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拾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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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扫了她身后的傅云书一眼,斜着眼看着她,“怎么?又混吃混喝来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么难听。”凤酩眉目无波,语调浅淡。
那女人继续打量着傅云书,突然恍然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傅家那老狐狸的宝贝小儿子吗?怎么你带着来了?”她一扫之前对凤酩不屑地神情,对他极其客气和蔼道,“你好像是叫云书对吧,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傅云书摇头,想破了也没想出来哪里见过她,她又道,“你娘那时候让你叫我欢姨的,当时见这娃娃就觉得看着讨喜,果然长大了更加可爱了,哎,”她大叹了一口气,“不像我自己,就养了三个女儿,老二老三还好,尤其这老大,实在是,哼哼。”
傅云书心里开始暗想,欢姨,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叫过欢姨的。那不就是镇南王凤寻欢,那不就是凤酩的娘,这凤酩,不就是她的大女儿吗?
他愕然地盯着那对母女,凤酩正一手搭在她肩上,“多做一只又不会死人。”
“你要吃?”
“不是我。”
她看了傅云书一眼,“是给这小娃娃的我就做了,你嘛,就免谈了。”
凤酩淡淡一笑,没多久,烤炉里传来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凤寻欢用铁叉叉出六只烤乳鸽。五只装盘有人来取走,另一只她送到了傅云书面前。
厨房地方不大,凤酩在角落里清了张小圆桌子,拉开椅子让他坐上去,小碟放在面前,她坐在他对面熟练地劈开那酥烤乳鸽,肉全都放到了他面前的小碟上面。凤寻欢又递了碟蘸酱上来,傅云书一边吃一边好奇地看着凤寻欢开始烤另一批乳鸽。
“很奇怪,是不是?”凤酩突然道。
他点头,她手下不停,“她一直都喜欢做菜,十年前卸甲,洗手息战,就开了这家飞雪阁。”
“所以你是继承了她的衣钵,开始披甲上战场。”
“算是吧。”她把劈好的肉送到他碟子上,“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会。”他瞪了她一眼,凤酩摇头,“你说你一直吃这么多,就不怕什么时候吃成一只小猪崽子?”
“才不会,你以为都像你,胃口小得跟什么一样,你不知道有好东西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
“我知道。”
他抬眼看她,见她眉眼中竟然有着淡淡地一丝遗憾,一时奇怪,也没太在意。
凤寻欢分神看过来,摇头轻笑,手里铁叉翻转着挂在炉里的乳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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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一只乳鸽,厨房里匆匆忙忙的,飞雪阁的生意一向非常好,人手不够也是经常的事,偏偏这个镇南王挑人极其严苛,宁缺勿滥,导致这里一个伙计干的通常都是人家酒楼几倍的活,当然赚得钱也要多得多。
凤寻欢指着身后长桌上好几个托盘,上面都摆着好几盘菜,对凤酩喊道,“给我送点出去,别闲坐着了。”
她站起身,两手各拿起一个托盘,走了出去,傅云书站起身,走到凤寻欢身后,看她炒菜。
“小娃娃,乳鸽味道怎么样?”
“好吃,以前我就一直想来,可惜偶尔才能吃到一次。”
“多了就不稀罕了。”
他看着她飞快地翻着手里的锅,葱爆羊肉在里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香气扑鼻,“你菜做得这么好,她胃口却那么小,真浪费。”
凤寻欢一笑,“她小时候胃口可不小,还是大得厉害,一顿饭吃得顶人家三个人的量。”
“那她现在怎么?”
她叹气,“这还得说到她十五岁那年。酩儿她从小文武双全,十岁开始就跟我出征。当时正和迅影交恶,边疆战乱频频,她年少气盛,有一次贸然独自迎敌中了埋伏,我为了救她受了重伤。”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从此就使不了了,也就能拿拿锅铲了。”
“那她”
“她自责万分,竟然绝食了三天三夜。”
“啊。”傅云书惊呼。
“我当时昏迷不醒,没人劝得住她,醒过来的时候就知道她已经昏厥过去。”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虽然知道定是无恙,他还是忍不住揪起了心。
“她连着发了五天的高烧,一条命也是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当时宫里的御医甚至说她身底大伤,已是无药可救。”
凤寻欢手里不停,把羊肉盛盘,傅云书替她端到长桌上,“然后呢?”
“之后,胃口就变得这般小了。而且,自那以后,她就彻底接去了我的担子,甚至不许我再上战场。”
傅云书不再说话,凤寻欢轻笑,“不过自那之后,她行事都成熟了许多,甚至被人传得从未有过败绩。”
“难道不是吗?她本来就很厉害啊。”怎么说也在大帐里呆了一年半载,至少就他所见,凤酩简直就是个神。
“用兵如神倒是不假,不过这战场上的事,哪里是胜负就能说得清的。”她又起锅熬油,傅云书站立一旁,说实话,他在战场上,几乎就没离开过扎营的地方,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凤酩的大帐,睡的地方也是在大帐一边架起的一个单独小帐篷,和大帐还有一帘相通。
凤酩出战的时候从来不会带他出去,他所能见的,也就是她在大帐里随手指点,千军阵如同过家家一般容易的画面,也正是他差点一颗芳心沦陷的场景,他连连摇头,乱想什么呢?
凤寻欢不再说什么,正巧凤酩回来,见他起身,“该走了。”
傅云书跟在她身后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第4章 书情(完)()
出了飞雪阁,才走到半路,天居然下起了雨,凤酩回过身,见他举高手挡在自己脑袋上,她解开了外衣。
“你干什么?”他不解地看着她,衣服落下来,披在他脑袋上,是一股熟悉的气味,他隐隐约约似乎记得,刚到大营的那些日子,他总是难以入眠,睡着了也很不安稳,半夜总是会踢被子。可是后来就慢慢变得总是一夜好眠,那个时候,好像一直会闻到这阵气味。
她揽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到一户人家门廊下面躲雨,他掀开衣服,正对上她的视线。头发已经湿了大半,她转过脸,看着外面,雨势越来越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街上的人跑的跑,躲的躲,已经变得空荡荡了。
他也抬眼,看着屋檐上滴落的水滴,“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凤酩突然转过头,动了动嘴,他没听到任何声音,“你说什么?”
“明天晚上,陪我进宫。”
“为什么?”
“庆功宴。”
“我不喜欢那种场合。”他摇头,凤酩伸出手,就在他以为她的手快要贴上他脸颊的时候,她将他沾湿的发丝从脸上拿开,“不去也得去,你也是我均天骑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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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书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只看到凤酩跪在御前,皇帝微笑地看着她,“你想好了,要什么赏赐?”
“是。”
“是什么?”
“但求皇上收回成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帝眯起了眼,危险地看着她,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皇城闺阁男子众多,为何陛下非定此人不可?”
“因为他是傅丞相的嫡子,论身份,再合适不过,加上他尚有半年才会成年,抵迅影境内时,正是成人之时。”
“陛下,臣已经说了这就是臣要的赏赐。”
皇帝一挥手,“这不算赏赐,朕说了会赏你,没说会答应你什么事。”
“那臣要的赏赐,便是傅丞相的幺子。”
他只听到自己脑中轰然弦断的声音,凤酩挺直的脊背远远地在眼前闪过,皇帝的声音传来,没有人听得出其中莫名的兴味,“你当真决定了,只要这个赏赐。”
“是。”
“既然如此,朕就代傅丞相准了这门亲事,将傅家小公子傅云书赐婚与你,待其成人后,再行迎娶之礼。”那声音,轻快地凤酩抬起了头,看到她这位皇姨脸带笑意,她脑中终于清清楚楚闪过一句话,她被人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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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的庆功宴上,凤酩推了皇帝的赐婚,甚至没有问那要赐婚与她的究竟是何人,两年后,她却自己求了这亲事。
她苦笑着站在书房的窗前,原来,兜兜转转,她这一世,最终还是栽在了老狐狸手里,注定要与这小狐狸绑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她心甘情愿,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了。
“将军,午饭。”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进来。”
傅云书推门进来,这一次,凤酩正对着他站着,他偏过脸不看她,这一次,不再是小侍的打扮,不再是小侍的身份,傅丞相回府,却以未婚妻夫培养感情的名义又把他送进了将军府。
她低头,笑着看那缺了一角的肉卷拼盆,“你不是说难吃吗?”
“就是。”
“还生我气?”
“没有。”他放下托盘,凤酩走到桌前坐下,“闹了这么多天别扭,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她把肉卷的盘子推到他面前,筷子递给他,傅云书奇怪道,“你干什么不吃?”
她摇头,“我对大蒜的味道过敏。”
他一怔,“那你还让厨房做”声音止住,这些菜,她确实一次都没有吃过,每次都是进了他的肚子,难道说她一开始就是为他准备的。他低头不语,嘴里嚼着肉卷。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她又问道。
“你是左将军。”
“那又什么样?”她不解道,这和她是左将军有什么关系。
“你将来还会是镇南王。”
“然后?”
“你会有很多侍君侍郎。”
她一怔之下,终于知道他一直在担心什么,她摇头轻笑,“你不知道镇南王府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吗?”
“什么?”
“我爹生了我们姐妹三个,你说为什么我娘就只三个女儿?”
“她”
“因为她就只有我爹一个男人。我爹去世那么多年,她一直都没有续弦,她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再无人可以入眼。云书,我也一样,对我来说,一颗心分不了几份。”她难得说了一长句话,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是说,你只会娶我一个?”
“是。”她轻轻眯眼,“你愿意吗?”
他红着脸,终于点下了头,要不是喜欢上了她,怎么会因为那晚上她要来的婚约欣喜地一晚上没睡着,虽然之后担心了这么久,他却没想过不答应。
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我以后还可以跟你一起上战场吗?”
“你怎么这么指着有仗可以打吗?”她顿了顿,“如果你能不再踢被子的话就可以,我可不想再每天晚上爬起来给你盖被子。”
原来真的是她,他低下脸,“我要是嫁了你,我们不是睡一起吗?”
凤酩一怔,随即浅浅地笑开来,“也是。”
不过我还是不会让你亲见战场,那样的血腥,我自己来承受就可以。她的眼角,带着一丝不忍,如果可以,没有人比她更不想要杀戮,然而,她却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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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朕这次可是赢了,从此以后,你可不能再提什么辞官归隐的事了。”
“老臣领命。”她从御书房退下去,暗自摇头,要不是她一路打点,怎么会搞得定凤酩那么难搞的家伙,现在,总算是功德圆满了,她这最宠爱的小儿子,终于也找到一生的幸福依靠了。
一个月后,御风八皇子前往迅影和亲,被封为太女主君,也就是以后的迅影皇后,自他嫁过去之后,御风迅影交好百年,再未因边境征战过。
大半年后,左将军凤酩迎娶傅丞相幺子傅云书,碎了皇城一地男儿心。
婚后在一次家宴上,傅云书吃烤乳鸽吃得开心,忍不住多喝了些酒,凤酩想要拦住他的时候为时已晚,只得抱着醉醺醺的他回房。
他眯着眼拽着她的衣服,“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她一怔,难道不是傅丞相带着他来找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你和皇上还有好多好多其他人在围场狩猎。我求娘带我去,”他打了个酒嗝,“我当时扮成了她的小厮。”
“我问娘你是谁,她说你是左将军,她问我怎么了,对你有兴趣?”
“我说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明明心软得很,还把人家射出去的箭偷偷射飞掉,偏偏要装出一副比谁都冷的样子。”
“娘就笑,她心软?我让你去看看,她在战场上杀人的样子。”
“可我还是没见到。”他的声音低下去,埋进她怀里,不一会,竟然睡了过去,凤酩脱了他的衣服,上床拉下帘帐。
她爱怜地吻过他的脸颊,抱着他仰天看着床顶,原来,你还真是一眼就把我看穿了。
她闭上眼,唇角浮现出一个满足地笑意,从此,那些让我遗憾的,再也不能吃的美食,都可以由你替我代用了。
第5章 家有闲夫(一)()
楔子
“阁主。”清越有些迟疑地走进书房。
“什么事?”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女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主君,他,又留书出走了。”
“拿来。”
那女子看完字条,无奈地摇头苦笑,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九儿:
我是真得要离家出走。上次是不小心写漏了,这次我不会再不小心告诉你我要上靖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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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传名震江湖的衣九少爱兰,因为九少所有衣物的衣袂上都绣有一支幽兰。既然九少的衣物都是由第一绣坊的头牌织公所制,这兰花想必也是绝世绣品。
但有一日,一胆量极大,头脑比较直的武林同道细看九少衣袂上兰花,发现绣工粗糙,不仅毫无神韵,用的绣线和衣物的用料更是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不解之下询问九少缘由,九少但笑不语,伸手轻抚兰花,目露柔光,看得周围路上的年轻男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