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斩情丝-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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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双桃花大眼,肌肤若雪,生得晶莹剔透,此刻正兀自笑个不停。她边上坐着一个穿着青灰色长衫的中年文士,留着三缕长须,亦是儒雅斯文。青袍文士瞪了少女一眼,低声喝止:“莫要胡闹。”少女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爹”,便止住了笑声。那文士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道了声“结账”,便拉着那少女出门离去了。
那店家朝父女二人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道:“瞧见没?这父女俩定是也害怕了,所以早早赶路去了。”他又转过头,对何晏之说道,“看客官的样子,大概是艺高人胆大,所以不怕这些。我们小店却是要长久做生意的,还请客官照顾照顾,早些走吧。”
何晏之觉得多说无益,不想自讨没趣,正待起身,身后那桌坐着的一个大汉却拍案而起,道:“这位兄台说得极是,依我之见,八成是有人在装鬼。”他朝那店家冷哼了一声,“早便说过要捉鬼,偏就你们这些人喜欢妖言惑众。”
店家也冷笑道,“李大,我知道你同后山的段公学过几招,胆儿壮又能耐大。我可是个胆小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要关门了,你们两位还是快些走吧。”
那大汉怒气冲冲地同何晏之一前一后出了店门,又朝身后啐了一口。此时天色已暗,何晏之便朝那汉子一抱拳,道:“兄台,不知这附近可有投宿的客栈?”
汉子道:“自从镇子上开始闹鬼后,这些铺子怕影响生意都早早关门。随州的官衙我们也去过,但官府也只是草草备案,哪里当回事?直到出了王屠夫的命案,才派了一个衙差过来走走过场罢了。再加上这些人都说是闹鬼,官府也半信半疑,竟找了一个道士来驱鬼,真是可笑之极。”他摇了摇头,“咱们这个衙前镇,本就是江南道和岭北道的交界地,江南素来尚武,官府式微,岭北的官衙亦不敢染指江南,随州的那些衙门更是能少一事便躲一事,谁还来管百姓的死活。”他长叹了一口气,“本来咱们后山住着两位高人,只是二老常常出去游历,一去便是一年半载。”他喃喃自语道,“若是段公与陈公在便好了,定能将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捉了。”
何晏之觉得眼前这个大汉倒是有些见识,不像是个山野莽夫,心有有些敬意,他素来是四海之内皆朋友,萍水相逢只要说话投机便能结交,便作揖道:“兄台高见。不知如何称呼?”
那汉子一笑,道:“在下姓李名四海,在镇子里做些木匠活,是家中的老大,镇上的人都唤我李大。”他因为何晏之方才的一句话颇生好感,便又道,“但不知兄弟贵姓?”
何晏之如今自然不敢透露真名实姓,心念一转,便微微笑道:“在下姓杨,名舟,燕京人士,早年一直在外漂泊,如今倒想要落叶归根了。”他将自己的真名去掉了中间一个字,又冠了母姓,心中却有些自在,陡然之间,觉得自己不再是湍流的河水中漂浮不定的小舟,仿佛是找到了归依,竟淡淡的有些喜悦。
李大哈哈一笑,拍拍何晏之的肩膀,道:“杨兄弟,若不嫌弃,不如到我家暂住一宿,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何晏之略一迟疑,便也不推迟,拱手道:“李兄古道心肠,杨某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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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随着李大到了家中,只见蓬门竹园,院中有几窝鸡笼,黄犬相吠之声相闻,却也自得其乐。李大还有一个弟弟,今日去了县城,恰好不在。这兄弟两人都还未曾娶亲,在家中侍奉老母。此地深山老林,地险人稀,镇子里只有一两家极小的客栈,平时偶尔有行脚的路人途径,也多有投宿民宅的。李母甚是热情,杀鸡煮酒,用心款待。何晏之素来活泼嘴甜,那老妇人心里高兴,又见他衣衫破旧,便翻出年前替小儿子新制的几套衣服鞋袜,还有过冬备着的干果干粮,一并塞给了何晏之。何晏之盛情难却,他此刻身上还有一贯多的铜钱,便将之前收好的那枚发簪当做了谢礼。他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命好,危难之际总能遇到雪中送炭之人,这世间萍水相逢之人待他却有这般的温暖,心中更是感激不已。
李家的老大是个好客之人,他见何晏之虽然衣冠寒碜,但气度不俗,冬日夜长,便小煮浊酒,围坐在火炉边斟酒闲话。何晏之听这李四海数次谈及后山的两位隐士,言谈之间颇为敬畏,不免有些好奇,便道:“但不知那两位高人是何方来历?”
那李四海摇了摇头,侃侃而谈道:“他们一个姓段,一个姓陈,镇子里的人便唤他们陈公和段公。二老的年岁应该极大了,因为我祖父小时候便见过他们,只是他们内功深厚,鹤发童颜,姿容俊美,仪表堂堂,举世无双。我们这衙前镇本是江南岭北交界,实乃势力相争之地,古时盗贼出没,由来已久,幸而有段公、陈公两位在,才保得一方安宁。只是他二人时常出门云游四海,一去半年,甚至数载,行踪飘忽不定。”说着,便叹了一口气,“若是段公、陈公在,我们还怕什么鬼怪?便真是鬼怪,他二老也能徒手捉了去。”
何晏之只听得汗毛竖起,觉得李大的溢美之词都快掀翻了屋顶。然而见他一脸崇敬之色,何晏之也只能正襟危坐,洗耳恭听。李大将段、陈二老夸得简直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武功高强,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又平易随和,躬耕南亩,仿佛是在世的仙人。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推杯换盏,不觉已经喝到深夜,山中的土酒性温,倒也不甚醉人,只是酒酣耳热之余,那李大意气陡生,说到自己儿时上山砍柴,被野狼所逐,便是陈公救了他,那陈公还教过他几招拳脚功夫。他说得兴起,见何晏之也算是江湖中人,便起身随意比划了几下。何晏之随杨琼学过数月的功夫,又被沈碧秋所囚,被逼着练了多日的心法,一眼看去,觉得这李大虽然不曾按部就班地学过武艺,所使这几招却是精美绝伦,隐隐中竟有些眼熟。
何晏之喝了一口酒,皱着眉头又细看了片刻,脑中却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杨琼在梅林中练剑的身影。眼前这个李大的几个简单招式,竟与琼花碎玉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何晏之霍然起身,愣愣地看着李大。李大却收招回过身,疑惑道:“杨兄弟,你怎么了?”
何晏之呵呵笑道:“李兄的功夫叹为观止,我不觉看呆了。”
那李大搓了搓手:“我学会的这几招简直是皮毛中的皮毛。你若是看到段公和陈公二人练剑,那才是神仙下凡画中人哪!”何晏之微微点头,却想到杨琼优美空灵的剑势,心想,杨琼练剑时却也称得上神仙画中人。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的街道上却传来惊恐的呼救声:“救命啊!鬼来啦!有鬼!有鬼!救命啊!”
李大二话不说,拿起身边的铁杵便冲了出去,李母在门口拉住他:“儿啊,你去哪里?”
李大道:“娘,儿去捉鬼。你在家中紧闭门窗,不要出来。”
李母知道拦不住,只是拭泪道:“我儿去便去了,但要量力而行,莫要莽撞。”
何晏之跟了出来,对李母一拱手,道:“伯母放心,我随李兄一同去看看,也好有个照应。”
李母甚为感激地点了点头:“老身谢过。恶鬼伤人,你们千万小心。”
84。魅影()
何晏之随着李大追了出去; 才没跑几步; 就见一道人影从眼前晃过; 何晏之心里一紧; 只觉得那身形极为眼熟; 全身的血液便在瞬间凝固了。街道旁倒着一个人; 一对锣鼓散落身边; 原来是镇子里巡夜的更夫。两人借着微茫的月色看去; 只见那人脖子上有一道血痕,鲜血兀自流个不停; 神态极为可怖。李大俯身将伤者扶起,连唤了几声,那人还在不住地发抖; 似乎已被骇得魂飞魄散。
被呼救声所引,又有十数个壮年男子手持棍棒冲了出来。李大对众人道:“我同这位兄弟方才看得真真的; 这恶鬼分明就是歹人所扮。各位乡亲今日一定要戮力同心,一起把那恶贼捉住!”说罢,将伤者交给近旁的一个少年,领着众人沿着大道一路追了过去。
一路上的足迹深深浅浅; 何晏之见了却更是心惊; 那人分明就是内力不济; 步伐凌乱,必定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又想到在沈园之中杨琼的绝情; 心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只是当日那一掌所带来的痛苦仿佛还留在胸口; 时隔月余,仍在隐隐作痛。
众人循着足迹追出了好几里地,一直到了玉山之麓。有人见山高路险,不免有些胆怯,对李大道:“山中瘴气多,说不定有孤魂野鬼、狐仙山妖之类出没,咱们还是回去吧。”
李大却道:“今日若放虎归山,必留后患。这妖人自然又要到镇子里来吸食人血。上回死了一个王屠夫,下一回却不知道是谁要送命了。”他指着地上的痕迹,又道,“一路上看这些足迹和滴落的血迹,那人想必是受了重伤,我们唯有趁此良机一举将他抓获,送交官府,才能功德圆满,天下太平。”他于是一挥手,“愿意随我去的就一起跟上,若是心里害怕的,便回去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便有几人退后了数步。那李四海哈哈一笑,也不多言,转身领着剩下的七、八人钻进了丛林之中。此时尚是早春,山间雾气缭绕,寒风刺骨,不时有鸱鸮凄厉的哀鸣之声响起,回荡在山谷之中,听得人毛骨悚然。
众人屏息走了几步,有人指着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道:“看!是新鲜的血液!那妖人定在附近!”李大大喜,循着血迹疾步往前追去。何晏之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颗心却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果然,穿过一片密林,只见一株枯木之下,半倚着一个青年男子。他气息奄奄地靠在树干上,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边脸,惨白的脸色上透着诡异的绯红色,唇边残留着一抹猩红。借着朦胧月色望去,众人都不免吃了一惊,这男子长得实在是美丽,虽然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却依旧清秀绝伦,艳质风流,不可方物。
何晏之却心乱如麻。一路追踪之下,他其实早就有些怀疑,但此刻乍然看清对方的相貌,却依旧愣在了当场。月余未见,斯人憔悴如斯,眼前这人,不是杨琼是谁?
人群中传出惊呼之声,有人说道:“果然是妖不是人!定是山中的妖精化作了人形,所以才要吸食人血,补充精气。”李大却一摆手,喝止道:“莫要胡说,是人是鬼,先绑去见官!这人身上有命案,官府不能不管。”说着,便提了手中的铁杵,领着众人,缓步向杨琼靠近。
杨琼抬起头来,他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挣扎着站直了身体,冷冷看了众人一眼,目光迷离而飘忽。突然间,他发现了人群之中的何晏之,此刻的何晏之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满是沧桑,杨琼却紧紧盯着他,脸上露出了凄然冷笑。他的声音颇为沙哑,低沉道:“果然造化弄人,擎云山一别,不曾想到还有今日。”
众人未曾想到这男子竟然还会说人话,目光于是齐齐落在何晏之的身上。有人高声喊道:“莫非这两人竟是同伙?一起装神弄鬼,是要坑害乡里吗?”
何晏之一时怔然,李大将手中的铁杵一横,面有愠色道:“杨兄弟,原来,你竟同这妖人认识?”
何晏之心思电转,眼前这些人虽然不是习武出身,却也年轻力壮。此刻的杨琼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而自己的内力被废,空有一些招式,唬唬人倒也罢了,若真的动起手来,只怕根本不是这些山野莽汉们的对手。他想到此处,冲李大抱拳道:“李兄,咱们萍水相逢,只望李兄能听我一言。”
李大微微点头,却见何晏之飞身越过数人,挡住了众人去路,将树下的青年护在了身后。
李大怒道:“原来你们真的是一伙的?亏得我竟将你当做朋友!”
何晏之却正色道:“李兄请息怒。此人乃是我的同门师弟。我二人都是后山段公和陈公的亲传弟子,绝非鬼怪。那个吸血的妖人与我们更无瓜葛,我们亦是遭妖人陷害,一切都是误会。”
李大显然有些吃惊,脸上却满是狐疑之色:“你红口白牙,我却如何信你?”他点手指着杨琼,“若他真是被冤枉的,见官又怕甚么?”说罢,便要上前来捉杨琼。
何晏之虚晃了一招,身形一转,便徒手使出了琼花碎玉剑法中的招式,将李大逼退了几步。此刻间不容发,幸而他向来记性极好,努力回忆着杨琼以前练剑的招式,辗转腾挪间竟将那些剑招绵绵化出,糅合得简直天衣无缝。他这些日子又修习了曾氏的心法,江南四族的武功彼此间都有些渊源,眼下自己所使的功夫虽然是个大杂烩,但在这些山民的眼里,却已是精湛绝伦、威力无比了。
李大霎时瞪大了眼睛,“咦”了一声,竟不由得又退后了半步。何晏之却笑道:“李兄,这些招式你可识得?”
李大若有所思,手中的铁杵也缓缓放了下来,喃喃道:“确实,有几分相似。”
何晏之又使出一记擒拿手,却在离李大面门一寸之处停了下来,他这些招式没有内力,其实不过都是花架子而已,只是眼前的这群人浑然不知,皆骇得面如土色。近旁几人都以李大为首,见李大沉吟不语,便也不敢擅自上前。何晏之哈哈一笑:“李兄,你说我不把你当朋友,其实我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只是,俗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同你们动手呢?”他说着后退了几步,背着身握住了杨琼的手,只觉得那手指犹若寒冰,连骨节都在发颤。他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众人,朗声笑道:“李兄,陈公昔日教过你一些防身的招式,你看过他们二老的功夫,难道我使的还有假吗?”
李大颇有些犹豫:“可是,我从未听两位高人说起过有什么徒弟。”
杨琼感受到何晏之掌心的暖意,不由地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晏之,一言不发。何晏之紧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