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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红豆生民国-第18章

小说: 红豆生民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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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崇毅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去查问,最多一小时回来。”

    ***

    虞崇毅走后,车上几人同时陷入沉默。

    一片寂静中,王彼得率先打破沉默:“这系列案子有太多地方不合情理,比如王美萍明明第二个失踪,为什么第一个被抛尸。杀害王美萍的凶手跟绑架陈白蝶潘玉淇的凶手,是否是同一伙人?还有王美萍尸首上那些木钉的寓意是什么,至今没弄明白。”

    红豆想了想,从后头翻出自己随身带出来的那本玄宗野录:“这上头的解释不知是否齐全,既跟玄术有关,会不会凶手一时心血来潮,要修炼什么法术神功之类的,我听我们团契的同学说过,不论在西洋还是本埠,一旦人误入邪|教走火入魔,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贺云钦接过那书随便翻了翻,意兴阑珊道:“这书记录得太潦草,这木钉意味着什么,一句未交代。具体如何实施仪式,也写得极简单。”

    红豆嘟嘴:“可是,这已经是我们现今为止能找到的最接近王美萍死因的异术了。”

    她声音里透着不满,不经意便流露一份娇态,贺云钦不知为何心微微一荡,定了定神,将书还给红豆,推开车门道:“我到外面站一站。”

    冷月高照,马路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偶有秋风刮过,头顶梧桐树的叶子被吹得飒飒作响,霓虹灯照不到的地方,黑魆魆仿佛藏了无数魅影。

    他在外头站了许久,直到对面警察局出来人了,才重又开了门进去。

    车上王彼得早睡了,歪着脑袋鼻息如雷。

    后座上,红豆也摇头晃脑的正打瞌睡。

    贺云钦闭眼假寐了一会,睁开眼睛看向后视镜。

    红豆困得厉害了,脑袋像钓鱼似的,一下一下往前磕着,这样下去非伤到颈椎不可。

    他看一眼王彼得,见对方没有醒来的意思,迟疑了一下,侧过身,打算托着红豆的脑袋,慢慢调帮她整一下睡姿。

    然而,没等他的手碰到红豆柔美的下巴,王彼得忽然重重的一声呼噜,猛地睁开了睡眼。

    他睡得快清醒得也快,余光瞥见贺云钦胳膊刚往后伸到一半,面露纳罕:“这是要做什么?”

    贺云钦忙若无其实将胳膊收回来,摸摸后颈道:“无事。”

    他脸上分明有些尴尬之色,王彼得更觉奇怪,扭头看看后座,红豆正歪着脑袋打瞌睡,心里豁然一亮,不可思议低声道:“你刚才不会是要摸人家小姑娘吧。”

    贺云钦脸一红,幸而光线昏暗,料王彼得看不见,一时解释不清,便以极淡然的口吻,义正言辞道:“你睡糊涂了?”

    语气极强硬,王彼得只觉得疑团百出,眯了眯眼,见贺云钦大不自在,虽仍想逼问,料以这人的口才,怕是也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

    好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敲窗,两人一看,虞崇毅如天神降临般出现了,贺云钦心头一松,从未觉得虞崇毅如此顺眼,红豆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虞崇毅道:“几个女学生都说今晚陆敬恒有说有笑,不见半点异常。就是唐雅莉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支自来水笔在后轮胎处,她蹲下去捡笔的时候,闻到一股腥气,像是从后尾箱里传出的。”

    “腥气?”

    虞崇毅嗯了一声:“不止唐雅莉闻到,另一个女学生吴小春路上也闻到了,只她不像唐雅莉那般笃定,而且这两名女生都说,等她们后来从大剧院看电影出来,那味道就不见了。”

    红豆奇道:“陆家的车怎么装腥臭之物,何况陆敬恒今晚要跟女学生约会,车夫难道都不提前打扫车厢的么,他就不怕陆敬恒事后找他麻烦?”

    四人静了一晌。

    王彼得坐直身子道:“陈白蝶的金主下午去流云观搜查,凶手被迫转移陈白蝶等人,不慎落下陈白蝶的旗袍,不久你们警察去搜山,凶手无法返回别墅,陆家的车夫忘了打扫后尾箱,陆敬恒去大剧院——”

    红豆听他梳理线索,脑中思路也跟着清晰起来,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微白:“您是说?”

    贺云钦眼睛盯着方向盘,也觉不可思议,思忖着说:“难道陆敬恒的洋车后面当时藏了陈白蝶等人。”

    虞崇毅大惊失色:“怎么会?”

    王彼得断然打断他:“怎么不会?凶手为了躲避搜查,匆匆忙忙用洋车将陈白蝶或者潘玉淇从陆家别墅运下来,还未来得及将陈白蝶转移到妥当的地方,正好撞上陆敬恒要用车,怕露馅,只得先送陆敬恒等人去大戏院,等陆敬恒进去看电影,他才捞着机会处理陈白蝶等人,所以那车后箱先有腥气,后来就没了。”

    红豆万想不到凶手行事竟如此异于常人,后备箱藏了陈白蝶等人,他竟还可以若无其事接送黎露露陆敬恒等人。

    胃里一阵恶心,一股欲呕吐的冲动怎么也压不住。

    虞崇毅嘴无声地张了张,道:“探长的意思是说,陆家的司机有嫌疑?”

    贺云钦扬了扬眉毛道:“不止有嫌疑,而且嫌疑极大,虞先生,你刚才不是说要找陆家下人来问话吗,他们眼下可都来了?陆敬恒的司机在何处?”

    虞崇毅很快便去而复返,急声道:“陆家下人都来了,独差陆敬恒的车夫!”

    贺云钦脸色变得极难看,推开车门下了车,将车门猛的一关:“查了这么久,眼看要捉到这只狐狸了,还是晚了一步。”

    红豆第一次见贺云钦发这么大的脾气,愣在车里。

    王彼得想起刚才贺云钦和红豆的事,也跟着下车,一语双关道:“年轻人火气真是够旺的。还能怎样,接着追呗,上海滩总共才这么大,既怀疑到这人头上,不信还能让他跑了。”

第26章() 
贺云钦脸色稍有好转;对虞崇毅道:“陆敬恒跟车夫常在一处;就算陆敬恒再心粗;车夫的异常之处;他多少该有所察觉;目前尚不能排除陆敬恒是不是车夫的同伙;只能先详细审问;无论陆敬恒知道多少,从他的证词里,怎么都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虞崇毅点头:“我即刻回去跟白厅长请示;一队人马去追捕陆家车夫,另一队人马跟我审问陆敬恒。”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正当红豆又要开始打盹之际;虞崇毅终于回来了:“陆敬恒不大像帮凶;问了许久,一句有用的话也套不出;车夫的所作所为;他也一概不知;现只知道车夫叫陈金生;是个还俗的道士。前些年打仗;陈金生所在道观大受影响,为了讨生活;陈金生还俗南下,恰逢八年前陆家招下人;之后便定在了陆家;因他为人沉稳可靠,陆家上下都很喜欢他,陆敬恒见他身手不错,还特意讨了他做车夫。七年前陈金生跟陆家另一名叫李桂花的下人成了亲,两人的儿子现已四岁了了。”

    王彼得看向贺云钦道:“原来这人之前是道士?如果王美萍的案子真系他所为,也就能够解释他为什么懂得那么奇怪的诡术了,可是照这人的家庭情况来看,有妻有子,日子过得也算安稳,为何突然想要犯案?”

    贺云钦不语,陆敬恒此人一贯目中无人,未必会注意到一个车夫的异常,便问虞崇毅:“可问过陆家其他下人,陈金生家里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虞崇毅脑筋远不如贺云钦几个转得快,然而胜在有份细心和耐心,忙道:“问过了,陈金生的妻子李桂花似是有些身体上的不足,先后怀了两个孩子都未保下,到了最后这一个才算稳住了,可惜这孩子年初得了怪病,低烧数月不退,饮食也少进,先去御仁堂看了不见效,又去了几家本埠有名的西洋诊所去探视,都说得了什么骨髓里头的怪毛病,最多能拖几个月,想要治好是断无可能了。为了给儿子治病,陈金生两口子花光了积蓄又欠下了外债,陈金生还动辄跟东家告假。到了近一两个月,两口子可能已死了心,总算消停了不少,陆家其他下人都劝他们,这个孩子跟他们两口子算是没缘分,夫妻年龄都不算顶大,前头虽说子嗣艰难些,未必往后就怀不上了,都劝他们想开些。”

    “这跟他杀人有关?”红豆呆了一呆问。

    “尚不知道。”虞崇毅手扶着车窗,焦灼地回头看向警察局门口,“陆家的洋车后尾箱已检查过,早已被陈金生清扫过了,一点痕迹都无,现在我就等着去陈金生家的同僚的消息,陈金生有妻有子,就算要逃,怎么也会回家一趟,何况他儿子还病弱不堪。到了眼下,唯有希冀我同僚能在半路将他一举逮住了。”

    贺云钦道:“关键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另外两名失踪者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陈金生抵死不松口,我们根本无从找寻,就算凶手落网,也等于白忙一场。”

    “这跟那古里古怪的邪术有关系么?”王彼得跟红豆讨了那本玄宗野录翻看,“会不会那两名失踪者的藏身之处跟这有些关系。贺云钦,我们稍后要不要去流云观走一趟。”

    四个人完全不懂玄术,对着那本天书一样的怪图看了许久,半点头绪也没有。

    红豆忧心地蹙紧眉头,玉淇表姐失踪已有六天了,如果找回来的是一具尸体,抑或者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舅舅舅妈怕是会疯。

    等了大半宿,直到天亮,虞崇毅那边仍未有消息。

    再等下去不合适了,不说天色渐渐明亮,洋车无从匿迹,若是叫白厅长等人看见,怕是会给虞崇毅惹来麻烦。

    而且红豆也需回学校上课。

    又等了一会,不见虞崇毅出来,贺云钦决定将洋车开走,问红豆:“我要回家换衣服,王探长回富华巷一趟,虞小姐是回家还是径直去学校。”

    红豆琢磨了一下:“今天第一堂是我们国文系的严夫子讲课,不能迟到更不能缺席,烦请贺先生先送我去学校吧,等上完第一堂课,我再回家换衣服。对了贺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去流云观,等我下了课,可不可以捎我一起?”

    贺云钦刚要回答,余光瞥见王彼得眸子精亮的望着他,脸色旋即转淡道:“恐怕不得空,虞小姐还是早些回家歇息吧。”

    红豆见他拒绝得极痛快,想是极不愿意她跟着他们,在镜子里看他一眼,哦了一声,不再缠磨。

    到了圣约翰门口,陆陆续续已有学生进校了。

    红豆下了车,还来得及跟贺云钦和王彼得告别,就看见了贺家的洋车。

    贺竹筠和段明漪一道从车上下来。

    因红豆避得及时,未叫贺家人看见。

    不一会,贺竹筠一回头,果然才看见贺云钦的洋车,一脸欣喜地走近道:“咦,二哥,你怎么一大早来了。”段明漪也下了车,却只静静停在车旁,并不跟着一齐过来。

    贺云钦之前想起红豆未用早膳,出于绅士风度,本来正打算找个点心摊子给她买点东西,不料遇到了妹妹,只得作罢,笑道:“我路过办点事。”说话时漫不经心往窗外头看过去,就见红豆早已不动声色走到另一边了。

    贺竹筠向来极关注二哥,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这才发现了后头的红豆。

    红豆尚未来得及假装出刚看到贺竹筠的模样,就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迎过去才发现是段明漪,便要挤出笑容打招呼,忽然被人挡住视线。

    秦学锴道:“红豆。”

    红豆笑容微滞:“秦学长。”暗忖,这一早上遇到的人可不少。

    秦学锴正色对红豆道:“你昨天不是打听那本玄宗野录吗,我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书的来历,后来查了一下团契里的收录名册,才发现这书是当年那位创建团契的邓学长收录的,所以我又辗转托人打听邓学长如今在何处,结果巧了,昨天下午我去系里一位先生家,他碰巧认识邓学长,说邓学长近日从北平回了上海,就住在圣约翰附近,还把邓学长的地址告诉了我。上午我打算去拜谒邓学长,一来准备给他举办个欢迎例会,二来向他打听一下这本书的来历,他本是研究数学的,但是对玄宗似乎也颇有心得,这书当年又是他收录的,他能解释这怪阵法也未可知。”

    他声音洪亮,离得又近,说一句,贺云钦只觉得车里空气气闷一分,等秦学锴一番话说话,几乎在车里坐不住,心里深以为异,于是下了车,望着贺竹筠不知要做什么,只得皱了皱眉道:“你今日什么课?哥哥若得空就来接你。”

    那边红豆仍在发呆,谁想到不过随口一说,秦学锴竟如此慎重其事,愣了好一会才腆然道:“太谢谢秦学长了,邓学长在何处,我的确有紧要得不得了的事向他打听。”

第27章() 
王彼得听了他二人的对话;忙往贺云钦那边看过去。

    他急于弄明白那阵法的奥妙;等了半晌不见贺云钦接茬;只得自顾自推门下来;对秦学锴道:“实不相瞒;虞小姐之所以问这异术;乃是鄙人有一桩待解之悬案特托她打听;既找到了现成能解阵法的人,还请秦同学带我们一同前往。”

    秦学锴愣住,求证似的看向红豆。

    红豆脑筋转得奇快;当即顺着王彼得的话,对秦学锴笑道:“的确是这样没错,王探长手里有桩悬案跟这书上异术有关;可惜我们都看不懂这阵法;所以才四处打听。”

    秦学锴恍悟地点点头:“破案要紧,那我这就带你们去找邓学长。”

    事已谈妥;红豆和王彼得四道目光齐刷刷看向贺云钦。

    贺云钦仍在跟贺竹筠说话;明知此时就该采纳王彼得的建议;用洋车载着这几人一道去找那位所谓邓学长;可一想起这人是秦学锴找来;又有种难以捕捉的淡淡不舒服的滋味。

    说了一会,就连妹妹今日那几堂的先生叫什么名字都一一弄明白了;实在聊无可聊,这才一脸淡然往后头看去。

    王彼得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走吧。”

    贺云钦看一眼跟红豆并肩而立的秦学锴;摸摸下巴;走到车前,开了车门道:“那位学长现在何处?”

    秦学锴跟在王彼得后头上了车:“就在边上的尼新路香杉弄。”

    这时红豆也跟着要上车,因王彼得坐在前头,这一下若是上了车,便是跟秦学锴并排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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