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驱魔服务公司-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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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明的恳求无疾而终。他显然是睡不着的，但是听到黄素红静谧的呼吸声——她很快进入梦乡——又无可奈何。他半坐在床头，盯着电视看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提不起困意。

　　　　电视里的那部老电影很快结束了。随后播放起的深夜电视广告就像是絮絮叨叨的老太婆一样，在他的耳边啰啰嗦嗦不止。他双眼木然地盯着屏幕，游神了好一会儿，陡然间灵光一现，猛地从床头坐了起来。

　　　　他悄悄地在黄素红的挎包中翻找一阵，找出了一把仪式用的匕首，一卷空白画卷，以及一块电子触摸板。尔后，他拉开窗户，让窗外的月光洒在房间中的空地上，把电子触摸板放在月光的光圈中，打开了电子地图。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之后，他紧紧握着刀刃的刃锋，盯着电子地图上经纬相交的街道和房屋标识。

　　　　他像是着魔了一般，然而他有没有疯。看似怪癖的举动背后，是皇甫明想起，无字天书中有一门寻冥搜界的法术，专门用于寻找人间世界位面的入口。

　　　　其实搜索位面，东西方之间，诸子百家之间，所用的法术各不相同。然而原理却是差不多的，利用身体中的部分魂魄打散，送入到位面世界中。又因为这些魂魄并未与身体中的主魂相分离，会产生回魂的现象。利用被分离的魂魄和主魂的联系，便可以简介地找到最近的位面入口。陈弱赢等圣骑士团所用的圣血追踪的法术原理如此，幻家道家墨家的相似法术更是一样的。

　　　　“我意寻冥，分魂彼方，不悔身在混沌须弥之中，但求身在虚冥幻界之内。”

　　　　他念完口诀，将匕首狠狠地一抽，手心便渗出了殷红的鲜血，滴在电子触摸板上。

　　　　电子地图闪烁了一番，那屏幕上的血滴相互融成一团，以近乎静止的速度朝着屏幕外的方向移动起来。

　　　　就算是一座方圆不足10平方公里的小镇，也有位面入口，而且位面的入口还不止一个。位面的入口就在这座旅馆的隔壁，一座本地人都不常去的体育馆中。翻过围墙，绕到体育馆外围的后方——幸运的是，皇甫明发现门锁竟然是坏——再经过一道走廊，厕所中弥漫着恶臭。拉开女厕所的第三个隔间木门，开门关门之后，他便来到了位面中的城镇。

　　　　打开门的一瞬间，一阵凛冽的狂风迎面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举目四望之下，体育馆竟然荡然无存。不光如此，四周到处陈着建筑物的残桓瓦砾，仿佛来到位面时，时间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战争时代。如果人间中的巨化用死城来形容的话，那么位面中的城镇简直就是一片无人的荒原废墟。

　　　　他拨开一地的钢筋水泥，就着记忆朝着印象中的那座小巷走去。

　　　　皇甫明听岑思甲说过，位面世界也有人常驻。就像人间世界之于神魔。人间是神魔的世外桃源，而位面不过是神魔界来到人间之前的缓冲带。所以人间之外的妖魔鬼怪，神魔弃徒，拼了命地想办法，想要从这里去到人间。哪怕人间中的驱魔人驱神人像是天敌一样，不会放过任何从位面逃窜出的异物。

　　　　与之相反的是，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之，放弃了人间的五彩缤纷，繁华精彩，兀自一人来到位面中，在群魔妖鬼密布的位面世界生活。其实位面世界并非完全是死的。在这个世界里，每隔100年左右，便会进行一轮更新。大到群山和海洋，城市中的建筑和街道，小到这个世界的花花草草，城市商店货架上的物品，都会根据人间世界同时刻的瞬间，进行一轮一模一样的变化。

　　　　因而，一人坐拥一座孤城，也不是值得奇怪的事了。

第252章　白墙血字（）　
皇甫明想起一首老歌——大大的世界小小的我——无意中哼起来时，位面世界无端地刮起冷风。浩瀚的世界，渺小的他，就像是那首歌中所唱的：

　　　　恢宏的世界中，我太过于渺小，

　　　　无法遇到同样渺小的你。

　　　　世界的广郁，

　　　　如浩瀚海洋，

　　　　如无垠沙漠。

　　　　我们是水滴，是砂砾。

　　　　有没有那么幸运，

　　　　我们会彼此相遇？

　　　　……

　　　　举目四望时候，他看到了漫天飞扬的孤魂野鬼，在风中如笙旗一般飘摇不止。那些鬼魂又好像是风中的沙尘一般，循着风流的漩涡打着转。继而，他那仰视天空的目光垂了下来，已化为旷野废墟的大地上布满了黑色的斑驳。那些影子们像是黑水又像是黑色武器，密布在地面上，化不开也消不去。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创造出一个比影子们更漆黑的幻想。尔后，他高举起右手，学着黄素红的样子，吟唱着释放出了一个舞光术。宛若童话故事彼得潘中顽皮飞舞的小精灵，那光点在夜中忽左忽右地跳跃舞蹈不止。光点飞经之处，地上的黑色暗影受到了的惊吓，飞快地躲进了漆黑的区域。当光点飞走之后，它们又纷纷地探了出来，在地面上游动着，好奇地尾随着光点，汇聚游动。

　　　　就这样，影子们跟着光点，而皇甫明则跟着影子，彼此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不过，看似自由的光点其实也是傀儡，随着皇甫明的意念而动。

　　　　随着跋涉的深入，影子越来越多。形状不明的黑色区域彼此层叠起来，仿佛整个大地都沦陷于深渊之中。

　　　　他终于到了，只看到一堵竖起的苍白之墙，像是墓碑一般在无数暗影的衬托下醒目显眼。那光点停在了墙头上方，静静地点亮起墙面。白光照耀之下，游龙笔走的血色文字被勾勒出来。他定神一看，那上面写的字还在流淌着，将故事娓娓道来。

　　　　“我，道家长生派掌门朗骸，此生快哉，遗憾亦有之。

　　　　生于大明王朝行将就木之时，投身天地会反清复明之列，身为旧朝复兴之人，原本夙愿推翻满清鞑子统治。却不想，我又意外习得化影长生之术。在有生之年，见证满清王朝分崩离析，汉人重掌天下，此为快哉之事之一。

　　　　出了天地会之门，又入道家，几经修炼，位列仙班，又少有地掌权道家大派，号令门派上下门徒，好生得意，此为快哉之事之二。

　　　　道家真武门，门徒虽少，却各个天赋异禀。尤以木剑麾下门徒连沛楠与许符乙两人，实为千年修道修炼不可多得之人才。反观我长生门，门下门徒，各个资质愚钝不堪，不堪重用，一身化影之术，竟无人可继承衣钵，此为憾之事之一。

　　　　木剑之罪，实为无妄虚加之恶名。然，嫉妒之心，人皆有之，更不论神魔。八年前，与众道家同胞屠戮剿灭木剑之门，现在想来，不过吾心胸狭隘之举，并非天道。枉杀良人善辈，心有懊悔，却不可重头再来，此为憾事之二。

　　　　木剑门徒寻我复仇，人之常情。我早料到有这一天，这些年一方面藏匿于位面，与这异世界天地的孤魂野鬼为伴。一方面又搜集世间魑魅魍魉，大魔小妖，尽数化作吾影。我之种种，只为等那人寻仇上门。然而我又不曾料到，木剑传人竟已到了如此高度，寻常人等只能入门道家的时间，她却已然登峰造极，所向无敌。纵有重重魅影如何？纵有百年修行如何？道法变幻，气剑符咒之中，我却已看她早已远远地将当年的木剑甩在身后。

　　　　老夫行将就木，就算被后辈杀死，也不足为可。然，此等人才所求之道竟为仇嗔。如若当年，她身在长生门下。如若当年，木剑不被吾等错杀，今日之她，今日之道家又会如何？可惜可叹可悲。

　　　　这便是我一生之故事。此时此刻，当你看到这段文字时，已在劫难逃。你可以藏到天涯海角，世界末日，但是没用，她还是能找到你。我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时日无多，吾等在阴曹地府相见吧！”

　　　　看到这里时，皇甫明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白墙似乎发出了一声虚无缥缈的冷笑。皇甫明分不清那到底是白墙发出的声音，还是着满天狂风的呼啸，又或者是自己耳边的幻影。飞快消逝的冷笑之后，围在白墙周围的影子像是被刺激地暴躁无比一般，纷纷地涌上白墙，将舞光术的光点猛地掐灭。

　　　　皇甫明倒吸一口亮起，反应过来时，他周围的暗影反应更为剧烈，像是察觉到了彼此之中的不速之客，此起彼伏地泛起涟漪。其中的几道暗影，更像是惊涛骇浪一般，猛地脱离了地面，化作掀起的帷幕，朝着皇甫明一侧拍来。

　　　　是时，皇甫明飞快地丢出用于逃跑用的可乐瓶，连惊带吓地吟唱起缩身入瓶的法门咒语。然而，他还在吟唱时，那些影子就将空中的可乐瓶“吞噬”了。同时，几面黑色幕布一层层地包裹过来。皇甫明身在影魅的漩涡中，宛若陷入泥潭沼泽之中动弹不得。

　　　　又像是不断上涨的黑水一般，那些影子彼此层层叠叠地错落相交，从他的脚踝开始，高涨起来，接连淹没了他的小腹、胸口、脖颈——一直没到他的口中。皇甫明感觉自己的嘴中塞满了细沙苦水，竟然呼吸不能。

　　　　他眼角余光一瞥，那个东西飞了过来。空中飞来的那个白色酒壶，他认得，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求生之欲。

　　　　那只酒壶悬停在他头顶，暗影狂魔席卷来时，瓶口无端地喷涌出银白色的光点，宛若银河垂落下数以千万计的璀璨群星，驱尽了夜幕深处舞动的漆黑黯淡。

　　　　光点之后，黄素红也出现了。似乎是出发太过匆忙，她穿着一身睡衣就赶来。从半空中轻灵的下落之后，她朝着前方食指轻点，一道鸿光无声地蔓延开来，驱地路途上的暗影四散而窜。

　　　　这时皇甫明痛苦地捂住了喉咙，干咳起来。那些钻入到他口中的暗影就像是喉头中的浓痰般粘合起来。倏然之下，黄素红又用拇指轻点他的喉结，驱影之光穿吼而过。一瞬间，他的呼吸顺畅起来了。

　　　　“我们回家。”黄素红在他耳边说道。

第253章　错序（）　
离开位面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当皇甫明和黄素红打开厕所隔间的木门时，却看到了龙半仙。他似乎站在这里等待了多时，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皇甫明时，竟笑出了声。

　　　　“小子，这下吃到苦头了吧？”他幸灾乐祸地说道，“道行不深还只身前往位面世界，要不是你师伯，早就没命了你。”

　　　　“这里没有你的事，半仙，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不等皇甫明开口，黄素红冷冷地说道，“大忙人，你不是忙着赚钱么？到这里来干嘛？”

　　　　“我来给那个老头烧纸钱啊。”龙半仙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冥币黄纸。

　　　　就看到黄素红翻了一个扮演，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一手拨开了龙半仙，另一手搀扶着虚弱不堪的皇甫明打算离开。

　　　　“黄素红，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木剑的后人要来了，我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我建议你赶快逃吧，要不在人间蒸发好了。那家伙下手真当是凶猛。”

　　　　“谢了，不过你也一样，何必笑我呢！”黄素红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越走越远，龙半仙像是不尽兴似地，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乃至于直到黄素红和皇甫明已经消失在他视野时，他也高声地喊着。

　　　　“王续相、陈嫣非、朗骸……这些老家伙都死了。我看那人不是为了复仇，她竟然要挑战的可是整个诸子百家！要是我们联手起来……”他喊道这里时，又兀自轻声地自言自语道：“你这家伙迟早也要死的，这已经不是我们的人间了。”

　　　　他以为黄素红没有听到，其实她尽数听在耳中。他以为黄素红不以为然，其实她早就默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她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庞之下，不光是皇甫明和龙半仙，谁也看不穿她内心所想。

　　　　影魅侵蚀的症状，就像是烈酒的后劲，初始罹受时，往往感受不到什么。随着时间推移，就算影魅被驱散，余威也像是酒精的作用，悄无深吸地渗入他的肺腑，逐步地将他麻醉，令他在朦朦胧胧之间，意识全无，注意力涣散。后遗症持续到顶峰时，黄素红将他拖到火车上时，皇甫明已经沉沉地睡去，全然不省人事。

　　　　黄素红想了想，为了让皇甫明睡地更舒服一些，干脆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双腿上。随着列车呼啸的声音在车厢内外响彻，车厢中没有其他的乘客，她那温柔的手开始摩挲在他的面庞上。

　　　　她看了看皇甫明苍白的面庞，又侧眼凝视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掠过的田野与树林之间，她又好像看到了一幅幅想象中的画面，她最念着想着的生活。世间的生活有千千万万中，既然喧嚣吵闹的，也有平静恬淡的。她想要的是后者，像是人间中数亿万的凡夫俗子那样，找到一个喜欢的人，谈一段磕磕碰碰的感情，然后结婚生子，柴米油盐，有时吵吵架，有时逛逛街。有钱的时候结伴旅行，没钱的时候一起节衣缩食。又或者可以生几个孩子，然后等孩子长大了，教他为人处世，再送他离开，继续两个人相依为伴，一直到老地掉光了牙。不长不短的人生就这么过去，既没有波澜曲折也没有惊心动魄，平静地就像是流水。最好再也不要看到，听到，碰到人间世界的魑魅魍魉，妖魔神仙。

　　　　“皇甫明，你知道吗？”她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此生若可选，我宁愿当个凡人。此生若有伴，我宁愿是你。我们不要过驱魔人的日子了，就像是两个贫穷的夫妻，哪怕尝尽人间酸甜苦辣，只要你有我，我有你，就足够了。”

　　　　“可惜不能。”有个人冷冷地说道。

　　　　黄素红抬眼一看，就看到许符乙那一袭的冷白。许符乙看了一眼皇甫明，嘴角勾起，兀自坐在了她的对面。

　　　　“木剑师父当时也想选择那样的生活，可是你们给他机会了吗？”她狰狞地盯着黄素红的双眼，“身在诸子百家之门中，无论道墨幻，一生都不可脱门，这就是你们说的。”

　　　　“你师父的事，我很抱歉。”黄素红干笑着，“但是对你来说，抱歉也没用了吧？一命换一命，这就是你要的吧。”

　　　　许符乙摇了摇头，忽然把脸凑了上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一条命不够，我要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