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第7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冯魁生得粗眉大眼,方面阔口,他鼻梁塌陷,眼中闪着精光,眼白处犯起无数血丝,遮得他一双瞳仁都像泡在血海里似的。冯魁本就生得面目凶恶,在战场上呆了几年,眼中更是带着战场上特有的凶光,他单腠跪在宏佑帝的龙椅底下,心中并未觉得有半分不妥。
若是换了旁的时候,宏佑帝对他礼数不周,未行跪拜之礼,也顶多是一笑了之,若有人质问,反而还会替冯魁美言几句,说他生性粗豪,难免不识礼数。
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宏佑帝移情他处,早将冯魁之妹,德妃娘娘忘在了脑袋后面。德妃已然失宠,如今放在宏佑帝心尖上的,是他新纳的昭容秦姬。满宫上下,除了不肯服输的德妃还在那里垂死挣扎,其余人等,早就把宏佑帝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宏佑帝,心中不仅厌了德妃,连带着她这个傲慢无礼,一肚子狗屎的兄长,也一并厌烦起来。再看见冯魁语带轻慢,目空一切的嚣张样子,宏佑帝心里就像吃了两个绿豆蝇似的,膈应起来。
第112章 厚礼()
宏佑帝面色不虞,冷冷地扫了冯魁一眼,紧跟着轻飘飘地甩下句话来:“冯将军在外争战多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朕便不多加苛责了。”
这话里已经有了几分警告的意思,宏佑帝话里带刺,明摆着告诉冯魁:这回是看在边关大捷,他立了战功的份上,若还有下回,这殿前失仪之罪,定是免不了他的。
只可惜对付冯魁这样的粗人,也只有简单粗暴的法子才管用,这样明敲暗打,话里绕弯子的官话,他是怎么也听不明白的。
自打德妃进宫,冯家的祖坟上可算冒了青烟,不只冯魁父子,就连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们,也全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字不识的糙汉都能得一个吃皇粮的肥缺儿,更何况冯魁这样的嫡亲兄长,那官阶更是翻着跟头的往上涨。
多年顺遂,早将冯魁的性子纵得管天不管地的,在他眼中,东离的江山都是他守住的,皇帝能在京城搂着美人享清福,全赖他在玉龙关上浴血杀敌,宏佑帝和他这些皇子皇孙,连同文武百官们,就该对他感恩戴德才是。他肯单膝跪地,尊宏佑帝为主,已经是给了这皇帝老儿天大的面子。至于萧玉成那些真正踩着敌寇尸骨的将士们,冯魁就更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见礼已毕,冯魁身后的裨将递上北莽的降书,上面写了如何议和,如何纳贡等语。另外还有一份写了详细战情的折子,冯魁也一并将其递到殿前太监手里,由他转交给内廷总管太监洛四喜,再由洛四喜将折子承于宏佑帝的书案上。
宏佑帝向来不耐烦管这些事情,转手推给洛四喜,让他将降书和那份折子上写的东西,一一念给百官们听。到时自然有丞相刘同出言应对,他闲居一旁,倒也安乐。
洛四喜拿过折子,展开来高声念道:“宏佑十六年春,骠骑将军冯魁奉旨领五十万大军讨伐北莽。其时天寒地冻,北莽元帅石鸣天率八十余万众,于玉龙关狐子岭隘口驻扎,宏佑十六年三月初一,骠骑将军领五千精兵于青芒山西侧夹击石鸣天,两军对垒,奋战七日七夜,斩获北莽兵将无数……”
这份折子记录了玉龙关上一场长达八年的拉锯战,其惨烈艰辛,已不是寥寥数语可以写得明白的。这折子写得直白,平铺直叙,并未多添一点渲染之色,用词也十分精简,连一句多余的战场描写都没有。
然而偌大的宣政殿上,满朝文武还是被那长长的一连串记载而震惊,那薄薄的纸页背后,承载着无数战死的亡魂以及数不清的骨肉分离和战场厮杀。
只是听着,耳边都仿佛能传来战鼓声响,杀声震天。敌人的铁蹄踏破山河,多少人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妻子没了丈夫,孩童没了父亲。
战争,无论何时,都是残酷的。
金殿上鸦雀无声,人们久久回不过神来,宋辚也被那折子中暗含的沉重和血腥震撼,心头激荡不安,满腔的热血都像要沸腾起来似的。
宏佑帝已打了无数个哈欠,那份折子也总算念到了尾声。众人细细品了一下,那折子上提的最多的,就是冯魁及他手下的十二员大将,杀敌多少,擒获敌将几人,冲破敌营数次等等。满朝上下皆为冯将军的骁勇善战而惊叹,只有刘同、宋辚他们这些了解冯魁为人的人心里清楚,这战报明显经过篡改,其中的战功也几乎全都是假的,不是把别人的名字改成了冯魁的,将别人的功绩抹消,然后添油加醋,安在自己头上。就是肆意编造,夸大了冯魁在战场上的作用。
宋辚冷笑摇头,心道那冯魁若有如此能耐,也不会在德妃没有进宫之前,十余年都在军中籍籍无名,连个参将都没混上。这折子,也编得实在太过了。
宏佑帝让洛四喜将折子交与刘同,并道:“冯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大破北莽八十万大军。朕心甚喜,后日就是九九重阳,就于那日在听风楼设宴,给诸位将士庆功。”
光禄寺卿急忙上前,应道:“臣领旨。”
宫里要办宴席,宏佑帝总算是有了点兴致,听风楼是宏佑帝专门修来看戏用的,就在皇城外城的东北角上,离宋辚住的端华宫不远。
光禄寺卿不敢怠慢,将皇帝提的几点要求记在心里,不管因为什么由头办的宴席,最终还是要做到皇帝满意才成。
光禄寺卿退至一边,宏佑帝这才想起边关上那些浴血杀敌的将士们,他对刘同说道:“就请刘丞相酌情封赏,那些受伤战死的将士们,也一定好生安顿妥当,千万别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刘同不由叹气,心道这皇帝还没有糊涂到家,还知道要安抚将士,也算实属不易。连忙领了折子,收入袖中,刚要代无数战死的亡魂谢主龙恩,冯魁便高声喝道:“臣还有本奏!”
满朝文武皆看向冯魁,刘同也觉纳闷,该说的都说完了,只以这折子上写的,冯魁居功甚伟,要领封赏,自然也是头一份。
莫不是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刘同的眉毛拧了起来,这个冯魁,贪得无厌,也不看看自己还有几天可活了。若不是太子那里早有安排,自己又哪会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冯魁在朝堂上耀武扬威,独霸战功。他真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宏佑帝枯坐半晌,早就烦了,正想处理了这些闲事,快点回宫去和美人玩乐,不料这个冯魁却没完没了,要下朝了,还弄出个“有本要奏”。
满心不耐,宏佑帝瞪了冯魁一眼,冷冷问道:“冯将军还有何话讲?”
冯魁迈步上前,躬身禀道:“臣从边关回来,还给万岁带了一份厚礼!”
宏佑帝一听厚礼二字,立马就来了精神。他从龙椅上直起身子,双手扶在书案上,伸着脖子问道:“什么厚礼?”
冯魁洋洋得意,向刚刚那位递折子的裨将挥了挥手,那裨将立时会意,快步退出殿外,不多时领着二十几个小太监,抬了十来口红木箱子,上了金殿。
官员们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这箱中装的是什么。宏佑帝也是摩拳擦掌,只盼那箱子里面多装些珍珠宝贝,金银玉石,拿将回去,也好送与秦昭容,博美人一笑。
“快,快打开让朕瞧瞧!”
宏佑帝有些迫不及待,小太监们那般费力,累得满头大汗,才将这几口箱子搬了上来,如此沉重,想来里面的内容,定是丰富多彩,绝不会让他失望。
皇帝的脖子又往前探了探,文武百官们也全都把目光放在那几口箱子上。
冯魁越发得意,也不再卖什么关子,当下便让那裨将把箱子上的封条都撕了,喝命一声:“开箱!”抬箱子的小太监们一起动手,将箱盖打开。
众人举目观看,只是一眼,便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百官们看见箱子装的东西,个个面如土色,抖衣而立。
胆小的已然尖叫出声,那声音尖利刺耳,像受了什么天大的惊吓。开箱子的小太监们“哎哟”一声,抱着脑袋躲出老远,金殿上的掌扇宫女们更是吓得哭叫起来,一时间满宫哗然,殿上乱做一团。
冯魁仰天长笑,摇头晃脑的走到箱子前面,从里面拎出一样东西,递到宏佑帝面前。
“这,这是什么东西!”宏佑帝语间带颤,连忙用袍袖掩面,竟是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冯魁甩了甩手里的东西,那东西上陈旧的褐色血迹,连带着泥沙、灰土抖得满地都是,他眼中都是轻蔑,转圈看了一眼文武百官,才得意笑道:“这就是臣为万岁带回来的厚礼,一万颗北莽兵将的人头!”
那红木箱中哪有什么金银宝贝,满满当当,齐刷刷,血淋淋的,堆的满是人头。
那些人头几经辗转,经过车马颠簸,风吹日晒,早就已经腐烂变质,长相模样已然看不清了,有些人头的眼珠子里都生出蛆来,白花花的,在那些满脸血污的人脸上来回扭动,红红白白的一片,看得人几欲作呕。
宏佑帝只看了一眼,早吓得魂儿都飞了,他是太平天子,早年间又有一个强势的母亲扶持,这一生都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哪见过这等恶心的东西。原本兴冲冲的,还等着打开箱子,里面能有什么珍奇宝贝,谁料一眼看过去,竟是这般物什,宏佑帝险些晕了过去,拿袍袖掩面,冲着冯魁一迭声喊道:“快扔了出去!还不快扔了出去!”
满朝文武也个个胆颤心惊,虽说年年打仗,但对于他们这些从没在战场上呆过的人来说,那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词汇而已,没有见过血腥的人,乍一见这般景象,没有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就已经是这些大人们心智坚定,沉稳老练了。
一时之间,也只有冯魁和他手下的十二员大将神色自若,瞧着皇帝和百官们被区区几个人头吓成这副模样,脸上不由得都带出一丝轻视来。
冯魁拎着人头,听了宏佑帝的话,便笑道:“这些人头,都是为臣在战场上砍的北莽鞑子的脑袋,哪能扔了?”
他瞧了手里的人头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不只不能扔,为臣还想用这些人头,跟万岁换几个赏银花花!”
第113章 履历()
臣要用这些人头,跟万岁换几个赏银花花!
满朝文武皆面露惊异,冯魁的神态言语都无赖得厉害,手里拎着一个呲牙咧嘴,双目凸起,五官狰狞,脸上满是血污的人头,立于金殿正中,大有不给银子,就不将人头搬走的意思。
“一颗人头一千两银子,这可都是为臣和兄弟们拿命拼来的,价钱公平合理!”冯魁摇头晃脑的,公然在百官面前算起账来。
万颗人头,千两一颗,一共就是一千万两银子。且不说冯魁狮子大开口,拿这些人头上金殿来讹钱,有多让人愤恨、厌恶。就只拿他用战场拼杀,斩杀敌寇来做买卖,像商人似的用敌军人头算计起赏钱来,就足以让人不齿。
不是说不该给抚恤,只是身为东离的男人,国家的子民,面对外敌来犯,心中头一个念头,大都是保家卫国,固守缰土。东离重文轻武,虽有军户,但人数并不太多,和平时期驻守边陲还够用,可一旦打起仗来,还是要临时征兵,或从别的地方调派才行。
玉龙关上的将士们,有许多都是才扔了锄头就上了战场的,他们满腔热血,只想将北莽鞑子赶出东离的国土,让留在后方的父母妻子,能够安然渡日,不必担心成为他国的俘虏,像牲畜一样任人宰割。
冯魁用这些敌军的人头换银子,简直就是糟蹋了那些真正肯为国效力的将士们的一颗颗赤子之心。
这银子,当真是不该给他。
百官皆为冯魁的霸道无耻而骇然失色,刘同更是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冯魁神色自若,洋洋得意,手里的人头甩来甩去,只恨不得在所有官员面前,都显摆一遍。
百官们都皱了眉头,禀性刚直的大臣甚至已经在酝酿着如何向宏佑死谏,也决不能让冯魁这个小人如愿。
宏佑帝早吓得面无人色,他在坐在龙椅上,浑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似的。众人满心以为,皇帝定会将冯魁呵斥一番,绝不会答应他这般无礼的要求。谁料冯魁的话音刚落,宏佑帝便想也不想,满口答应下来,“准奏!准奏!你跟刘丞相要银子去就是了。”
宏佑帝说着话已然站起身来,他拿袍袖死死捂在脸上,不敢往冯魁处多看一眼,哆嗦着扶着洛四喜的手,像鬼撵似的,说了声:“退朝!”转身下了高台,一溜烟似的逃回了后宫。
宏佑帝都要吓死了,他一心想离那些恶心东西远些,哪里还理会什么国库开支。至于冯魁要的这笔银子该从何处而出,又以什么名头而出,他受人挟制,被冯魁拿几个人头吓破了胆子,就这般任人牵着鼻子走了,传扬出去,君威何在等等这些事情,宏佑帝竟是一样都没考虑过。
皇帝跑了,留下个烂摊子让刘同收拾。刘同的脸色铁青,无奈宏佑帝的旨意都下了,要想反驳,也得等回去后,重新拟了折子上奏,弹劾打压才成。起码在这金殿之上,是绝不能当面忤逆皇帝的意思,跟宏佑帝对着干,并开口说什么阻拦的话的。
宏佑帝极难伺候,刚愎自用,且自视甚高。他说的话就是圣旨,因此也从不许人反驳。在宏佑帝手下,想当个清正廉明,为民请命的好官,就不能太过直言敢谏了,想点别的法子,绕着弯子的把皇帝绕进去,才是刘同当了二十余年的丞相,还深受宏佑帝信赖的法宝。
心里气得抓心挠肝,刘同却很快缓和了脸色,他笑吟吟的同冯魁说话,后槽牙咬得死紧,脸皮上的褶子却舒展开来,刘同一笑,脸上就透着那么一股老谋深算的意思。
刘同拱了拱手,神情真挚无比,他向冯魁言道:“恭喜将军,日后前途无可限量。老朽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北莽写降书纳贡的一天,全赖冯将军在边关浴血杀敌,为国奋战!”
几句恭维话出口,冯魁那颗受捧惯了的心立马乐开了花,他过去很少进京,身为武将,也没与刘同打过多少交道,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