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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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感觉,是有人在耳旁切切呼唤:阿寒,别睡过去,应我。
是有人托起他的腮颔,一手捏开嘴巴,将什么东西一滴滴一汩汩灌喂进来。那种液体,微稠,腥涩,味苦,犹带着人体的余温。
祁寒突然间明白了这些伤痕是什么。
尔后他脑中便成了一片空白,嘤嗡乱响,不知该如何思考下去。
怪不得……
怪不得旅途中,赵云的脸色连日苍白,眉宇间也始终有种淡淡的疲倦之色……
原来,他曾经用那么多的鲜血哺喂过他!
祁寒数了数那些伤痕,发现足有七道。定是一个伤口流不出血了,他又割开另一个……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只觉得血一股股往脑门上冲,整颗心仿佛揪成了一团,发酸,发涩,发苦……心里的诸般滋味,仿佛全变成了赵云鲜血的味道,充斥住他整个人,无处遗漏,无所遁形。
自从童年那次变故以后,他几乎再没有哭过。即便被初恋抛下之时,他也只是一语不发,将自己关在房中呆了几天,待开门时,便对爸妈说,你们安排的婚事,我答应了。
他向来坚心而韧性,光明相好。不论人前人后,皆是如此。但他性情疏冷淡漠,仿佛与世人永远隔着一层什么,没人能够真正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更遑论让他彻头彻尾丢盔弃甲地,爱上。
但赵云……却令他一再地感动,一再地震撼,一再觉得倾尽所有、也无法报答他的恩情。为了这个人,他鼻酸目热,数度想要落泪。
祁寒自认是个慷慨男儿,即便性情疏淡一点,他从来不是爱哭忸怩的性子。可一遇到赵云,似乎很多东西都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他总是会习惯性地依赖着对方,对他全无理由的信任,下意识地想要同他亲近,甚至还有一些作娇作痴犯二的嫌疑。
打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是不一样的。
从无端的救命之恩起始,到辛苦寻觅见到那个晚上,赵云在他心中是那般高高在上,如神坛神祗般的存在。但二人一见如故,后来却又生出那么多的贴近与爱护,无微不至的关怀,挺身相护的情义。及至最近,他惊觉那些暧昧涟漪早已动荡心底,如此种种,到此时陡然见到他腕上的伤痕,便化作了惊雷浩瀚,在心中炸开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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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系列的谋划,从诱得张燕泥坑陷足、踩入绳套,到猛然拽倒他、使其弃刃被擒,不过转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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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却分毫不差,天衣无缝!此子心思之细腻深沉,拿捏布置之精到巧妙,委实可敬可怖!
黑山军众蒙昧,大部分人还都没回过神来。浑不知张燕为何会那么不小心踩到泥坑里,又被对方的套索绊倒在地,只觉得那少年运气未免太好,随随便便把绳子往地上一丢,那张燕就傻愣愣踩了进去……
祁寒眸光凛凛,仿佛有光火在其中跳动,整个人都被这胜利激荡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胜者的光芒。他白皙修长的胳臂压制着下方虎豹豺狼般的豪杰,脸上漾起一抹笑容。
“祁公子当真好本事。”
张牛角当先拊掌上前,身后跟着一众惊疑交加的下属。他瞥了一眼屈跪在地被挟制而动弹不能的张燕,最后眯眼看向月光下粲然生辉的少年,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你放开燕儿,我放你走。”
脖上的绳索已将张燕勒得喘不过气来,他好似一只搁浅的鱼,张大了嘴不停喘息,却呼吸不到肺里,一张脸渐渐胀紫。祁寒斜睨了他一眼,足尖将地上的双刀踢飞,掌上一松,放开半寸绳索,末端仍紧握在手。
脖上的钳制稍解,张燕“呃”地一声吸进一口气去,跟着便剧烈呛咳起来。
“义父,此人放不得……”张燕赤红着一双眼睛,兀自阻止,“此子心机深沉又为公孙瓒所用,如今将我各部人马看了去,必是后患无穷。咱们筹谋之事,也恐遭其泄露……”
祁寒听了,眉峰倒竖,心中有气。暗道,这张燕好不晓事,此刻他的性命尚在我手,竟还如此悍狠不顾,非留下我这条命才肯甘休。只是我却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偏要这般置我于死地?
张牛角听了,脸上果然起了一抹犹疑。他主见本缺,更兼长期倚重义子,对张燕的话向来言听计从,马首是瞻。近年张燕势力坐大,他虽然深有忌惮,却仍对其极为信服。黑山军大小军务,基本都是义子决策。
“张燕,你就不怕我先扼死了你?你便要杀我,还得先死在前头。”祁寒蹙眉道。
“你要杀便杀,我的命本就不值一钱。今夜,不论你杀不杀我,祁大公子,你都已是一个死人了,”张燕抬起头来,双瞳泛红冷笑着朝祁寒喊,眼中有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执拗,“你若杀我,此地数千黑山军士将使你生不如死,一尝凌迟齑粉之苦;你若放我,跪地向我哀求,或许我一时恻隐,还可留你一具全尸。”
祁寒听了,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他心中早有计较。但他却看不明白这人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的……疯狂?那种顽固的厌憎与恨意,根本未加掩饰。祁寒毫不怀疑,若是此刻张燕眼中的杀意可以化作实质的话,他早已被洞穿了千百个窟窿。
“张飞燕,你为何非要我死?这其中是否有所误会?”祁寒挑眉,疑惑地望着身下的人。理智告诉他,这其中尚有他不自知的内情。但他这一问,却不仅是为自己,更是给张燕一个机会。
张燕被他澹然玄漠毫无惧意的目光看得一怔。下一秒,他脑袋一拧,眼角余光飞快扫向人群某处。等再度抬起头来,整个人又回复了之前的状态。唇角冷笑泠泠,只漠然盯着祁寒的脸。
祁寒眉宇间结了一个疙瘩,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张燕想杀自己,还真是别有原因。适才他低头的那瞬,祁寒竟觉得这人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悲伤。只是那感觉消失得极快,迅速被掩藏在了厌憎仇视之下。
祁寒抬眸,顺着张燕目光瞥及之处望去,只见到一片影幢的黑山军士,人头攒动,光火昏昧,看不出特别。
“是敌非友,唯死而已,能有什么误会?”张燕抿紧了薄唇,冷然而笑。
祁寒蹙眉。
总觉得这豪杰清俊的面孔之下藏了什么脆弱的情绪,却强撑在那份冷肆之下,看不出个所以然。
“想杀便杀,多言何益!”张燕挑起眉头,眼中火光跳动。
“我对你的命没兴趣,”祁寒摇了摇头,唇角亦勾起轻浅的弧度,“不过,你既然这么想要我的命,那我只好奉陪到底了。”他可不是圣母,心中虽有一丝疑惑,却并不会对张燕付出多余的怜悯。对方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若是还以德报怨,那便是傻子。
张牛角道:“祁公子,你先放开燕儿,其他一切好说。”
他见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戾光,手底麻绳竟又勒紧了些,唯恐张燕有失。
祁寒眉宇一轩,澹然而笑。那笑容竟让人错觉他早已掌控全局,身处极为安全之地。但见他扬眉朝张牛角道:“大将军,有一事祁寒不明,还望明示?”
张牛角道:“何事?”
祁寒轻笑着看向张燕:“大将军为何如此在意一个叛徒的生死?”
张牛角疑惑不解:“你在说什么?”
祁寒不答,却道:“莫非就因为他是你之义子,大将军便要姑息养奸,放过这个黑山军的叛徒?”
话音落下,张燕的眼神刷得一变。
周围的人跟着窃窃私语起来,张牛角也好似听到天方夜谭,望向祁寒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张燕的面色变得非常难看。并非因为脖颈中紧勒的绳索。而是心中的震惊与冲击如雷电穿过,瞬间煞白了他的脸。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去看上方少年的面目,一道电光闪过,将那人宽袍荡袖的身影模糊成一片混沌。
第三十五章、诈一言洞察要领,间父子引出浮云
“你休要妄言惑众!”
张燕的声音非常坚定,坚定到所有人都觉得祁寒是在胡言乱语。却没有人听出那音色中微微颤抖的破绽,除了祁寒本人。
于是,祁寒唇畔的笑容越发高扬起来,看向张燕的眼神也更加明亮了。
原来,他真的猜对了。
本来他还只有七分怀疑,这一诈,倒是吃准了十足十。
众所周知,张牛角统领下的黑山军与公孙瓒有隙,各部在渔阳、代郡,乃至范阳都发生过不同程度的冲撞。这些时日,祁寒熟览北新城郡志郡务,更是对黑山与公孙家的仇隙了如指掌。此番他们夜聚丘山,各部都率领了精要人员及可信的亲兵,足见所谋之事重大。刘虞早死,北方势力抵定,不过是公孙瓒和袁绍而已,再往南去,才会涉到曹操袁术等人,黑山军选择在此集结会合,图谋之人定非袁绍,而是此时龟缩易城的公孙瓒。
但祁寒乃是后世之人,自然知道公孙瓒败亡之际,曾经向黑山张燕求援,后者只是来迟一步而已,却还真出了兵的。由此便知,张燕与公孙瓒至少在面上曾是盟友关系,至于援军来迟是否张燕有意为之,那便不得而知了。近日批阅郡务之时,他发现有几封密件来路不明,却标有同样的火漆密号,皆是递往易城田楷之处。种种蛛丝马迹,显示出那些密函的来源,是出自黑山军某个大头目之手。
只有处于极高位置之人,才能在青幽并冀各州发挥如此能量,在集结前夕活跃联络,令心腹之人分批分期汇报军情机密发往易县,对祁寒而言,张燕自然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
是以,祁寒面对张燕之时,始终无惧,便是由此而来。刚才随便诈他一句,果然看到对方眼中震恐交集,至此,与公孙瓒暗通款曲之人是谁,已自不言而喻——尽管对方并不一定是真心投靠公孙瓒。
祁寒笑得越发有恃无恐起来。
这笑容落在张燕眼中,便成了面目可憎的挑衅。望着身后那春华玉树的少年,他恨得双眸几欲喷火,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挣动双臂想卸开对方的钳制,朝那张脸狠狠来上一拳,无奈要害被制,全然动弹不得。
“我所言是妄言还是实情,自有公论。张飞燕,我且问你,中山陈冕,河间徐丰,方城张龙,可都是你之手下?”祁寒道。
这下不仅仅张燕,连张牛角的脸色都难看了许多。那三人确是张燕倚重的副手,每年流动各州县掌管情报采集、人手安插、组织发展等诸多要务,在黑山军中地位仅次三十六统领。
张燕面色铁青,昂首嘴硬道:“是又如何?”
祁寒笑笑:“不如何。昨日中山、河间的书信皆已发走,只那方城张龙之信……”他拖声一顿,故作遗憾,朝张燕摇首,“我正巧扣了一日未发。”
张燕眉头抽了抽,继而狠狠瞪他。
“方城离我管治太近,此人流窜至此又做下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我焉能不管?三日前他强抢良妇被善绅刘庄主之子拦下,便即怀恨在心,当夜率领贼众,残杀刘家庄上下老小一家,恶行令人发指。哎,此人风评实在太差,鄙人又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一不小心便利用了职务之便,扣下了他的密函。要是因此殆误了飞燕将军的军机,那可要说一声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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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心将明醉呓相误,情疑愕似梦中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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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炙热而略带淡淡酒味的气息,尽数喷在了他肌肤之上,使得那条修长细腻的颈子,登时蹿起一层细小的疙瘩,密密麻麻的,如同他此刻纠结而无措的心情。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吻我……他是清醒的,抑或酒后乱性?他仅将我当成了发泄生理的工具,还是将我……当成了某个女人?”祁寒忽然想起所历种种,误认自己为女子的关羽,昨夜席间那些火热的视线,他心里突地一跳,胆战心惊。蓦地使出了全身力气,将赵云推开一旁。
“赵子龙!你给我冷静一点……你知道我是谁吗?”
心狠狠颤抖了一下,看向眸色沉沉的赵云,想从他眼里寻得一点清明和喜爱的证据。可他看到的,却是那副轩昂的眉目之间,斥满迷惘和欲动的怔然。
“阿寒……”
就在祁寒变了脸色要起身而走的时候,赵云忽然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缥缈无迹,黯哑低沉,仿佛一个无辜的孩童带着哭腔,在雨中寻找回家的路,仿佛一只失偶的迁鸿,翱翔在清风寂月的夜里孤单啼唳。他的声音带着一点询问的语气,却又莫名笃定,好像真的知道,适才与他亲吻的人是谁一般。
祁寒眉心一跳,如中雷击。听得这一声唤,便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希冀。
望着赵云泛红的眼睛发起呆来。
不知是否因在梦中哭过,或是酒精的缘故,他的眼睛泛着红,又带有一种深切的占有欲和痴狂。
两人便互相望着,一语不发。空气中像是流动起了暧昧的因子。让祁寒的脸烧得比之前更加辣热。
被赵云一瞬不眨地望着,他眸底缱绻的那种深沉与执着,几乎要让祁寒认为对方一直深爱着自己。
下一秒,仿佛为了应证这种猜测,赵云忽地压向他,双臂撑在地上,封锁了退路。
“……阿云,你做什么。”祁寒轻声道,望向他的眼睛,有些露怯,他还想求证这个人是否还算清醒。
“我不想再忍耐了。”赵云俯下身去,手掌摩挲着他光洁的上身,指尖格外用力,“我想要你。”
笔挺的鼻梁,几乎碰到祁寒的耳涡,喷吐出的绵热的气息更令他颤栗。
然而他的动作,他的呼气,都远远比不上他那句话带来的震撼。祁寒整个人都傻了,只觉得五雷轰顶,身上一股股电流乱蹿,仿佛变成了一个短路器,疯狂地碰撞出火花。
“你说真的?”他抿了抿唇,硬将赵云的脸掰起来对着自己,“你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便不能后悔。”
赵云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亮晶晶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