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请自重-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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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声还未奏起,他心底已经起了非一般的雀跃。
这时,只听身后知书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下不妙了!”
他正等着惊喜,听着这么丧气的话来,顿时不悦,低斥道:“何事不妙?”
知书凑上前小声道:“小姐不善音律,更是从未在歌舞上下过工夫,这场比试可是要输定了。”
“哦?”宇文晞往台上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笑道:“那也无妨,在歌舞上输给沈玉融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反正他也从未在乎过谁跳得更加高明,他只在乎那跳舞的是谁。
见他无法意会,知书有些着急,俯首在他耳边声量放得更低:“小姐自小在音律上不开窍,往常家里请了歌舞班子来,她从来只听得其义却难闻其声。奴婢也不懂那到底为何意,只知道她是听不出那曲儿的调子。”
宇文晞这下皱了眉,他没想到还有此节。
大兴王朝重武轻文,给出征的将士践行,为凯旋的英雄庆功,都少不了欢歌热舞,因此崇歌尚舞亦是本朝风向。无论是皇宫,还是王府,或是寻常人家,无人不会唱上几曲,跳上几段。现下在天子跟前,有一个沈玉融珠玉在前,君筱心逊色三分倒也没什么,但若是一窍不通,势必会被沈玉融大做文章,借机羞辱。到时满场的冷眼和嘲讽,岂是那样柔柔弱弱的人儿能够承受得了的?
宇文晞眉头紧揪,他并不介意旁人怎么想,却在意她受了委屈。远处高台角落那人儿一脸茫然,他现在看来又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无助,当下心疼万分,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人处在那难堪的境地中?当下站起,不顾身后孟氏的劝阻,长腿一跨,已经奔下看台。
君筱心正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
她天生的音痴,方才那乐章在她耳中确实只有声量变化,却无起伏之分。沈玉融的翩翩起舞,在她眼中,也不过一出喧闹中的身段舒展,她方才看得认真,只不过想尽力记住其身形、步法之变换。
现下换她登台,且不说没有任何功底,她能否仿出七分相似。只说连那音律变化都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何时起何时落,她要如何应对?
正思量着,宇文晞已到台后,一跃而上,惊得她倏地回头。见是他来,正愁结不展的心绪忽然就松缓了,她低声问道:“你怎来了?”
宇文晞见她话语声中还隐着些许颤颤不安,大掌一握,包住她一双柔荑,道:“我来接你回去,余下的事我来处置。”
他如此说,筱心便知一定是知书同他说了自己不通音律之事。
他这是来给她解围的。
心头一暖,脸蛋儿不由地也泛起一层桃粉,连同抬眸看他的目光都染上了一丝温柔,一句微不可闻的“谢谢”就这么脱口而出。
宇文晞却没听见,只一心想将她带离此境。“别怕,万事有我。皇上不会为难咱们的。”
筱心却不肯走,目色盈盈地望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输不起。可哪怕输也得输得有骨气,这样不战而败又算什么?”
宇文晞的目色沉了又沉,最终焕出一道奇异的光彩,闪闪发亮。他深深地看着她,道:“你不怕受委屈吗?”
筱心一扬下巴,笑得没心没肺:“委屈什么,不过就是要给你宇文家丢脸了。”
宇文晞亦笑了:“只要你不觉得委屈,我的脸面又算什么?”
夫妻二人正嬉笑着,筱心美眸一转,忽然瞥见宇文晞身后台下展架上挂着那些备用的文房四宝,心生一计,顿时有了妙招,这回是真正的眉开眼笑。
“你来的正是时候,刚好给我打个下手!”
惊绝四座()
宇文晞不明就里,然而见她展颜,他也就跟着舒心。只是不知道她所谓的打下手到底所指为何。
筱心这时候哪有工夫与他详说?情急之下也忘了矜持,主动拉起他的手,从西侧台阶而下,让他将台下厚厚的一沓雪浪纸全扛上高台,而她自己则抱起一块最大的端砚往台上跑。
沈玉融见她非但没有去换上舞衣,而又是纸又是砚台地捧上场,接连着还有各色笔墨,便冷笑道:“说好了是赛舞,你拿这些做什么?如此离题,可算是直接言败。”
君筱心正让宇文晞拿白纸往舞台左侧的跑马灯上围了一圈,盖住了那灯上原有的喜庆图案,而自己也跑去右侧糊了另一盏,手上没停,嘴中还能从容回应:“你且看着便是,不看又焉知是文不对题?”
沈玉融眼中尽是不屑:“笔墨纸砚都齐全了,你当这是考状元么!”
二女正争执不休,只听皇帝笑道:“玉融稍安勿躁,且看她如何应对。”
沈玉融满心鄙夷,却碍于皇帝的一句话,不敢再多言半句,只得坐到一旁,冷眼看着。
两盏跑马灯已被纸面盖得严严实实,包成两个大圆筒,这边宇文晞已照筱心说的,在砚台上着力研磨。筱心则挑了一只湘妃写意狼毫,到左侧的跑马灯下提笔就画。
不过一支不起眼的笔而已,执在那纤纤玉指间,却似变戏法般,犹如被通了灵性,草草几笔勾勒下去,栩栩如生的人像便跃然纸上。在场众人皆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起初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嗤笑质疑逐渐地被一阵大过一阵惊叹所取代,直至最后变成此起彼伏的大声叫好。
沈玉融本不屑去看这毫无悬念的局势还会如何扭转,却在众人的称奇叫好中不得不探去眸光,这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不过眨眼工夫,君筱心竟已绘出了满满一屏的人像,虽才是草图,还未及补上眉眼,可那人像气韵十足,早已铺陈笔墨之间。
莫说是沈玉融,场上所有的看客都被这一支妙笔、一双巧手、一颗蕙质兰心给牢牢牵住了目光心神,屏气息魂,浑然忘我,还有谁会记得赛舞这一回事?
天地之间,唯有那一副娇小的身子在忙忙碌碌,蘸水调墨,奔走于灯柱和砚台之间;纤指灵动,收放自如,皴、擦、点、染毫不含糊;灵动的星眸,随着笔锋的抑扬顿挫,瞳光流转,熠熠生辉,将她本就显而易见的美丽点染出了一种动人心弦的迷人光彩。
如此风华,精妙无双,比方才那台上的舞姿,如何不更打动人心!就连台上的乐师都受了感染,自发地和上一曲,琵琶铮铮,若珠落玉盘,恰恰就映衬着那利落又娴熟的卓绝画技。
转眼间,筱心已完成一盏灯。众人聚目望去,只见圆筒画卷上,十余个翩然起舞的曼妙身姿,不尽相同。再看那画中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艳光四射,个个皆是神形兼备的沈玉融!
然而,十余个载歌载舞的沈玉融,都不及一个从容专注的君筱心。
盛赞如浪似潮,不绝于耳。就连正坐于主座上的帝后二人都伸长了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灯柱上的画像看个没完,若不是场上之人皆是亲眼为证,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娇娇小小的妙龄女子,能在如此仓促之间独力完成此画!如此精湛之画工,哪怕是大兴最负盛名的御用画师也难以望其项背。
第二盏灯轻车熟路的,更是神速。不过半柱香的光景,众人的喝彩声再度爆起。
沈玉融被这满场的热烈给褪去了一身凌人盛气,更被君筱心出神入化的技艺给唬得忘了初衷。直至见着宇文晞迷醉又温柔的目光只为他身前那一人绽放时,她这才浑身一震,彻底地清醒过来!
她快步走到绘有自己画像的灯柱之前,玉掌相合,轻轻地拍了两下,好似在拊掌迎合,嘴角却挂着满满的不屑:“画得是不错。只可惜了,宇文夫人便是将小女子的舞步全部摹出,这也终归是幅画而已,又岂可和真人的舞姿相提并论?夫人莫不是想拿这两盏灯来充数,借此蒙混过关?”
如此一说,众人恍然大悟,似乎都明白了筱心用意。一时场上众说纷纭,各持己见。有的为筱心画技折服,有的则认为玉融说的在理。
筱心却对玉融那袒露直白的轻蔑视而不见,只管笑得眉眼弯弯,嘴角漾着甜涡:“还未见全,沈姑娘可不要太快下断言。”
玉融柳眉一挑,轻轻嗤了一声:“你还有什么把戏?”
筱心懒得与其多费唇舌,眸中却起了一丝促狭,扭头就对宇文晞抛去一抹甜笑:“夫君——能否帮妾身转起那灯?”
这一声唤得又娇又甜,宇文晞更是头一回听她以夫君相称,还这般地情真意切,直直地甜腻进了心窝里,当下只觉得双耳齐飞,整个人都飘飘然起,哪里还需问能否,即便是不能也要能了!
虽不知她的意图为何,宇文晞也依言走到左侧灯前,照她示意,按住那灯头便着力一转。
跑马灯本就是轻盈之物,经他这么一转,瞬间飞速转起。此时奇景便现了踪影,那画卷上十余个人影越转越快,接二连三,层层叠叠,模糊了轮廓,又清晰了模样,最后,十余人只剩了一人,细腰婀娜,长袖挥动,舞姿曼妙,极尽诱人。
画上的人儿竟活过来了!
非但活了,还跳起了方才沈玉融在台上的惊鸿舞!
喝彩声此起彼伏,就连皇帝也是精神一振,不顾左右搀扶,自个儿站了起来,直呼大开眼界。
右侧的灯亦被筱心转起,两方美人遥遥相望,相映成趣。乐师见状,惊诧之余倒不忘奏起惊鸿配乐,和上了画中之人舞动的步法。
这下换做沈玉融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想不到筱心居然能用此等奇思妙想还原舞步,然而她还是万般不甘,“说好的是赛舞,你就拿几个人像来滥竽充数?”
筱心道:“姑娘只说能仿你七成舞步便算我胜出。我适才数过,一段惊鸿舞统共三十四步。这左右灯筒,左侧绘有一十六人,有十六变化,而右侧则是十八,如此三十四一步不差,我这是仿出了十成相似。”说罢,她伸出三个指头来,俏生生地比划着:“可比你事先要求的七成还多了三成哩。”
沈玉融尖了嗓门:“你一步都没跳,还想赢我?”
筱心笑得一脸无邪:“沈姑娘方才可从未指明要我亲力亲为。”
玉融被她怼的哑口无言,便扭头请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文皇后做个评判。文皇后正欲开口,却听一声叫好,只见身旁的皇帝已带头快意拊掌,盛赞道:“如此妙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皇后略一迟疑,便问:“皇上,那胜负是?”
皇帝大掌一拍,道:“各有千秋,何须胜负。都重重有赏!”
筱心闻言,忙与宇文晞跪下叩首谢恩。而沈玉融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忤逆圣意,只得咽下这口恶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领赏。
待回到坐席,除了映雪不吭声,落座之人对筱心无一不称赞有加,就连文颢然都前来道贺,孟氏的脸上简直是要笑开了花。
宇文晞心里欢喜,一双眼睛更是再也离不开自己这千娇百媚的小娘子,直到走出万花台,他还舍不得松开她的手,牢牢地攥在手心。
“你是如何想到用跑马灯来还原人像的?”
他腿长脚长,步子迈得大,筱心被他拖着,只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她仰着小脸,眼中的笑意灿灿,迎上宇文晞的回眸:“小时候爹爹从外头回来,给我带了不少西洋玩意儿,其中有个不能打开的镜匣子,只要摇动那匣子上的摇柄儿,那小孔中世界妙趣横生,人影物象都是会动的。摇得越快,那人像便动得越快,后来我抵不过好奇,便拆了那匣子,就见得其中构造,不过就是一个圆筒画轴,上面循序渐进地画着不同人物形态。今日这跑马灯便是与之异曲同工。”
方才急中生智,她才想得此法。
宇文晞将她揽在臂弯之间,捏了捏那嫩呼呼的脸蛋儿,眼中满是宠溺:“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快说!”
这话问得筱心一阵心虚,心说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哪能都告诉你?
思及此,她慌忙低下头去,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嘟哝着:“别闹了,许多人都瞧着呢!”
知道她人前脸薄,宇文晞不欲叫她为难,于是见好就收,拉着她继续往那繁花锦簇之地踏春而去。
你眼睛往哪儿瞧()
走出万花台,只觉得神清气爽。宇文晞带着家人往园中游历,一路芳华,春光无限,前方花团锦簇中,飞檐驳岸而出,一座水榭立于湖前。
穿过,只见其上一匾,题着“绿浮”二字,正应了那绿玉一样的湖面美景。此处可算闹中取静,湖景与花色相映成趣。他们才刚坐定,便有宫人前来奉茶。
映雪年方十五,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难得出一趟家门,又见着宫中盛景,满心只想着寻热闹,哪里能坐得住。便撒着娇求孟氏允她出去。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虽说是在皇宫中,孟氏也不敢放她独自出去,然而又架不住耳根子软,便让宇文晞一同跟去。宇文晞虽想陪着娘子,但这边也放心不下妹子,而筱心方才在圣驾当前那么比试一番,此刻露了疲态,自是不愿再作走动。宇文晞无法,只得自个儿带着小妹去了别处。
筱心便和孟氏、蒲氏在水榭中歇息,妯娌三人品茗赏花,再说些闺中趣事,其乐融融。
还没多久,那兄妹二人就折了回来。宇文映雪撅着小嘴儿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宇文晞以及另一位浓眉大眼英挺俊锐的年轻男子。
见有外人来,孟氏三人随即起身。那男子见着孟氏,躬身作揖,同宇文晞一样喊了声“二嫂”。
孟氏这才认出那人,退后两步,就欲行礼,只见那男子急忙忙扶住,口中还道:“二嫂,使不得,使不得!”
孟氏笑道:“穆小王爷,多年未见,在外头奔波了这么些年,长成了大人模样,到跟前来险些认不出来了。”
“二嫂,您还是像从前那般叫我云阔便好。”
穆云阔摸摸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子承父业,多年驻守雁门关,从副将到将军,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敢懈怠分毫。这一次回京述职,若不是临近万花节,得皇帝金口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