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被我砍过头-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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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榴听了,却抱怨了一句:“可算来了个容易涨好感的了。”她又愈发含羞带怯地对兀惕笑了。
……
阮绫浦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大红雕花盘莲纹床上,脸颊脖子上挂了一绺黑发,看不清主人是谁。阮绫心里悚然一惊,心道:难道自己死了以后,跌落地府,就这么不幸跟邵曜躺到了一张鬼床上?
外人都道阮绫自苏榴进宫后,就陷入了长达五年的失宠状态,他们倒是不想想,以阮氏之势大,若非是阮绫自己不肯搭理先帝邵曜,邵曜又怎么会真的让她“失宠”呢?实情就是自邵曜纳妃之后,阮绫就再不肯多看他一眼了,素日里懒怠搭理他,十天半月不见他一回且不说,哪怕是祖制初一十五皇帝必须宿在皇后宫里,也一定是同床异被,绝不肯与邵曜虚以委蛇。
现下此番情景,阮绫也只能想到是邵曜死了也不安生,企图占自己便宜。
他倒是想得美,别以为死了就能一笔勾销前尘尽弃!
阮绫抬手就去推这人,手里滑过他的一头青丝,阮绫本能地就觉得不大对劲。邵曜的头发是细软细软的,还有点自然弯,这个人的头发『摸』起来却是硬直硬直的,还是粗发,手感纹理不对劲啊!这么想着,阮绫再仔细定睛一看,心中更悚然。这特么居然真不是邵曜,而是已经被她抄了家斩了首的前丞相时怀池啊!
阮绫顿时如遭雷劈,抬起一脚就毫不客气地踢开了朝自己『露』出浅浅笑,还要来掀自己肚兜的前丞相大人。直将他踢下床铺,滚落床榻,阮绫才翻身坐起,拉过一旁的被子就包住了自己。她柳眉倒数,杏眼圆睁,“时怀池,你好大的狗胆!本宫的便宜也是你占的?这里是地府?邵曜呢?他住哪?本宫要见他!”
她只道自己已经死了,又被那金光打灭了,灵魂却还没真的死成,这地方看起来又与阳世那么的相像,那么的『逼』真,必是自己与其他已死的人一般,进了地府了,自然要问个清楚。她这一串问题连珠炮一样打出来,时怀池已经变了脸『色』,他本是清冷无表情之人,现下却顾不得面瘫了,他后退小半步,打量了阮绫一番。阮绫当皇后七年,太后三年,五年掌内宫,五年握外朝,与十年前的少女阮绫自然不同,便是现下狼狈地抱着被子,生起气来,也自有她的一股威压气势。时怀池端详之后,面『色』更是变黑了。“这里不是地府。”
阮绫微微张着嘴,没说话。
时怀池一身绸红衣,红『色』的发带潇潇洒洒落在颈侧,他本青竹一般的人物,此刻竟抿起了嘴角,漆黑点星的眼落在阮绫薄红笼雾、掐一下能出水似的面上,“欢迎来到十年前,阮绫。”
阮绫又怔了一怔,仔细看去,便才将发现,龙凤烛火光下映照着的、被红光衬染得比以往她印象中柔和许多的时怀池果然是年轻了十岁的少年人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阮绫拿过一旁的被子裹在身上,披风一样包了两层,把自己包得像座软绵绵红彤彤的小山一样。只『露』出一个乌溜溜的脑袋来,正做了白里透红、乌丝如瀑的圆丘小山顶。……什么威势给这么一裹,都消了个一干二净,她自己且还尚未意识到,只用自觉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时怀池给她解『惑』。
她这么样,全无素日里的太后仪仗武装自己,反倒不像语气咄咄,居高临下,倒像是在朝时怀池撒娇一样了。
长得太软太可爱,大抵便是这点不好,稍有不慎,便摆不出她堂堂太后的架子来了。
她自己尚未意识到,冷清的时怀池已然『露』出了平时不易见的笑意来,“为防你再抄我一次家,斩我一次首,我已经先下手为强,把你娶了。今晚便是新婚之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绫整个身子都僵在了一块,心内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来打去,一忽是这个占了上风,一忽是那个领了头处,至到最后,就连阮绫自己心里都『乱』七八糟,毫无头绪,愈发糊涂了。
时怀池看阮绫如此懵『色』,又道:“皇上宠幸苏妃五年,苏妃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致使国基不稳,皇上与她在一块,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阮绫一听,心里的小人也不打架了,神『色』却是更不好。
阮绫幽幽瞥了时怀池一眼,慢慢往车壁上一靠,将脑袋和身子贴在了车壁上,心里冷笑,对不住了,邵曜他绝后,是本宫整的。
想到这,阮绫心中更觉混『乱』,不应该啊,自己不应该对苏榴动恻隐之心啊。
时怀池看阮绫皱起了眉,仍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别扭,又给她找到了理由:其实她也不总是无情无义。不顾着她爹,总还顾着她族人。
念及此,时怀池心口便是不可自抑地一热,他隔着袖口抓住了阮绫的手腕,言语铮铮,似是发下一段誓言:“我必不与皇上一般。”
阮绫意外地将他看了看。
看到时怀池眼里的点点微光,闪闪的,带着专注。
……阮绫心道:爱卿,本宫没打算和你发展一段感情,你就别想多了。
阮绫缓缓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对着时怀池稍稍背转了身,并没有回话。这便是无声的拒绝了。
这么多年来,阮绫已经只相信自己。
天下男人皆薄幸,时怀池这些话,听过也就罢了,她也不会当真,更不会往心里去。
时怀池专注的眼眸微微黯了黯,不过阮绫明显的不乐意听,他也就没有再拉着阮绫说这一种言语了。
马车有规律地朝前奔着,轻轻晃着,发出轻微的咔哒咔哒声,阮绫脑子昏沉沉的,靠在车壁上慢慢睡着了。她手里抱着的一个迎枕滑落下来,落到时怀池腿边。时怀池拿过抱枕推到一旁去,看阮绫空歪着头,睡着的姿势看着就让人难受,轻轻地拉着她往自己怀里倒过来,一言不发地抱住了。
她睡着了,眼睛闭上,呼吸均匀,眼底不再有那种乍一看随意仔细一琢磨是警惕戒备的光,看起来就愈发的天然无辜。
时怀池轻轻地给她撩开了贴近眼睑的两根发丝,坐直了身子,看向对面的车壁。
阮绫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了那种半梦半醒的感觉,而自己就在时怀池怀里。她偏头望去,窗外有一丛桂树的枝叶遮蔽了大半个窗子外的空间。
到家了?
阮绫一下子挺坐起来。
她想起自己居然错过了唯一能阻止苏榴的机会,竟然就这么放过了她!
这怎么像是鬼『迷』了心窍一样?!
阮绫神『色』阴晴不定,更多的是难看。时怀池便在一旁问她:“你怎么了?”
阮绫没有理他。
她撑坐在榻边,看着自己的绯红霞云裙摆发呆。
今日自己在阮府的行为由不得阮绫不多想。
她从不是会临阵变卦的人,也从不是会因为一点恻隐之心,就能改变主意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被人骂无情无义那么多年了。
阮绫越想,面『色』越是煞白。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苏榴刚入宫那一年,邵曜对苏榴和自己那反复无常的变化……
“你怎么了?”时怀池在一旁问阮绫。
阮绫双手紧紧握着榻沿,手背两根蜿蜒的青筋清晰可见。她的头往前低垂着,身子微微往前冲着,没有言语。
阮绫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实际上,她还记得。
她便想起来,苏榴入宫头半年,邵曜那些反复无常的行端来。
邵曜对苏榴好时,他一个从不打女人的人,居然还打了自己一巴掌。那时候阮绫做了什么?她不过是发现自己每日要折来『插』的红梅园那天给苏榴抢先折了一枝最迎风招展最好看的红梅去。还是阮绫头一天就看中的。阮绫很生气,心想,你这个贱人,抢我男人就算了,居然连我的一枝『插』花都要抢?
真以为自己进了宫,受了宠就能上天了?
阮绫便叫她抱着红梅枝,就着皑皑白雪,膝盖枕着比搓衣板更崎岖的红梅枝,跪到了红梅园口。
明明白白告诉她,红梅她可以折,但是自己也可以叫她跪就跪,叫她用什么姿势跪,她就得用什么姿势跪。
邵曜就为这事,打了阮绫一巴掌。
他打了自己,阮绫还可能原谅他吗?
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偏偏邵曜的态度又很反复,前几天才打了自己,过几天,又要跑到门口来喊话道歉。那一天正好下了鹅『毛』雨加雪,邵曜居然还想跟自己卖惨,不打伞喊话。他也不想想,他若是因为自己生了病,满朝文武当然不会全部上奏劝诫他,反倒要说自己这个皇后小『性』不识大体。
这等暗亏阮绫如何肯吃的?
阮绫便叫元扇立刻去给邵曜打伞,又着人去把御花园里那只埋下的鹦鹉尸体又挖出来,递到他面前。
阮绫也没见过那只鹦鹉尸体变成什么样了,据说是尸和泥混在一块,烂成了一团黑乎乎臭烘烘。
她是不知道邵曜当时看了是什么反应,他后来又站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走了。阮绫听说苏榴梨花带雨请他看大夫,他都不让看。
那时候,阮绫无情无义的天赋已经开始暴『露』,心中并无任何怜惜,只是嘲他:做什么样子给本宫看呢?
没过两天,他果然又与苏榴恩恩爱爱去了。
雨夹雪的势头也跟着这场闹剧的收尾变小了些,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雪化了一些,冻了一些,路中央扫的再干净,也难免黑乎乎亮晶晶地积了一些在路旁夹角里。
明明是新尘覆路,却好似积年的旧灰顽垢一样使人头疼。
阮绫就坐在窗里边,看着外面被鹅『毛』雨夹雪打得焉了吧唧的青草地发呆。
自从她铲了铃兰,院子里就没有种过任何花了。原先是棕黑的土壤坑坑洼洼翻在面上,宫里人觉得不好看,又看她不想种新花,就建议她种上一批草,阮绫同意了。于是那一片坑洼洼就变成了平整的草地。雨水打在草叶上,又顺着叶子落进棕黑的泥地里。
这样一幅静谧的雨落草叶图景,她看了许久,到底有多久,阮绫也记不清了。
……阮绫脸『色』愈发白。
时怀池以为她病了,摇了摇她肩膀,把阮绫摇回神,问她:“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阮绫恍恍惚惚地,无神的目光盯着地板,喃喃回时怀池:“……邵曜。”
时怀池按着她肩膀的动作都跟着停了一下,他原本有些忧心的目光,现在变得有点揪心,时怀池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你想他做什么?”
阮绫也没有去看时怀池变化了的面『色』,仍旧盯着地板,神思不属,魂灵漂移,“想他那时是不是其实还喜欢我。”
“……他是苏妃的。”时怀池也顺着阮绫的目光看了看地面,除了青白的砖,别的什么也没有。他又跟阮绫重复了一遍,“他是苏妃的。”
他是苏妃的。
阮绫终于回过了魂,她眼前淅沥沥的雨『色』变成了青白青白的地砖,就连地砖上的万福纹都清晰可见。
这句话又提醒了阮绫。
是了,她想。
纵然邵曜头一年有些反复,那大抵是他以为自己还有回心转意的可能,做做样子,想哄自己。后来发现自己实在哄不回去,不就专心致志喜欢苏榴去了?
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啊。
阮绫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真是想多了,似苏榴这种邪法,似乎管的时间也不算特别长,怎么可能一直用呢?
阮绫摇摇头,想来想去,自家里回去再要求把苏榴除名也是不可能了。惟今之计,还得去找林景。
她就转头跟时怀池说:“我要去找林景。”
时怀池面『色』微变,想也不想就回她:“不行。”
阮绫些微有点囧,晃了晃子,中还是滴血不出,她只好对着口往里一看,便只能看见黑黢黢红暗暗的一团,已经凝住了……
“怎么回事?”时怀池又问话了。
阮绫颇为尴尬,呵呵笑了两声,“这个,好像冻住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更显得又无辜了好几分。
时怀池拿过她的子,也跟她似的,探了一只眼睛往里看了看,就起身去了桌边,拿过交杯酒的酒壶往这鸡血里倒了一点,晃晃子,融了里头的血块。又端着小瓷回来,往帕子上倒了一点血,问阮绫:“够了?”
“应该,够了吧?”阮绫也不是很确定,十年前晃过一眼的东西,如何能记得那么清楚?时怀池想了想,又往上头多倒了好些鸡血,直将这子几乎清空了。才把瓷递还给阮绫。时怀池做好了假,自己一拢元帕,拿着它丢到了外边的小榻上。
阮绫『摸』了『摸』鼻子,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拿被子把自己包得更紧了。
时怀池又折返回来,清凉怡人的专注目光盯着一人占用所有被子的阮绫默默看,好似意有所指,偏偏又一句话也不讲。阮绫已经带着小山一样的被子靠到了里头的床壁上,被这么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也不好一直无视。只好开口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你可以睡那边的榻上。”她小心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遥遥往榻一指。
结果时怀池居然头也没回,就毫不犹豫地回她:“不行,这张床我要睡一半。”他见阮绫立时拿警惕的眼神看自己,顿了一顿,只好又道,“榻太短了,不好睡。”
这上头,时怀池仿佛很是挑剔。他说着话,也不管阮绫答不答应,就和衣躺到了床外侧,果然不多不少,正占了一半的宽度。若说他不迁就人,他又偏偏好似有些君子风度,说一半,就一半,半寸也不多占,同时的,半寸也未让给阮绫。
阮绫便有些气,她被被子压得像个负重累累的葫芦娃,拖着被子艰难地挪了挪,小山般挪到时怀池身侧,居高临下地望他:“时爱卿,本宫明天就让人去做长榻,今天,能不能委屈你,暂时屈尊睡一下你自家的短榻呢?”她故意加重了自家这个词,好提醒时怀池,是他自己没做好相宜的家具,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