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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家魔物要上天-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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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不上多看他两眼,后面排队的客人催得她爽利地应了一声,重新弯下腰,将一笼数好的馄饨下了锅。

    何记馄饨摊坐得满满当当,一个空板凳都得等上老半天。

    好不容易有个人抹着嘴懒洋洋地站起来,立马有人捧着碗乐呵呵地坐了过去。

    那人眼角漫不经心地斜飞一眼,扶着细边眼镜笑笑,跟老板娘道了声别,飨足地汇入了人流之中。

    沿着街边的青石板路缓行,左拐一段,人流渐渐稀疏。再前行数百米,远离了夜市,便只剩他一人在昏暗的路灯下踽踽独行,刚才满耳的喧嚣也都没有了。

    真冷清啊。

    他淡淡地想。

    前方路面横过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是墙内有棵树伸出了斜逸的长枝落下的。

    不知是桃树,杏树,抑或是李树?若是一枝开满了桃花的桃枝,那该多好啊。正好折下一朵,送给她。

    他缓缓抬起头,怔了一下。

    他看到的不是树枝,而是一个人。

    那人支起修长的左腿,侧坐在前方的墙头,搭在膝盖的左手里拎着一袋馄饨。

    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扶了下眼镜,轻启薄唇,对墙头上的人说道:

    “哟。许久未见啊,鬼君大人。”

    月下,墙头上的人微垂下俊美无俦眉眼,冷冷地看下来。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喉间低沉的嗓音比眼神更冷,一字一顿地从唇间吐出:“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第89章 人心() 
“哈;”那个人仰着脸;摊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口气颇有些从容不迫;“你应该可以感觉得到,你的东西并不在我身上。我只是曾经受人之托,做了一个小小的手术罢了。你要找的,不该是我。”

    墙头之人淡淡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眼镜片底下的眼眸浮起笑意:“在下吴清越;是一名手艺人。”

    “吴清越”墙头之人似乎在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半晌,才继续问道;“那个委托你的;是什么人;现在哪里?”

    吴清越轻轻地叹气。

    “若是我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锋一转,“但我除了知道他是一个道士以外;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他姓什么,法号是什么,通通都不晓得。他是个厉害的道士,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他让我取走你的心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能力去回绝。他总是云游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我,也不是想见他,就能见到的。”

    墙头上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吴清越,那两道目光像是要把他的脸盯穿、盯出两个洞来;更像两枚长钉要将他纸片似地钉在地上。

    吴清越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虽说我在你尚未完全复苏之时擅自取走你的东西对你大不敬,可我万万没有要加害你之意。作为交换,我还专程给你安了另一颗心呢——玲珑剔透,品质卓越,万里挑一,独一无二!那可是我手头上藏品中的最好的一颗啦。话说起来鬼君大人用得可还习惯?”

    可笑,怎么可能会习惯?

    墙头上的人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感受得到胸腔里那枚心在轻轻跳动。

    他冷冷地道:“我即使没有心,也不会死。”当然,有胜于无。

    顿了顿,“那是什么的心?”胸腔里这颗心,比起他原先的心来,简直是无用极了。

    吴清越微笑:“那是一颗人心。”

    墙头上的人发出冷哼,腔调里颇为鄙夷:“人心。”

    怪不得如此不经用。

    “那颗心是我从一个坚韧不拔的人身上取来的,他死于战|场之上,因为不愿投降,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难得这颗心质地优良又保存完好,让它留在一具即将腐败的尸体里,实在是太可惜了。”吴清越摇摇头,像是看到了一枚明珠掉入了粪坑里忍不住徒手捞起一样。

    他见墙头之人未再说话,便道:“既然已经被你发现,那么,我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啦。鬼君大人,我现住在金陵镇外河岸边的春秋戏苑货船上,如若还有事要问,大可以来找我。”说着,他想起什么,轻笑起来,“若你不方便亲自出面,让你的乌鸦过来知会一声也是可以的,下次,我绝不会再把它抓起来卖啦。”

    墙头上的人眉毛微微一挑,正要再说点什么,眼角不经意瞥到手里的那袋馄饨。

    已经过了这么久,再耽搁下去,估计要糊在一块儿了吧。

    反正刚刚在这人身上种下了引路钉,今后任其插翅也难逃。

    他敛起眼帘,慵懒地挥了挥手,任由墙下的人快步离开。

    等脚步再也听不到的时候,他才缓缓站起来,朝西北方向的宅子掠去。

    …

    陆少爷的房里,煤油灯仍然在玻璃罩里跳动。

    映得他半埋在臂弯里的脸焕发出一种漂亮的淡金色。

    金叵罗笑起来,右手朝趴在桌上的人的脑后抚去,在头发和领子之间,露出一截光洁的后颈。

    手指刚触到那片细滑的肌|肤,就被一把抓住。

    陆少爷微带着些愠意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眼上白布下方的脸颊泛着初醒的红晕。

    他丢开金叵罗卡在自己衣领里的手,声音因为刚刚醒来还带着些沙哑:“混帐东西。”

    刚刚明明只是撑着头在发呆,一不小心竟然又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窗户被推开的声响,他就知道有人进来了,只是还固执地不愿醒来。

    直到那只手又开始不老实地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鼻子忽然嗅到了熟悉的食物香气。

    陆一鸣愠色顿减,眉梢一动:“馄饨?”

    一只碗被推到了他的手里,瓷碗带着暖手的温热。

    一股热气夹杂着馄饨和葱花的气味从碗里飘散而出,直扑面门。

    正好有些饿了。

    陆一鸣伸出另一只手,一枚勺子便递了过来。

    舀起一个,送到嘴里,温度正好,喜欢的味道充盈口|腔。

    他禁不住面露喜色:何记的?

    这筋道的肉丸,和清甜的汤料,他再熟悉不过了。

    以前他常常带着金叵罗去那里吃馄饨,难得这畜牲还记得。

    愉快地吃了半碗,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把碗推出去:“你也吃。”

    金叵罗淡淡地应道:“不吃。”除非是你嘴里那颗。

    但他家陆少爷肯定不会同意。

    难得现在气氛还不错,他并不想破坏这个氛围。否则等会儿这碗馄饨估计要泼到自己头上了。

    陆一鸣怔了下,想起来,他确实不爱吃这些东西。

    若不是为了应付陈姐,他是一口饭菜都不吃的。反正也饿不死。

    对了,他爱吃的是金子。真是挑食得要命,而且还专挑这么贵的。

    “这些东西,难道不比硬梆梆的金子好吃多了?”顿了下,“除了金子,你还有没有什么爱吃的?”

    毕竟再吃金子,自己可养不起了。

    有。

    金叵罗斜瞥他一眼。

    你。

    但这句话还是不说为妙。

    “没有。”

    看着陆少爷笑盈盈地把碗收回面前,吃得满心欢喜,他左侧胸腔那颗心也莫名地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啧。他眉心微蹙,却不见愠色,唯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怅惆。

    他不喜欢胸口里那颗人心。

    若是自己的心还在,绝不会这样久久都无法堪破剩余的那些封印。

    人心在众生心魄中一向位于劣等。

    上不及妖鬼之淡漠无情,下不及虫蛇之麻木不仁。

    ——易嗔怒,易多愁,易悲悯,易烦忧,易碎裂,易欢喜。

第90章 不睡() 
金叵罗枕着头躺在屋顶上;百无聊赖地数天上的繁星。

    每当无事可干,他便默默地数星星。

    数了几百年,从来没有数清过。

    漫天星辰,那是比他的生命更悠久的存在;其中璀璨夺目者有之;清静幽柔者有之;却没有一颗能像那个人眼里的清辉那样让人沉静安然、心驰神往。

    只可惜那个人现在不仅瞎了眼;还要把他赶出来,嫌他碍眼。

    喉间冒出一声带着嘲意的冷哼。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非要自找苦吃;就随便你吧。

    吴清越。

    想起此人;他将右手指尖在自己左胸口轻轻划过。

    原来是颗人心啊。

    嘴角颇有些嫌弃地抿起。

    怪不得。

    怪不得自己的心性变得越来越像个人了;才会这样轻易就受一个丧气满满的废材摆布。

    明明这废材只是自己在人间的一个小小消遣罢了。

    他神色缓缓沉下;眼中光华冷冽。

    得快些把自己的心找回来。

    出神间,耳垂冷不丁传来一阵蚊咬般的微痒。

    金叵罗不由好笑地挑起了右边的眉毛。

    数不清有多久没有被蚊子叮过了。

    但这阵微痒显然不是蚊子咬出来的。

    他也懒得动;任由那大胆的东西在耳垂咬了又咬。

    半晌;他嫌烦了;才悠然开腔问道:“好吃吗?”

    耳朵的微痒停了。

    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的声音在卫边响起:“不好吃,咬不动。”

    金叵罗咧开嘴;说道:“你叫什么?小乌龟?”

    “不告诉你。我才不叫小乌龟。”

    “哦;化形都不会,天天躲在盒子里;不是乌龟是什么?”

    那个声音陡然拔高:“我;我有形!只是我的躯壳被一个臭道士毁掉了;只能暂时住在盒子里,等我再吃饱一点儿,自然可以再化一次!”

    金叵罗低低呢喃:“无形无相,以进食增益你是饕餮的魄?”

    那个声音没有再回应。

    金叵罗以右指食指在空气里划了一个白色雾圈,圈子中心像困住了什么似的挣动不休,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冷笑一声:“看在你对他还有点用,我就留你一命。滚回你的盒子,继续做你的乌龟吧,敢多嘴,我让你变成万片碎魄。”

    话音落下,那只雾圈立马消散在空气中。

    天地间恢复一片宁谧。

    窗户紧闭。

    陆一鸣坐在屋里,不敢卧躺,生怕一躺下来就又睡着了。

    刚刚不过撑着头打了个盹,就睡了一觉。

    醒来时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人也呆在原位,但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乱窜,像皮肉里进了只苍蝇,隐隐地难受。

    他宽慰自己,兴许只是想多了。

    吃完馄饨,伸手去摸手边的手杖,发现手杖还在手边,只是跟原来的位置相比挪了一寸。

    ——之前他刻意把手杖放在那个位置上,还细细摸过,它卡在桌面裂缝旁的一个凹陷里,没有外力是不可能挪动的。

    顿时背后一寒,冷汗一层。

    他刚刚把金叵罗赶出去,还摸索着关紧了门窗,低低地呼唤着花莫言,却毫无动静。

    不知什么时候起,花莫言就如同死了一般,不再像以前那样冒出来和他聊天。

    陆一鸣曾一度幻想花莫言自己找到别的皮囊自行离去,但照近来的种种迹象,这死驴妖不单还在,而且明显还别有所谋。

    “死驴!”

    他锤了下桌子,咬着牙狠狠骂了一句。

    墙角忽然响起两个细小的声音,如同两个孩童。

    “陆少爷在跟谁说话?”

    “屋里就他一个人,别是傻了吧。”

    “嘻嘻嘻!”

    谁?

    陆一鸣狐疑地竖起耳朵,先前好像也听到这两个声音在说话。

    照理这屋里根本没别人。

    哪怕是进了贼,也不至于胆子这么大吧。

    那两个声音还在小声地继续。

    “陈姐房里的花生真好吃,我还想要。”

    “笨蛋,一天偷吃几颗得啦,吃太多被发现,以后她换了地方,我们连吃都没得吃。”

    “陆少爷怎么不吭声了?别是睡着了吧。”

    “睡就睡呗,他刚刚拿东西打咱们,好凶。”

    “为什么人一看到我们就要打?”

    “不知道啊,我们只是两个老鼠而已。”

    听到最后一句话,陆一鸣惊得咳了一声。

    那两个声音应声消失了。

    他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摸到茶壶和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

    自己怕是困得太厉害幻听都有了。

    没喝两口,那两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吱,吓我一跳。”

    “没事,他看不到我们,我们慢慢往窗口爬就是啦。”

    “哦。”

    陆一鸣皱眉,又咳了一声。

    那两个声音又消失了。

    但窗边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极其细碎的脚步声,沿着墙根往上。

    “哎呀,窗怎么关上啦。”

    “吱,没事,挤一挤,出得去”

    “咚!”

    一根长棍打在窗户上,两个小老鼠吱吱地惨叫着带着被夹了几缕毛的身子钻出了窗户,逃窜而去。

    陆一鸣收回手里的手杖,有些难以置信。

    这似乎出了些什么问题?

    耳朵坏掉了?怎么会听得懂老鼠讲话?

    之前成了只鸟,能听懂鸟说话这事已经够奇了。

    现在变回了人,居然连老鼠的话都能听懂。

    下次该不会要变成老鼠吧?

    他一阵恶寒,把手杖扔到一边,更不敢睡了。

    犹豫了半天,他垂下头,捏了捏手里的茶杯,抿一口,清清嗓子,叫了声:

    “阿金?”

    这畜牲一般不在隔壁就在树上,明明长得人模人样,却老爱上树,也不知道是不是豹子精。

    兴许是猫精也说不定。

    屋外静悄悄。

    陆一鸣叹口气,加大了音量:“阿金!”

    “金叵罗!”

    “金叵罗?!”

    任他怎么叫唤,屋外依旧静悄悄。

    “畜牲!”陆一鸣有些窝火,也顾不上会不会把陈姐吵醒,吼了一声,“你给我进来!”

    装什么装,他就不信那畜牲听不到。

    屋顶上的人嘴角有些鄙夷的抿起。

    啧,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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