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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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定要劫掠四日,他攻城超过十天,我璞英日后绝不会给这片草原上留下一只羊羔,有本事你就让他放马过来吧,看看你蒙古人身体硬,还是我的火枪硬,季二,送客”!
“知道了”,城头上闪出一个肩膀宽出别人一小半的将军,抽出三只雕翎,抬手一箭,将城下的白旗射落,又一箭,射穿了那个蒙古千户的马脖子,第三箭却引而不发,幽蓝的箭头闪着寒光指向城下的人群。
牧人们轰的一下,拔马就跑,那个千户也有些怕了,慌慌张张的跳上了一个士兵的马背,两个人的重量压得战马直打趔趄。毕力格老汉没有跟着大伙跑,他缓缓走在人群的最后边,背对着城门,他不想走快,两个斥候憨厚的面孔还在他眼前晃动,两具满是血污的尸体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虽然年青时也在中原打过仗,但不知为什么,这次心里对汉人的死亡如此愧疚,潜意识里他真希望季二将军那只箭射下来,那样,自己就一了百了,再不欠别人什么了。
看着这小队蒙古人走远,璞英转身走进了敌楼,身边的武将纷纷跟入,大敌当前,将军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他们等着都督分派任务。
“季二,今天你够威风,灭了鞑子士气,当居首功”。璞英等众人都在石头凳子上坐了,笑着夸奖道。
神射手季沧浪是震北军大将季沧海的弟弟,人称神箭季二,他们兄弟三人本来都是徐达旧部,上次北征蒙古后才各自分开,一个在燕王麾下,一个随璞英镇守大宁,最小的一个被汤和带到了水师中。
“多谢将军”,季沧浪抱拳施礼,“季二不敢居功,还是将军那几句话问得痛快,那帮吃里扒外的鞑子要是有良心,一定会羞死”。
“是啊,我们对牧人秋毫无犯,他们还给别人做内应,我就不明白当鞑子有什么好”!将士们对季二的话非常赞同,一块议论起来。
“对啊,不是我们,他们穿得上那么舒服的毛料吗,他们的羊毛卖给谁去,谁给卖给他们锅、碗、瓢、盆,这帮没良心的鞑子,都督指责的有理,没等打起来就让鞑子气势上输了三分”。
璞英笑着制止道,“别拍马屁了,眼前的战事要紧,上京和庆洲估计失守,要不就是被包围了,鞑子这次是有备而来,大宁城虽然坚固,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赶了这么远的路,今天白天他们肯定要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就要手底下见高低,大家看看有什么破敌之策”。
“怕他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老子正手痒痒呢”,一个络腮胡子的武将笑呵呵的回答道。
“都督,末将愿带人出城会一会鞑子”。小将花鹏起身请命。
“对,趁敌人立足未稳,我们先杀他一阵,挫挫他们的锐气”。有人附和这个建议。
璞英摇摇头,低声说道,“大家说得有道理,但是不得不防备鞑子被我们打急了真的丧失人性,城中百姓太多,粮草也不够,我看还是先送百姓走”。
众将一下子陷入了沉思,璞英说得没错,离大宁最近的一路人马也在百里之外,并且附近能和璞英部实力相当的明军只有在热河上营换装的陈恒部,那地方距这四百多里,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获得蒙古入侵的消息前来增援。城中百姓太多,很多商人从来没经过战阵,留在城中肯定影响军心,况且这么多百姓消耗粮草也不利于坚守。问题是如果放百姓南归,一旦被蒙古人派兵追上,肯定一个孩子都不会留下,这等于送羊入虎口。
正在众人沉思间,一阵嘈杂声从外边传来,听方向是来自城内,乱乱的越吵越厉害。璞英冲花鹏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领命出了敌楼,不一会回来小声报告道:“城中汉人百姓骂蒙古鞑子没人性,要先杀了在城里居住的蒙古商贩,以免将来他们里应外合,双方打了起来,我已经让士兵去制止”。
璞英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肯定了花鹏的做法,然后对花鹏问道:“花小子,你跟了我快十年了吧”。
“九年半,花某一直靠都督提携才有今日”。花鹏莫名其妙地回答,声音里充满感激,他少年时投军混饭吃,是璞英把他从普通士卒中挖掘出来,一直像个老师一样指点他。
“花小子,今天要你完成一个艰巨任务了”,璞英拍拍花鹏肩膀,低声吩咐道:“出去通知城里的百姓不要胡闹,让汉人百姓自己收拾细软,尽量轻装,天黑后你带五百骑兵送他们南归,一直把他们送到热河上营,然后你派得力手下通知塞上各守军,小心蒙古人偷袭”。
“这,都督,花鹏誓死追随都督左右,请都督派别人送百姓南归”。花鹏第一次顶撞上司,英俊的面孔涨得通红,璞英对他亦师亦友,只要有一口气在,他绝对不会让敌人杀到璞英跟前。
“胡闹,平时我怎么教你的”,璞英正色训斥道“快去,去了又不是不回来,我还等着你的援军呢,顺便告诉城里的蒙古人不要惊慌,明天午时我会让他们从北门出去,是否回来攻打大宁凭他们的良心,去吧,军人就要服从命令”!
“末将遵命”,花鹏不敢再争辩,领命而去。
混小子,璞英对着他的背影爱怜的笑了笑,转头对众人吩咐道:“大家做好准备,今晚二更时分,我们吓蒙古人一下,季二,你带一千士卒分三波趁黑夜偷袭蒙古军营,不要恋战,从大营中直接冲过去,然后清点人马向东奔辽阳,找你哥哥和燕王殿下求援;刘将军,到时候你让炮兵准备,听到蒙古营中乱了,就胡乱开几炮,让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偷营。剩下的将军到自己营中,各自派谴一百嗓门大的士兵,今夜出城给季二壮威,喊上半个时辰,向蒙古人营中乱扔几个手雷就回来,注意不要和蒙古人硬抗……”。
众人一起领命,璞英笑着又解释:“鞑子想从当年徐帅出塞的路线入中原,我们这里是第一站,我们不让开,看他怎么走,睡觉,睡觉,天黑了一起出发”。
“对,除非鞑子从我们的尸体爬过去”。一个将领响应。
“呸,乌鸦嘴,还不知道谁死谁活呢,将近二十万人马,他吃什么,没几天就得把草原啃平了,他们散去的时候,正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擦拳摩掌,将士们等候着黑夜的来临。
和他们一样盼望天黑的是城内的百姓,眼看着好好的家要抛弃掉,很多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掉眼泪,鸡窝里的母鸡还下着蛋呢,把它连鸡蛋一起送给守军吧,今年那窝小猪也没有长大机会了,送给军队到时候给伤兵补补身子。士兵们虽然看起来精神饱满,可百姓们都知道此战凶多吉少,毕竟鞑子太多了,这天杀的鞑子。
花鹏整顿着乱糟糟的百姓队伍,天还没黑,南城门口已经挤满了逃难的百姓,这些百姓以来塞外做小买卖的商人居多,所以携带的物品还不算沉重。有几个背着锅的已经听从士兵的劝告把锅放下了。
“一家人尽量走在一起,不要散了,没有家小的男人走在最后,别急,天要漆黑后才能出发,不能被鞑子看见”。士兵们来回整顿着秩序。
队尾处隐隐传来的哭声吸引了花鹏的注意,皱皱眉头,他分开百姓向队末走去,“哭什么,不就是损失点家产吗,早晚还不是能挣回来,真差劲”。
人们纷纷给他让出路来,很快花鹏就看到了啼哭的女人和两个被她紧紧楼在怀里的孩子。他愣住了,这是个谁也无法解决的难题。那个女人是酿烧锅的老王头的女儿,塞外难得一见的江南小家碧玉。老王头雇了个很得力的小鞑子打下手,前几年老汉生病,小鞑子忙前忙后没少出力,比亲儿子都孝顺。老汉病好后干脆招了那个鞑子做上门女婿。小两口平时一个酿酒,一个红袖当垆,日子过得羡煞众人,花鹏闲时经常去酒店沽酒,和两口子都很熟悉。
“娘,娘,不要不要我们呀”,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哭得梨花带雨,这是对龙凤胎,平时王老汉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
“娘没有,娘没有啊”,女人疯狂的亲着孩子,边亲边给孩子擦眼泪,自己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娘,我再也不欺负妹妹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你不要扔下我们行吗”,壮一点儿的哥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娘,我也再不告哥哥状了,你不要走,娘——”。小一点儿的妹妹哭喊。
女人肝肠寸断,自己没错,爱侣没错,孩子更没有错,可是到底为什么一家人要这样生离死别,是谁非要把天下人分成蒙古人和汉人。她不知道怎么对孩子解释,只能一遍遍说着:“娘没有,娘没有啊”。声音是那样的无力。
“走吧,天黑了”,老汉硬着心肠去拉女儿。
“娘,抱抱,娘,抱抱”小姑娘看出苗头不对,死命搂住母亲的脖子不松手。
女人抱住孩子放声大哭,有谁忍心抛弃自己的骨肉,猛然,她对着老汉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哭道:“爹,女儿不能抛弃他们,爹,女儿不走了,原谅女儿不孝”。
“你是汉人啊,你不走,你不要命了”。老泪纵横,王老汉抱着女儿和外孙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呸,她想做蒙古人”,一个旁观者啐道。
“呸”!另几个看客掉头而去,纵使心里充满同情,他们还是无法原谅一个女人背叛自己的民族,无论什么理由。
突然,一个宽阔的身影从黑暗中跑出,是这个家庭的父亲挣脱了士兵的阻拦赶了过来,脸上还带着被士兵打伤的淤痕。他张开双臂抱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用后背挡住所有鄙视的目光。
女人哭得更响了,用柔软的手擦着丈夫脸上的血迹,“我不管,我不管,我去做蒙古人,去住帐篷,喝马奶,我们一家死也要死在一起,……”。
那个大汉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压下女人的啼哭,站起来走到了花鹏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咬着牙说道:“花将军,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塞吉拉虎是什么人,我和你们走,去中原做汉人,说汉话,穿汉人衣服”。
爬过来抱住丈夫,女人哭着说,“你不能啊,他们会打死你的,我不让你去,不让你去……”。百姓之间的仇恨,已经到无法容忍对方站立在同一片天空下,白天就已经有蒙古商人被暴怒的百姓打死,谁也无法想像这个人到了中原被人发现是鞑子后结局会怎样。
一家老小哭成一团,纵使铁石人到此,也要落泪,围观的人忍不住用袖子捂住鼻子,有的人陪着哭得抽抽噎噎。
沉思了半晌,花鹏从身上解下一把腰刀,递到了小鞑子手里:“别哭了,塞吉拉虎,像个男人吗,给,这是大明军的武器,一会我给你找一件号坎穿上”。
“我,我怎能杀自己的族人”。塞吉拉虎拿着刀犹豫着。
“路上,一边是你的老婆孩子,一边是你的族人,你看着办。回到中原,你就脱了军衣,我证明你是归化的蒙古人,有军功”。
看看自己身边的儿女,看看柔弱的妻子,塞吉拉虎拄着军刀站了起来,咬住牙说道:“好,我们走,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家人一根寒毛”。
围观的人哄的笑了,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美好的结局,尽管前路还不知有多少凶险,至少此刻让人感到温暖。
无论对方是蒙古人还是汉人,谁想伤害我的家人,我都和他拼命,花鹏一路上沉默地想着,谁是我的家人呢,我的家在哪里,他脑海中只有童年时讨饭被人四处追打的自己,唯一给了自己一个家的,就是军营。
黑夜中,人们扶老携幼,慢慢地走着,把大宁城抛得越来越远,有士兵想将战马让给孩子,被花鹏制止住了,“如果你不累,就下马走着,让马歇歇,碰上蒙古骑兵和劫匪,马是决定力量”。
走出三十多里,依然能听见大宁方向传来的炮声,喊杀声夹杂于炮声中间在夜空中隐隐约约,火光在蒙古军扎营处燃起,照得夜空一片通红。那是城中守军为了吸引蒙古人注意力,冒死劫营。千余士兵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
对着火光的方向,花鹏跪了下去,无数士兵和百姓深深地跪拜下去。
国士(五)()
画角生寒,璞英站立在大宁城头,久久不愿离开。敌营中的火光渐已熄灭,一千多个弟兄冲进了数百倍的敌军当中,他们之间,不知有几人可以穿营而出。
“都督,小心着凉”,亲兵给璞英拿来件披风给璞英披在身上。璞英回过头,宽厚的对他笑笑,转身继续向城下观望。他在等,等自己最后一个去冲阵的士兵回来,城门没有关死,只要天没有亮,就有士兵活着回来的希望。
去热河上营求援不过是璞英安慰花鹏的一句真诚的谎言,兵法云,十则围之,蒙古人强攻不下此城,肯定就会对大宁长期围困。花鹏是大宁守军中最年青的将领,所部也是一些在战斗中长大,熟悉草原的士兵,他们璞英培养出来对付蒙古人的种子,所以,他们不能被困在城中。
对于热河上营的陈恒所部兵马不过三万,陈恒本人刚刚从云南调回,上营士兵是内地各卫所仓促拼凑而来,还未训练成军,自保尚且不足,哪里有实力前来救援。况且以陈恒多年的作战经验,他也不会派出援军,面对十多万蒙古军,装备未更换完毕的上营守军来援只能增加璞英的负担。让百姓离去,璞英除了考虑到他们的安危,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能为守军节约大量的粮食,充足的粮草是死守大宁的关键。
除非朝廷从内地各卫所纠集重兵,能来救援大宁的只有燕王麾下挟百战声威的震北军。问题是朝廷显然没有对蒙古人大举来攻做任何准备,战事一起,边塞处处告警,朝廷的军队需要时间判断敌军的主力到底在哪里。燕王的军队想前来增援一时也赶不到,毕竟两地相隔千里。
徐达上次北伐逼迫蒙古人签订城下之盟,割得大宁、和林(南和林,蒙古人后又在漠北建立北和林)一带大片土地,但是大明在这些土地上只有寥寥的几所孤城,在内实外虚的战略思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