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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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人郁闷的人,在发放三月份工资时,我们每人亦被扣除了16元的植树费。在东莞的各个镇,每年的3月12号,各厂都会向所有员工收取“义务植树费”。所谓的“义务植树费”,就是每个人先交8元的“购置树苗费”,然后再交8元的“代植费”。镇上想得很周到,知道我们天天加班,便帮我们买好树苗,然后还要雇人为我们“代植”。
第90章()
天知道,虽然我们年年被征收16元“购置树苗费”和“代植费”,也没见路边的树有任何增加。而且,厂里向镇上报的人数远远低于厂内真实人员,真不知道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
这16元钱都是从3月份工资中扣除的,很多人非常不满。去年还员工发工资时对这笔不明不白的扣款很是恼火,为此差点打了财务部的人。但是现在,经过大规模的解雇,谁还敢再说一个“不”字呢?
如果在以前,遇到这种莫名其妙被扣款的事,想着自己辛苦的血汗钱就这样不明不白打了水漂,我一定要非常非常生气的。但是现在,我己经被扣得麻木了。还有一点就是,我的日子并不好过。我家的平房己经盖起来了,我再不用象以前那样恨不得把钱掰成八份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怀念以前那种日子,怀念那种除了吃饭上班睡觉的日子,那时候虽累,但内心是多么平静啊。只要工作上不出错,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需要八面玲珑,不需要察言观色。
比这更我痛苦的是,长时间和沈洲在一起,我发现我越来越依恋他了。不知是被我感动还是怎样,他似乎对我也比以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偶尔也和我谈谈厂里的人和事,虽然话总是不多,我也能理解。一直以来,在我心里,他是个内向的,并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
现在,我是一个太过害怕孤独的女子,在这异乡的土地上,能有一个人关心我,我己经很感动了。所以,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了。每天疲倦地下班后,我给他洗衣服,为他收拾房间,我象一个妻子一样照顾他,无怨无悔。好象,我来东莞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似的。
我知道这不是爱情,但我不知道这属于什么感情?有时候我想,沈洲于我,就象高高在上的一件东西,那件东西是我望尘莫及的,因为得不到,所以特别地想得到。一旦得到,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五月下旬,非典的警报渐渐解除了,很多人绷在心底的那根弦都渐渐松驰下来。路上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少了,厂里因感冒被隔离在特定宿舍的人也都搬回了原宿舍,据说厂里很快就会接到大订单了。一切,似乎都要回到正轨了。
在一个周六晚上,又一次缠绵过后,我对沈洲说:“非典过去了,我以后再不为养活家里发愁了,我想去买几件衣服,不如下星期我们去hm镇逛一下吧。”
谁知,他竟然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不行,我明天就要请假回家。”
我大吃一惊:“明天?你请假竟然不和我说?”
他委屈道:“我这不正和你说嘛。”
我咬紧嘴唇迷茫地问:“为什么?你年底刚回过家的啊?”
他抱住我,低低地说:“对不起。”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颤声问:“你回家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他爱怜地将我额前的一络头发理到耳后,第一次情深款款地说:“因为,她把上半年的假都积攒下来了,就是为了来看我,我回家是去接她的。”
这句话,他说得很慢,声音很轻,但在我听来,却犹如晴天霹雳,我猛地倒退一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她是谁?”
他羞愧地低下头,轻声说:“她是小颜。”
我伤心欲绝:“如此说来,你原来一直是有女朋友的?你和小颜并没有断绝关系?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娶我?”
他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尖叫着:“你不是有意的,你这还不是有意,那什么才叫有意!”说完,便扑到床上,放声大哭。
他将我抱在怀里,声音也哽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是有意想伤害你,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太寂寞了,而你,又那么让人怜爱。”
听了这话,我很想说,寂寞不是借口,需要才是理由吧。但害怕他恼羞成怒,所以只是伤心地说:“原来,原来你开始就是骗我的,你开始就知道你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
他急忙说:“不,不是的,那次带你去深圳,其实就是想和潘晨一起投资做生意的。这么多年,我知道单靠打工是赚不到钱的。只要能赚了钱,我就可以和你在这边买房子、安家。可,可你也看出来的,他们吹得天花乱坠,事实上只是想骗我投资。”
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借口,一切都是借口!在这边赚不到钱,回家你就能赚到钱了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声说:“小颜家庭条件比较好,毕业后又托关系进入收费站做收费员,也算是公务员吧。五天工作制,八小时班。一般月薪是八千,有时超过一万,平时待遇非常好,当然,这些还不包括灰色收入。所以,除了公务员,她根本看不起别的任何工作。我这次回家,其实也是为了我考公务员的事走关系。”
听完这话,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要说我们这些打工仔、打工妹,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简直是用命在换钱,不过也只能拿那些微薄的薪水。可人家那样轻松,工资却比我们十倍还多。可见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我苦涩地问:“是不是收费员都要求很高的学历和专业技术?”
他脱口而出:“当然不是,那项工作基本可以不用头脑。说白一点,会认钱,能简单操作电脑,就能胜胜这项工作。她那个收费站有一个还是初中生呢,学历不学历的并不重要,有门路就行。
我越发疑惑了:“那不过是普通的收费站公务员,怎么会拿那么多钱?”
他犹豫豫了一下,终于说:“路桥收费站,基本是由国家垄断经营。因此,也属于准垄断单位。众所周知,在行业垄断下,谁拥有垄断权,谁掌握了垄断资源,谁的工资福利就高、权利就大,这己经成为国内工资分配秩序的一大奇观。再说也不止路桥收费,现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潜规则,己经渗透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人微而言轻,我们只有被动去适应。”
对于他的话,我似懂非懂,我只关心与我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如此说来,你己经决定离开这儿了?”
他避开我的眼光,轻声说:“还不一定。”
但我,一切都明白了。感情上,我是恨他的;但理智上,我却是理解他的。他的选择是对的,谁叫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妹呢?一个普通的打工妹,有什么资格和一个收费站公务员争男人呢?怨谁呢,怨只怨自己是一个卑贱的打工妹!
第91章()
想到这里,我强忍着悲伤,并没有哭闹,整理了一下零乱的衣衫和头发,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的房间。而他,亦并没有挽留。甚至,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一路上,我把头抬起来,眼泪才终于没有流出眼眶。直到回到自己的宿舍,我才把自己关在洗手间,打开水笼头,放声大哭!
无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沈洲终于还是回家了,极度的悔恨和强烈的嫉妒在我体内纠缠,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可除了在没人的时候默默流泪,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但尽管我肝肠寸断,每天却还要强颜欢笑。他是5月30日晚上走的,第二天便有人有意无意地问起:“海燕,沈洲回家探亲了,你怎么没回去?”
我都故作轻松地说:“他回家管我什么事啊?”
立刻,很多疑问的目光向我扫过来,周桂枝大惊小怪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拍拖吗?上次你转车位,英姐和严秀秀都不想要你的,还是他在孟姑娘那里为你说的情。怎么,你们这么快就分手了吗?”
我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故意转移话题道:“不知严秀秀妹妹的病怎么样了?好象今年她都好久没来上班呢?应该是算动离职了吧。”
谢天谢地,一直对我冷嘲热讽的英姐怜悯地看了我一眼,接口道:“是她写了张纸条,托老乡办理了离职手续。按理说这样不行,但孟姑娘看她可怜,就同意了。为了挽求妹妹的生命,她四处奔波,到处求助,可妹妹还是死了,现在欠下医院近10万元的医药费,前几天又托人说想回来上班呢。”
人们立刻把话题转到严秀秀身上,只有周桂枝还是不依不饶:“你们别只顾说严秀秀,海燕,你和沈洲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望着她那幸灾乐祸的脸,我真是恼怒异常,正想狠狠回敬她几句,前台接待员过来发通知,这次人们彻底把话题转移到通知上了,我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但看了通知,心里却更加烦闷了。
这是一份关于收取垃圾处理费的通知:
接有关部门通知,自即日起,每人每月需缴垃圾处理费1元,一年共计12元,将在本月工资中扣除。
至于这笔费用的来龙去脉,没有任何说明,总之就是要在工资中扣钱。通知传阅到哪里,哪里不是唉声叹气,就是骂声四起。有人说,这笔费用其实是被厂里独吞的;更多的人认为,厂里统一收缴后,是要交环卫部门的。所谓的有关部门,就是环卫部门。
如果是后一种,那就遇到和那笔被扣的“绿化费”相同的问题:厂里向镇上报的人数远远低于厂内真实人员,多余的那笔钱到底去了哪里呢?而我们每年交60元办理的暂住证,到底又是哪些费用呢?
面对通知,车间一时议论纷纷,个个敢怒不敢言。
虽然这张通知暂时解了我的尴尬处境,却无法缓解我内心的疼。但上班时,我必须克制自己面带笑容,有时实在忍不住了,便跑到洗手间任由泪水肆意奔涌。我的心一次次被撕裂,真是生不如死!
随着沈洲回来日子的临近,我愈发痛苦了:如果小颜真的跟着沈洲过来了,我将情何以堪?
我知道,所有的人都看出了我的伤痛。甚至平时对我不冷不热的英姐她们也对我空前地好起来。但我害怕这样的好,更害怕她们怜悯的眼光。这样的目光,时时提醒: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弃妇!她们其实都知道沈洲家里是有女朋友的,一直都知道。
现在厂里大订单还未开始生产,几乎不加班了。每天我早早下了班,意兴阑珊地吃过饭,然后在众人别有深意的目光中逃回宿舍。有一天,李梅却拦住我,她同情地说:“海燕,看你瘦得走路都轻飘飘的。算了,权当是你做了一场梦吧。”
听了这话,从不在人前流泪的我,眼泪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李梅轻轻拉住我的手,柔声说:“海波加班,陪我逛街吧,顺便散散心。”
我感觉自己好无助,便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领着我,象领着一个迷途的羔羊,尽管她比我还小两岁。每次看到她一脸幸福地偎在胡海波身旁,我的内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如果我不是一味追求那些表面上的东西,比如学历、职位等等,那么依偎在胡海波身边的那个小女人,就会是我。所以因为虚荣而落到现在这种不堪的局面,原也是怪不得别人的。
我只恨自己,恨自己太单纯,太天真了。更恨的是,明知道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我竟然痛苦,竟然放不下!
为了让我开心,李梅带我去吃小吃。这些小吃一直都是我们很喜欢的,虽然是地摊,对我们来说却也是难得的美味。比如一块钱一份的凉粉,一块钱或5毛钱一串的各种麻辣烫。我们坐在一张还算干净的小桌边,面前很快就堆满了这些廉价小吃。虽然盛小吃的塑料袋和一次性筷子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我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大快朵颐让我暂时忘却这心里的痛,我还嫌不过瘾,便起身去附近的一家烧烤摊又要了两只鸡腿。鸡腿每只三块钱,我以前从来舍不得吃的。拿着两只香喷喷的鸡腿,路过一家服装店时,我忽然就愣住了,只见服装店前,竟站着多日不见的沈洲!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却迅速将头扭了过去。其实,我本来并不想理他的,但他这个小小的动作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我不禁尖声叫起来:“沈洲!你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
他神情越发慌张起来,赔着笑脸道:“对不起,你今天怎么没加班?”
我声音立刻哽咽起来:“没加班,现在没货,厂里很少加班了。李梅怕我闷出病来,带我出来散散心。”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不远处有女声高喊:“沈洲。”
沈洲的脸色顿时大变,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从店内走出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孩。女孩虽然丰腴,却并不显胖,容貌也很端庄。女孩身着套装,套装的持地极为考究,化着淡妆,看上去很有女人味。
女孩很亲热地偎在沈洲身边,娇媚地说:“好讨厌,怎么这里的衣服一点都不好看,料子不好,做工也差,还不如我们家里的衣服呢。”
沈洲慌慌张张说:“不好看,那就算了。”
我有些晕了,甚至没有看到沈洲不断示意我离开的目光。难道这女孩就是传说中的小颜吗?但沈洲说过,小颜是一个极丑极没女人味的女子呢。正这样想着,女孩忽然看到了我,笑吟吟地问沈洲:“沈洲,这位是你同事吗?怎么不介绍我们认识?”
第92章()
沈洲立刻讪笑道:“是,是的,她,她是我同事的女朋友,叫杨海燕。杨海燕,这是我女朋友小颜。”
同事的女朋友?这样的解释让我心里不由一痛。原来这女子真是小颜,原来她并不象沈洲说的那样不堪:极丑且没有女人味道。小颜竟是这样的端庄和有女人味!我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望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