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斩情丝-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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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琼只觉得自己的手肘处钻心的疼痛,他可以感受到西谷连骈的愤怒,却并不阻止他,只是淡淡道:“连骈君,你觉得我们起兵陈州的胜算几何?”
西谷连骈低声道:“若殿下愿意破釜沉舟,臣誓死效忠,殊死一搏。”
杨琼却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你效忠我的最好办法,就是趁此机会,取田蒙而代之。”他反握住西谷连骈的手臂,一字一顿道,“然后固守西北,在燕云十六州按兵不动。”
西谷连骈忧心忡忡地看着杨琼:“臣尚有精兵三万,若再加上田蒙的残部,调动二十万大军应该不是难事。殿下为何执意要独自去京中送死?”
杨琼呵呵一笑:“仓促间组成的军队唬唬人倒是可以,却未必能够久战。而今的当务之急,是鲸吞田蒙的旧部后巩固实力。你若是轻易离开陈州,只怕顾此失彼,若是军中再生出异心,便是死路。连骈君,你并非是喜欢冒险的人,从来是冷静自持,难道这一点会看不透?”
西谷连骈不语,良久,低低一笑:“殿下说的是,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杨琼一怔,却并不接他的话,只道:“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他顿了顿,缓声又道,“西谷,你如今还是不会揣摩圣意。其实,我也不会。”他颇为自嘲地一笑,喃喃道,“不过碰的壁多了,也渐渐明白过来。”
见西谷连骈不语,杨琼继续说道:“田蒙在西北,对母上而言就是一枚梗在嗓子眼的钉子,她迟早要拔掉她。我为母上做了一件她一直想做却又不能做的事,她能坐收渔利,心里自然是极高兴的。”他注视着西谷连骈,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母上默许你在西北与田蒙抗衡,可见她心中对你还是有些器重的。我已经将陈州这几日发生之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写得一清二楚:田蒙勾结刘南图,我不过是被刘南图逼得走投无路,才会狗急跳墙,想必母上是愿意相信这个说法的。”他将奏疏递给西谷连骈,呵呵地笑了起来,“你放心,这一回,母上一定会光明正大助我回京。”
西谷连骈接过奏疏,低声道:“属下这就去办,定不辱使命。”
杨琼的神情淡淡的,眼中却透着阴郁,“如今田蒙一死,刘南图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一口咬定自己是识破了两人的图谋,激奋而杀叛逆之臣,母上若是态度暧昧,谁又敢贸然与我正面为敌?我便是要先发制人,如今谁占了先机,谁就能扳回这一局。”他微微沉吟道,“派人到京城后,想办法去找闵柔帝姬,通过她呈到母上手中,会更安全些。” 他的眸光游移着望着跳动的烛火,“璇玑她会有办法的。此时此刻,我能相信的,也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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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琼穿着一身戎装,跨着马,与西谷连骈并肩执辔而行,两列卫兵整齐护卫在左右两侧。此刻东方未明,一夜的嬗变,使平日里繁华的边城变得萧瑟而晦暗,唯有成列的士兵驻守在城池的每一个角落。街上仍在戒严,所有的茶楼酒肆商埠都紧闭着门,看不到一个百姓。北门的战火刚刚停歇,原本巍峨的城墙塌了一小半,一地瓦砾,断壁颓垣。士兵们抬着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从他们身边经过,也不是有官兵停下来,驻足向西谷连骈行礼。
厮杀的场面永远是惨烈的,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血液如小溪流一般淌满了北城门,伤员们横七竖八地歪在城头,被劈成两半的尸体斜斜地靠着朱红的城门,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夹杂着伤员的哀嚎这声,叫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杨琼勒住马,默默地站在原地,有士官上来报告,杨琼问道:“伤亡如何?”
士官道:“报告殿下和大人,我方伤亡共三百四十人,生擒曹庭威及其部众共八千人,歼敌一千六百人。降君现在都在城外,曹庭威已经押入城中,听候殿下发落。”
杨琼冷冷道:“不必审了,就地处决,将曹庭威的人头挂在北门,以鼓舞士气。”他看了一下陆续抬过来的伤员,又道,“好好安抚伤者。把陈州的府库打开,犒劳将士。但是切记不可骚扰城中百姓,违令者斩。”
士官俯首遵命,身后的士兵们听到犒劳三军,不由地发出了欢呼之声,一下子都变得兴高采烈起来。西谷连骈凑过来低声问杨琼:“殿下把曹庭威的人头挂在北门,莫非是想引蛇出洞吗?”
杨琼道:“罗必武、莫惊雷和曹庭威,都是田蒙的左膀右臂,现在除掉了一个曹庭威,剩下那两个却是难对付的,兵分两路,以免他们集中兵力。”他望着满目的血腥,不由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连骈君,我一直觉得兵变乃是下下之策,不得已而为之。然而一旦染上了血腥,唯有把这条修罗道走到底了。”
西谷连骈道:“是殿下宅心仁厚之故。”
杨琼低低一笑,缓声道:“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他突然神色一变,猛地调转马头。西谷连骈颇有些诧异,急忙跟上了他。杨琼却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地驱马而行,他的脑海中不经意地回想起以前,少年时的他与沈碧秋在庭前读书,也曾经谈到过这句诗,那时候,他曾被沈碧秋的悲天悯人的仁慈所动容,而今想来,却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了。他紧握着马的缰绳,一夜未眠的他此刻颇有些憔悴支离,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再停顿,更不能再回头,眼前是一条修罗道,两旁都是魑魅魍魉,而他只能孤独地一个人无可奈何地走下去,直到死亡那一刻。
(第十章完)
150。罗网()
何晏之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为冗长的梦; 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 仿佛恢诡谲怪; 颠倒梦想; 在一片星星点点的光影之间,何晏之恍惚看见杨琼站在九阳山的梨花树下,日光照映在他光洁的面庞上; 勾勒着他精致的五官,何晏之觉得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追着那个影子奔去; 却怎么也迈不开步,仿佛永远都触摸不到那个光彩夺目的身影。
然而; 转眼间; 杨琼已然偎在自己的怀里; 那流转的眸光之中似乎有无限温柔缱眷,何晏之只觉得万缕情丝缠绕着自己; 让他无法自拔。他紧紧抱住那个身影,与之唇齿纠缠,沉溺其间; 他低低呼唤那人的名字:“子修……子修……”
那人仰起头; 冲他微微一笑; 灿若春阳; 殷红的双唇一开一合; 唤道:“碧秋……”
何晏之浑身打了一个寒噤; 陡然之间; 周遭的一切都瞬间黯淡下来,而他自己仿佛也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子修——”他着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连额前的发丝都在滴着水,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仿佛被冷汗浇透的衣服,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身在何处。
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大哥!”
何晏之讷讷地转过头,只见江明珠正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脸上尽是惊喜之色:“你终于醒啦!”她伸出手摸了摸何晏之的额头,笑道,“太好了!你的烧总算是退了!”她转过身小跑着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去叫叔叔来。”
何晏之双手支撑着勉力仰起上半身,正要唤住她,那小丫头转眼已经没了人影。他唯有半靠在床上,脑海中的记忆慢慢一点一点地拼接起来,他想起自己被软禁在西谷连骈的留庄,而后沈碧秋找来,再后来的记忆却有些模糊,仿佛是受了伤,有些细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仿佛有人生硬地擦掉了这段记忆一般。
何晏之有些诧异,只是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幔帐,这时,房门“吱呀——”被推开了,江明珠活泼明媚的声音传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人何晏之却是打过好几次交道,正是江寻的兄弟江望江有余。
那江有余不动声色地向何晏之施了一礼,笑道:“二公子终于醒了。”
何晏之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亦是一笑:“江先生,咱们真是有缘。”
江明珠在旁咯咯一笑:“何大哥,原来你同我叔叔竟然也是旧相识啊。”她欢喜道,“真是巧!可见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何晏之缓缓点了点头,道:“或许吧。”他又看着江有余,“江先生,在下很是奇怪,我不记得我受过多重的伤,不过是肩头挨了一剑,怎会昏迷这么久呢?”
江有余道:“二公子失血过多,若不是医治及时,只怕凶多吉少呢。”他手捋须髯,一双眼睛中却透着些许精光,神色依然自若,缓声道,“二公子知道自己中了毒么?”
何晏之一惊:“什么毒?”
江有余道:“这是一种缓性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最近慢慢在消瘦下来?若是我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西谷连骈命人在你的饮食之中下毒,想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去。”
江明珠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西谷大人怎会是这等卑鄙小人?”
江有余瞥了侄女儿一眼:“明珠,你还年轻,不知世事凶险,西谷连骈可不是甚么善男信女,否则他怎么会和田蒙沆瀣一气,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青莲戏苑的一干戏子呢?从来亲帮亲,邻帮邻,官官相护,就算是西谷连骈同田蒙之间有冲突,也不过是利益的瓜葛罢了。”
何晏之皱着眉:“江先生,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江有余哈哈一笑:“二公子你真是可爱至极。在下早便同你说过,各为其主,身不由已。说实话,我与二公子并无个人恩怨,不过是听从大公子的吩咐做事。大公子要我救你,我便救你,如此简单而已。至于西谷连骈为什么要给二公子下毒,只怕二公子自己才是最为清楚的罢?”
何晏之的双手紧紧绞着身下的床单,只是一言不发。
江有余又道:“不瞒二公子,现在陈州正在戒严。西谷连骈的手下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他要找谁,二公子心里自然也是清楚得很吧。”
何晏之有些惊讶地看着江有余,他觉得自己昏迷醒来,这个世界便像是变了天一般,不由道:“那陈州刺史田蒙呢?西谷连骈说戒严便能戒严?”
江有余道:“据悉,田蒙昨天晚上已经被杀了。”
何晏之和江明珠同时惊呼出声,江有余呵呵一笑:“目前,田蒙的死讯还被官府压着,但是田府已经隐约传出了消息。而今,在田府主事的是杨琼和西谷连骈。”
何晏之压低了声音,道:“杨琼他要做什么?”
江有余摇了摇头:“二公子实在太过单纯。”他笑眯眯地说道,“杨琼不过是借题发挥,趁机杀了田蒙,便可以陈州兵变,然后同大院君抗衡啊。”
何晏之怔了怔,又低声道:“如今田蒙死了,西谷连骈可放了师兄他们吗?”
江有余却哈哈大笑起来:“二公子,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青莲戏苑那些戏子,在杨琼和西谷连骈这等上位者眼中不过蝼蚁罢了。假若有所可利用之处,取他们的性命一用也是无妨的。如今,他们正忙着歼灭田蒙的残部,哪里还会关心那几个戏子的死活呢?”他看着何晏之,呵呵笑道,“就譬如,杨琼如今还会关心二公子的死活吗?”
何晏之只是坐着,目光之中颇有些黯然。江有余又做了个揖:“在下素来心直口快,说话不中听,还请二公子见谅。”
江明珠却在旁涨红了脸,愠怒道:“西谷大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拉住江有余的袖口,道,“我爹还在西谷大人那儿呢!我要去找我爹,叫他莫要再帮西谷连骈了!”说着转身便要走,却被江有余一把抓住了手肘,厉声道:“明珠莫闹!你可知道现在全城戒严吗?”
江明珠跺脚道:“我才不管!戒严算甚么!我不能叫我爹爹助纣为虐!”
江有余冷笑道:“你想害死你的何大哥吗?你把西谷连骈的手下引来此地,难道想送你何大哥上西天吗?”
江明珠愣愣地站着,咬着唇道:“那怎么办?”
江有余笑着拍拍她红红的脸蛋:“傻丫头,有你叔叔在这里,你怕甚么?”
何晏之终于开口道:“沈碧秋……我哥哥他……”他抬起头,看着江有余,“他现在怎么了?”
江有余冷哼了一声,道:“二公子终于想起自家兄长来了?”他冷笑道,“你那哥哥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可知道么?”
何晏之猛地从床上翻身而下,一个踉跄,却死死握住了江有余的手:“你说什么?”
江有余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二公子,且随我来。”
151。濒死()
天已大亮; 此刻街上仍在戒严; 来来往往的车马纷沓而过的声音透过院墙飘进红/袖楼来。人们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不知所措; 唯有瑟缩着保持着沉寂; 谁都在担心,下一把战火或许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红/袖楼的后院依旧显得格外静谧。这几重院落在建造时都布局得尤为巧妙,有闹中取静的意味; 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了开来。何晏之匆匆跟随者江有余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往内院深处走去,内心深处却隐隐泛起一丝疑惑。眼前的这些路径布局对他而言,仿佛有些熟悉; 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一时之间却实在想不起来。
江有余带着何晏之来到一处隐蔽的小院。推开门; 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药味; 缭绕在空气之中; 让人感到窒息。室内有些昏暗,陈设也极为简单; 一张雕花的木床靠墙而放,透过幔帐,似乎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正在辗转反侧。何晏之的内心被猛地一揪;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进; 隐约听到几声隐忍的咳嗽声; 那正是沈碧秋的声音; 只是气息非常微弱; 仿佛已经不堪一击。
何晏之挑开床幔; 果然看见沈碧秋蜷缩在床上; 他的脸色极为灰败,竟看不出一点血色,眼窝深陷,眼睑处是点点的青黑色,明显是中毒的征兆。
何晏之的手颤抖着,声音也随之打着颤,低声道:“你为何会弄得这般模样?”
沈碧秋睁开眼,眸中却是黯然无神,勉力地朝他笑了笑:“你醒啦。”他喘息着,低声道,“江有余带你来的?”他叹了一口气,“我叫他不要告诉你,何必呢?”
何晏之哑声道:“你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