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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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等人都笑了起来,阿常说道:“小娘子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倒无需那些艳俗之物了。”
阿常这话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的,顺娘听了却觉得难堪。等坐进马车里,默默地把头上的珠翠拿了大半下来。
婢女春桃惊讶问道:“三娘子,您这是干什么?我们可忙活了许久呢。”顺娘苦笑:“你没见郡主打扮得那么素淡,我能越过她去吗?”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忽然有点明白阿娘说的,妾不如衣的道理了。身为庶女,连穿衣打扮都不能随心所欲。
崔家在太庙旁边的崇仁坊,离东市也不算太远。临近的几个坊里都住着皇亲国戚,高官显要,街上有兵卫巡逻,所以比外面要安静许多。
还没到府门,远远就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路边,四角垂挂着鎏金香球,还有帷幔装饰。随从和侍卫的数量也不在少数,把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阿娘,崔家今日好像有客。”嘉柔对崔氏说道。
崔氏往窗外看了一眼,目光中却透出一丝冷意。她还道为何兄长和母亲偏要她今日回来,原来那人也回了。
门房的人看见崔氏和嘉柔,连忙进去禀报。过了会儿,崔植便领着人,亲自出来相迎。
“见过王妃,郡主。”崔植拱手一礼。他的面相十分板正,身型清瘦,穿这身居家的常服。
“都是一家人,阿兄不用多礼。”崔氏抬手,侧头对嘉柔说,“昭昭,过来拜见舅父。”
嘉柔小时候,崔植曾去过一次南诏,对他还有印象。她上前行礼,崔植扶住她的手肘:“郡主,可不敢当。”
“舅父还是叫我昭昭吧,不然显得生分了。”嘉柔背着手,轻轻笑道。
她小小年纪,容貌已经有逼人的容色。崔植应好,抬手让她们进去。崔氏和崔植走在前头,崔氏问道:“阿兄叫我今日回来,是因为她么?”
崔植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阿念,叫你回来,正是你阿姐的意思。都这么多年了,你们姐妹俩还没放下那件事吗?”
崔氏目视前方,语气冷淡:“我没有这种阿姐。”
崔植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只领着他们往老夫人的住处走去。崔家系出清河崔氏,家大业大,院子修得十分典雅,各处以曲廊相连,竟有大半都是园林。
还没到老夫人的住处,就听到里面有谈笑的声音。院子里站着盛装的婢女,顺娘觉得吃惊,她们穿得比寻常人家的娘子还要好。
崔氏走入房中,崔老夫人坐在正中的檀香木塌上,鬓发银白,面容慈祥。而她身边是个穿着孔雀纹云缎裙,梳着朝月髻的富丽女人,发髻上插着精美的赤金步摇,光彩照人。
崔老夫人眼神不太好,定定地看着走进来的女子,声音微颤:“是我的阿念回来了?”
“母亲。”崔氏快步走到崔夫人榻前,跪了下来,抓着她枯槁的双手,哽咽道,“是我,您身子可好?”
崔老夫人摸着崔氏的脸,一把抱着她,嘤嘤地哭了起来:“阿念,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崔氏亦动容,同样泪流不止。离开的时候,母亲依依不舍地送了她很远,转眼十多年过去,她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母亲,阿念回来,是天大的好事,您怎么还哭了呢?”旁边的妇人摸着老夫人的背安抚道,“流泪对您的眼睛可不好啊。”
崔氏闻言,放开老夫人,帮她擦眼泪:“母亲,您的眼睛怎么了?”
崔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岁数大了,什么毛病都来了。只是看东西没那么清楚,不要紧的。来,你坐我身边,快把昭昭叫来我看看。”
崔氏依言坐在老夫人的身侧,母女俩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嘉柔上前给老夫人下跪磕头,老夫人忙道:“昭昭是郡主,可不敢行这么大的礼!”
崔氏按着她:“您是她的外祖母,受得起这一拜。”
崔老夫人这才没说什么,含笑看着嘉柔。等嘉柔起身以后,对着那名妇人,不知该如何称呼。
崔氏冷淡地介绍道:“这是舒王妃,你的姨母。”
崔氏知道今日这样的日子,四大氏族必定都是要露脸的,便吩咐她将人请上来。
不一会儿,彩楼里就挤得满满当当。
木氏如今的族领是木诚节的兄长,崔氏尊称木夫人一声阿嫂。木夫人十分稳重,与崔氏寒暄几句,就坐下了。崔氏问道:“阿嫂,怎么没见大郎和二娘?”
木夫人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比木景清大,已经成家,女儿比嘉柔小一岁。她笑着回道:“大郎跟其他几位郎君去找世子了,二娘也在下面玩。王妃若要见他们,我这就喊喊他们过来。”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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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无人;大夫斟酌着字词:“老夫看王妃身体康健;小郎君在母胎便气弱体虚,应该不是她所出吧?”
木诚节点头道:“那是我妾室所生的孩儿,你有话不妨直说。”
“敢问;大王的那位妾室是否还在人世?”大夫又小心问道。
这是什么问题?木诚节皱了皱眉;应道:“她在南诏,没有一同入都城。但她身子骨向来好得很;你怎么这么问?”
“这就奇怪了。人的体质虚弱;一种是先天的;一种是后天的环境造成。云南王府锦衣玉食;小郎君如今体弱多半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大夫摸着胡子说道;“小的在都城为不少穷苦百姓诊治时常见此例,大多是母亲营养不足;导致难产。而多半孩子生下;母亲也就油尽灯枯了。偏偏您又说孩子的母亲身子骨好得很老夫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生小郎君的时候;没有发生险况吗?”
这个木诚节倒是答不上来。当初曾应贤将柳氏赠给他;他也不过是喜欢听她弹琴唱曲;并没有多上心。后来跟崔氏争吵,他无处可去;便宿在柳氏那里;怎知柳氏竟怀孕了。纵然如此;他也只是多添了几个人在别宅伺候;十多年间,没再碰过她。
一年多以前,他终于打了场胜仗,被部下灌醉。那部下不知怎的又把他送到了柳氏的宅子,而后柳氏又一举得孕。他忙于在南诏各地镇压暴乱,等回阳苴咩城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整个过程,他都漠不关心,更谈不上参与。
此刻被大夫这么一提醒,他有醍醐灌顶之感,开始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他向来不重柳氏,更不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柳氏本是罪奴的身份,又没有娘家,平日安分守己,他便没有多想。
可若这孩子不是他的呢?柳氏背后还有其它的人呢?他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尽管开药,别的事不要多言。”木诚节下令道。
大夫知道这种富贵人家都有些不能外传的秘辛,他见惯不怪,所以才没当着主母的面说。如果引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他也怕惹祸上身。
“大王放心,老夫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他就退下了。
木诚节负手站在廊下,独自沉思了很久,叫来一个心腹附耳叮嘱了几句:“此事不要惊动任何人,暗中查访,有消息就来禀报。”
那心腹刚离去,他就看到阿常神色匆匆地走来,脸上的表情似十分欣喜。阿常见他站在廊下,先过来行礼:“大王,李家那位郎君登门拜访了!”
到了都城以后,李绛都没有主动联络过木诚节。按理说儿女亲家,十年不见,不该这么冷漠。崔氏私下也问过此事,木诚节推说他是宰相,自然事忙,已经私下书信问候过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好在终于还是来了。
这几日,阿常跟崔氏一直在等李家的消息,他们迟迟不来,正担心有什么变故。眼下李晔亲自登门,崔氏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吩咐阿常为自己梳妆打扮,轻容花纱的外衣,泥金绘帔帛,内里是大撮晕缬团花的真红齐胸襦裙。
她走出房门,木诚节已经在等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蛾眉螓首,雾鬓云鬟,当真像从画里走出的女子。难怪他当年一见倾心,再也不想娶别人了。
崔氏被他看得不自在,移开目光:“大王还不走吗?”
木诚节这才回过神来,迈开大步往前去。阿常偷偷跟崔氏说:“娘子风韵不减当年,稍稍打扮一下,就能让大王看得移不开眼睛呢。对了娘子,听前院说那个李家郎君生得极好,前头的侍女仆妇都传疯了。”
“生得好有什么用?”崔氏很冷淡地说,“他父亲不来,自己来干什么?李家若不好好给个说法,这门婚事我还不一定同意。昭昭是郡主,难道还委屈他们李家了不成?”
阿常知道等了这么多日,娘子心中难免有怨气,只是笑笑不语。等他们到了前堂,看见李晔之后,崔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李晔原本站在屋中,正观看壁上挂的一幅画。他穿着普通精布长袍,身上没有任何贵重的装饰,整个人非常清秀雅致,如玉人一般。他的个头很高,虽然体型偏瘦,但神采奕奕,没有病弱之态。反而能看出胸藏文墨,腹有诗书的底蕴。
这第一眼,崔氏可以说非常满意。
她不动声色地跟在木诚节身后,走入堂屋之中。李晔闻听声音,过来行礼,腰背几乎与地面相平:“拜见云南王,王妃。家父事忙无法脱身,特命李晔前来,代为问候,还请二位尊长能恕招待不周之罪。”
他说得十分诚恳,声音也平和悦耳,没来由地让人心情愉悦。连向来严厉的木诚节也难得有了几分好颜色:“不用多礼,坐下说话吧。”
木诚节和崔氏坐于正榻,李晔就坐在旁边的小榻上,坐姿端正,目不斜视。木诚节与他寒暄了几句,他都答得恰如其分,进退有度。丝毫没有被家中轻视的那种自卑和阴暗。
崔氏越看越觉得满意,连日来的怨气都好像烟消云散了。她本就不求将女儿嫁给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只希望她能嫁个家世和人品都能相配的男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目前为止,李晔是相当符合她期望的,甚至大大地超过了她的预期。
这样的言谈举止,别说是现在已经没落的世家子弟里挑不出几个来,就是崔氏年轻时,长安城里的贵公子们,又有几个能及他?她悄悄看了木诚节一眼,能感觉出来,他也很满意。
嘉柔被玉壶拉到了厅堂外面,看到一排的侍女仆妇堆在门边偷窥。玉壶兴致勃勃地也要过去,嘉柔拉着她道:“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昨夜她醉酒,还不知道在他面前做了什么,要是遇见了会很尴尬。
怎么一遇到这个人,她老是出丑呢?
“郡主对李家郎君就不好奇吗?王妃身边的婢女说,他长得顶好看呢。郡主若害羞,站在这里,婢子去看看。”玉壶冲嘉柔使了个眼色,自己就跑到那堆婢女仆妇中去了。
从嘉柔站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堂中的一个侧影,淡泊安然,应该是他。嘉柔走到廊下,背靠在墙上,苦笑着摇了摇头。前世她要努力逃开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她这个人的确是看脸的,若她早看见李晔,或许不会爱上虞北玄,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
前世李晔退婚之后,好像一直没有娶妻,也没有做官。而李家在元和帝登基以后就没落了,李绛被罢相出都。元和帝重用寒门出身的官员,能留在他身边的士族子弟,都是靠自己考出的功名,比如崔时照。虽然不知李绛为何被罢相,但算一算李家也没剩几年的光景了。
在此之前,她只要能让阿耶稳住南诏的局势,不让吐蕃趁虚而入,那么阿弟就不会死。
以后的事,她暂时想不了那么多。
堂中,李晔喝了口茶,才提到正题:“昨日在骊山别业,我与郡主一见如故,倾慕非常。今日冒昧登门,除了问候大王王妃,还想询问婚事。约定的婚期将至,若二位尊长没有异议,我回家之后,便让家中着手过六礼之事。”
木诚节夫妇没想到李晔跟女儿已经见过面了。听他话中的意思,两个人都很满意彼此,这无异是锦上添花。木诚节刚要一口应下,崔氏按住他的手臂,开口道:“我听闻李郎君体弱多病,没有功名在身,与你的父兄相去甚远,又避开家中独居。我和大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十分爱重她,不知你凭何承诺可以给她幸福?”
崔氏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几分为难李晔的意思。可她却偏偏要问,因为想听李晔怎么回答。李晔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我年少时避居家中是因治病需要静养,现在身子已经大好,却不喜热闹。郡主下嫁给我的确诸多委屈。我虽身无长物,却可以倾我所有,待她如二位爱她之心。”
这天底下最好的爱,便是父母之爱。无私无畏,毫无保留,永远都不会有背叛。李晔的这句承诺,让崔氏十分动容,含笑说道:“那我便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了。”
李晔长拜,然后告辞离去。
他走出堂屋,门外的婢女仆妇早就四下逃散,不见踪影。有下人来引他出府,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扶着云松上马车,吩咐回李家。他既然要娶她,不管父亲存了什么心思,也得风风光光地操办这场婚事。这些年他不争不抢,该让的都让了,唯独这件事,不能再退让。
云松觉得这次郎君出了趟远门回来,有点怪怪的。不仅认真养起娇贵的牡丹来,居然还亲自跑到别人家中拜访,他平日可是连自己家都甚少回呢。
云松虽然是近身伺候李晔的,可李晔性情孤僻,大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任凭云松有十个脑袋也猜不透李晔的想法。云松想起一事,说道:“郎君,刚才小的好像看见那位专治小儿科和妇科的莫大夫从府里出来。他那么难请,据说成国公找他看病都得排三个月。怎么云南王本事通天,这么快就排上了。”
李晔没有接话,是他让莫大夫去看诊的,自然要比旁人快。他正好问问莫大夫到底看出了什么名堂,是不是正如他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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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木诚节把嘉柔叫到面前:“李晔今日来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这婚事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