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云烟-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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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断头台前，上面还有血迹，我不知道，上一个跪在此处的是谁，能共用一个断头台，许是一种缘分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的膝盖，一点一点的麻木，看着日头，午时已到，方正微却依旧没有动手……
我很想提醒他，时辰到了，该动手了，再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难道他还指望皇帝下旨刀下留人？
君心似铁，我知道，李朔不会。
已经过了午时，围观百姓开始议论纷纷，方正微却假装不知晓，自顾自的，等着他的午时。
没想到，有朝一日，方正微也会做出这样的事，不秉公，却徇私。
一刀下去，应该很快吧，手起刀落，脑袋落地，我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吧，希望痛快点儿，尽快死去。
马蹄声传来，有人当街纵马，我想到，我与赵怀瑾，曾因此事识得，转眼间，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
“斩！”方正微令牌落地。
我被按在砧板上，心里不是不怕，其实，怕死了。
我的手心已经发麻，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呼啸而来的刀刃。
“刀下留人。”我听到有人这样喊。
而那柄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我缓缓睁开眼睛，这才慢慢反应，刚刚这声音，是四哥！
“见此金牌如见圣上，方大人，还不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方正微带头，在场诸人，兵士，刽子手，百姓，纷纷跪地。
“此乃免罪金牌，今儿，便赦皇后娘娘无罪。”
“放肆！”李朔居然也在。
李朔一身常服，出现的很突然，我想，刚刚他指不定在哪里看热闹。
在他身边的，还有成君白。
“皇上，臣斗胆问一句，有何不妥？”四哥的语气像是质问。
“四哥……”我正想阻止。
李朔却道：“并无不妥，百倩，送娘娘回宫。”
百倩脸上乐开了花儿，又哭又笑地应了，狱卒替我打开枷锁，我被百倩扯着，拉去了不远处的车轿上。
刚刚过来的时候，这车轿还不在。
第450章 算你命大（）
百倩并没有跟上来，只有我，被送进马车，然后马车停在原地，根本没有动的意思。
这算是什么事？
事情变化得太快，快到我无法反应。
怎么突然间，四哥会出现？
然后，我就不用死了？现在坐在回宫去的马车里？
我掀开帘子，在这个车轿里，刑场上众人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李朔，在跟四哥说话。他的手，在四哥肩上拍了拍，然后，向这边走来。
李朔过来了！
我立时放下帘子，在车内坐好。
李朔面无表情，坐在我身边，我与他，就像当年他登基之前，还在王府的时候，相伴出入宫禁时，多数情况下，他都是面无表情的。
多么平常的时候，仿佛，这些年来不愉快的岁月，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我的心境，突然有些平和。
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
刘相之死，算在我的头上，李朗也就无事了，捡回了一条小命。而我，因为一块免罪金牌，也要活下去。
四哥什么时候得到了这种东西？为何从未听他提起？
他回来的可真及时，恰好就在行刑当时。
“你在想什么？”李朔突然问。
“劫后余生，臣妾高兴。”我道。
“怎么，你也怕死？”李朔问道，“这回算你命大！再闹一次，免死金牌也救不了你！”
“是。”我应承道。
我的一个“是”，似乎终结了李朔说话的念头，这会子，他便不说话了，车轿里安静如初。
昭阳殿已经修缮过了，原来，我在监牢里，已经呆了这么久了。
我还回到昭阳殿，玏儿和洁儿，也都送回我宫里，几个月前的愁云惨雾，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了。
仿佛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又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除了我与李朔不在恩爱。
虽然，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但是现在，他连装都不会了。
素秋是他派过来的大宫女，替代雯秀的位子，可是我知道，不过是他的一个眼线罢了。
和当年的雯秀一样。
回到昭阳殿第三天，李朔准我四哥进宫与我说话。
我叫素秋带着玏儿和洁儿上御花园子去，自己同四哥在昭阳殿说话。
“怎么闹成这个样子？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娘知道了，该多伤心。”四哥数落我。
“四哥怎么知道的？还来得这么及时？”我道，“四哥，这些年来，我给你的信，都在皇上手里了。皇上，根本就不会相信我们，不会相信你。”
“他都知道了，还肯救你。”四哥平静道，“妹妹啊，哥不会看走眼，如果说这个世上，谁是最爱你的人，那么，答案一定是他。”
“四哥还在执迷不悟。”我苦笑，又是一个不肯自救的人。
“不，他担心的，不过是我手上的兵权罢了。”四哥道，“古来帝王，都是如此，哥只是没想到，就连他也不能免俗。”
四哥一番伤感，然后，又将矛头指向了我，“还有你，那个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你知不知道？”
第451章 不想再斗（）
“他令我灭姜时，便将金牌一并送到，当时哥以为，皇上不过是给你哥我一颗定心丸，如今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定心丸，他有意在事成之后弄个兔死狗烹的把戏，金牌，不过是要保住咱们家上下的命，他的目的，不过是要逼我交出兵权罢了。既可怜，还可笑。”四哥感叹，“不过你的事，还是他飞鸽传书叫我速速回京，他说，救救你妹妹吧。不管他对咱们家如何，他对你是真的好，你要珍惜，明白吗？”
“四哥难道不知道，我这昭阳殿里，早就成了冷宫？昨儿，前儿，他宿在了哪里？他有自己的心上人，四哥根本不明白。”我道。
“他都在未央宫，这几日，都是，是于三喜亲口说的，总不会差吧？”四哥道，“你和他之间，分明就是有误会。”
“那四哥你呢？他要兵权？你可会放弃？”我问。这个答案，事关江家的生死。江家若想活下去，只有两条路，一是四哥放弃兵权，二则四哥拥兵造反，且要造反成事。
“说实话，还真是舍不得，你哥我还这么年轻，就要回家养老。”
“四哥……”我道。
“明儿哥就请辞，带你四嫂游山玩水去。”
“嗯，四哥能如此，最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至少，江家不会再有麻烦。
“哥是放心不下你，以后你离那个李朗，远一点儿，他的事儿你少掺和！”
“知道了。”
“算了，跟你说也没用，反正他一旦出什么事，你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四哥无奈。
……
他还真是了解我。
他第二日果然请辞了，不过，李朔不许，仍保留了他靖南王的爵位，只是收回了兵权。
李朔这混蛋，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四哥离京的那天，我获准去宫外送他，我想到了杨太尉的嘱托，将太尉送给五哥的物件儿一并给了四哥，由他转交。
“杨邵君给五哥的，不许偷看。”我道。
“我就不信了，你没偷看过。”四哥摸了摸我的头，“好了，不送了，回去了，总有再见时。”
“谁送你了？我是趁机出来透口气儿。”我道。
“死丫头。”四哥笑了笑。
其实，我看着四哥离开，心里是前所未有的酸涩。
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可以摸着我的头，叫我一声死丫头。
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我爱死了摸头这个动作，由以前的厌恶，到了如今，只剩下喜欢了。
不知道赵怀瑾怎么样了，那日一别，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回宫的路上，居然遇到了孙无芳。
本不想和他说话，想着避开就是，他却发现了我，还迎了过来，“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嗯。”我淡淡地应了声。
“还未恭喜娘娘，出狱了。”
我反唇相讥，“大人在府上思过，终于思出来了？”
“娘娘，日子还长……”
“对，日子还长。”无论我有多疲累，都不可以在这种小人面前有所展露。但其实，我是真的累了，乏了，不想再斗了。
第452章 生辰宴（）
日子还长，我却不愿，再与这些人纠缠。
断头台上我没死，或许，这是天意，天意要我活下去。
活下去也罢，却也不能如如今这般蹉跎岁月了。
李朔，我要离开你。
既然我没死，我就要离开你，对自己好一些，活得好一些。
转眼就到了李朔的生辰。
李朔以前都不过生辰的，今年是太后做主，为他设宴，还特意把我叫过去，提点了一番。
“你看你如今，还有个皇后的样子吗？漪澜殿那个，眼看着就要爬到你头上去了，还有其他的妃嫔，哪个是省油的灯？你没事儿多去看看皇帝，见多了，情分就有了。”
“多谢母后提点。”我恭敬道。
我知道，这位太后，是真的想帮我。
可是，我真的已经不需要了。
真的，不需要。
“此次皇帝生辰，皇帝不喜铺张，但好歹，也是你的一份儿心意不是？家宴一事，就着你来办。”
“是。”
太后握着我的手，柔声道：“机会给了你，你就要好好把握。哀家年纪大了，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去养，玏儿和洁儿是哀家的心肝儿，哀家见不得心肝儿哭，哭着喊着，向哀家要娘。”
“母后的心意，贞儿都懂。”我笑了笑。
替他办个生辰宴吗？
既然太后如此交代，我暂时还没有离开这里，那就办吧。
素秋很兴奋，“娘娘，皇上的生辰宴，咱们可得好好儿办。”
“嗯。”我点头道，“去叫内务府总管过来一趟。”
“是。”素秋兴奋道。
李朔生辰在六月二十八，生辰宴参与的，不过是后宫的这些女人，我，太后，还有一众妃嫔。
本来想请一请皇亲国戚的，后来我发现，四哥与乐阳远在不知道何处，李朔唯一的兄弟李朗却又是我提不得的，他似乎也不太适合参加李朔的生辰宴，除此之外，还真没什么人，能称得上皇亲国戚了。
所以，到了最后，就只剩了这么一屋子女人。
玏儿和洁儿向李朔拜寿，然后坐在了太后身边，太后甚为满意，“皇帝，近日为了你的生辰，皇后可是费了心了。”
“辛苦皇后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朔特别的别扭，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我微微低头，“皇上满意，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皇后娘娘的心思您是最知道不过了。”淑妃笑着说，“臣妾的心意，您都还没瞧过呢。”
李朔的眸光似有哀痛闪过，不过只是仿佛，大约是我看错了，因为此刻的他，眼底都是笑意，接过了淑妃的礼物，看着是欢喜的。
“爱妃好心思。”他并未将东西自锦盒里取出，所以，我也并不知道，孙音音送了他什么。
然后，众妃嫔一个个儿的向他献礼，准确的说，是献媚。
李朔身边，可谓是花团锦簇了。
这帮女人，可恨又可怜，挖空了心思只围着那个男人转，那个不在乎她们的男人。
可悲的是，不久以前，我还是她们中的一个，像她们一样愚昧。
第453章 终成怨偶（）
好在我如今已经看得明白，不会再费不必要的心。
女人本来就是可怜的，历史的长河滚滚而来，谁能记住这些深闺女子的名字，算计也好，良善也罢，留下来的，至多是一个姓氏。
或许，我将此生耗费在宫里，耗费在不爱我的李朔身上，他日史书留名，不过是称我“江氏”。
不值得，真不值得。
所以，我不会继续犯傻，也不会在意李朔，更不会为了他的花团锦簇而难过。
宴会结束，回到昭阳殿，素秋刚刚服侍我更衣，便有不速之客到访。
“都出去，都出去……”李朔喝得醉醺醺的，进我房里来赶人。
于三喜随在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无所谓，不过是对付一个醉鬼而已。
所以我挥了挥手，示意素秋与于三喜带人下去。
于三喜离开时，还将房门带上了。
李朔手里抓着一条腰带，一条崭新的腰带，也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招。
“皇上醉了，早点儿歇息吧。”我将他丢在床上，自己跑到外间的桌案上，今晚，我就睡在此处。
谁知李朔却不老实，从里头跟来了，“贞……贞儿，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挥舞着手上的腰带，笑得很苦涩，“漂亮吗？漂亮吗？淑妃给的，你看看……”
他伸着爪子往我手里塞，“你看看嘛，你看看！”
孙音音的东西，我自然不想沾，我企图将东西塞回，力气过大，将他一把推倒在地。
李朔今儿就跟纸糊的似的，我都不敢相信，这就被我推倒了？
老天保佑，还好他喝得昏了头。
“你不喜欢啊？”他认真的问，他按着地板，缓缓起身，摇摇晃晃的，朝着烛台走去。
他将那腰带，置在火焰上，腰带缓缓地，化成了灰烬。
他口中呢喃着，“贞儿不喜欢，贞儿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我想，他若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的所做所为，一定恨不得一头撞死，孙音音送他的东西，他都舍得烧。
我不想理他，既然他喜欢在外头，那我便去里头睡，他爱怎样就怎样。
我才在床上躺下，他又往我床上摸。
“贞儿，不许丢下我。”可怜巴巴的，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这是一只失忆的狼，所以，我不能招惹。
但我也不允许他爬上我的床，我坐起身子来将他往下推，他就像贴在我身上似的，推都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