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鉴-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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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遇国事,皇帝自先将个人私情抛到一边,强收了怒气,吩咐道:“让他进来。”
魏启明急匆匆地进殿,喘着气跪下禀道:“皇上,顾大人出事了!”
皇帝脸色一沉,顾北亭去扬州查漕运一事已有大半年,期间数次上密折揭发漕运黑幕,力陈梁国公傅友诚的不法之举。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傅友诚不仅截取漕粮、收取贿赂,还在府中私练兵甲,江南数省官员皆为其马首是瞻,江浙几成域外之国,而傅友诚俨然成了土皇帝。以前还有个庆王在南京坐镇,傅友诚并不敢太过张狂,可康嘉十三年,梁国公联合首辅于孟阳、承州巡抚冯乾道唱了一出为民请命的好戏,借整饬宗室之机,趁机铲除其势力,庆王被收了免死铁券后威势大减,再也不敢明里与梁国公作对,这江浙及南直隶三省自然就落入他手中。皇帝还等着顾北亭搜集罪证,扳倒梁国公,哪想会出事,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魏启明呈上密折,接着道:“臣方才接到密报,半月前顾大人秘密回京,行船至徐州,却忽遭暴雨,船被浪头打翻,沉没河底,船上二十三人仅存一人而顾大人到现在还未找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皇帝览后一惊,顾北亭忽然回京定是查到了什么,如今出事也太过蹊跷,皇帝沉着脸道:“你继续着手查访,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启明心知事关重大,连拱手领命退下,皇帝又唤高愚进来,吩咐道:“去把余良甫和孟钟叫来。”
孟钟在尚书房当值,余良甫亦在内阁,不过片刻,二人便匆忙赶来,皇帝将密折递与二人,二人览后皆是一惊,余良甫道:“只怕梁国公知道了皇上的用意,故意杀人灭口。”
孟钟叹道:“自庆王败落后,傅友诚愈发得不像话了,江南三省官吏十个就有九个是他的人,这一次皇上只是派人去清查漕粮,就闹得有去无回,其它只怕更难了。”
皇帝脸色愈发难看,“太后一心护他,他一人就身兼漕运总督、南直隶总督、右都御史等数职,掌控江浙军政大权,朕拟新任漕运总督以分其势,可太后那边却不答应。”
言罢,君臣几人皆是沉默不语,梁国公本性子嚣张,加之朝中有傅后、傅友德兄妹护持,更是跋扈得把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了。余良甫寻思了片刻,迟疑道:“暗查不行,皇上何不明里来?”
“有话不妨直说。”皇帝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心里的沉郁之气。
余良甫回道:“顾大人暗查漕运的事只怕已被梁国公识破,那边定有了防备,若皇上再安插人进去恐怕也是个有去无回,倒不如直接派个钦差,大张旗鼓的去查,梁国公反而不好下手了,就算朝廷查不出个什么,好歹也能让他收敛收敛。”
皇帝想了想,“法子是个好法子,却有两难,其一,如今傅家权势正盛,朝中恐怕无人敢淌这趟浑水,就算有人敢,也怕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去了倒是徒惹麻烦。其二,朕下旨清查漕运简单,对付朝中傅党却难,太后那边也不好交待。”
半响不语的孟钟却道:“臣这里倒有个破解之法。”
皇帝目光转向孟钟,示意他继续,孟钟又道:“河道总督与漕运总督职权历来有重合之处,咱们查漕粮,却可以不打着查漕粮的旗号去,皇上可派一亲信出任江南河道总督,必可制衡梁国公,也能趁机整饬河工,太后那边不会多说什么。”
皇帝沉思道:“是个好法子,只是派谁去妥当呢?”
余良甫却抚须道:“臣心中有一人选,倒可为皇上所用。”
“谁?”皇帝问道。
“江西巡抚陈三才,此人曾巡视漕务,颇通漕事,且性情耿直,嫉恶如仇,从不附党,在官场中也颇有声望,必能使梁国公有所忌惮。”
皇帝听罢当即应下,着孟钟拟旨,此事也算暂告一段落了。只是顾北亭生死不明,皇帝心里总有个疙瘩,人是玉溪寻来的,也怕她得知伤心,只好先将此事瞒下。
第104章 第四二回 赛御马皇帝任宗亲 闭宫门昭妃再拒恩()
如今正是春乏秋困的日子,皇帝时感疲软无力;想着许久未疏落筋骨;有意去骑马散心,便令几个平日亲近的宗室作陪;一道切磋技艺。待到了马场,皇帝令他们在上驷院各自挑了合适的马,又令侍从牵来自个儿常用的御马;跨上马背;对诸王道:“咱们兄弟几个许久没聚在一块了,朕特意让你们过来;一是想叙一叙兄弟之情;二呢;是看看你们的骑术精进了没有,今日咱们就不拘尊卑,好好比试一场。”
汉王性子莽撞活泼;一向不拘礼节,率先笑回道:“既然皇上这样说了,臣今日就放开手脚;一丝也不相让了。”
皇帝心知汉王心性,对这个堂弟颇为纵容;倒是不以为忤;对众人笑道:“这泼皮,到时候也不知是谁让谁,要是落了下风可不许再找朕哭诉了。”
往日汉王输了怕罚;每每跟皇帝耍赖,众人听罢皆笑作一团,待嬉闹够了,皇帝方下令开始。一时皇帝与襄王、汉王、秦王世子、蜀王、越王等几人齐齐策马扬鞭,不过片刻,汉王、蜀王等就落了下风,而襄王与秦王世子平日里时常骑射,倒是劲头很足,跑了一阵,襄王到底也拜下阵来,只剩下秦王世子能与皇帝并肩。
跑了半天,两人始终不相上下,皇帝被激起了好胜心,哪里肯相让,自是卯足了劲,一场下来,比得是酣畅淋漓,最终皇帝还是略胜一筹。待结束了比试,皇帝下马,将马鞭扔给侍从,接过高愚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汗,对秦王世子笑道:“今日要不是你让着朕,朕是很难胜过你的。”
朱栽植也跟着下了马,谦逊地拱手道:“皇上哪里话,是臣技艺不精,甘拜下风。”
皇帝笑了笑,虚扶了一把,走到榻前盘膝坐下,喝了口茶解凉,才开口道:“你知道,朕今日叫你们来是做什么的吗?”
秦王也跟着坐在下首的矮榻前,不解道:“皇上方才不是说,兄弟间叙叙旧吗?”
皇帝含笑,“自然是叙旧。”待挥了挥手,斥退了左右,才接着道:“但朕更想让你们为朕分忧解难。”
朝廷局势那些宗室们也看得清楚,太后说是还政,却仍把持朝纲,于孟阳罢相后,傅家权势不减,倒更有扩张之势。只是宗室的处境也不好过,朱栽植苦笑道:“臣也想为皇上效命,可臣除了一袭空爵,半点职权也无,只怕有心无力。”
自三王之乱后,朝廷大力削蕃,将诸侯之权悉罢,为防宗室在地方作乱,又将大量宗室移居京城监控。傅后通过修改宗室条例,剥夺宗室土地田产,褫夺了不少宗室封号,又不许他们担任任何实职,如今的宗亲不过都是高贵的囚徒而已。正因为如此,皇帝才想重新启用宗室,以扼制权臣势力,她饮了半口茶,方悠悠道:“这个不难,只不过要吃点苦头”
朱栽植心知皇帝有心试探,连表明心迹,跪地拜道:“臣不怕吃苦,只要能为皇上效力,臣万死不辞。”
皇帝听罢颇为动容,这秦王与先帝本为一母同胞,皇帝往日待历来与诸藩不同,秦王世子还曾入宫伴读,自然也比旁人亲近。加之朱栽植的人品才能,在宗室里也是出类拔萃的,除了襄王与皇帝自小长大的情分,就是秦王世子最得皇帝看重。皇帝起身,扶起朱栽植,这才缓缓道:“今年山西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急需朝廷赈济,京里的官要不不愿去,愿去的朕也不放心,朕想让你去主持此次赈灾,不知你愿是不愿?”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朱栽植岂会推辞,他连道:“能为皇上分忧,臣自愿效犬马之劳。”
皇帝满意地颔首笑了笑,正事才谈完,襄王、汉王等人这才赛完马回来,汉王一来满脸垂头丧气,一坐下就忍不住抱怨道:“这每年比,每年输,下次皇上赛马,可别再拉上臣了。”
皇帝忍住气,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竟还有脸说,也不知当年的考封你是怎么过的?整日走鸡斗鸟算一个,射箭御马的本事倒是忘了个干净。”
汉王被皇帝骂惯了得的,也知这怒火威力不大,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耍无赖,赶紧换了脸,讨好道:“皇上教训得是,臣回去就静思己过,好好练本事,日后好陪皇上行猎。”
皇帝哪里不知汉王是嘴上光,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当骑射之术只为了游猎?朕不过想让你们多历练,别忘了祖宗的江山基业是怎么来的。”
汉王怕皇帝训斥,哪里敢再反驳,连连称是,诸王见了不免又是大笑不止,襄王朗声笑道:“就你这性子,也合该着被皇上教训,日后才知收敛几分。”
兄弟几人说说笑笑了好一阵,皇帝又特意吩咐御膳房在南苑备了膳食,与诸王用过膳,又畅饮了一番才罢。待旁晚十分,几位王爷恭送皇帝回宫,这才一道离去,等銮驾一走,越王就忍不住对秦王世子道:“栽植,方才我见皇上与你谈了许久,倒是因为何事?”
朱栽植笑了笑,“皇上不过是给了份差事,想历练历练咱们。”
一听有差事,越王、蜀王自然艳羡不已,他们闲居京城,名为王爷,实则无职无权,朝廷夺了田产后,就连往日的富贵生活都保不住了,要是能在朝中谋一份好差事,这日子自然就好过了。蜀王听罢,也忙问道:“什么差事?”
“前往山西赈灾。”
蜀王、越王一听是赈灾,也失了羡慕的心思,不再多言,倒是汉王忍不住替朱栽植着急道:“赈灾一向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旁人都是躲也躲不及的,三哥为什么要答应?”
朱栽植敛了笑,面色凝重,“如今皇上正是用人的时候,咱们身为皇上的至亲兄弟,若不帮着出份力,那还有谁肯真心实意的为皇上办事?”
众人一听,皆沉默不语,几个王爷平日都是骄奢的主儿,就算真有为皇帝尽忠的心,也没吃苦的能耐。一行人行至西安门,便分道扬镳,汉王与秦王世子的住宅离得近,两人依旧同路,待其他人一走,汉王忍不住又道:“三哥,你就算想为皇上办事,也不必非跑到山西那疙瘩赈灾呀!且不说那里条件艰苦,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太后不正有了办你的理由?”
朱栽植听罢,却笑了笑,“你以为这些事,皇上会没考虑?”
汉王不解道:“皇上要是考虑了,又岂会让你去冒这个险,又怎么不指个轻松的差事?”
如今人少了,朱栽植这才缓缓解释道:“如今咱们兄弟几个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要是指我一个好差,太后能答应?皇上这么做,一呢是山西百姓的事确实让皇上记挂着,但关键还是皇上想启用咱们,又怕太后阻挠,就先指个苦差,这样太后也不至于反对,等我办好了这个事,有了资历,皇上再另派差事,太后也不好干涉了。”
汉王边听边思,听完忍不住叹道:“皇上真是高啊!”
朱栽植俊朗的脸庞划过一丝淡笑,“十几年的皇帝可不是白当的,皇上自然是深谋远虑。”
汉王又想起什么,问道:“可若三哥把这份差事办砸了,那怎么办?”
朱栽植脸色微沉,随即又道:“皇上也是有心试试我到底有多大能耐,要是办砸了,我就成了不堪一用的弃子了。”汉王听罢,心里划过一丝冷意,暗道还是当个闲散宗室的好,没有职权,也不用冒那份风险。
那边皇帝回宫后,吩咐玉溪备了热水,待洗了一身的酒气汗味,又坐在暖阁里的榻上看了会儿折子。眼见天色不早了,高愚进殿,在旁小心问道:“皇上,敬事房的管事太监正在殿外候着,问您今日要招幸哪位娘娘。”
皇帝盘着腿,懒懒靠在秋香色金线蟒迎枕上,双手捧着折子,随意看着了几行,才道:“时辰不早了,就不必过去惊扰了,朕今晚就在这歇下。”
嫔妃们只怕巴不得皇帝去“惊扰”,高愚不免苦了脸,皇帝好几日都歇在乾清宫,他夹在中间可是左右为难,高愚有苦难言,又怕劝了皇帝会不高兴,站在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皇帝却不知又动了什么念头,将手里的折子放在炕几上,起身下了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淡淡道:“今日月色颇好,朕出去走走,敬事房那边你去处理。”
如今正值月初,若高愚记得不差,外头那天儿尽是乌云,哪里有什么月。但主子的事,他哪敢多嘴,眼巴巴看着皇帝施施然出门,他只能唤人赶紧跟上。皇帝绕过敬事房的人,悄悄离了乾清宫,倒确实去了御花园的万春亭。皇帝坐在梨花镌花椅上轻打着手里的折扇,仰头看了看天儿,摆足了赏月的姿态。可这鬼天气,哪有什么月,皇帝看了会儿,亦觉意兴阑珊,又喝了一会儿茶,起身走了几圈。
奴才们见皇帝这般百无聊赖,却摸不清皇帝的意图,也不敢劝她回宫。倒是皇帝转了几圈,终于吩咐道:“回去吧。”
皇帝提步出了万春亭,却未走来时的路,改道往钟粹宫那边走,这时,高愚才摸准了皇帝的意图,这七拐八绕了半天,原是想去承乾宫呀。高愚暗笑不已,跟上皇帝的步子,待快到承乾宫,他便故意大声问道:“皇上,昭妃娘娘才移到承乾宫,也不知在那儿住得惯不惯,要不您顺道过去看看?”
皇帝驻足,拍了拍手里的折扇,似乎在考虑此议,过了半晌,才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朕就顺便去看看吧。”
皇帝才挪开步子,又怕这么轻易应下,面子上过不去,又停步故意提高了音量道:“朕本来散散步挺好的,这是看在你的面儿上才来的,不然这会儿哪有闲心来这里。”
这话自然是对承乾宫里的人说的,高愚暗笑不已,连答了是,回道:“是奴才多嘴,皇上就进去看一眼,以免娘娘记挂着您。”
皇帝估摸着这话承乾宫里头都能听到,这才觉得不算是失了面儿,迈开步子走了几步,但快到门口,却听慧如在里头一声令下道:“娘娘有令,关上宫门!”
那些奴才早听到皇帝的声音了,知道她在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