若春和景明-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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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做到那一步了?”
“商业机密。”他实在懒得详谈。
梁文邦哪会看不出,他又笑了几声,拿这学生没办法,道:“行吧。这事儿具体的情况咱们换个时间商量。不过啊,机器人这块呢,也不能松懈。该参加的比赛都得参加,这是代表学校争光的事儿。”
景明拿笔挠挠下巴,嫌啰嗦:“知道了!”
“行行行,不说了。你先好好考试,考完再说。……我说认真的,补考要严肃对待,挂科算怎么回事?”
景明把笔扔回笔筒,又重新瘫到椅子里:“那只能听天由命。”
“你这孩子!”
那边其乐融融,这边僵如死局。
张如涵见杜若迟迟不开口,唤了声:“杜若?”
杜若抬起眼眸:“嗯?”
阳光下斜了一些,照在她的眼睫『毛』上,她微微别过脸躲开。
张如涵喝一口杯中的水,看着手中的表格,继续问:“你家是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没有工作能力是吗?”
“表格里不是写了吗?文盲,靠低保生活。是我的字写得太潦草?”
她的抵触太明显,张如涵微笑解释:“我只是确认一下。”
杜若突然就讨厌起她的笑容来,正想反驳什么。
身后传来一丝淡嘲:“老师,就这种人也能申请助学金?国家的钱那么好拿啊!”
杜若回头,不可置信地盯着景明。
景明冷淡瞥她一眼,目光移到张如涵脸上,唇角一勾,笑容看似礼貌,却挂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她这样能申请助学金,那我也要申请。”
张如涵立刻安抚:“同学你先别质疑,放心,补助金的申请资格,我们会严格筛选的。”
“当然要严格筛选。”景明说,“她都用iphone呢,怎么会是贫困生?说什么也得用十年前的诺基亚吧。还有,”他拇指和食指捏住杜若肩膀处衣服一角,拎起来,晃『荡』一两下,“我看她衣服上一个补丁也没有,贫困生不该穿有补丁的衣服?”
张如涵这下反应过来他在讽刺她,表情如吞了苍蝇。
杜若也愣了,竟一时不信他会出手相救。
“贫困生就该有贫困生的样子,不能买好的衣服,用好的东西,不该吃零食。食堂里好的饭菜也不该吃,每顿就该腌菜配馒头。筛选贫困生呢,得全员开大会,同学们都在底下坐着,他们在台上站着,比惨,谁哭得厉害,哭得惨,底下人就投票给谁。得这么选才公平。老师你说是不是啊?”
张如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我们院本来就没几个真贫困的,你这儿的表格多数连贫困证明都是凑的,老师你真‘严格’。”景明说完,忍着火气,收回目光,瞥向杜若的头顶,“都说了你不符合张老师眼里的贫困生资格,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杜若还在发蒙,尚未反应过来。
景明一脚踹她椅子:“说你呢!”
她赶忙站起身。
景明已朝门外走去。
杜若临走前看张如涵一眼:“老师,不论我申请助学金,还是读书,都是为了摆脱穷困留在我身上的印记,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没办法跟别人比穷,没办法做出穷困的样子给你看,我也不会。因为我不会倒退回去的。”
她微微颔首,也不管张如涵如何回应,只知道转身的那一瞬间,她一阵畅快。
她飞快跑出办公室,目光搜寻景明。
而他的身影在走廊拐角闪了一下,就消失在电梯间。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等一下!”
电梯门正在阖上,景明『插』着兜靠在电梯壁,微抬着下巴,没有摁停电梯门的意思。
在渐窄的电梯门缝隙里,他看她一眼,冷冷地移开目光。
而门关上的一瞬,杜若一脚伸进去卡住了门。
哐当一声!
景明表情冰封。
杜若匆忙走进去,电梯门阖上。
电梯安静下行,她『舔』『舔』嘴唇,抬起头刚要道谢,
没想下一秒他冷笑出声,有些恼火道:“我爸妈是哪儿亏待你了?是对你高高在上,让你委屈了?”
杜若诧异,立刻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既然能申请助学金,我就不想再多用阿姨的钱了。”
“你以为她在乎这么点钱?”
“我在乎。”她说。
“呵。”他讽刺一笑,懒得再说话,啪地摁了键,电梯在下一层楼停,他大步走了出去。
她留在里边,看着电梯门缓缓阖上,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想要再说一句什么,没说。
直到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她才想起,忘了说一声谢谢。
……
下午四点,阳光已变得稀薄寡淡,天空中的蓝也褪去了几丝颜『色』。
杜若沿着落叶的小道慢慢走回去,嘴角浅浅地抿着,心里像笼着淡淡的薄雾。却有一些画面很清晰,他在办公室说的话,他离开时的背影。
空气有些凉,她的心却异常的温暖。
她时不时抬头望一望树梢上的叶子,好像又变黄了一点。
北京的秋天好美啊,天空那么蓝,空气也清新。
她深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宿舍楼下。脚步一停,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本应该去图书馆复习高数的。
她微叹,攥紧书包袋子就往图书馆方向走,才迈出一步,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女生宿舍楼。
这个时候,大家都不在宿舍。
……
宿舍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只有杜若桌前亮着一盏台灯。
柔软的光线洒在一方小天地里。
她瘦小的人影伏在桌边,面前摊开一本思想概论,几张白净的稿纸,稿纸上写满黑压压的小字。
她咬着笔杆回想政治考试的题目,想到一题便奋笔疾书,查阅书本,将答案誊抄在白纸上。
额前的碎发时不时掉下来,她也不管,只顾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书写。
窗外的天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她终于写完,放下笔,长舒一口气,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宿舍门上传来门卡靠近感应器的滴滴声。
她立刻推开政治书,拿高数课本盖上稿纸。
何欢欢抱着一大摞书进门:“诶?你没去图书馆啊?”
“嗯。去得迟,没位置了。”杜若说。
“明天考高数是吗?”
“嗯。”
“诶诶,我想起一个段子特好玩。从前,大学里有棵树,叫高树,很多人都挂死在上边。哈哈。”
何欢欢笑点低,哈哈笑,笑得开怀,杜若也跟着她笑起来。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早餐都没吃就溜去景明上课的教室,假装上自习,找到他舍友帮他占座的书包。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拉开拉链,把折好的稿纸塞进书包里,拉好,飞速撤离。
出教室了还回头多看了一眼,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就是在这回头时心满意足的一瞬,她突然感觉,
完了。
她感到一阵自脚底弥漫上心头的深深惊恐。
完蛋了。
她好像,喜欢他。
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了,什么羡慕关注感激讨厌排斥忌惮全是借口,就是喜欢了。
chapter18()
chapter 18
杜若失眠了。
宿舍十一点熄灯,她躺在黑暗中,眼睛睁得老大。
黑夜让人情感敏锐。
她憋闷而难以呼吸,无法纾解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滚,仿佛即将爆炸的气球快到临界点却差那最后一口气,无处发泄,没有出口,很快,心中愁绪一股脑儿地转化成否定。
她不喜欢他。
怎么会喜欢他呢?
目中无人,吊儿郎当,脾气很坏,还嫌弃她。
她焦躁不安,第无数次在床上转身时,隔壁床的何欢欢悄声问:“小草,睡不着吗?”
“嗯。晚上吃多了,不舒服。”她心虚地回答。还好四周黑暗一片,撒谎的表情不会被发现。
“我也是。肚子好撑,可难受了。”何欢欢『揉』着肚皮,小声抱怨,“刚才不该吃那串葡萄。”
话音未落,黑暗中传来邱雨辰低低的吐槽:“临睡了还吃,活该撑死你。”
“你也没睡着啊?”
“还有我。”夏楠叹气,翻了个身。
“大家今天都是怎么了?”何欢欢乐了,咯咯笑道,“卧聊吧卧聊吧!”
“聊什么呢?”杜若问,此刻她也很想聊天,聊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让她一个人在夜里纠结。
“夏楠,聊聊你的恋爱史吧。”何欢欢提议。
“我也好奇!”杜若附议。
夏楠嗤一声:“有什么好讲的,每段都那样。喜欢了,在一起;不喜欢了,分开。”
“你谈过几段?”
“初中一个,高中一个。”
“雨辰呢?”
“高中一个,哦,还有一次暗恋,没成功。”
“会有很多浪漫情节吗?每天都亲亲密密,甜得像糖一样。”何欢欢憧憬地说。
夏楠淡淡道:“你小说看多了吧?现实可不是那样的。”
杜若问:“那是怎样?”
“你会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但是呢,你会对我发脾气,我也会跟你吵架。哪有那么多偶像剧里的浪漫?现实中总有无数的矛盾,摩擦和争吵。”
“是的。”邱雨辰附和一声。
杜若不解:“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大家都要谈恋爱?”
“啊,这个问题……冲动?本能?我不知道。”邱雨辰招呼,“夏楠,你来说说为什么人要谈恋爱?”
夏楠打了个哈欠:“因为爱情有它甜蜜治愈的时候啊,那种甜味,会让你忘记它一切的不愉快,轻易就原谅一切。”
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接话,四周忽就安静了下来。
爱情的甜,会让人原谅生活的苦。
是吗?杜若感到疑『惑』。
她的心,至少现在所能体会到的只有苦,涩涩的苦。
当然,这也不会是爱情。在她看来,爱情是太深刻的东西。
而不是一团让人找不到方向的『迷』雾。
起初分明讨厌,可当关注本身披着“讨厌”的外衣而肆无忌惮时,一旦外衣被剥去,就会发现藏在底下的关注早就悄然变化了。
这变化来自于何时,她已分不清。
她不愿去想,只将心中涌动的情绪强行抑制住,用力闭上了眼。
……
忙碌的周五过去,期中考终于结束。
周末,杜若和全班同学一道去香山秋游。
正值红叶季,又是星期六。山道上游客如织,人头攒动。这帮面孔青涩干净的学生们混在大爷大妈、中年夫『妇』、年轻情侣之中,随着人群缓慢地往山顶挪。
何毅感叹:“在北京啊,周末就不该出游,走哪儿都是人山人海。呐,这哪里是香山赏叶,赏人头还差不多。”
李维宽慰:“就当爬山,运动一下也好。”
杜若却挺情愿的。
一来考试刚过,学业轻松;二来心有烦闷,此刻登山透气正合她意。举目远望,山间叶红如火,颇为壮观,自然叫人心胸开阔些,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抛去脑后。
直到经过一棵枫树,一根树枝低低地压下来,红红一片横在路上。她抬头看红叶,无意间看到一片奇怪的叶子。
满树的红叶,只有那一片叶子,小小的巴掌形状,却有红、黄、绿三种颜『色』,正好将叶子三等份。
好美啊。
要是他能看到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踮脚将那片树叶摘下来,异常小心地拿卫生纸包好夹进便签本,生怕碰坏。
在她轻手轻脚阖上便签本的一刹那,她很清晰地感觉到,她好喜欢他。
那一路,她再也无心看风景。
最好的风景在她口袋里,她却不知该如何处理,心情也变得晦暗不明。
回宿舍后,杜若独坐了很久。
周六的晚上,夏楠邱雨辰都回家了,何欢欢去外经贸找她高中同学,今晚不回来。
杜若只开了盏台灯,灯下摆着那枚三『色』的枫叶。
坐了一会儿,她开电脑,看国外大学的研究视频。不知为何,看不下去,不停瞥那红叶。
她烦躁地一把推开电脑,埋下头,双手用力抱住自己的脑袋,在心里默念串联电路并联电路。
好一会儿了,她继续看视频,抓过笔记本和笔来抄写笔记。
写到某个时刻,无意瞥见电脑上时间显示为晚上七点。
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
在宿舍,还是在家?
她突然恼怒地扯下耳机,“砰”地将笔摔在桌上,坐不住了,人站起来,狠狠踢了一下椅子,无辜的椅子被踢得哐当响。她两只手狠狠摁着额头,在桌旁走来走去,大声念:“如果放大器有较强的交流噪声,可考虑调整电位器时换无感应调节棒……”
渐渐,她放慢脚步,平缓地坐下,调整下椅子,却侧头看见门后的落地镜——女孩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的这束光线里。
她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粉『色』『毛』衣,还是妈妈织的,上周她花了半个小时清理上边起的球球。
她头发长长了一点儿,淹没耳朵,到下巴这块儿了。肤『色』,不知是不是灯光作祟,没有夏天入学时暗黄;嘴唇也不似当初无血『色』;眼睛呢,因为有台灯光,看上去亮亮的。
好像不丑了,但也没多好看。
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一张脸。
她突然觉得难过死了。
再看桌上那叶子,她原打算带在身上,哪天若单独碰到他,就拿出来故作无意地说:“你看。”
或许,他目光会在她手上停留两秒,觉得有点儿意思;或许,他无趣地移开眼神,转眼就忘。
可现在,她把叶子重新夹进便签本,推到一旁,低叫着呜咽一声,埋头趴在桌上。
暗恋不是一件好事,它让人本就脆弱的自尊心碎裂到尘埃里。
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