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在上-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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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珠玉在前()
适时,长陵正躲在自己的房间借酒浇愁。
黄汤一口口下肚,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直叹自己命苦。
他好歹也是天族的二殿下,虽然在几位殿下中不算很出挑,却也不至于给天帝丢人,那崆峒的小帝君却是什么人物?还未满千岁,就因强抢青丘貌美神君一事名满天下。行事作风如此剽悍,他哪里敢娶回去。更何况,她年纪虽比他小了些许,却早已列位上神——性格比他强悍,在身份上又高他一等,这天底下有哪个男子会期待这样的姻缘?
无奈,天帝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他如何央求,都绝不给他转圜的余地,还有一向疼他的玉镜天妃,竟也坚定地促成这门婚事,他躲这位尊神都来不及,母妃竟还邀她来自己宫中小住,害的他连门都不敢出……
想到这里,更加苦闷。
正在添酒,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仆从不顾礼仪冲到他面前:“二殿下,沉朱上神来了!”
他倒酒的手一抖:“你说什么?”
仆从急道:“沉朱上神过来探殿下的病,已经到门口了,拦都拦不住。”
长陵一听此话,酒意登时醒了三分,忙从酒桌旁起身,一挥手把酒桌撤了,吩咐仆从:“快,扶本殿下进去。”
刚刚在床上躺好,佯装卧病,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嗓音:“你们二殿下不是病了吗,怎么满屋子都是酒气?”
对于成碧的问题,小宫娥装傻:“酒?有、有吗?”
成碧道:“这么大的酒味你没闻到?”
小宫娥道:“那个……兴许是殿下养的猫又把酒罐子打翻了吧。”转移话题,“我们殿下刚刚睡下,上神里面请。”
长陵在被窝中屏息凝神,听着错落的脚步声停在自己的床前,隔着床帐,似能感受到随之而来的无形压迫。他的手心微微冒汗,长陵啊长陵,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你怕她做什么?
守在床边的仆从恭声对来人行礼:“见过沉朱上神。”
女子的声音在帘外响起:“起来吧。你们殿下在里面?”
略有些稚嫩的嗓音,并无预想中那般尖锐刻薄。
“成碧,这床帐子很碍眼。”
“是。帝君。”
眼瞅着成碧就要去掀床帐子,仆从自然阻止:“不可,我们殿下得的病……不好见光。”
“我们帝君是来探病的,隔着床帐子怎么探?你们殿下这谱儿摆的未免太大。”
成碧自打得知长陵君装病就满肚子火气,一闻到这里酒气熏天,就更替自家帝君不满。
他们崆峒的男儿,个个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真汉子,哪像这个长陵君,不满意婚事就装病,说出去丢不丢人。
被嫌弃丢人的长陵君同样心头不忿,崆峒的女人怎地如此粗鲁,也不通报一声就擅闯男子的卧房,太不知羞了。
床帐外,沉朱扫了一眼随着自己进来的满屋子的奴婢,淡淡命令:“你们先出去。”
长陵不自觉地抱紧了被子,她她她……她把人都赶出去,想干什么?
那些下人朝沉朱坚定地摇头,自家殿下避这位尊神都来不及,他们怎么能撤呢,多不够意思。
成碧挑眉:“我们帝君要与你们殿下说几句悄悄话,你们在这里合适吗?”
众仆从一听此话,纷纷以眼神交流看法。片刻后,有个小宫娥带头开口:“如此,奴婢们就先行告退……”
唔,自家殿下的心情固然重要,可是这位沉朱上神他们实在是惹不起呢。
长陵闻言,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掀开床帐:“都给本殿下回来!留本殿下与这母老虎共处一室,若本殿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话未说完,人就愣在那里。
少女朱袍广袖,姿貌端华,脸上挂着一丝露骨的不悦。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眼,眸中多出些讥诮之色:“母老虎,你说本神吗?”
长陵为她的容貌恍了一下神,而后吞口口水,挪开目光,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目光转向那些奴婢,怒道,“本殿下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有客人来也不知通传一声,就这样闯进来,还有没有规矩?!”
沉朱听出他话中之话,凉凉道:“擅闯殿下寝宫,是本神冒犯了。”
长陵拢了拢胸前的衣袍,假惺惺道:“是本殿下衣冠不整,让上神看了笑话。”对立在一旁的小丫头道,“还不快给上神看茶?”
沉朱冷眼看着他,道:“不必了,本神说两句话就走。”
长陵听她言语冰冷,态度高傲,冷不防又想起那些关于她的传闻,心中冷哼了一声,脸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如今还没有大婚就甩脸子给他,大婚之后那还了得?
他看沉朱不顺眼,沉朱对他亦无好感。一个大男人却一点骨气也没有,眼睛里分明都是对自己的不满意,却一个字也不敢说,还不如凤宓。那家伙虽说第一眼看上去也是个柔弱书生,可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却很靠得住。
就连拒绝她,都很干脆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地笑笑,她怎又想起了凤宓。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凤宓。
望着床上的男子,成碧亦默默感叹,珠玉在前,这长陵君比起凤止上神来,委实差了那么一大截。
长陵君忐忑地开口:“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抬眼看了一眼床上衣衫凌乱的年轻男子,目光幽沉:“那本神就明说了。这门婚事,既不是你的意思,也不是本神的意思,不过事情已成定局,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了你。本神的行事作风你应当早有耳闻,所以,最好不要期待本神会对你负责。这六合八荒,想让本神负责的多了去了,本神忙不过来。”
长陵君的眼角抽了抽。
“还有,本神的脾气不好,婚后你多担着,若是哪日失手打了你,你最好忍着,本神最看不惯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
长陵君的脸色煞白一片,漏过了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沉朱把上挑的唇角强压下去,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旦过了我崆峒的大门,那就是我崆峒的人,我不允许你做出有损我崆峒颜面的事,比如——装病。”对身畔小丫头道,“成碧,我们走。”
成碧咳了一声,对脸色已经由煞白转为铁青的长陵说:“所以说让你把下人都屏退嘛,这番话让别人听到多不好。”
说罢,也神色高傲地追自家帝君去了。
半晌后回过神来的长陵君不禁气得浑身发抖:“她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们说,这样的母老虎本殿下敢要吗?”
何况,她这哪里像是要嫁人,分明是要“娶”了他啊!
守在一旁的小宫娥慌忙上来给他顺气:“殿下息怒,息怒啊……”
他脸色变了几变,终于目色坚定道:“不行,这个婚必须得退,我这就去见父君!”
小宫娥忙拦他:“殿下您忘了吗,陛下他去北荒巡视了啊……”
“那就速速为本殿下更衣,今日之内,我必须要见到父君!!”
出了长陵君寝宫,沉朱心情很是舒畅,成碧在一旁责备她:“帝君,你方才吓唬他做什么啊,你没见二殿下的脸都被你吓白了。”
沉朱理着衣袖,语气很无辜:“本神吓他了吗?”
成碧叹口气:“帝君你就别装了。”
沉朱含笑道:“成碧,陪我去九阙台走走,听白泽说那里偶尔可以听到三清妙音,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忽然间就清凉彻悟了。”
还不等成碧回答,就见前方云层中,有什么东西裹着雷霆滚了出来。
沉朱慌忙捏了一个诀,将那团东西周围的雷霆扑灭,待对方落入怀中,她不禁沉声道:“白泽,我让你去探妖界的消息,你怎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那裹着雷霆落下来的正是神兽白泽。
它在沉朱怀中虚弱地抬了抬眼,道:“沉朱……”缓了半晌,道,“吾饿了,有没有吃的。”
沉朱默了片刻,而后携了它转身就往回走,白泽以灵气为食,这附近能喂饱白泽的地方,也就只有长陵君的寝殿了。
就这样,刚刚换了件外出的袍子预备往北荒去的长陵,还未出门就与沉朱撞了个正着。
月白锦袍的青年殿下一见她就是一惊:“你怎么……”
就听她颐指气使地对他身后的丫头道:“宫里的灵果灵丹,仙露仙酿,有多少就送来多少。”见小丫头愣在那里,提高声调,“速去。”
迫于她的气势,小丫头也不问缘由,慌慌张张地跑去张罗了。
一盏茶过后,长陵君黑着脸立在一旁,听沉朱问吃饱喝足的白泽:“你伤成这样,可是琉光干的?”
长廊之外,桃花开得正好。
白泽摇了摇头,道:“是吾在从妖界赶回来之时,不小心搞错方向,误入了北天的雷泽之中。”
沉朱眼角抽了抽,当年的她怎会料到,这上古的圣兽白泽,识路的本事竟这般不济。
白泽的目光却渐渐认真:“沉朱,出事了。”
沉朱的眸中也是一片幽沉:“是不是琉光把人扣下了?”
白泽点了点头:“还有更坏的消息。夜来沉不住气,前往妖界要人,闹得好似还有些严重。”
沉朱呼吸一颤,夜来那家伙,还是这般莽撞……
“看来,琉光那里本神不亲自去一趟,只怕是不行了。”
成碧急道:“帝君,墨珩上神对你下了玄天诏,你不能离开天宫。”
沉朱神色凝重:“你难道希望琉光那厮再一次闹去崆峒吗?墨珩可经不住他那般折腾……事已至此,管不了那么多了。白泽,你还有没有力气随我去妖界?”
白泽的四周腾起蓝色的火焰,待火焰散尽,已恢复成沉朱初见它时那般大小。它将身子伏低,声音低沉,带着来自远古的威仪:“上来吧。”
沉朱勾唇一笑,动作灵巧地翻上它的后背,坐定后,对成碧道:“本神去去就回,此事暂且瞒着墨珩,你就先留在昭华宫吧。”
成碧还来不及提出异议,就忽然平地生风,只见白泽扶摇直上,转瞬就消失在天际。
对于上古神白泽的风采,在场的神仙无不叹服,唯有长陵脸色沉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天庭是什么地方。”说罢,冷着脸吩咐仆从,“都愣着做什么,摆驾北荒!”
第六十七章妖界()
北荒,云渊沼泽。
天帝在各路神仙的陪同下来到沼泽上空,望着云头下翻滚不息的瘴气,神色愈发严峻。近些年,云渊沼泽不断扩大,若是继续放任下去,不出几年此处的瘴气就会蔓延到仙界,甚至有侵蚀华严境的危险。华严境作为仙界五处秘境之一,关系天地的气运,不可有任何闪失。
将此顾虑向身畔的上神托出后,对方含笑开口:“天帝今日请本君过来,可是想让本君在云渊沼泽布一个仙障,阻止这瘴气的蔓延?”
毕竟是有求于人,就算是天帝,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本帝知道,上神逍遥六界,早不过问方内闲事,可是此乃关系天地正常运转的要事,就当是本帝替苍生开口,请上神万勿推辞。”
身后陪同的仙官亦纷纷道:“请上神万勿推辞!”
白衣上神虚扶天帝一把,眉眼含笑:“天帝放心,本君心中有数。”
得了他的应允,天帝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只是,这位尊神会答应,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就连七万年前那场差点毁了六界的鬼族之乱,这位上神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怎么如今却一反往日超然的作风,这么轻易就答应出手相助?当然,他答应了总是比拒绝了好。云渊沼泽的瘴气与天地同生,要在此处结一个有效的仙障,这世上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尊神了。
不待称颂他为天下苍生做出的功绩,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高喊:“父君!”
应声望去,就见长陵带着仆从匆匆赶来。随在天帝身侧的玉镜天妃颦眉问道:“陵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不解道,“你未过门的妻子应当已在天宫,你怎么……”
长陵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不满:“母妃,那样没有妇德的女子,儿臣一日也受不了。”
玉镜天妃神色一顿,察觉到他此行目的,毫不留情地呵斥:“休得胡言。”
长陵虽知自己出言莽撞,却也顾不得许多,整理了一下心绪,就将自己平日里拒婚的那些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天帝还未听完,脸色就是一沉:“你特意赶来,就为了说这个?本帝早说过,婚姻大事,岂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长陵意志很坚定,不顾形象地解释:“父君,你是没见过那样粗暴的女子,你也知儿臣生性温吞,必定不会喜欢那样强势的女子。”伸手拉上玉镜天妃的衣袖,“求母妃劝劝父君。”
玉镜天妃见天帝神色明显不豫,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低低呵斥:“陵儿,休得胡闹。”
长陵一路上总结了自己从前拒婚失败的原因,觉得或许是自己性子太软,没有坚定推辞,若是他以死相逼,不晓得父君会不会心软?
坚定了下决心,豁出去地往天帝脚下一跪:“父君,儿臣自小未曾求过父君什么,唯独这桩婚事,恳请父君开恩。”抿了抿唇,道,“求父君放过儿臣。”
天帝的脸色十足的难看,他生了九个儿子,唯独这个二儿子最让他省心,谁曾想,在这门他钦点的婚事上,最省心的这个儿子竟三番五次表示不满,当着他一个人闹一闹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追到这里,不顾他身后这么多随行的仙官。
“快给本帝起来,这副样子像个什么话!”
玉镜天妃忙劝道:“天帝息怒。”厉色道,“还不起来,多大的人了,也不懂得看场合。”
长陵面目凄楚:“母妃,儿臣这几日亲眼见识了那位女君的凶悍,实在没有自信可以与她共度余生。您老人家难道愿意看着儿臣送死吗?”
天帝气得嗓子都抖:“你说什么?这个孽子!”
长陵埋首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