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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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千春低头不语,绵延胧胧轻声道:“你不是太原宫人,但你知道大父脾气的,你若求情,我会更惨些。”相叶千春低声咕哝道:“相叶不怕连累。”绵延胧胧仿若泄气的皮球,一瞬间像是个生了闷气的小姑娘般撇起嘴说道:“看透不说透嘛!相叶叔叔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玩,日后我可要劝劝良婶,再也不要给你做饭吃了。”
许是提到了某个温暖的词汇,相叶千春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憨厚且温和的微笑。绵延胧胧为他的领口掸去一丝水迹,缓缓道:“就算为了良婶,你也要答应我。”
栗色衣服的男人只有在绵延胧胧的面前才会露出让半个东瀛都会吃惊震撼的家居小男人般的表情,但就算如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只是当他看到小宫主坚定的眼神时,却不由得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绵延胧胧如释重负般出了口气,靠着船尾的木架,仰望蓝天自言自语:“姐姐如果也能回来,或许我会更开心些。”
或许在没几天好活的日子里,我会更开心些。
一滴泪水从绵延胧胧的眼角流出,却在夺眶的那一瞬家被她念动灵语恰好隐藏起来。相叶千春看不到那丝晶莹,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自眼角划过腮边直达嘴唇的温热和苦涩。天气晴朗,可入口却是微苦,在唇舌之内密密匝匝的化开,让她忍不住的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对于算得上是奇货可居的自己,那个宋家的七少爷会二话不说的就放了;她也想不明白,那个宋家七少爷分明那么可恶,可为什么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上会盖上一件原本套在他身上的衣服;她更想不明白,自己本就可以一走了之,为什么还会用灵语隐身跟在他身边,甚至会不由自主的为他转运嫁祸。
自己为什么会为他不惜性命。
可也只是一瞬,她便在心中苦笑起来。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姐姐呀。来往于渭城和东瀛的密信里,姐姐不止一次的提到了这个七少爷,提到了他满身的杀气中难得清冽的眼神,提到了他笑着说“不爽”的时候眉角的清朗,提到了用灵语读梦时那一幕幕少年让人目瞪口呆的过往经历。。。。。。提到了很多很多,这些让作为留在天峻山太原宫的妹妹觉得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让姐姐念念不忘的人物,让她好奇,让她迷茫,让她甚至都那么忍不住的想要见一见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尝试过读梦,可惜的是少年从未睡着过,但尽管如此,她也还是看到了许多破碎的片段。她看到了少年为了十个铜板跟人一跃而起赌上一条胳膊压大压小,吓的比他大上很多的大人都惊的合不拢嘴。而赢了钱的少年只是跑到了镇子口买了十几个馒头,然后顶着漫天大雪欢天喜地的跑回家里跟那个女人喊着说今天运气真是没的说,白捡了十几个铜板。
她看到了少年被仇家砍倒在街头,浑身的血都没让他眉头皱一下,却在趴到地上捧着被泥土混在一起的冻疮膏时放声大哭,然后抽泣着用小手一点一点将泥土和膏药剥开,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可怜无助,由让人觉得恐怖。
固执坚强又杀气冲天的活在巴掌大的小镇上。。。。。。这是绵延胧胧半生都未曾见过的景象。
也许姐姐就是被这样的人打动的吧,他分明记得姐姐自从去了神州,近十年来,从未在给自己的信里,提过别的男人啊?
我不想姐姐伤心,所以我要救你。
绵延胧胧忽然有些欢喜,因为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个在她看来无比正当的理由,所以她笑了起来,笑的天真烂漫,丝毫没有在梅州城时那般妖异疯狂。
她遥望着海岸线,猛然招起手来,放声喊道——
“再见,虽然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栗色衣服的相叶千春眯起眼,忽然点了点小宫主,朝天空指了指。然后绵延胧胧就看到了在天空中穿过云层急速飞来甚至在身后将白云拉出了一条曲线的两个人影。
一个不认识,但另一个,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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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回来了
相叶千春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船头。在空中御风而行的唐山轻轻笑了笑,立在半空不动,只是将双手松开,被他掂着的狗剩便落了下来,在桅杆上一顿,灵活的窜到了船尾甲板上。少年的脸上还稚嫩青葱的厉害,可偏偏一双眼睛让他的年纪与气质截然不同,看着眼前的女人,狗剩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道谢?道歉?还是道一声再见。。。。。。狗剩抿了抿嘴唇,觉得海风有些凌冽,半晌开口问道:“听说你帮了我,我来看看你。”
绵延胧胧在狗剩落到甲板的一瞬间就已经转过头去,看着碧蓝色的大海一言不发,听得这句毫无头绪的话,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却没有搭腔。这让狗剩有些无助,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一步,说道:“听说你帮我之后,很可能会死。”
绵延胧胧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了低头,神色有些落寞。
狗剩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愿意帮我,但我一定不会让你死。你在东瀛等我,我会去找你。”
绵延胧胧手轻托腮,毫不犹豫的打击道:“宋家七少爷可真是了不得,你凭什么能救得了我。还是待在你的神州吧,不要妄想到东瀛去逞能了。”
狗剩摇头,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绵延胧胧笑了笑,手指张开像是要握住一缕海风,忽然突兀的道:“你好好对我姐姐。”
狗剩依然在沉默,只是这次的沉默并没有多长时间,他便开口道:“我说到做到,我会去东瀛。”
绵延胧胧终于忍不住回头道:“你作死啊,你记着,照顾好我姐姐,然后永远不许踏入东瀛一步!”
狗剩有些失神,而后笑了起来,看着绵延胧胧轻声说道:“你发脾气的样子其实蛮好看。”说完这话,狗剩忽然走上前去,将一个小小的东西塞到了绵延胧胧手中,然后说道:“我这人虽然名头大,可着实是个穷光蛋,用文绉绉一点的话说就是不折不扣的身无长物。我不知道这句话你能不能听懂,而且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你救过我的命,我自然是记得的,因为我而害你承受气运,我也决计不会忘掉。我没什么好送你,只有将同样救过我很多命的一件小玩意送给你。它名叫星垂,我手里还有一柄野阔,等日后我到了东瀛,再问你寻它。”
星垂枪入手微凉,让手心有些出汗的绵延胧胧心下稍安,她微低着头,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你要说的是什么?”
猝不及防的,在她这句话刚刚问出口的时候,狗剩已经将她搂入怀中。少年的体格并不健壮,但恰巧比绵延胧胧高出半个头来,这一下绵延胧胧毫不偏斜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时之间竟然茫然无措起来。还没等她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狗剩已经缓缓开口道:“我不是个傻子,不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绵延胧胧忽然有些慌张,皱眉咯咯笑道:“原来宋家七少爷也会耍流氓啊。。。。。。”
声音戛然而止。
狗剩的唇已经贴上了绵延胧胧的嘴角,继而覆上她的双唇。
绵延胧胧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愣在当场,竟是动都动不了。
一触即分,并没有什么缠绵。轻薄唐突后的狗剩脸上还带着大义凛然的模样,显然紧张感比起绵延胧胧少不到哪去。绵延胧胧忽然笑了起来,笑着弯腰蹲在甲板上,慢慢的就笑出了眼泪,然后抬起头对狗剩认真道:“谢谢你拉!”
狗剩无奈的摇头蹲下身子,怀抱着这个时而火辣时而温婉时而阴郁时而又天真善良的女孩儿,慢慢道:“你还是信不过我呀,那好吧,只需要两年,你等两年。。。。。。两年后我一定会去东瀛。”
绵延胧胧挣脱狗剩的怀抱,笑道:“好啦我信你啦。”
狗剩愕然:“这就信了。”
绵延胧胧点头道:“是的,这就信了。”说着话的功夫,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根干枯的木枝,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这根木枝已经开始生长绿叶,然后涌现大片的花骨朵,随后绽放花瓣,莹白中夹杂一丝粉色,尤为可人。
绵延胧胧小心的将所有花朵都摘下来,然后从怀中取下一只锦囊,把花朵尽数放入,转眼间就做了一个小巧的香囊。
“带上它。”绵延胧胧语气毫不容拒绝。看的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的狗剩茫然接过来,纳闷问道:“这什么啊?”
绵延胧胧笑道:“樱花香,给你提个醒,别忘了来东瀛。”
狗剩慎重点头,将香囊系在腰间。忽然便想起了不知在哪本书里看到的“香囊暗解,罗带轻分”一句,彼时去问夫子这八个字的意思,还被老夫子当堂打了手心骂道不学无术整天看的都是什么淫词浪曲。此时此刻有香囊在身,却不知道罗带轻分又是何风光。狗剩一时间心思转过千山万水,表露在脸上的却是实实在在诚恳真切的微笑和坚定。绵延胧胧扭过头,重新看着碧海蓝天,轻轻唱起歌来。
那是东瀛话,狗剩根本听不懂,然而他只觉得有趣,平仄起伏间很有韵律,听了会儿,望着绵延胧胧的背影,狗剩小声道:“等我。”
话音方落,狗剩已经转身跳上桅杆,灵活的攀上了顶端,纵身一跃,和唐山叔重归一处。唐山皱着眉头看了看下方那素白色衣服的女子,长叹一声,挟着狗剩如长虹般掠向梅州城。
世间总是情使人痴呀。。。。。。
。。。。。
。。。。。
吴国京都,兵部内堂,明烛高照,有人影穿梭脚步急促慌张,地上散落着无人拾检的公文信笺,一侧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地图,令一侧墙壁上写了“如臂指挥,如柱中流”八个大字,在明烛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反射的光芒落在奔走忙碌的众人脸上,却写满了疲惫和焦灼。兵部如今并无尚书,堂官不在,只能右侍郎总领事宜,向内阁负责。领兵部事宜的是内阁方琦老学士,如今恐怕也在宫里军机处和首辅大人一起熬着夜,整个兵部,倒是乱成了一锅粥。
不多时,有一个人影穿过院子走进内堂,有心的官员们伸头瞄了一眼,因灯光昏暗看不清楚,但也毫不在意,能让护卫放进来的人物,起码也是衙门里的自己人,要么就是别的衙门里的郎官,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此时此刻兵部乱成了这般模样,倒是有些丢人。大家手上都忙着活计,也没谁招呼,没谁看茶,更没人上前与他寒暄客套。好在这人也不在意,只是随意打量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躬下身子捡起一封信笺,上面已经被人踩了泥印子,眼见得受了污是不能用了,可他还是将这信笺捏在手里,轻轻抖了抖,有些遗憾的自言自语喃喃道:“兵部什么时候成了上宫塔,也忙的鸡飞狗跳。。。。。。”
这声音不大,但却让正忙碌着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上宫塔是何等地方?好听点是朝廷豢养修行者的供奉堂,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归属帝王君心的秘密机构。作为正儿八经的朝廷下设衙门,对那不三不四的机构什么自然毫不感冒,且略带鄙夷,总体则是又惧又恨。听得有人将兵部衙门和上宫塔相提并论,官员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兵部右侍郎韶成仁尴尬的扫了来人一眼,愠道:“大人是哪个衙门里的。。。。。。”话还没有说完,韶成仁便浑身一个激灵,好似怕眼睛里长了毒疮一般将眼睛再往前瞅了瞅,浑身忽然一抖,赶紧向前走了两步,弯身下跪颤着声音说道:“下官。。。。。。下官恭迎上官将军!”
一片哗然!
上。。。。。。上官将军?那个戎马半生曾有卫国功劳紫衫重甲的缔造者上官将军?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是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如同秋风扫枯草,屋子里无论是谁,无论品级如何,都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称道:“恭迎上官将军!”
上官铎皱了皱眉头,虚抬双手,韶成仁见状领先站起,屋里众人也分别站了起来,脸上既有惊讶也有茫然,上官将军不在将军府待着,不在上宫塔待着,跑到兵部来干什么?韶成仁心中更是纳闷,他作为曾经上官将军的老部下,非常明白以将军的性子,自从被调回京都后,十几年来不曾一次踏入过兵部,怎么今天铁树开花?
骤然间,韶成仁想到了一个早就流于京都的传言,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您,您要回兵部了?”
上官铎坐在椅子上,将手里的信笺轻轻放在桌上,眯起眼感受了片刻兵部内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气息,良久才缓缓道:“是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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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第三十九章江山代有才人出
上官将军重新执掌兵部的消息如同带了刀子的北风在极短的一昼夜内传遍了整个京都。彼时谷老大人正在内阁和徐中明大人商讨派遣户部专员归拢宋家各处生意的事情,乍然听到了方琦老学士从外面进来时阴沉沉说出的这件事情,一时间沉默了好久。老先生沟壑纵横的脸上比起开春时节消瘦了很多,然而精神却似乎更为矍铄了些,沉默许久之后竟是开朗一笑,对方琦老学士笑道:“怎么?你不是一直很看好上官的吗。如今他名正言顺入主兵部,岂不正遂了你意,为何还摆出这个臭脸。”
方琦老学士往椅子上一坐,唉声叹气:“谷老,你是明白人,看的清楚,这次任职哪里是名正言顺,分明就是陛下越过内阁的中旨。一部堂官,拔擢降免,内阁完全没有任何消息。谷老乃我吴国三朝砥柱,您倒是说说看,自开国自今,有过几次先例?”
谷平夏平静道:“前朝开放海禁,便是一例。”
方琦学士一愣,无奈摇头道:“那不一样。。。。。。宋家崛起是时事所造,怎么与如今相提并论。”谷平夏笑道:“上官手揽兵部,怎么就知道不是时事所致?”
军机处内一时沉默,方琦学士哀叹一声,苦笑道:“老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