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第1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二日; 魏七醒来,身上除了腰疼之外竟哪哪都无碍。
奇怪,他心中嘀咕,还真是越来越皮厚了么?
殊不知价值千金的『药』材跟不要银子似的往那处抹; 哪能不好。
他起身,照旧由小千子伺候着用了早膳。
饭毕,已是巳时,魏七匆忙收拾妥当,往乾清宫那头去。
他得去请安,小千子道圣上许了自个儿五日歇息。圣上心眼小得很,若是晚了他必定又认为自个儿是有意拖延。
昨晚魏七顺从,皇帝便也未叫他吃苦头,这是几日来最温和的一回,人一旦尝到甜头,便很难再硬气起来。
乾清宫里众人各司其职,见魏七回,无人敢同他打招呼。这人昨儿领罚今日得赏,谁知他下一回倒霉又是什么时候?最稳妥的做法便是晾着。
得,合着面上功夫都不屑做了。魏七心中叹息,穿过外殿与养心殿来到内书房安喜的耳房中。
“小的请安爷大安。”魏七行礼。
“嗯,回来了?”安喜端坐在太师椅上,喝口茶,抬起眼皮瞧他一眼。
“ 是。安爷。。。” 魏七欲言又止。
“小的。。。小的这回来向圣上谢恩。”魏七面上讪讪,喃喃道。
安喜早已知晓他今次寻自个儿所谓何事,心中暗笑:瞧罢,咱家就知他要低头。
不过这时即便是对魏七心有不满他也断断不会再去挖苦。
“魏七啊。”安喜叹:“你可算是开窍罗。”
他斜眼掸了掸箭袖:“你能认清自个儿的身份便好,随咱家来罢。“
“嗻,小的谢安爷。”
安喜起身,魏七随后一步。
及至内书房门外。
“在这儿候着。”他偏头命令。
“嗻。”魏七双膝跪地。
安喜一甩拂尘,入内书房。
殿内,皇帝批完一本奏折,停下歇息。
“圣上。”安喜作揖。
皇帝抿一口普洱润喉:“何事?”
“回圣上的话,内书房侍茶魏七已自内廷监回,现下正跪在外头想向您谢恩呢。”
“嗯。”皇帝不抬眼,放下茶盏复去批折子。
这是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呐?安喜拿不定主意。
不叫他走也不叫留,不令那人退也不令进。
安喜胳膊泛酸,皇帝复批完一本,将折子一扔,瞥到案几西侧角落上摆着的《孙子兵法》。
“叫进来。”他淡淡道,头也不抬,好似并不在意。
“嗻。”安喜松下一口气,真不在意打发人回不就得了,或是叫他这么跪在外头给点子厉害瞧瞧岂不更好?
怕是好容易驯服的东西,前几日还张牙舞爪现下却不得不低眉顺耳俯首称臣,圣上偏就想瞧人那不甘愿的模样罢。
安喜退下,熬过这阵魏七那孩子应当能解脱罢,男人么,一旦得手猎物也屈服了便没什子趣味。
他觉着自个人虽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然大半辈子都在侍候男人,哪能不知圣上心思呢?
无非就是后宫嫔妃太柔顺叫他腻歪罗,想尝尝鲜,可谁知这鲜竟还有点子脾『性』,不好下肚,这可不就得杠上么。
“进去罢。”安喜站在魏七跟前吩咐道,语气较之先前要温和许多。
“嗻。”魏七垂首起身,躬着腰随安喜入内。
皇帝身穿青绿『色』云龙纹暗花缎绵常服袍端坐在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宝座上,内书房两侧墙边每隔一丈便立着一位垂首静默的太监。
魏七不是头一回进这内书房,这可是几月来他日日当差的地儿。
然今日不知怎的,他却觉着这处很是陌生,处处庄严肃穆,安静地叫人畏惧。
脚步行于青黑『色』大理地砖上却无半分声响,安喜垂首躬腰:” 圣上万安,内书房侍茶魏七现已带到。”
这宫里的规矩就是可笑,前一日晚间在一张塌上躺过的人,现下还需由第三人在这惺惺做派地介绍,不就是去了趟内廷监再回么。
魏七挥臂将马蹄袖弹响,双腿跪地,双手撑于头侧,俯首磕下三个响头。
砰,砰,砰,扣头声回『荡』在沉静的殿内,声响很大,显足了诚意。
” 奴才魏七,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说这话时嗓子还哑着,听得人心直颤。
魏七伏趴在地,将头贴与交叠的手背上。
一瞬,两瞬,皇帝头都未抬。
魏七手心冒汗,心跳加快,” 奴才魏七,罪该万死,圣上宽仁,赐奴才五日歇息,奴才感激不尽。”
” 嗯。” 皇帝淡淡地应一声,仍未抬头,却也不叫退。
这是何意思?该说的都说了,就这么晾着算怎么回事?
魏七不解,偷偷抬眼去瞅前头站着的安喜。
可是安喜也不知圣上这是何意啊!只好背过手往上抬了抬,示意魏七继续夸,往上使劲儿夸。
魏七无奈,心里再气再憋闷也只好装孙子奉承:” 圣上。。。圣上英明神武,威仪天下,皇恩浩『荡』,知人善用,奴才唯愿此生能尽心侍奉圣明贤主,替圣上当牛做马,唯圣上马首是瞻。 ”
他这会子脑子里一团浆糊,只知安喜叫他奉承讨好,至于嘴里到底吐了些什么自个儿也不知晓,左右都是平日里说惯的那些。
这一番滔滔不绝的赞扬奉承听得安喜直闭眼叹息:唉!傻小子,平日里瞧着挺机灵沉稳的人,这会子怎的就犯蠢!
知人善用。。。现下这境况知人善用是能随意说的么!也不细想想昨日里才有那档子事,现下你自个儿便说知人善用!
安喜忍得辛苦,险些没笑出声儿来。
” 嗯。” 皇帝又应一声。
魏七心下叫苦不迭又有些气闷,爱谁谁罢,自个儿不伺候罗!叫人好一顿折腾怕被砍头不提,还得低声下气地讨好。罢了!要砍便砍!
” 赏。”
皇帝将手中朱笔靠放至砚台边,
右掌松松握为半拳撑着额角斜支在铺明黄『色』锦缎的案几上。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腰间玉佩下的流苏,将它们一圈圈缠绕于指间,微抬眼皮看向下首两丈远处跪着的奴才。
又赏?
安喜心下微惊,怎么赏?
” 请圣上恕奴才愚笨,请圣上明示,该如何赏这奴才? ” 安喜问。
皇帝瞧了会子身着蓝灰『色』长袍的魏七伏趴的身姿,垂下头去看依附于指间的柔软蓝灰『色』流苏:” 照规矩来。” 他淡淡道。
心里想着赏了就行,朕可没闲心管这些个琐事,左右不过是些银子用物罢。
他转转脖颈,身后内侍悄声上前换朱笔,皇帝复低头批折子。
照规矩来?按何规矩来?后宫嫔妃的规矩么?
安喜不解,然不能再问,问一回已是不妥,再问下去圣上便得恼了,届时没得赏反而要挨板子。
” 嗻。” 他恭敬应道。
” 退下罢。” 皇帝没抬头。
” 奴才告退。” 魏七二人起身退下。
两人退出殿门,皇帝抬眼,下首两丈厅堂正中处,青黑大理石地砖留下湿漉漉的几块印记。
呵,没出息,原还以为这奴才有天大的骨气。
知人善用?内书堂教得好。
皇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这玩意儿倒是蠢得妙极,解闷儿得很。
内书房外,安喜对垂着头的魏七道:” 圣上抬举你,以后更得小心伺候着。”
指不定也没以后,圣上不是个长情的,这会子瞧着得宠,过阵子也得抛到脑后。
”回去等赏罢。”
” 嗻,小的多谢安爷。” 魏七退下。
安喜立在原处发愁,前朝与先帝虽都曾幸过宦官,却未曾立下关于侍寝内侍赏赐的规矩。
难不成真照着后宫妃嫔的那套来?
罢了,罢了,既是圣谕哪能不从。
安喜领着几个内侍至内务府的广储司那儿取东西。
广储司的总管太监名叫钱思,是从五品内侍。他这会子正吸着鼻烟哼着小曲儿歪在贵『妇』塌上喝茶。
谁知突得了下头人禀报,道御前总管安爷正领着人往这头来,忙不迭地起身出门去迎。
“哎呦!安爷! 小的请安爷大安,安爷万福。”他躬着腰抬起手臂,安喜淡淡地应一声儿,将手掌轻轻搭上去,由人扶着进殿。
第28章 风潮暗涌()
钱思虽是这般问; 然心里头却猜着该是哪位新人又得了圣宠,毕竟这两日里未曾听闻有王爷入宫。
安喜斜他一眼:“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圣上的事儿少瞎琢磨,入宫这么些年了罗,还用咱家提点?”
“嗻,小的知错,小的糊涂,还请安爷莫要怪罪。” 钱思诚惶诚恐。
这不是好奇么?这么些天; 后宫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无,圣上已有好些日子未曾翻牌子,宫里各处谁人不挂念; 不到处打听打听?恨不能将眼珠子挂在乾清宫院里载着的万年青松上。
奈何整个乾清宫上下如铁桶一般,一点子消息都探不出来,现下好容易盼来御前总管大人,自然得打探一二。
安喜入坐厅中正间的太师椅; 广储司里的小内侍替其看茶。
他端起茶盏,揭开茶盖轻扣两声; 饮下一口。
“昨儿夜里乾清宫宫人得幸,圣上叫赐点子东西。”
欧。。。原是宫女承幸,怪道圣上这几日冷落了后宫各位娘娘。
安喜话说得含糊,钱思哪里能想到幸的会是个太监; 毕竟圣上从不好这一口。
“请安爷明示,不知圣上指了什么赏赐与这位小主?”
” 什么小主不小主的,叫早罗,圣上未赐下位分; 你便捡了从十品答应的分例来罢。”
从十品之下乃庶十品的秀女,秀女承幸后若无意外将会升至答应,宫女则不一定。
钱思心里琢磨: 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果真是圣心难测。
” 嗻。小的明白,安爷您在这儿歇着喝口茶子先,小的这便去库里捡了东西来。”
” 嗯,挑些颜『色』深点儿的,不用花哨罗。”
” 嗻。” 安爷果真是心细如发,连小小宫女的喜好也了如指掌。
钱思暗想着,却不知前者只是不想叫魏七太过难堪又撞死胡同,左右这些东西他也用不上,只是平白添堵罢了。
半盏茶的功夫后,钱思取了东西来,安喜也不废话,叫手下人接了,领着六个内侍手捧布匹首饰径直往乾清宫那头去。
这一路阵仗颇大,御前总管安爷,圣上跟前的头一人,光是瞧见他便已了不得,更不用提还带了赏赐回去。
早在安喜进广储司前,这事儿便已悄无声息的传遍各宫。
坤宁宫内
皇后此刻正立在紫檀束腰摺台书案后抄写佛经。
皇后时年二十有四,于元昌三年元月嫁给当时仍是太子的皇帝,距今也已有六载。
她穿一袭明黄百鸟朝凤常袍,手持白竹管紫豪在上等的玉版宣上写下工整的簪花小楷。
皇后十八岁嫁入皇宫之时也是明艳含春的少女,有着绝世容貌纤纤细腰,父亲是前朝乡野间颇有名望的学士。
时逢先帝篡位,因名不正言不顺,恐不能堵天下文士之口,故邀皇后之父赵允入朝为官,官拜三品大理寺卿。
三年间,赵允平步青云,升为正一品太傅,其女年十八,名赵姝,有倾城容貌却仍待字闺中。
先帝亲指婚,将此女许配与太子,是为嫡妻。
六年时光将天真烂漫的少女磨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其中自然是有缘故的。近两年,赵太傅威望渐重却仍不知收敛与圣上生出嫌隙,君臣二心。
中宫六年无子,夹在其间,左右为难。
然,皇后是个要强的。即便再如何艰难,也绝不会丢了自个儿身为后宫之主的脸面。
她缓缓写完一句佛经,掷了笔,“ 乾清宫进了新人?”
“回娘娘的话,乾清宫确是进了新人,御前的安喜方才亲去了内务府。” 她身后的陪嫁孙嬷嬷回到。
“怪道圣上近日里总推说政务繁忙,不幸后宫,本宫心中也隐约有些猜测,只是这回内廷监与圣上那头竟瞒地如此严实,着实有些奇怪。”
“是呢,娘娘,若不是今儿安喜自内务府走这一遭咱们怕仍旧被蒙在鼓里。”孙嬷嬷附和。
“圣上可有下旨赐那奴婢份位?”皇后捋捋袍摆,坐在玫瑰椅上盯着自个儿带着护甲的双手赏看。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日未曾听闻乾清宫那头有旨意出来,只赐了点子东西,想是并不大得圣上欢心罢。”孙嬷嬷谨慎道。
“不得欢心也幸了这好几日,盯着罢。”皇后皱眉。
“嗻。”
东六宫延禧宫主殿。
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正歪在她的贵妃榻上听下头奴才传来的消息。
她时年十九,生得明眸皓齿,明艳夺人,细腰翘『臀』,身段窈窕,穿一身桃红长锦袍,梳钿子头戴点翠银发簪与八宝流云簪,通身华贵,流光溢彩,倒是很合其宠妃的身份。
“你说半盏茶前安喜自内务府广储司那儿捧着东西回了乾清宫?”淑妃猛地支起身子,颇有些阴沉地问,她这头消息来得比皇后慢上一步。
淑妃年幼皇后几岁,又正是盛宠之时,还未曾吃过这宫里的亏,是以不似后者那般沉得住气。
“回娘娘的话,小宝子确是瞧见安公公领着六个内侍取了好些东西回乾清宫。”
内务府广储司专司后宫用物,下设银,皮,瓷,缎,衣六库,掌其出纳。
若是乾清宫用物,自有广储司专人送去,便是圣上有额外的用度也只使了下头人去取即可,何须安喜亲自去领?!
必是圣上宫里又藏了狐媚子!要赏新人!
淑妃越想越气,早在半月前她便察觉圣上有些心不在焉,从前虽也未有多体贴温柔,面上总还是过得去,近日却有些敷衍。
她心中很是委屈气愤,后宫中帝后不睦,最得宠的除了自个儿便是宁嫔,然宁嫔份位不高,其父也只是四品文官,比不上自个儿爹爹乃是正二品的少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