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2:永夜初晗-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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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羽的手便抽不回来,终于缓缓落下,轻轻抚在小黄头顶,顺毛轻抚:“乖小黄,乖小黄……”
小黄歪着头,甚是享受。闻人羽看它神情,也不由得心怀舒畅,手心最初的酥麻针刺感过后,渐渐觉得舒畅柔软,一时竟不肯离手。
夏夷则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温情,道:“至于鲲鹏幼雏如何变化鲲鹏,唯有自愿一途。而这自愿,有时又至为简单,便是被视为友,而非被视为奴。”看向小黄,温言道,“你可愿意?”
话音方落,就见小黄身形一顿,蓦地张开眼来,精光四射,傲视四周一圈,在乐无异身上看看,点点头,忽地跳到地上,歪歪扭扭向室外跑去。
三人急忙跟上。
到了外间,小黄站在空地上,似乎僵在那儿,紧跟着,浑身一抖,迸发出耀眼蓝光。一股异样的气息向外蔓延,如浪如潮,又如高天罡风,三人迎面撞上,只觉口鼻窒息、束缚重重,一时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异,快退!”闻人羽一声叫罢,忽见乐无异仍在发呆,心头一急,正要上前,夏夷则一晃身,抢到乐无异身边,抓住他手,向后飞出。闻人羽来不及多想,只觉气势逼人,慌忙纵身急退。
退出十丈有余,那一股迫人气息方才减弱。闻人羽定睛望去,前方闪电纵横,蓝白之气纷纭游走,小黄毛淹没其间,早已不见踪影,电光云气翻涌暴涨,势如一团气球越涨越大,突然间,电光中响起一声激鸣:“咻……”
声如狂风怒号,又似沧海狂啸,附近三人耳鸣心悸,魂魄也似随之动摇。
鸣声经久不绝,乐无异承受不住,双手捂住耳朵,眼望着电光蓝气凝聚成形,化为了一个庞然大物——形如巨鹰,羽毛焕然,双眼金光迸射,利爪如钢似铁,当它站立起来,抖开翅膀,巨大的双翅似要覆盖山顶。
“鲲……鹏……”乐无异放开耳朵,惊叹出声,其他二人也注目巨鸟,流露敬畏之色。
“咻——”鲲鹏昂首向天,又是一声长鸣,叫声远远送出,有如万里长风。众人听在耳中,均是跃跃欲起,大有飞腾之感。
鲲鹏叫罢,转向乐无异,目光炯炯有神,身上涌出磅礴之气,平地卷起一阵狂风。
“小黄……”乐无异不由大叫一声。大风应声而止,鲲鹏低下头颅,清澈巨大的眼眸中流露出桀骜的霸气,眼睛微微一眨,又是先前调皮熟悉的神气。
乐无异上前抱住小黄,轻轻摩擦,道:“好家伙,可长大了。”他退后两步,看着小黄巨大体态,笑道,“哈哈哈——以后可不能再戳你屁股了。”
夏夷则、闻人羽、小黄:“……”
小黄显出本相,在半空中试飞一会儿,气势惊人,即便夏夷则不说,乐无异和闻人羽也知道驮载三人,飞行千里也并非难事。
则数日间到达朗德,显然也是轻而易举。这更坚定了明日启程的信心。
三人各自收拾东西,想到纪山一行,并非全无收获,对于找到谢衣,也信心更增。
是夜,乐无异一早歇息,熬到半夜,却仍是睡意全无。他索性起床下楼,到屋外继续操练偃甲。
为免惊动他人,乐无异远离精舍,走到凉亭附近,正要放出偃甲,忽见凉亭棋台边,黑乎乎站着一道人影。
乐无异揉眼细看,那人已然回过头来,淡然说道:“乐兄也睡不着吗?”
乐无异道:“夷则……你也在这儿?”
“睡不着。”夏夷则道,“乐兄可通棋艺?”
“会一点儿。”乐无异耸肩笑笑,“老爹说,下棋如打仗,懂一点儿也是好的!”
夏夷则略略点头:“左右无事,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好啊!”乐无异来了精神,“反正睡不着。”说完取过棋盒,就着明月清风,两人紧一着慢一着地下起棋来。
夏夷则少通棋艺,屡得师尊指点,自负棋艺高明,是以棋路开阔,落子极快,招法凌厉,攻势如潮,大有速战速决的意思;相形之下,乐无异慢条斯理,一反平日跳脱,每一步都深思熟虑,然而棋路绵密、防守谨严,夏夷则出子虽如水银泻地,仓猝间竟也觅不着他的破绽、屠不掉他的大龙。
黑白二棋一路纠缠,乐无异形势局促,可也不曾陷入绝境,偶尔还击一手,颇有天才手笔,往往一子落下,破掉夏夷则必胜攻势,而后趁机进取,稍稍收复失地。这么五六个回合下来,此消彼长,下到中盘,黑白二棋平分秋色,竟然难分高下。
夏夷则暗暗吃惊:“无异生性随意,全无棋手风范,何以棋力如此高明?看似不成章法,却多有天才之想,屡次出人意料。这么下去,胜负难料。”想着便收起小觑之心,落子放慢,深思熟虑起来。
下棋并非乐无异所长,全赖头脑过人、随机应变,对手一旦心念专注、思虑周详,立刻有些招架不住。又下了几子,丢了东南一角,中腹大龙也险象环生,好在他心性豁达,并不执着于胜负,手里玩弄棋子,口中笑嘻嘻说道:“夷则,我爹常说,棋品就是人品,你的棋风跟你的剑法一样,杀伐决断、锐不可当,看样子我快输了。”
“乐兄谬赞。”夏夷则脸上淡漠,手上的棋子却好比钢钉,一一扎在乐无异棋局要害,“恩师也曾告诫在下,在下棋风杀意太重。”
“欸?”乐无异看着棋盘,眼睁睁看夏夷则洞悉局势,破了他一手伏笔,大皱眉头,“我还当能瞒过你呢,结果还是被看穿了!”
夏夷则神情淡淡:“乐兄早有胜机,却弃而不取,反而屡行缓兵之计,想不察觉谈何容易?”说着又落一子,“世人博弈,唯求胜耳。为何乐兄反其道而行之?”
“你呀,就是做什么都太认真了。”乐无异也落一子,笑道,“下棋不过图个好玩。速战速决虽说爽快,却少了些人情味。又不是非要分个胜负,干吗这么认真?再说,多下会儿,不就能和你多说几句话吗?”
夏夷则手下停顿,默然无言,打量无异片刻,道:“乐兄果然与众不同。”
“欸,怎么说?”乐无异笑嘻嘻的。
夏夷则叹息一声:“偌大长安城中,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乐兄身处其间,又岂会不懂?”
听到此处,乐无异蓦然想到乐园、想到长安爹娘,不由得略微黯然。
夏夷则冷冷一笑,道:“输了,就想赢;赢了,就想一直赢下去。若是没有,就不择手段去争;已经有了,就想方设法继续攥住——人心就是如此,深不可测,永不餍足。”语气中隐含讥讽。
乐无异想了想,摇头:“也不尽然,总有例外。譬如,夷则你,就绝不是这样的人。”
夏夷则轻轻一叹,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竟在下棋?谁赢谁输?”
身后忽然传来语声,两人回头,只见闻人羽提着酒坛,披风戴月,袅袅走来。
“还用问?当然是我输啦。”乐无异推开棋盘,“你手上抱的什么?酒?打哪儿来的?”
“厨房里的。”闻人羽说道,“地下有个酒窖,只剩这么一坛了。不过……”
“不过,不告而取,是不大好。”乐无异想了想,道,“回头我去留锭银子。等见了谢衣爷爷,一并向他赔礼。”说着已快手快脚拍开泥封,醇香四溢,令人陶醉。
夏夷则也道:“此夜月白风清,正宜一醉。”
闻人羽笑着坐下,说道:“你要养伤,能饮酒吗?”
夏夷则抬手,凝取山风露气,结成几只莹白酒盏,递给闻人:“不妨事,浅酌便罢。”
乐无异却等不及了,端起酒坛大喝一口,伸袖抹嘴,眉飞色舞:“好酒,好酒!”
夏夷则和闻人羽均是莞尔,逐次斟酒浅饮,无论风度酒品,都比乐无异风雅十倍。有酒助兴,三人谈论幼时经历、近年见闻,你一言,我一语,不觉渐生醉意。
峰高月低,离天犹近,远方群山低落、云烟升沉,势如波涛连绵、一望无边,头顶小月一盏,如灯如烛,在云雾之间若明若灭,皓洁的月光洒落山顶,铺银砌玉,映亮了山亭边的三人。
乐、闻二人喧闹如故,醉态可掬,夏夷则依然清醒,目光清亮,看向上方明月,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如此畅快——无拘无束,无遮无拦,只觉面对这一对少年男女,大可心无旁骛,托以生死。
流月城。
时已入夜,一间华丽居所,画壁锦帐,玉灯高悬,陈列各色偃甲玩偶,地上铺着雪白地毯,干净绵软,赤脚行走不觉寒冷。
沈夜倚坐窗边,手旁一卷木简,一盏薄酒。室内温暖,他未着外裳,苍白面颊被炉火映得微红。一侧堆满绮绣的床上,他唯一的亲人——妹妹沈曦,怀抱一只长耳布偶兔子,正沉沉酣睡,长发流水一般,从枕畔流淌出来,一直垂到床下。
说来这兔子,是廉贞祭司华月亲手缝制,沈夜极不喜欢,多次腹诽华月的眼光,却不料沈曦一见之下,如获至宝,从此爱不释手。可见血缘有时也未必牢靠。
沈曦年岁与他相仿,却由于某些缘故,无论外貌心智,均停留在十岁年纪。
月影深处,流月城中,溶溶月光下,偌大城市残破冷清,仿佛洪荒废墟,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颓丧死气。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到底是安详的。
沈夜明显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一丝风声从外面传来,沈夜向窗外伸出手去,“嗒”的一声,光影微闪,一只偃甲鸟停留在沈夜手指上。
沈夜从偃甲鸟鸟腹中取出一卷纸条,将鸟腹合上,手一抖,偃甲鸟双翅一展,飞了开去,瞬间不见踪影。
沈夜坐到床边,拆开一封信函,是以密文写就。沈夜飞快扫过,神色变得凝重。
“已查实:十八年前,捐毒战场,有人施用流月偃术,极类谢衣。”信函末尾,画了一只大睁的红色眼睛。
炉火跳跃,沈夜眼中寒光凛凛,令人畏惧。
“哥哥?”忽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旁响起。沈夜扭头望去,沈曦半躺半坐,斜斜倚靠床栏,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哥哥,你不高兴了?”
沈夜掩去目中厉色,温和笑道:“没有。小曦醒了?”
沈曦哼了声,嘟起小嘴,小声道:“哥哥骗人。哥哥总在不高兴。”
“的确没有,只是遇到一件有趣之事。”沈夜随手合上窗扇,赤着脚,走到沈曦床前,理了理她纷乱垂地的长发。
“哥哥,给我讲故事好吗?”小曦趁机枕在沈夜膝上,语带祈求。
“好啊。”沈夜微笑,“要听什么?”
“巫山神女的故事。”小曦注目远处,意似神往,“上次还没听完呢!”
“巫山神女。”沈夜想了想,“上次讲到哪儿了?”
“讲到神女姐姐喜欢司幽大人,司幽大人却不喜欢她,神女姐姐好伤心好伤心……”
沈夜眼色复杂难辨,停顿片刻,才笑了笑,慢慢说道:“不错,就是这里。族中相传,不久之后,巫山神女发觉自己即将死去,而且由于某种缘故无法轮回。于是,她向司幽上仙表白心迹。”
小曦睁大眼睛,为故事中人牵念不已:“然后呢?神女姐姐那么好看,司幽大人会喜欢她吗?”
沈夜摇头:“司幽早已摒弃俗念,自然婉拒。神女心结深种,至死不肯再见司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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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鲲鹏·朗德(2)()
小曦既难过,又困倦,小声嘟囔:“怎么这样……”
沈夜平静道:“神女生前心愿未遂,她亡故后,司幽却陷入长久的自责。后来,天皇伏羲将整个流月城封印于巨大结界之中,与世隔绝,族中再也没有人见过司幽。”
说到此处,忽觉膝上沉重,低头看去,沈曦已悄然入睡,小小的瓷玉般的脸蛋上,犹挂着伤心怜悯。
沈夜望着妹子,眼里流露出不易觉察的痛苦,俯身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小声说道:“好好睡吧,做个好梦。”
他放下女孩,直起身来,闭了闭眼,恢复沉静本色,一拂袖袍,飘然走出内室。
外间,一位女祭司默然伫立,见他出来,躬身行礼:“属下华月,参见紫微尊上。”
一旁有侍女上前,为沈夜更衣。沈夜接过外袍,示意侍女退下,方对华月道:“劳你久等了。有事?”
华月错开视线,低头道:“方才接报,海市矩木枝已被毁去。而且,”略作停顿,似在斟酌,“毁木之人中,有一名天罡。”
“天罡。”沈夜双眉一扬,“百草谷派来的?”
“多半是的。”华月始终不与沈夜对视,低声说道,“那件事,尊上可还记得?”
沈夜点头,披上外袍,平淡道:“前些日子,有个天罡妄图潜入无厌伽蓝,我还知道,他曾经去过捐毒。无妨,我另有打算。”
华月自然而然上前,为他整束衣带,轻声道:“属下担心,百草谷已有所察觉。”
“随他去。”沈夜冷冷说道,“只要是秘密,就终会泄露,隐瞒这么久实属侥幸。”他沉默一下,又说,“砺罂对投入下界的矩木枝数量早有不满,盟约崩盘不过早晚之事……但目下情形,尚不能激怒下界玄门。”
“要提防砺罂,”华月担忧道,“时机未到,若腹背受敌,对我们大大不利。”
“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它便绝不敢妄动。”沈夜冷冷道,“我身负人皇神血,不惧魔气。事成之后,我定会收拾干净。”
“自然。”华月低头道,对沈夜的实力,她一向毫无怀疑。略作迟疑,华月缓缓道,“还有一事,暗线回报,海市那天罡一行,即将前往南疆朗德寨,寻找一个人。”
“哦?找谁?”沈夜微微眯起双眼。
“谢衣。”
沈夜一怔,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有趣,当真有趣!”
华月小心道:“请尊上示下,该如何处置?”
“派人跟着,莫让他们轻易就死,看看他们能找到什么。”沈夜沉吟一下,“难得这朗德寨撞上门来,正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