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血-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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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再败一次,她仍然是这西凉后宫的宫女。
这一世,她与他终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牵绊他们的,唯有那份恨
雨丝似乎能从窗缝里飘进来,璇玑缩了缩身子,身上未擦干的地方都已经渐渐敛起了水分,只那头乌丝依旧还滴着水。
深吸了口气,她不愿多想,将干净的衣服换上。
另换了一块棉帕擦拭着发梢,隐约中,似是有脚步声隔着院子冲进来,璇玑本能地抬眸,叩门声已声声入内:“璇姐姐!不好了不好了!娘娘昏过去了!”
“什么?”门被打开,外头是宫女惊慌失措的样子,来不及打伞,她的额角全是雨水。
璇玑丢下了帕子,匆匆往江蓉的寝宫跑去,一面问着:“可有宣太医了?”
“宣了,公公说,让我来请姐姐过去。”宫女紧紧地跟随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地说着。
太医还未来,寝宫内的宫人们已经乱作了一团。轻绡帐中,女子已换下那身湿重的宫装,此刻只着了薄薄的亵衣,她那一头长发依旧湿着,璇玑吩咐了宫女取了暖炉来,小心地替她烘干。
方才跑去叫她的宫女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们伺候娘娘更衣,娘娘开始还说了几句话,后来她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就倒下去了。”她的声音里夹杂着颤意,主子若是出事,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一干都脱不了关系。
璇玑走近了些,见江蓉双颊染起了不自然的绯色,想来是着凉发了烧。已经宣了太医了,璇玑此刻也不想上前去把脉,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懂医术。
不消片刻,便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忙起身,给太医让了道。
床前的重重绡帐已被放下,隐约地只能瞧见里头女子的身影。璇玑半跪着床前,小心地将江蓉的手送至帐外。
瞧见太医的指腹轻轻搭上底下女子纤细的皓腕,璇玑只见太医的脸色骤然一变,搭在江蓉腕口的手指惊愕地离了一瞬,他忙又重新搭上去。
璇玑心头微沉,太医已转身向她,话语里,带着慌意:“快,去禀皇上,蓉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璇玑先前还因为太医的一脸怪异而在心底揣摩猜测,忽听得他一句“有喜”,竟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太医的那句话。
“愣什么,还不快去!”太医擦了把汗,蓉妃怀了帝裔,怎会淋雨昏倒?连他都冷汗涔涔了,稍一不慎可就是人头落地的大事!
璇玑自内室出来,外头的雨依旧是铺天盖地的大,她没有迟疑,一头就扎了进去。
“哎——”后头宫女取了伞追出来,却见那抹身影已经渐渐淹没在雨帘里。
淋了两遭雨,先前痛苦的是江蓉,而此刻,璇玑倒是觉得痛苦起来。
是她亲手将她推向薄奚珩的身边,回想起那段时间轻纱帷帐里的彻夜欢情,璇玑心底弥漫起的,是浓浓的恨意。
在他眼里,她始终只是一枚棋子,他可以肆意推她去任何人的身边。而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尤其不缺她!
第58章 唤他云卿()
这一场大雨将最初的光亮也一并地淡抹去,内室已点起青瓷琉璃的灯,一侧塌边,左右两边各一只金鹤香鼎。香料皆藏于其腹中,袅袅的熏香烟雾从金鹤长长的嘴尖喷出,凝成细小的白线淡匀在空气里。
期间夹杂着女子浅浅的几声咳嗽,随即是玉盘落子的声响。
皇帝凝眸落在女子手下的白子上,思虑片刻,才欲将手中黑子落下,忽听得外头传来岚儿的声音:“回禀皇上,祥屏宫来了人,说有要事见您。”
珠帘外岚儿低眉垂目,她极好地略去了江蓉有孕一事,只巧妙地说“要事”,至于见不见,那就是皇帝的一念了。
苏妃细眼朝珠帘外瞧了一眼,转而听得有一子落下的声响,以为他是不应,却不想,他跟着道:“让人进来。”
岚儿心下到底是不快,眼前是皇帝发话,她自然不敢不从,悻悻地去传了话。
璇玑赶了一路,刚换上的衣服再次悉数湿透,她顾不得那么多,跪下行了礼,才道:“皇上,我们娘娘怀了帝裔”
白子从指间滑落,在白玉做的棋牌上发出骇人的声响,苏妃忙地抬眸,见男子已经转身看向地上的宫女,嘴角已噙着笑:“当真?”
“是”璇玑依旧低着头,“只是娘娘淋了雨,此刻发烧昏迷了”
“什么?”皇帝不大的一声喝,却叫在场三人都一怔,他已起了身,急转了步子出去,“佟寅!”剧烈晃动的珠帘外,剩下的,只是男子有力声音的回荡。
璇玑也已经跟着出去,苏妃缓缓站起来,底下一盘棋早已让她方才不慎的举动而打乱,她倒是惊出了一身汗。只不想,他根本未瞧。
“小姐。”岚儿低低唤了她一声。
她掩面微咳,眸中却是一片犀利的冷:“怀了帝裔么”
“娘娘,可要奴婢去探探消息?”
苏妃却是冷笑,转了身道:“将棋盘收起来吧。”看来皇帝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她这慧玉宫了。
御撵在雨中穿梭得极快,璇玑已经跑了一路,此刻有些精力不足。勉强追了上去,及至祥屏宫门口,御撵停下,上头的穗子还在剧烈地晃动着,皇帝已经迫不及待从里头出来。
佟寅急叫了声“皇上”,便匆匆跟上。
内室,所有人都跪下迎驾。他阔步上前,只朝太医问:“蓉妃如何?”
“回皇上,娘娘还未醒。”
“那她腹中胎儿?”
“这”太医略一迟疑,额上已是豆大汗珠,他忙道,“娘娘不过月余身孕,又受了寒”
“朕只要一个结果!”
“臣自当尽力!”太医的脸色苍白,忙又转身入内。
璇玑追至屏风外,恰巧见皇帝出来,她一怔,只听他开口问:“回来时还好端端的,何以就淋了雨?当时你不在?”
“奴婢奴婢在。”她喘着粗气,只能老实回答。
男子冷峻的脸庞猛地贴近她,说话间已是寒意森森:“别以为他喜欢你,你就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伺候主子不力,朕照样可以办了你!”
那些话,宛若锋利得一擦便能见血的刃。璇玑猛地一窒,直直地跪下了,轻言一句“皇上饶命”便再吐不出一字。
那更多的,大约是源于内心的某种悲哀。
佟寅动了动唇,见皇帝一脸料峭的寒意,到底不敢劝说一句。
薄奚珩回转了身,冷冷道了句:“拉下去。”
怔忡间,殿外已有两人进来,一边一个押住璇玑的手将她拉出去。她没有再求饶,为人奴婢者,飞来横祸何其多?只是面前的男子,他从来不知,她为他曾在这样的环境中如履薄冰地生活了六年。
六年啊,她一生最美好的青春均被断送在这深宫。
只是关押,不是处死,此刻,她不屑去求饶了。
眼底是黯淡的光,她甚至都不曾去看他。步履跨过门槛,忽听得内室一阵珠帘剧晃,随之传出宫女的声音:“皇上,娘娘叫璇玑入内!”
璇玑闭合的双眸蓦地睁开,低垂的眼眸终归一笑,山穷水复疑无路,江蓉她,离不了自己。
皇帝冷哼一声,示意两名太监放开押着她的手。
床榻之上,江蓉的目光有些游离,话语亦是轻如蚊声:“皇上此事是臣妾任性,璇玑想劝,可她到底不能违抗臣妾的命令,求皇上不要计较”玉枕一动,她想撑起身子。
“娘娘!”璇玑上前按住她的身子,太医也在一侧惊慌地叫:“娘娘身子虚弱,可不能起身,需得在床上躺上几日啊。”
皇帝的神色似有看不清的波澜暗涌,璇玑垂下眼睑只瞧着自己的十指。半晌,他才略哼一声:“朕暂且不追究,你主子若是有什么好歹,朕定不轻饶!太医。”他淡淡一声,只转身出去。太医慌忙起身跟随而出。
帷帐中,只余下她主仆二人。
“谢娘娘。”她的话语极低极低。
江蓉苍白的唇微微一动,却是什么话都未说。她若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定不会如此任性。方才迷迷糊糊中听闻薄奚珩要处理璇玑,她才强撑着醒来替她求情。此刻,浑身的力气被抽走,她又沉沉睡过去。
皇帝再进来时,见江蓉又睡下,他只瞧了璇玑一眼,未说话,拂袖出去。
太医收拾了东西匆匆回太医院去配药,祥屏宫一众宫人都被折腾得手忙脚乱,江蓉卧病,个个都人心惶惶,生怕她腹中的胎儿有个好歹。
夜里喂了药,璇玑试探她额角之时,发现她的烧已经退下去了。只她自己,浑身像是难受起来。倚靠在床边,头越发地开始昏昏沉沉,今日淋了两次雨,她怕是也病了。
她想撑起身子,四肢变得绵软无力。无奈一笑,好在这寝宫内因为江蓉生病而重新置放了几个暖炉,熬一熬,出身汗也就无碍了。
璇玑往床边一靠,那瞬间袭上来的,也不知是睡意,还是其他。
“啪”的一声,谁的扇骨敲打上来,冰冰凉凉的,夹杂着的犹似男子低低的笑声。她惶然回眸,竟见他忽而退得远了,一侧眸,似笑非笑。唯有那被瞬息打开的折扇上几团蝴蝶兰开得越发夺目刺眼。她才想要说什么,他身后的寝殿转瞬见化作万里战场,一时硝烟四起,血溅三丈,哀号声更是延绵不绝,冗长不息。三千铁骑冲破宫门直奔禁宫,她瞧见韩青的脸,还有他手中“锃锃”离鞘的长剑!
“云儿。”
再回身,男子熟悉的脸庞骤然逼近,她仿若忘怀了他身着明黄龙袍时的那种犀利和冰冷,此刻的他,全然淡漠了帝王的威严。剩下的,全是一桩桩的温柔绵绵。他的大掌朝她伸来,却在拥她入怀的瞬间,一用力,狠狠地将她的身子推开。她的脚下一空,幽幽一回头,赫然瞧见身后那万丈深渊!
“云卿不要——”
灯晖褪去,宫室幽暗,寝宫外,来人的步子一滞。
来人的唇角微动,尤念着那一声“云卿”
第59章 谁来过了()
清雅的熏香自镶金掐丝铜炉妖娆而起,忽明忽暗的灯芯在青花蝠寿纹的灯座上飘曳着,淡暖色的绡帐下,闻得女子悠悠一声“皇上”,如丝如缕,清幽曼妙。
男子修长的手指置她的唇边,忽而道了句:“叫朕云卿。”他望着她,就像是在仔细地端详着一件东西。
那时她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名字,迟疑片刻,早已在腹中转熟的二字从贝齿间甫出。
云卿——
皇帝却是突然愣住了,瞧着她的眸子里,似幽幽的又呈现出另一个人的脸来。她甚至未曾反应过来,面前那清明俊朗的面孔骤然远去,她只来得及起身,抬眸处,哪里还有那抹明黄?可她分明在那最后一刻看见了,薄奚珩眼底那慑人的目光!
“云卿。”
苏妃收回了思绪,再次低低念了一声,直垂在她面前的珠帘因为无风而纹丝不动,唯有烛台上的琉璃灯照下的光徒留了千丝万缕的影。
“小姐”岚儿靠近苏妃,低唤了一声。
她是不知自家主子何故就站住了脚步,莫不是来了这,又后悔了么?她原就想劝着她不要来的,如今江蓉有了身孕,还不得趾高气扬么?
苏妃似是回了神,发鬓上的步摇一晃,她已回了头,见外间的宫人依旧只稳稳妥妥地守着,方才那句话该是没有让人听见。知道江蓉定是未醒,她便说是进来看一眼就回去的,面对皇帝的宠妃,底下的人到底也不敢拦着,竟是不想,听得这个!
白玉般的手指已攥住了珠帘,苏妃略一迟疑,那双精致的丝履已经入内。
身后玉珠轻盈碰撞的声音尚未散去,眼前便已见了那如玉屏风。金缕香座上温温而出的淳厚香味扶摇而上,余香满室。再往前,一眼便瞧见了俯卧在江蓉床榻前的璇玑。
是她。
苏妃的美眸微转,手中的帕子到底握得紧了紧,十指娇艳丹蔻嵌入掌心之中。
璇玑素手牢牢攥紧了床榻上的薄衾,她并未从昏睡中醒来,浑浑噩噩地轮回于周身的噩梦里。
岚儿不解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却见苏妃已施施然近前,半蹲下身,探究的眸光凝视着面前的女子。
她,究竟是谁?
云卿那个名字,连她都只听闻过一次,眼前的这个宫女又怎会知道?
还是皇上与她关系已经那般亲近,能允许她唤他的小字?
苏妃的心头猛地一紧,不——
她断然否定了这个猜测,她也说不出所以然,但就是感觉不对。
“嗯”璇玑微弱地呻吟一声,好难受,头也痛,背也痛,浑身都好痛。璇玑攥着薄衾的手越发地紧了,明明使不出多少力气,可是她在内心告诉自己,抓住,一定要抓住。脚下就是那万丈深渊,抓不住,只能掉下去,掉下去
恍惚中,犹似谁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宽大的掌心传递给她的是无限的温暖。她艰难地抬眸,瞧见男子笑靥如花的样子,她忽然就哭了。
怎么会是晋玄王呢?
他不该抓着自己,他该补上一脚,直接将她踢下悬崖去的。
可他到底不放,耳畔回响起他的那句“你怎知本王不会护你”,璇玑浑身剧烈一颤,她脱口:“王爷,放放手”
十指却是猛地收紧,苏妃吃了一惊,见璇玑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手。
她见她攥得江蓉床上的薄衾太紧,怕她再用力就直接将其拉下来,才伸手过去,触及她的手,却不想她竟来了这样一个动作!
“小姐”
岚儿惊恐地上前,欲伸手,苏妃抬眸睨视了她一眼,眼底似流淌过一抹温怒,岚儿一愣,只得站住了脚步。
双手交织在一起,苏妃忽而痴呆地愣在当场,紧握着手的感觉,她只是想起多年以前的那个人。那个,她以为曾经可以相伴永久的人。
璇玑的十指圈住了苏妃的手,黛眉颦蹙,她这才觉出她身上的异样。细细地凝视,见她的额上全是晶莹的汗,手背轻触上去,一阵惊讶,原来发烧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