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医足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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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里?
这显然是不可能,她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难道还要再入虎口。
温简再回头看了眼刘府,一道门隔着内外两个世界,隔离了贫困饥饿,也隔离了亲情。温简有些恍惚,适才的一切就仿佛如同梦境中一般不真实。
门外人流往来,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姐,我们要去哪里?”半晌之后,温雅呐呐开口。
温简又捏了捏袖中那个小荷包,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两人行了几步,转过几条巷子,一路问寻,却到了城中最繁华的街道。适才来刘府之前,她们也曾经过此处,只不过当时温雅心情激动,温简心中也怀有一丝幻想,算是心情雀跃。这一会儿却低落下来,毕竟梁园虽好,却非久留之地,像她们无依无靠无资本的两个小孩儿,居之不易。
“我们得趁着天黑前找到地方住才行。”温简捏紧了拳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在村里她们尚且被人虎视眈眈,这地方更是青楼楚馆林立,温简看了眼温雅,见她虽然面色有些发黄,却也初初露出了娇俏的雏形,心中一紧,又拉紧了温雅的手叮嘱道,“你记得,一定要跟紧了我。”
温雅乖巧点头,在温简身后缩了缩,一双眼睛却偷偷的打量身周的世界。
两侧是各色铺子酒楼,来来往往之人不绝于缕,有人衣饰华贵,身边呼奴唤婢,也有普通麻质衣服之人,如她们这般穿着,一见就有种刘姥姥进城的感觉,自然也有不如她们之人,三三两两的乞丐闲靠在路边晒太阳,捉虱子。
这一幕让温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多少年前的古装剧中的模糊场景,她神思有些恍惚,一时间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两世为人,还是前生只是个梦境。
这一晃神的功夫,身后就传来嚣张的喊声,“探花回府探亲,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两侧的人开始拥挤往旁边的铺子里挤,温简也赶紧拉着温雅往一侧躲。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街头。
远远的传来马蹄声,几匹乌黑油亮的马匹展开神骏的姿态,瞬间出现在眼前,左边一人飒飒风姿,隔得有些远却看不清面目,只觉得俊逸不凡。右边一人衣着华丽,气质明朗,远远看着也觉得肌肤如玉,如灼灼阳光般亮眼。身后还跟着的几匹马上,看服饰却是小厮模样。
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马匹到了跟前,然后又迅捷的离开。
温简只听得耳边有人羡慕道:“华府少爷中了探花么?果然是人中之龙,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家世……”
“你省省点吧,就算你家里也有人做了贵妃,就你那资质……”
“刘府少爷也入了三榜么?”
“那是自然,刘府少爷虽然及不上华公子,也是咱们隅宁城中的天才……”
温简听到了熟悉的词语,不由转头对着身后两大叔问道:“这刘府少爷就是前面兴华巷子里的刘府么?”
那大叔打量了她一眼,显出惊异的神色,“这隅宁城中还有第二个刘府么?”
“不瞒大叔,我们两姐妹是这几日才进城住在亲戚家中,这隅宁城的情况自然是不大知晓,不知刘府有几位少爷,而这位少爷又是第几位?”温简继续问。
那大叔恍然大悟,笑道:“也难怪小姑娘不明白,说起来刘府少爷,倒是有三位,当先这一位自然是嫡亲的长子,另外两位都是庶出,听说生下最小少爷的那位姨娘可最是得宠……”
温简嘴角又勾起个嘲讽的笑,若有所思,对那大叔道了谢,见众人闲扯完毕离开,也就告辞,继续寻找当铺。
温简带着温雅一路问人,终于找到了城中最大的当铺,当温简叩开那扇高高的窗台,见着那个居高临下的伙计面容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犹豫。
“你们要当什么东西?”那活计打量着温简温雅的衣着服饰,从温雅的表情之上轻而易举的就给她们的身份定了位。
温简沉默了片刻,还是从袖中拿出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却是一块玉珏,温雅从来没见过。
“姐,这是什么?”她小声询问。
温简神色复杂看着那玉珏,七岁前她就如同这世界上最普通的小孩儿一般,对于父亲她有着深深的期待,但是五岁的时候,父亲就不见了,现如今也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当日温春花被赶出府邸,带着她们回村的时候,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被清扫一空,唯有她偷偷的抓了这个回来。
姥姥见她手里攥得紧,掰开手来才发现这东西,趁着温春花伤春悲秋的时候,偷偷的藏了起来,这一藏就是六年,直到去世才悄悄告诉她这回事。
温简摇摇头,努力把那模糊的印象甩出脑海,已经逝去的人记在心中就好,相信他们都希望她们两姐妹能生活的好,露出了缅怀不舍的表情,温简微笑道:“姥姥说这是传家宝,不过现在……”
“我们要当这块玉珏。”温简递过去给那伙计。
那伙计轻视的表情不由微微一松,没想到这寒酸的两姐妹竟然也有值钱的东西,看样子,还能值个几十两银子,他眼珠子咕噜一转,再看看两姐妹的装扮,就动了心思,赶紧伸手去接。
温简正有些心痛,又想到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这玉珏之上,见那伙计开始带着不屑,紧接着是惊讶,现在却眼神闪烁,顿时生了警惕,那玉珏已经到了伙计手上,她猛的捏紧了一角缩回手,嘴里高声道:“我这玉珏可是家传之宝,你要是掉落地上摔坏了可赔不起,我要给你们掌柜的亲自鉴定。”
那伙计的手指尖才接触到玉珏,只觉得温润如玉,确实是好玉,心中一喜,正要抓握住,哪里知道到手的东西却飞了,听了这话心中恼怒,只斜着眼冷笑道:“你说要见掌柜的就见,你说是好玉就是好玉了,我看根本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石,哪里值得了几两银子。”
温简察言观色,心底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况且这玉珏触手润滑,自己虽然不懂得看玉,却也知道绝非粗制滥造之物,不由很是气愤,这一日的憋屈一下子就找到了发泄口,愤声道:“没想到郑氏当铺竟然店大欺客,连我们这两个小女子的东西也想昧着,我们不当了,雅儿,我们走。”
她一拉温雅,快步往外走。
“慢着,你败坏郑氏的名声,就想这么走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给我把她们抓回来。”那伙计不甘心,想必这两姐妹也没有什么后台,不由尖声道。
话音一落,周围就有三四个壮年男子围了过来。
温简把温雅往身后一藏,挺直了背脊高声道:“郑氏这般欺辱妇孺幼女,这隅宁城中还有没有王法?若非家道中落,我们姐妹两孤女也不会沦落这般田地,各位父老乡亲,谁人没个落难的时候,只祈求各位能帮我们姐妹说句话,让我们姐妹能多过几天安稳日子。我们姐妹感激不尽。”温简说到这里,狠狠的在大腿上揪了一把,眼眶即刻就含了泪,一侧的温雅见温简模样,还以为温简真的伤心,一下子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两姐妹抱头垂泪,温简是假,温雅却是真,她生得甜美,虽然一身朴素的衣服掩去了三分光彩,原本连夜赶路,脸上涂抹的污泥在进入刘府之前又已经擦拭干净,这一落泪,倒真显得楚楚可怜,一旁围观众人中总有三两个正义感强烈的,顿时就冒出来说话了。
“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良心,对妇孺幼女都下得了手?人家过来当铺,说了东西值钱就肯定是值钱的了,难道还无理取闹,你们现在不让人家走,是不是真的想昧人家的东西?”
“就是,就是,哪有人家不当了还不让人家走的道理。”
“难不成郑氏经常做这样的事情,我得回去和家里人说道说道,以后千万不要来这里……”
一人说过之后,就有许多人应和起来,他们走近那三个壮年男子,虽然不敢动手,却也故意隔开三人,让温简温雅不再处于三人包围之下。
温简回头看见那伙计青筋暴跳,神色中带着慌张之态,松了口气,想赶紧拉着温雅走。
这一次温简学了个乖,担忧那伙计会偷偷跟着她们走,到时候跟到僻静处,她们还是讨不了好,于是灵机一动,扯了张虎皮。她眼眸中含泪,拉着温雅的手道:“妹妹,眼下我们也没得地方去了,听说阿娘的远房亲戚在华府现如今是管事娘子,看来我们只能去求她收容了。”
温雅有些懵懂,却感觉到温简轻轻的掐了下她的手心,她眼珠子咕噜一转,明白了温简的意思,只点头道:“姐姐说的可是远房婶子,小时候她还抱过我了,那我们就去找她吧。”
第5章 棺材铺子()
身边人虽然吵嚷,可离得近的还是听得真切,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听了这话,赶紧接口,用羡慕的眼神打量两人道:“你有亲戚在华府,怎么的不早些去找她,听说他们家夫人,还有少爷小姐可宽厚了,不要说沾亲带故的人,就是遇见街头乞丐,也会施舍几碗米饭。”
“这回他们家大少爷中了探花,远亲姑奶奶又在皇城里做贵妃,华府就要飞黄腾达了。”
“人家早就飞黄腾达了,这一回叫做锦上添花。”
听人说起华府,周围的人都来劲了,说着说着竟然把这两姐妹给忘了个干净,温简见状,暗自里一笑,偷偷拉着温雅就出了人群,这一回她老老实实的问人,找了间信誉最好的当铺,把那玉珏当了五十两银子。
又问了当铺的伙计,找了牙行的中人,花费了四十五两银子买了间铺子,给了中人三两之后,自己就只剩下二两防身。
好在这二两银子也是普通四口人家一两月的伙食,她们两姐妹省吃俭用的,也可以拖个三四月。
温简和温雅找到了铺子,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铺子位置不怎的好,位于一条巷子里头,平日里少有客人来往。中人给温简和温雅指点了地方,还没进入巷子口就藉口有事情要做走了。
温简也不以为意,按照她的想法,要是买个农家小院落,这五十两银子自然是够了,但是坐吃山空,她们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活计。而小铺子,就算是人流再少,若是想到了什么做的,至少也是一个进项,哪怕是卖豆腐,维持生计也该是够了,更何况,她也不是那个真正的古代人。
关于今后的生计,这点温简还是有些自信,自七岁后开始慢慢想起一些事情,就算是支离破碎的片段,但也足够让她见识广阔,这四五年间,她和妹妹以及年老体衰经常生病的姥姥三人相依为命,却仍然能够保持吃饱穿暖,不也就是一个明证。
看着自己的铺子,她的眼中升起了一种叫做自信的光芒。
“我们简单收拾一下,然后和左邻右舍的打声招呼。”毕竟远亲也不如近邻是吧。
温雅兴奋的应下,把自己的小包裹放下来,兴冲冲的冲进了铺子。
温简笑眯眯的跟了进去,看了几眼,不由露出奇怪的神色。
奇了怪了,这地方怎的空荡荡的,还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不是说这以前是做木工活计的么,怎的一片木屑都不见?原来的主人真是收拾得干净。
她回头望了望门口,却发现对面的铺子里头探出一个脑袋,那模样似乎在偷偷打量她们,她露出个微笑,伸手不打笑脸人,第一印象一定要好。
哪里知道那脑袋倏忽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温简又是一愣,想了想,还是继续往内看,哪里知道温雅这个时候却一头撞了出来,身子发抖,牙齿打着哆嗦道:“姐,姐,里面,里面有……”
“有什么?”
温简感觉到温雅的害怕,见她面色苍白,不等她说完,把温雅扶在一边坐好之后,一个箭步就奔了进去,片刻后,她也愣住了。
铺子大堂屏风之后,是个小小的院落,院落还真不小,五六十平米都有,左侧还有一颗大大的槐树,枝繁叶茂,而右侧却是一颗杨树,耷拉着脑袋,叶子枯黄,片片委地,正对着大堂的是主房,两侧为厢房。
而那三间房此刻都是大敞,里面隐约露出几角油亮的黑色。
温简走近了一看,浑身如遭雷击。
这是……棺……材!
难怪这么大一间铺子才四十五两银子。
温简嘴角抽了抽,她终于明白那牙行的中人眼神闪烁是为哪般。
急着找地方居住的温简,听到中人说这原是木匠铺子,不过主家搬迁,急用钱,另外铺子里头还很是杂乱,许多东西没有搬走,需要自个儿清理,因为这两点原因,所以降价出售,另外还有一家也在议价,她着急今晚会露宿街头,也没有过来看看。又一合计,杂乱什么的,有啥关系,自己又不是千金大小姐,怕啥?所以喜滋滋急匆匆的买了下来。
秋风吹过,主房和厢房敞开的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房内也不知是帐幔还是衣服被吹动,轻轻轻翻转,拂到了黑色的棺材之上,仿似有人在行走。
温简原本不迷信鬼神,可自从有了穿越经历,又在古代这些年熏陶之下,可别说,此时此刻,还真感觉到周身发毛起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飞快的转身步出,等到了屏风之前才觉得心神定下来,却见到温雅还是一副呆呆的瑟缩样子,赶紧跑过去抱住她,用轻松的口吻道:“雅儿别怕,就是棺材铺子罢了,等我们找人把这些东西清理走就行了。而且棺材还挺值钱的,到时候卖出去也是个进项。”
温雅被温简抱住,哆嗦了下,回神过来,撇着嘴带着哭音道:“姐,我不要住在这里。”
温简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雅儿不要担心,不就是木头做的东西,又没有人用过……”这话好奇怪,她轻咳一声,又道,“反正就是木工罢了,说起来,那中人也没有说谎,这不就是木匠所做么?只不过颜色形状不怎么好看罢了。”
温雅听温简这么一说,身子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细细一想,也觉得甚有道理,一时感觉也没那么害怕,她慢慢转过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