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孽-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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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桃笑着将我一掐;挤着我的肩膀低声道:“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能说什么?支支吾吾地说,他还小;年轻;准是野的吃多了,一时无趣也是有的。况他老子才没;若还有这些心情;也不是可托付可敬重的人儿了!大些稳重些就好了。”
我惭惭地笑;手里捏着三粒儿石子儿;换过来;换过去。
蒲桃笑的咯咯咯道:“还有呐;钟夫人悄悄地说,讨好男人家,是有些巧妙的让她学!”
我臊地丢开手道:“我要回去忙了!”
蒲桃笑道:“可是奇了怪了;你倒臊起来了!莫不是你对白景还有什么心思?”说着就上手咯吱我;我扭躲不迭,笑地气呛,说道:“你才有心思,你心思老大了!”
蒲桃捏着我下巴,戏谑道:“我是有心思,可恨不是个爷呢!”
正闹着,雪珠来叫道:“生歌姐姐,外面二爷房的玉兰来了!说有事找!”
别过蒲桃,来到屋外,招呼玉兰坐进我屋,为她从不登门,忽然造访,未必无事。所以问:“怎么来了?是有什么难处了?”
玉兰道:“却非有什么难处了。只是有个话,犹豫着想对姐姐说。”
我见她神色郑重,不由直起身子问是什么。
玉兰犹豫道:“二奶奶和三奶奶出身相似,原本就走的近些,这半年似是尤其的亲昵了。”
我道:“那怎么了吗?”
玉兰道:“原本主子的事,我们下人不该多嘴只是姑娘待我有恩”左右张望,压低了轻声道:“我那日听见,我家奶奶对三奶奶说,不能直面对付姑娘,只会招三爷的恨。要用些手腕”
我惊问:“什么手腕?!”
玉兰道:“我本不是屋里面服侍的人,所以听不完全。我来,是提醒姐姐多加小心!”
我暗暗回想,当日宋孟圆忽然和陆明月几次三番地热络,以至于将陆明月叫去同住。以宋孟圆眼高于顶不识婉转的性子,这样的主意,恐就是傅如月的把戏。当日一条汗巾就能将陆明月和陆白景离间地大肆翻脸,又能按得住脾气,她若给宋孟圆当起军师,确真是不得不防!
只是万万不懂的是,若说往日针对陆明月是为了陆白景,如今,却又是为了什么?
我握住玉兰的手,道:“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都是亲姐妹,有什么,大家相互照应些才是正途!”
三月方初,迎春花盛。
老太太领着宋孟圆亲身往曦德馆转了一圈,当夜,陆白景便去了宋孟圆房中。
丫头们私下谈笑,云儿告诉,说,那日老太太和白景说:“我知道你素来心疼你妹子,却不要恨你媳妇!当时你爹眼看着不行,是我下的话,叫回春院的一众大夫此际上以老爷为大,不许看理旁事!及第只是去传我的话。难道说,你连我也恨了不成!再说了,哪里有儿女大过父母的!那孝经中讲的:‘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或不是你白学了!”
此事过了十多日,交梅月时,宋孟圆为如意居送来四个水灵灵的丫头,丁露、岚雾、房影、关霜。
我登时成了个闲人儿,不拘什么,她几个都热辣辣地揽着包办。她四人出身宋府,又是宋奶奶亲指的得意人,更获了陆白景首肯,陆明月直拒就是罪名。
那四个人才来时,我念着许又是专横跋扈的“良辰美景”,指不定如何规整陆明月,举房丫头严阵以待。不料那几人除了过分的热烈,却再没什么缺点。头也梳的巧,又会化最时新的宫妆。我想到的,人家早想到了,我想不到的,人家也想到了。且又都是树上的黄莺投地胎。少说肚子里装有一万个心眼子。
我没了趣,下边儿粗使丫头的活儿不敢让我做,房内的活儿轮不上我。若不是陆明月桎沐就寝只要我,我过得比主子还清闲。
贼骨头贱脾气偏生闲不得。手头无事,脚上便忙活起来,我每日串门解闷。东家长西家短,我虽不爱说,却听了不少。蒲桃笑话我失了宠,一脸姨太太幽怨。
宋孟圆趁热打铁地和白景好了有些时候。南垣传来消息,陆家的盐运船被凿劫了。
盐船失吉,太和真号的引桶载着领运证、收据、汇票等浮上水面,陆白华生死未卜。
陆白景始接管族务,此番不去,不能扬名立威是小,失了人心,往后害处见大。南垣之行势在必然,老太太哭着闹着不让去。钟夫人期期艾艾做不出决断。傅如月每日抹泪往娘家奔忙。
陆明月慌了神,一面紧紧地叫我去探听老太太那边陆白华的消息,一面克制不住地流露出对陆白景的情愫。
许久不曾与陆白景主动交谈,那日破天荒目光依依地问:“哥哥可是准备往南垣去?”
陆白景软声问:“你愿不愿我去?”
陆明月犹豫再三说:“你千万小心。”
陆白景追问道:“我若出事了呢?”
陆明月取了头上的梳簪,放在陆白景面前,说:“就再管不着我了。”
陆白景望着那梳簪,双目合住,沉沉地问:“陆明月我难道——”
外面宋孟圆匆匆往内边走边说道:“爷,我问过爹,漕运司那边已派漕标去管接了。爷还是从了老太太,不去冒险吧”
宋孟圆走进暖阁,看见陆明月坐在榻上眼圈通红,陆白景愁眉紧锁,面上颜色就变了几遍。极力撑出笑道:“姑娘在呢。你也劝劝你哥哥”
陆明月道:“哥哥此番不去,不单对不起经年为陆家卖命的伙计,连白华哥哥也辜负了。何况,二位嫂子素日也甚是交好”
宋孟圆瞪圆了眼,尖声道:“你是让你哥哥去送死?”
陆明月凝住泪,转过脸说:“不会的。”
宋孟圆道:“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你哪里晓得那些凶险!你哥哥是要随船往险境去!那儿,那儿有什么你清楚嘛!”
陆明月叠握双手,抿嘴不言。
宋孟圆嚯了一声,道:“我看出来了!你是怨你哥哥坏了你的大好前程呢!”
“及第——”
宋孟圆探身向陆白景走了两步,指着陆明月脚下,道:“爷!你白白费了一片心,又是为着什么!”
“够了!”
陆白景声音不大,宋孟圆已灭了五成气焰,一段话呛在胸腔子里一挫一挫地翻上来,咽下去,终于不甘道:“不到这份儿上,你也还看不出人心!”
陆白景砰地放了茶,惊地宋孟圆肩膀一耸,茶碗盖子抖震地哔哔啵啵地响。陆白景道:“生歌,送奶奶回去!”
我应声上前,宋孟圆冷哼道:“不必了!凭是什么没体面的人也服侍得我么?”我低了头,再不敢接近。
陆白景道:“及第,你既来了陆家,你最好还是把身心都沉下来。或者你觉得不好,我可以行个方便,你回家再择良缘?”
堵地宋孟圆气噎耳赤道:“我犯了什么错!是关心我的夫君,还是训斥一个奴婢?”也不和陆白景告退,呼了美景扶着就去。
陆明月见宋孟圆去了,就露出些怏怏的神情。我觉察出她露出了一丝醋意,那句“二位嫂子素日交好”分明是半带了些儿告状的意思。
陆白景连续宿在宋孟圆处,陆明月晨间的请安就倍发冷淡刻意。陆白景体会地出来,也从不在陆明月面前和宋孟圆亲近。
此下露了马脚,一则脸儿上过不去,二则说起陆白景的安危,她一分一毫也不比宋孟圆少。只是架在兄妹二字的道德大义上,心中苦闷,凄凄然就哭了。
陆白景为她心下温柔,勾指帮她拭泪,低低劝道:“不哭。我回来的。”
谁知那伤悲不宜规劝,越劝越痛。陆明月泪如滚瓜,陆白景也就痛不能持。一旁的金太平有象钟滴滴答答地走,两人对坐在暖阁炕上,一个抽噎,一个怔忡。
过了两日,陆白景果然往南垣去了。老太太自然得了通报,为此恼了陆明月,叫她不必来请安。陆明月唯有每日在门口跪叩离去。
自陆白景走之日起,陆明月开始斋戒拜天,仍是上次祈祷之处。每日跪祷一个时辰,风雨不改。
话最先传到宋孟圆的耳朵里。过了两日,老太太对钟夫人赞道:“还是孟圆有心,每日为白景去观音堂祝祷!白景有福,娶了这么个贤惠的娘子!”
女人入不得祠堂,陆氏祠堂后却建着老太太的观音堂。那是陆明月奢望不到的。
陆明月没福,遭难就倍加健壮。不似得宋孟圆,才跪了两天就“病了”。
老太太又说:“孟圆这孩子就是太操心了,把自己都磨折病了!”
蒲桃和我学个不住,笑说:“这世上的话儿啊,都是通的,怎么说都成!好极了的,也可以是坏极了的!你与人一颗甜果子,没准儿就毒死了那人哩!”
宋孟圆跪不下去,陆明月的不屈不挠就反衬得她不够诚心。拼着争上了诚心,也说不上坚强。因此早又将傅如月的指教抛去了天边。傅如月忙着为陆白华争命,哪里还顾得她?
因一心杜绝陆明月祈祷,宋孟圆这可叹可悲的妇人又妒上心来。
第六十七章 折腾()
过了不多日;云儿问我:“听说;你家姑娘也和奶奶一样;在院子跪祷呢?”
我胸中一闷;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你知道;老太太恐也知道了。”
云儿道:“可不是么。说的话可难听了。”
我握着木棍子狠戳地上的一个蚂蚁洞;蚂蚁群两三下被戳的跑出一大片来;我丢了棍子道:“真解不过这些婆娘,一天闲的(上尸下穴)逼嘴疼!天下面拜祷求祝的千百万人,怎么都和奶奶学了!况且了——”勉强压下怒气;住了口。
云儿道:“况且什么?”
我道:“没什么!”
云儿道:“你且让她收了吧,”看看远处,转过眼笑说:“没得招恨。”
我道:“还有这样的道理呢!难怪仗势欺人的狗越发多了!”
云儿道:“道理本来就没什么正义邪恶。你怎么活着活着反不明白了?我有时候;真好奇她究竟是个什么天王菩萨;能降服人于无形之间。”
我说:“天王菩萨是没有,披着人皮的鬼却多。”
我已走出许远;云儿在后面说道:“难道宁折不弯么;后面的路还长呢!”
人言可畏;一份诋毁已让人生气;十个人就能让你无可辩驳;一百个都指责你;你纵是清白也有错。这就是世道。
陆明月不算是世道里的人,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劝道:“姑娘,别跪了吧。天黑不见水清。”
陆明月说:“我取的誓愿;怎么能对皇天欺心。”
我说:“皇天要知道你的处境;也不怪你呢!”
陆明月淡淡一眨眼,道:“我不信他们能说死了我。他们说不死我,我就该怎么还就怎么。”
不消耗神探听,如意居外面的暗处躲着三姑六婆,叨叨道:“东施效颦!她怎么从前不跪?单看见奶奶跪了,她才想起来了!”
那个说:“这么会装,怎么不去当戏子!”
这个道:“就是,还承望爷能记挂着她呢!自甘下贱!”
那个笑道:“再不是自甘下贱么,往日傅二爷的事,若不是二奶奶从中好说歹说,还有她呢!娶回去不嫌脏!”
这个一拍掌说:“所以老天爷是有眼的,这下不又是三年!活该!我看呐,她是准备老在家了!”
那个发横道:“要是我,早踩着头发一顿打了,剥干净赏了花子去!留家现世么!”
这个悄悄低语:“别说这话!别被听见了!”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我怕她咧!靠被自己哥哥(王元)儿才能当半个主子的,我怕她咧!我就不服这样的主子!让她来,我不打烂她!”
这些人,是陆明月素日不相往来的人。他们却仿佛比任何人都熟悉陆明月的一举一动,她怎样骚,怎么贱,件件犹如亲眼目睹。
终于一日中午,宋孟圆扶着良辰美景有的放矢地来了。
四月微温的太阳光照在眼睛里是呛眼的金灰。
陆明月忙着跪,外面丫头不敢拦,宋孟圆就大摇大摆晃进如意居。
瞧见跪在院心的陆明月就笑:“我说妹妹,人家说你学我,我还说别人乱讲话,叫掌嘴。你这是为哪般?”
陆明月说:“求祝安心。不能招呼嫂子了。”
我忙道:“奶奶屋里坐。”
宋孟圆懒得理睬我,扣着双手,仪态万方地站着笑道:“家中有长辈,你哥哥又在外面冒险,你这样多不吉利?知道的,说是姑娘是为亲哥哥祷平安,这不知道的呢说是姑娘恨爷坏了好姻缘,巴不得他死在路上——”
我一急,道:“这是绝没有的话!奶奶言重了!”
宋孟圆用居高临下的眼望着我笑道:“生歌,据说你是老太太那里出来的?”
我暗悔莽撞,小心翼翼低头应是的。
宋孟圆道:“那怎么没一点儿规矩?恐是你家姑娘太宠溺,把你惯坏了”
我说:“奴婢该死,奶奶息怒。”
宋孟圆玫红的唇勾起一道弧,道:“这样吧,我额外开恩准你来我房里,我调/教/调/教。过后保管爷也喜欢,姑娘用着也舒心。”
一旁陆明月说:“这恐怕不行。三哥哥说了,生歌除了他的话,谁也不许听。”
宋孟圆定住眼,一旁的美景昂首挺胸道:“姑娘这话未免失礼!爷的话和奶奶的话有什么不一样!”宋孟圆阻住道:“罢了,别人想还没有的福气,短命的要死,我还能劝住无常?”
我跪下道:“奶奶息怒。是婢子福薄。”
陆明月说:“姐姐,我跪着不好招待的,你别跪了,给嫂子奶奶冲茶去。”
我应是忙爬起往水房去,宋孟圆叫住道:“生歌,把你主子扶起来!这么跪着成什么体面,人家还以为我这个做嫂子的苛待她呢!”
我为难说:“这”
宋孟圆见我不动,甩臂上前就去抓陆明月的肩,陆明月道:“嫂子何必强人所难,我自拜我自个儿的,横竖不害着谁。”
宋孟圆说:“你若再不起来,我就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