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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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没好气道:“你没让人来接我。”
陈珺愣了愣,道:“谁说的,我明明叫了人来接你的。”
清平摇摇头:“没看见。”
陈珺疑惑了,搂着她坐回去,为她穿好衣服道:“不可能,我安排了人过去的。等等,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太精彩,清平已经觉得没有力气再去吐槽她了,“别人的衣服。”她懒懒回答。
陈珺道:“好好的穿别人的衣服做什么,家里没给你备衣衫么?”
可能是刚才的经历太过刺激,清平连胆子都变的有些大了,闻言白了她一眼,道:“哦。”
这回答太过敷衍了,陈珺从未见过清平如此无礼,觉得好像看到了她的另一面,她顿时起了顽劣之心,一把抓过清平按在自己胸前恶声道:“你家小姐在外面忙来忙去,你个小丫头居然来逛花月阁,还敢这么和主子说话。。。。。。。”
清平被她突然按在胸前,瞬间清淡雅致的木香钻进她的鼻子,陈珺抱着她,把她压在地上,像玩闹般用自己的额头对着清平的额头,清平承受不了她的重量,顿时就觉得头晕眼花。两人呼吸交错,清平感觉自己都快看见星星了,用力推了推陈珺的肩膀,陈珺不理她,笑道:“还敢不敢这么对主子说话了,嗯?”
清平只得认怂,憋屈道:“不敢了。”
陈珺慢慢放开她,笑着站起来,道:“起来,等会还有客人要来,你先与我说说你为何会在这里。”
。
随着方才那中年女子的离去,花月阁管事带着众打手扫荡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只得作罢。过了一会,下人来传报,说为了弥补今夜客人的损失,花月阁今夜的酒水免费。没过多久,外面的奏乐声又逐渐恢复,嬉笑声劝酒声又起。
房间里陈珺又叫了一桌面席,清平已经打理好了自己,端正的坐在塌上,对陈珺解释完今天发生的事情和经过。
陈珺不解道:“我并未得罪过人,怎么会有人来报复?”
清平也很奇怪,她还以为是陈珺在外面惹事了,害她背锅,但没想到两人一对口风,居然不是这样的。
陈珺皱眉想了想,依旧觉得很可疑,她道:“此事恐怕大有名堂,回去再说吧。”
说完她取出一块玉玦为清平挂在腰间,低声道:“现在你还是余家的小姐,等会你看我眼色行事,知道了吗。”
清平低头看了看那玉玦,有点眼熟,她突然想起这不是陈珺曾叫她送给卫王君那块么,这玉玦上雕着一副明月在云图,看起来贵重非常的样子。清平认真道:“小姐,我比刘甄笨多了,不如你换个好点的法子吧,对了,刘甄呢?”
陈珺叹了口气,道:“我派她去做别的事了。这样罢,等下说话的时候,我若是为你倒酒,那这个问题就不必你回答,我来说就是。”
清平谨慎的问:“那剩下的回答就随我发挥了?”
陈珺点点头,道:“随你发挥就是。”
门被拉开了,一名蓝衣少女被侍者引入,见到陈珺便拱手笑道:“余大管事好。”瞥眼见到清平,迟疑道:“这位是?”
陈珺笑了笑,道:“这位是我家小姐,书堂休沐,她听闻我要与谢祯小姐您商量生意,为表诚意,就一同来了。”
谢祯醒悟道:“噢,余小姐,失敬失敬。”
清平回礼,疏远而不失礼节,淡淡道:“谢小姐,请吧。”
陈珺请她上座,为谢祯斟酒,道:“上次与谢小姐所言那事,不知谢小姐思量的如何了?”
谢祯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失落道:“不满余管事您说,我回去后与家中长辈商量过,但她们都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如何在云州开商行?她们说,云州地广人稀,民风彪悍,且临近战线,稍有不慎,丢了钱财事小,连命也丢了就不好了。”
陈珺又为她斟酒,谢祯忙道:“管事放着,我自己来没事。”
陈珺笑道:“无妨。谢小姐,她们说的确实是真话,云州是人少,风气也不是很好,虽临近战线,但未必有性命之忧啊。”
她为自己倒了杯酒,蘸着酒水在桌子上勾勒出一副云州的轮廓,指了指一个地方道:“谢小姐您看,这云州多山,十年前朝廷在北边发现了梅山铜矿,开采到现在还尚有盈余。就这么一个矿,产出的矿石占我代国全国总量的五分之三,你想想看,这里可能会乱吗?”
谢祯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闻言点点头。
陈珺又道:“况且这边线上祝老将军长年驻扎,如今西戎内斗的厉害,尚自顾无暇,又如何有功夫来与我国开战?”
“我与谢小姐商量做贩卖马匹的生意,不过只是一个小开始。小姐想想看,这居宁关外就是甯兰草原,朝廷今年不是刚开了互市,要与牧民买马换物吗?不过没大商家敢接这个生意,到现在为止,也就那么两三家勉强做下去,情景也不是很乐观。”
谢祯犹豫道:“那管事为何要与我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将贺州的丝绸布匹运到闵州辰州卖,也获利极高,何必要去冒那个险?这若是赔本了,那可就完了!”
陈珺蛊惑般道:“小姐不妨如此想想,这运布匹丝绸的生意人人都抢着做,我们此时去横插一脚,人家愿意把吃到嘴巴里的再吐出来吗?云州互市才刚刚开始,朝廷也尚在筹备之中,谢小姐不妨听我一言,我可是知道内情的,最多再过一年半,定有一场大变。。。。。谢小姐于商道颇有天赋,何必明珠暗投?”
谢祯心中一紧,失笑道:“管事是知道我的,不过是庶女,家中姐妹也多,按理来说是轮不到我出头的。。。。。。。但我偏偏咽不下这口气!”
她酒意上头,脸红筋涨,喘息道:“那些个嫡出的女儿,不过有个好些的出生罢了,各个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饭囊酒袋!将家中商行的生意交托出去,没半年就亏空大半,还要我去填补空缺!就这样,就这样她们还能依旧逍遥自在!凭什么?不过一个身份罢了。。。。。。。”
清平坐在边上默默听了一会,轻轻道:“谢小姐,愚妹在书堂读书时,先生说过一句话,‘英雄不问出处’。谢小姐也知,只有进了官学方能参加科试,但偏有人出生寒门,不像你虽是庶出,还能进书堂读书。她们可能一辈子努力都进不了官学的大门,虽有天赋秉异者,有幸入了大人青眼,能得推荐,但大多数人都无望于此道,观其一生,或坚守于此直至耄耋,或碌碌无为就此终老,连科试的边都碰不到。谢小姐,不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能有她们这般绝望吗?无论怎样去挣扎,都是末路,再无可进之地!”
谢祯闻言怔怔的坐着,神不思属的样子,清平见热打铁道:“谢小姐出生世家,本就比人多了些东西。且谢小姐从商较久,也有所作为,想要摆脱庶出的身份,让家中长辈高看,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我家管事与你所商之事,于我于你,都有所助益,小姐何乐而不为呢?”
陈珺又为谢祯斟酒,道:“我家小姐快人快语,谢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谢祯摆摆手,沉声道:“余家妹妹说的在理,是我偏颇了!管事,云州的生意便就此定下来吧,劳烦您回去后与我写个章程!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罢她自己端起酒壶,满上酒,猛喝三杯。
陈珺不动声色的附在清平耳边问:“先生还教过这个?”
清平微微一笑,与谢祯碰杯,高声道:“谢姐姐请!”
她扭头轻声回道:“当然没有,我编的。”
第23章()
酒过三巡;谢祯已经喝的东倒西歪了;口齿不清的说着些什么;陈珺见状唤来侍者;将她扶了下去。
清平也喝了一点酒,以手托颌;拿着那个酒杯抛起接住;周而复始;也不觉得无趣。陈珺收拾完东西;用布将长剑包好,戳了戳清平,道:“走了,怎么;今天还想在这里歇下了?”
“啊?哦来了;小姐。”清平挽了挽袖子,跟着陈珺出去;陈珺去结账;在那侍者耳边说了几句;那侍者露出一副我懂我明白的表情,将她们引到花月阁后门,陈珺又赏了她些银钱。
夜风习习,此时月上中天,清平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被这凉风一吹;便觉得有几分清醒。她定睛一瞧;正是先前进过的那个门;陈珺带着她出了巷子,把手放在嘴边吹了声哨响,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一匹黑色的马在夜色的掩映下从巷口小跑过来,陈珺伸手摸了摸它。
陈珺扬了扬下巴,对清平道:“上去吧。”
这马真是高,清平今天运动量过大,现在感觉力气都用完了,爬了半天都上不去,几次从马鞍上滑下来。陈珺在她背后忍不住笑出声,清平迟钝的回头看她,从马背上又要滑下来,陈珺眼疾手快的托着她的屁股把她扶了上去。
清平尚不自知,酒精麻痹了大脑,整个人都像身在云端,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她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向下看去,半天憋出一句话:“好高。”
陈珺捂着脸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大笑,清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以睥睨众生的姿态坐在马背上,鄙夷的看着陈珺,陈珺笑够了,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将清平圈在自己怀里,喝道:“驾!”
这马仿佛知晓主人的心情很好,故而也放慢了速度,踏着轻快的蹄步,在月光里穿过一个又一个巷子,清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陈珺怀里,陈珺低头去看她,突然想起她从前喝醉那次,醉后去书房找门,觉得颇有意思。女孩穿着宽大的袍子,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她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透出一种晶莹剔透的质感,陈珺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清平突然道:“干嘛!”
陈珺吓了一跳,而后发现她只是说梦话,忍不住玩心大起,一只手牵引绳,一只手去捏清平的脸。清平皮肤白,随便一揉就会留下红印,被她一路揉到家门口,已经成了个大柿子,她皱着眉,嘴巴抿着,一副十分不爽的样子。
宅子门口停了辆马车,驾车的年轻女子见陈珺回来了,单膝跪地道:“主人,属下无能,今日并未接到余珺小姐”
陈珺道:“无妨,你不识得书堂的路,耽搁了些,这孩子便自己回来了。”
她下了马,清平没有了着力点,也跟着一起滑下来。陈珺一把抱住她,笑道:“这小丫头,还学人家喝酒。”
陈珺对那年轻女子道:“天璇,我要你去查今日在花月阁发生的一切,今夜有人要绑这孩子,全一并查了吧。”
天旋行礼,退入黑暗中,几个翻空便不见了身影。
陈珺抱着清平推开院门,想唤刘甄来把清平带走,将房间准备好。突然想起刘甄今夜并不在此地,只好自己踹开房门,把清平往铺上一扔,清平滚了几圈,自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睡下了,陈珺也忙了一天了,又喝了些酒,自己将床铺好后便觉得困意涌来。她亦懒得去再为清平铺床,干脆把清平往里头一挤,这被子铺开竟有些小,盖不住两个人,她索性抓过清平搂在怀里,女孩身子又暖又软,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喜人。陈珺上辈子没有亲近的兄弟姐妹,登基后不喜亲近后宫,也无子嗣。但此时抱着清平在怀中,从这个小小孩子的身上却体会到一种微妙联系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陈珺鼻端,她失笑着将下巴搁在清平头上,便这样睡去了。
第二天清平起来,宿醉带来的眩晕感还存着几分,她睁开眼睛,感觉很暖和,抬头一看,陈珺的脸就在她头边。清平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眼窝一圈淡淡的青色,一个月未见陈珺,她仿佛长大了般,容貌褪去了先前在王府中那种圆润的少女感,变的棱角分明了些,五官也慢慢走向成熟,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羽微微上翘,长眉入鬓,眼角些微粉色。
突然间她睁开眼睛,深如古井般的黑眸,静静的注视着清平,嘴角勾勒起一丝浅笑。
清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傻傻的自己,一下子反应过来,想起昨夜所做之事,当真是胆大妄为,掀开被子跪在床上,大声道:“小姐,我错了,你罚我罢!”
陈珺盘腿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道:“怎么敢怪你?是我不好,没派人来接你,还害得你背人追杀,跑到青楼诶,都是我的错,你哪里有错呢?”
清平闻言在心里恶狠狠的鄙视了她一番,嘴巴上还是很恭敬的说着:“小姐莫要拿我开玩笑了,奴婢惶恐。”
“起来。”陈珺淡淡道,“昨天派去的天旋初到乐安,不识路,怕是一路问过去的,到那以后你却已经离开了。以后我会亲自来接你的,没有把你忘掉放书堂不管。”
清平错愕的看着陈珺,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陈珺笑着捏了她脸蛋一把,道:“小丫头人小鬼大,心眼也多。怎么,没见到人来接你心中有气是吧?好了,以后你家小姐亲自去接你。不过你也是本事的很,遇到这事下次还是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你以为花月阁就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清平感觉脸有点痛,摸了摸没被陈珺捏的那边脸,还是痛的,难道昨天她脸朝地摔了一跤?她这番疑惑的神情落在陈珺的眼里,真是说不出的逗乐。陈珺憋着笑,清平伏地谢道:“多谢小姐关怀,奴婢知道了。”她停顿了下,想了想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当时实在是无路可去了,天又黑,街上又没人,也不见巡逻的人,没办法才进了花月阁,起先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陈珺忍无可忍,用力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笑骂道:“这话可别又是先生教你的,先生成日胡说八道吗?快些起来,去把衣服换了。”
“哦。”清平应了,滚下床去找鞋子。
四月的天是一望无际的晴空,后院那棵树长出了嫩绿色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清平发现马厩里多了两匹高大的马匹,将小矮马夹在中间,那矮马低着头,活像路遇抢劫的倒霉蛋。
清平忍不住笑了笑,给马槽添上了草料,又去打了水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