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长歌录-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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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站起身来,道:“多说无益。你是我的杀父杀母的大仇人,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念在你往日对我的情份上,我会先杀成、刘二人,最后才来取你性命。”
温承默然片刻,道:“丝丽摩的伤如何了?”
萧云冷笑道:“你能找到我,还会不知丝丽摩的下落和情形么?”
温承摇摇头,道:“那里是景教的地头,又有朔阳公主整日陪着她,我找不到机会见她。”
萧云瞧他的神情,似乎对丝丽摩的关心出于真挚,不由心头一酸,想到:“我自己不幸,却又何必阻扰旁人的情事?”他虽在心中痛恨温承,必欲杀之复仇,但却不知为何忽然念及自己此生再也不能与成兰陵相守白头的伤心事来,当下冲口而出道:“我去问问丝丽摩,若她愿意见你,自会回来。”
温承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条女子束发用的丝带,递给他道:“你将这丝带转交给她”萧云接在手中一瞧,已知这便是温承当年时常在夜里睹物思人的那条丝带,当时还曾以为这是月娘之物。温承转身便走,临下楼时回头又道:“这几日你小心了,刘锦云已派人前来刺杀你了。”
萧云眼望窗外,一言不发。温承不再多说,下楼自去。萧云唤来伙计,将地方收拾干净,上了一壶好茶,端坐静候。不多时樊虚子去而复返,嘿嘿笑着走上楼来。萧云请他坐了上位,然后倒了一碗茶双手奉上,跪拜行礼道:“不论你是否骗了我,但兰陵性命无碍,我这便依约拜你为师。请喝茶。”
樊虚子接过茶碗,笑道:“刚才老夫只是用了小小手段,就让你瞧见那汉子真正的心思,若你将来学会了老夫这门秘术,天下只怕就没有人能骗得了你啦。”
萧云道:“刚才即便你不使手段,我也知道温承此来是别有所图。哎,若要分辨别人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原也并不难。难的却是看你愿不愿意仔细去推敲罢了。”
樊虚子一怔,接着捋须大笑道:“好,好得很。老夫收你这徒弟,果然没错,还未入师门,便已懂得了‘心术’的第一层诀窍。须知情能生惑,一旦人能抛开情绪左右,便能瞧见许多凡人瞧不见的关节,哈哈哈,老夫今日心里欢喜得紧,伙计,上两壶酒来。”说着小饮了一口茶,又道:“你已是老夫的徒弟了,快叩头罢。”
萧云叩头礼毕,起身坐下。伙计送了酒来,樊虚子满上两杯,递了一杯到萧云手里,笑道:“你向老夫敬茶拜师,老夫不能让你吃亏,这便敬你一杯酒,望你用心研习,将老夫这门秘术传续后世。”
萧云道:“我只答应拜师,可没有答应你要收徒弟。”
樊虚子喜色不减,道:“那也由得你。待你通习此术后,自然会知晓其中的妙处,怎会舍得将这套‘混沌无极八荒六合吸魂摄魄无上归元妙法’从你手中湮灭?”
萧云眉头轻皱,道:“这秘术的名称实也太长,不觉麻烦么?我看应改改。”
樊虚子道:“那你说怎么改?”
萧云道:“既是噬人心神、消人情志的邪术,名称也须‘相得益彰’才是。我看就叫‘噬心窃魂大法’吧。”
樊虚子哈哈大笑,竟似听不出他言下带着的嘲讽之意,点头道:“这‘噬心窃魂大法’的说法虽粗鄙浅陋,却也令人感到恐惧,正好符合老夫‘鬼士’的名号,呵呵呵,这套法术分为三部,第一部叫做‘心术’,以洞察世人心性、修炼习术者自身精神为主,是这套法术的基本功,平常人总须十年左右光景,方能略有小成,二十年方能有望大成;继而可修习‘神势’,以不药而愈人疾苦、使人增强情志为主;这第三部则是法术的最高境界,称为‘鬼道’,以偷人心之天日、换人情之沧海桑田为主,嘿嘿,也就是说,只要你精通了鬼道,则能御天下人为玩偶,甚至改天下人的生死、浮沉、爱欲、仇恨等等无所不能哈哈哈”他越说越起劲,老眼放出精光,忍不住大笑起来。
萧云听得心下几动,暗道:“如此说来,这‘神势’一部却是造福人间的好法子,‘鬼道’果然名副其实,不学也罢。”这套法术其实就是今日常见的催眠术,只是萧云未尝想到,今日他顺口取的这名字,却令后世武林中演绎出一番悲欢离合来,题外话略过不提。只听他淡淡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消遣徒弟来的吧?光这‘心术’便须十年才能小成,我虽然拜你为师,却没有那许多的日子来研习师门秘术哟。”
樊虚子道:“你先别急,这‘心术’学来极容易,只是修炼须花费大量时间。不过,你能未习此术而脱离老夫的掌控,足见情志已坚,心神已壮,不必如常人那样必先修炼心术,才可接着修炼‘神势’和‘鬼道’。”
萧云见他越说越滔滔不绝,哪有心思在此时陪他多说,便道:“师父眼下还请不忙传授功法,徒弟还有一事须得到你的应允,否则这师是拜了,我却绝不用心学。”
樊虚子嘿嘿笑道:“小姑娘昨夜便察觉你小子神色有异,叫老夫暗中留意,果然就见你半夜三更哭哭啼啼的翻墙出庄,还痴痴在庄外墙下站了一个多时辰不肯离开,若非师父我老人家认识你,一定将你当成是个婆娘家了。嘿嘿嘿,说吧,你是想让师父打听小姑娘的伤势来告诉你,还是想让师父帮你出个主意,让小姑娘消了你不辞而别的气?”
萧云面色一黯,正色道:“咱们虽是师徒,但你往后也不能再拿这些事来说疯话。我只要你答应,不可令兰陵知晓我在何处便是。”
樊虚子道:“这有何难?老夫绝不向小姑娘吐露半点口风嘿嘿,不过小姑娘的手下众多,想要查探你的下落哪需来问老夫这般麻烦?”
萧云心下一动,转头望向酒楼外的街道,只见街道头尾都有数名打扮各异的惹眼人物,顿时一阵感慨:“公主小姑娘见我不辞而别,定是以为我会不顾一切去寻刘锦云报仇,因此派人跟着我啦。哎,她虽是一片好意,却哪知我此来还要亲手杀了她爹呀!”
樊虚子见他不语,诡秘笑道:“你若不愿被小姑娘知晓你在哪里,只有一个办法,真正的躲起来。”
第205章()
第160章
萧云不解,问道:“何为‘真正的躲起来’?”
樊虚子道:“小姑娘怕你闯祸,派了几名得力手下跟着你,你怎躲得了?除非”萧云道:“除非什么?”樊虚子压低声音道:“除非你学会‘鬼道’,能够左右他人的所念所想嘿嘿,只有这样才能躲过小姑娘的眼线。”
萧云心头徘徊难定,一面是对成兰陵的极度不舍,另一面却又认为二人之间彼此越早互不知晓才好。他理了理心绪,问道:“急切之间哪能学得会‘鬼道’?”
樊虚子笑道:“你小子忒也小看了师父我老人家‘蓬莱鬼士’的名号,嘿嘿,只需你与老夫找一处僻静之地住上两月,管教你能初通惑人心神之术,到时候小姑娘的手下即便与你对面经过,也认不出你来。”
萧云心想:“须尽早令兰陵淡忘我这个人才是。”他心里觉得,只要二人分别的时日一久,成兰陵自会淡下对他的情意,到那时成兰陵无论是忍受丧父之痛,还是为父报仇,想必也会稍稍容易一些。当下道:“师父,我有处地方容身,就在这条街背后。”
二人结账下楼,萧云领着樊虚子回到蓉九娘的宅院。李沐儿闻讯出来,掩藏不住喜色,笑道:“这快就办完事了?现下追风逐电是我的了吧?”
萧云牵马来到马棚,阿者者与追风逐电只片刻不见,却相互摇头刨蹄欢嘶不已。萧云眼见马儿相互间尚且如此依恋,不由大是伤感,苦笑着对李沐儿道:“我与师父欲在此住上两月,再去办事。”
李沐儿奇道:“你又有个师父了么?”
萧云无心闲说,一笑带过,跟着前来引领的老妪去了厢房,留下樊虚子与李沐儿东拉西扯。
萧云在房里静坐半晌,竭力将纷乱的心思按下,正欲去瞧瞧丝丽摩,却听门上传来轻叩声,丝丽摩的声音在外问道:“萧云?”
萧云略一迟疑,沉声道:“门没闩,进来吧。”门吱呀轻响,他下意识将眼光放低,映入眼帘的是从彩裙下探出的一只锦面绣花鞋,接着丝丽摩走了进来,就站在门口,面上戴着丝光纱巾,连额头、鼻梁全都遮住,只留出一双饱满圆润的大眼睛,令他忽的想到:“丝丽摩原本真算得是个美人,如今”不由得替她甚感惋惜。丝丽摩与他目光一碰,慌忙移开,说道:“你为何要救我?”
萧云冷冷道:“我不是救你,任谁处于你当时的情形,我都会这样做。”
丝丽摩走近两步,道:“可我是你的大仇人?”她说话声极轻,吐词稍显含糊,显然就连说话也牵扯到了伤处。
萧云不语。丝丽摩又道:“而且我还恨你来着,最初几日总想着你救我只是为了让我活在世上受罪,好为你父母报仇。后来九娘陪着我说了好几日的话,我才相信你不会是别有用心哎,其实我早已知道,只是不愿去想罢了,你的心思哪有温承那般复杂,你你是个好人。”
萧云忽的不知从何处冒出无名怒火,冷声道:“好人?你见过好人得到我这样的报应么?你的佛祖不是说的好有好报,坏才有坏报么?”
丝丽摩道:“你心地好,但你也干过坏事。温承心地不如你好,但他也曾做过好事。佛祖令你经历这番苦难,定是有他的道理我原本很多事想不透彻,这几日心死如灰,反而一一想明白了。其实真要说起来,你算得是这世上对我好的人之一,我要多谢你。”
萧云未料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怔住,不知如何作答。心想:“你害了我的父母,竟然认为我会对你好?”但自己杀她父亲在先,却又隐隐觉得恨她不起来,心下着实烦恼。
丝丽摩见他不语,接着道:“过几日我便要离开长安了,我一来是向你辞行,另外想看看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你若想有疑问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定不隐瞒。”
萧云暗道:“我何须仇人相助。”正要拒绝,忽的忍住脱口欲出的话语,想了一想,问道:“你受伤那日,被温承烧掉的灵牌供奉的是谁?”
丝丽摩道:“供奉的是你父亲与母亲。”
萧云不由得轻轻阿了一声。他虽深受汉族礼仪规教,但本民族风俗也未尽除,是以大仇未报之前,也未觉得替父母亲设立灵位是件大事。此时听见丝丽摩竟为他的父母设了灵位,却又不由得既出意料,却又感到似乎有些安慰。
他想着心事,痴痴无语。丝丽摩等了片刻,问道:“你只问这个么?”
萧云叹了口气,道:“温承想要你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杀你,但定不能饶他。”
丝丽摩平静说道:“我明白刘锦云在长安城里还有一处隐秘所在,有一日深夜他曾派人接我去过一次,大概在兴宁或大宁坊一带。”萧云嗯了一声,也不追问。丝丽摩忧郁片刻,道:“那我不扰你了。”萧云点头,目送她出门而去。
到得晚膳时分,下人来请。萧云来到前厅,还未进门,就听见樊虚子与李沐儿高声说话,夹杂着李沐儿清脆的笑声。萧云微觉好笑,心想:“这两人倒也投了脾性,都喜好自夸自赏。”刚进厅里坐下,去请丝丽摩的下人来报,丝丽摩不在房内,只留下一封书信与两块灵牌。
李沐儿奇道:“她悄悄走了么?可她伤还未愈呀。”萧云心下一动,道:“你与师父吃饭吧,我去瞧瞧。”当下来到丝丽摩养伤的房内,只见桌上立着两块制作粗糙的灵牌,分别用毛笔写有他父母双亲的名讳,旁边一纸留书,只两行小字“温承若真心待我,便不会嫌我容貌已毁。倘若来日你寻他报仇,我必会尽力助他活命,”看到此处,萧云一阵感慨,再看下面墨迹略浓的一行字,显然是隔了片刻后添加的,写道:“但我不会再害你。”
他愣了片刻,将信在烛火上点燃烧了,又对父母亲的灵位叩头拜祭,然后将灵位收好,回到前厅用饭,只对李沐儿说丝丽摩确是走了,其余不提。
次日开始跟随樊虚子研习“噬心窃魂大法”,一心沉浸其中,足不出户。丝丽摩走后,李沐儿却也不走,依然住在此处,萧云成天用功,甚少与她说话,倒是樊虚子与她成了无话不谈的老少顽友,僻静的庭院里时闻二人大声说笑,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转眼两月时日将近,萧云总算对“噬心窃魂大法”初窥门径,对这门法术邪异的看法不由大为改观。
第206章()
第161章
原来樊虚子所授这套秘术源自黄帝内经及上古祝由之术,本是以人体内气和意念来治疗疾病、求神问卜,后来道家的一支专将此术中对受术之人精神控制的一节详加精研,并结合西域传来的幻术,最终在樊虚子手中创出了这门“噬心窃魂大法”。
樊虚子在这两月时日当中,已将这套秘术向萧云倾囊相授。“心术”包括识人心性、磨练习术者本身精神力以及修炼一套道家内功三部分,其中后两项萧云已算具备。至于识人心性一节,他这几年来经历了人生中诸般巨大的悲痛,早已习惯对旁人说的话、做的事不再只往好的方面去设想,对人的认识和判断能力大为加强,因此习得这套“心术”只需樊虚子稍加点拨,已然融会贯通。
而“神势”分为控制习术者自身与控制他人的神思两部分,是习练“鬼道”的基础。相对而言,“神势”并不难学,其主要诀窍在于受术者须心神集中,不染杂念。萧云自小练习内功,收摄心神集中意念自是小菜一碟,经樊虚子将口诀一授,只用了两日便能运用秘术令自己在三、四个时辰内忘却记忆里的一切烦恼和愁郁,甜美的睡上一觉。至于对他人施用“神势”也相对容易,大凡这类受术者均为身染疾病难以治愈,因此多半会主动配合求医,不论其有无内功基础,均能顺利施术成功。
但这套“噬心窃魂大法”真正的难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