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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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公公犯不上生气,这位章公公,名字起得真好。”寇玲珑莞尔一笑。
“啊?”寿全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哈哈,哈哈!说得好!书德,输德,果然好名字。”
福熙宫不算堂皇,但也绝不失格。
迎面五间别致小楼,院落不很大,无甚夸张的盆景或花草,倒显得颇是宽阔,墙角数块形态各异的太湖石围着几杆幽竹。
寇玲珑突然想起,这世界里,那石头兴许不叫太湖石,那么,就是石头吧,有姿态的石头。
有一道游廊穿梭于宫墙之间,若是下雨,或日头太毒,籍此处,可来往各居所而无碍。
整个福熙宫一片安静,一个宫人在廊下喂鸟儿。鸟儿似乎都倦怠得不愿鸣叫,懒懒地吃食着,果然暗合了章书德的讥讽,这福熙宫看上去节奏缓慢,你可以说它闲适得像世外桃源,也可以用另一个词来形容它——冷落。
第13章 惊相遇()
福熙宫一角有几间侧屋供宫人们居住,寇玲珑的这间住两个人,同屋的姑娘叫挽翠,见她进来,只欠身看了一下,复又睡去。寇玲珑安置了行李,等待莫美人午觉醒来便去拜山头。
坐在床沿上,她很怀疑自己穿越的意义。如果每一个穿越都可以成为一个故事,自己好像并不具备女一号的资质。
先是穿成一个普通混混,碰上入宫这种大事,偏又选成一个宫女,而且还是一个失宠妃子的宫女,太龙套了,放电视剧里,别说台词没有,就是连镜头都不一定扫得到你。
可惜人生就是这样,我们常常在别人的故事里扮演没有台词的龙套,而自己还得假装活得津津有味。
就在她快要打盹的时候,寿全急急地跑进来:“美人娘娘午觉起了,你赶紧地跟我过去。”
寇玲珑顿时从困顿状态中清醒,腾地站起来往外走。挽翠在身后嗤之以鼻:“真积极,冲这么快干嘛?”
“赶火车。”寇玲珑扔下一句戏谑。挽翠没听懂,骂了一句“有病”,懒懒地起身。
莫美人午睡刚起,正对着铜镜梳妆。背影窈窕动人,乌黑的长发尚末完全绾起,垂散在身后,发梢温柔地铺盖了地面。
一位宫女拿着一枝珠玉步摇在她发髻间比划,轻声地说:“美人娘娘,珍宝局今早分了一批首饰,这枝红斐滴珠步摇最出挑,倒是极衬这绯色纱裙。”
“难为珍宝局还惦记,回头你去谢谢她们。”莫美人暖声道。
寇玲珑却留了心,这声音对于她来说,实在太熟……
“已给了来人赏银,管事公公那里,我回头便去办妥,请娘娘放心。”看得出,宫女不仅是个办事妥贴的人,亦是深得莫美人信任的人。
莫美人看了一眼红斐滴珠步摇,复又犹豫,“似乎太过艳丽,我向来不招摇,还是随意些吧,也不过你我数人看着罢了。”
寿全瞅了个空,开始汇报工作:“美人娘娘,宫侍局给咱福熙宫新分来一位宫人。”他与宫女一样轻声细语,好像怕一使力,那口气就吹着了端坐着的莫美人。
“噢,我瞧瞧,咱宫里好久没来新人了。”莫美人淡淡地应着,转过身来。
“珊珊!”寇玲珑惊呼出口。
她哪里是什么莫美人,她分明是珊珊!
这位温柔如水的女子,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睫毛颤颤地好似要托起朝露,是的,她的眼晴便是最美的朝露,清亮得叫人心醉。
这一刻寇玲珑,已然不是寇玲珑,她是简玉,那个21世纪上海滩的DJ简玉!
对面的“珊珊”,她朝自己微笑,嘴角漾起梨涡。这就是珊珊,她带着这对小梨涡,朝她一扬下巴:“姐,你煎的牛排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这就是珊珊,她抱着枕头,俺住这对小梨涡,朝她吃吃地笑:“姐,不许再偷偷翻我书包。”
老天是在捉弄我么?还是可怜我?它把珊珊带回来了。
不,它把我带到了珊珊身边!
她魂牵梦绕的珊珊,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珊珊,她在沉入大齐王朝的最后一刻还在惦记着的相依为命的珊珊,就那样温柔地坐在那里,温柔地看着自己。
寇玲珑泪如雨下,寸步难行。
“嘿,这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一会会哭成这样。”寿全赶紧圆场,“快给美人娘娘行礼。”
边说边迅速地向寇玲珑的膝盖内侧一顶。寇玲珑瘫倒在地,只顾眼泪扑簌簌地望着跟前的女子,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寿公公,这是哪家的孩子,只怕是没怎么见过世面,吓的吧。”帮莫美人梳妆的宫女说话间便伸手相扶,“谁都有头次离开爹娘的时候,可怜见滴。”
“青州府人氏,名唤寇玲珑。”寿全回答。
“寇玲珑,名字雅致,人也漂亮。”莫美人点头赞叹。
“就是哭鼻子不漂亮。”宫女很会化解尴尬,利落地将寇玲珑扶起。
寇玲珑略微回过神来,发现莫美人完全不似认识她的样子,又觉得眼前这个莫美人可能真不是珊珊,她真的只是莫美人。珊珊不会不认她,珊珊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就必定自称是装了助推器的小火箭。
“奴婢改死,方才失仪,望美人娘娘海涵。”寇玲珑努力克制着哽咽。
莫美人微笑,显然并不介意:“罢了,我们这里不比得别处,就不用那些个规矩拘着了。玲珑二字甚好,你也不用再改名,从此便叫玲珑。”
她又指着一旁的宫女道:“这是我福熙宫的行侍宫人绮罗,她与寿全是宫里的资深,也是我极好的帮手,事有疑难,可向他们二位请教。平素你要手勤脚快些,多替绮罗分担。”
玲珑叩谢,贪婪地聆听着莫美人的一切。
她的声音与珊珊一无二致,只是莫美人言辞温柔和煦,与珊珊的活泼娇俏的语调略有不同。
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太像了,太像了。
虽然她是大齐皇宫里一个寂寞的美人娘娘,但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而来的呢?玲珑内心一阵翻上一阵,心潮难平,在这个深宫里,她终于与珊珊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聚。
绮罗年约二十三、四岁,温和的团脸儿,个子高大。她是福熙宫的行侍宫人,比一般行走宫人资历更高。
历来,每宫的行侍宫人皆是嫔妃们的心腹,往往不肯多置,如美人这样级别的嫔妃,多半一至两位行侍,而福熙宫早已门庭冷落,更是只有绮罗一位行侍张罗起居。
然而,绮罗是谨慎的,并不与宫人说三道四。虽说玲珑从此便在福熙宫上下其手、里外奔走,但关于莫美人的信息,反而是从同屋挽翠的嘴里听说了多半。
福熙宫的这位美人娘娘,芳名莫瑶,父亲外任地方官,不是钦差,不是大员,只是众多外任官员中普普通通的一个。而宫中家世显赫的嫔妃甚多,一个区区地方官除了被人遗忘之外,似乎别无他用。
是啊,被人遗忘又何尝不是一种存在的意义。
第14章 雨困失意人()
大齐王朝的后宫嫔妃分五个等级。
与人所熟知的那些历史朝代的后宫一样,最尊贵的自然是皇后。
皇后之下有贵妃、贵嫔、贵姬“三夫人”;淑媛、淑仪、淑容、昭华、昭仪、昭容、修华、修仪、修容,为“九嫔”;婕妤、容华、充华、承徽、列荣,称“五职”。皆由皇上亲赐封号,在嫔妃中属身份尊贵者。
之后是美人、才人、良人等散位众妃,散位无封号,无定数,在宫内尤为众多。
散位妃子独居、合居皆有,待遇嘛,全凭自己的脸面去皇帝那儿挣。挣得好,受宠了,分个独宅大院,自成一派;挣得不好,那就挤挤。
有命不好的,挤死了,就便宜了同屋。命好的,挤挤更健康,后来也住上了独宅大院。虽说大厦千间终究只睡一张床,但房子便是脸面,便是地位,亘古至今,从无改变。
然,大齐的皇帝虽是壮年,竟一无所出,这让玲珑十分意外。
据闻后宫里亦有两位嫔妃曾经怀孕,一位流产,一位暴亡,且都原因不明。这真是非常符合宫斗精神:一切皆为了争取皇上的精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也因如此,上三等的嫔妃并不满额,“三夫人”中只有贵嫔在位,“九嫔”中亦只封了淑容、昭容、修华三位,“五职”则是容华、承徽、列荣三位有主,也就是说,大量的嫔妃席位等着后来的姑娘们去奋斗。
考虑到这些嫔妃皆是伺候皇上多年,方才苦苦熬到如今的位置,便能看得出,在职务晋升问题上,皇帝或皇后,肯定有一位是个特别谨慎的人。
不过,这些问题统统是茶余饭后,可以往后压一压,目前有更急需解决的问题。
到福熙宫数日,恰逢秋雨连绵,屋檐上的雨水似一道帘幕,淅淅沥沥地垂洒于朱栏之上,溅出细细的小水雾。几竿竹子越发绿得抖擞起来,强撑到秋日的鲜花经不起冷雨,兀自萧瑟地凋零。
绿肥红瘦的雅致只属于闺闲一族,宫人们却为这秋雨烦恼不已。
院子里排水不畅,积水几可养鱼。绮罗遣采菱去营造局报了几次,皆以事多为由,诸般推诿。
反是莫瑶劝慰绮罗:“算了,我们进出从游廊绕行便是,这雨总会停,天晴了积水自然就退了。”
挽翠听闻,又在背后冷笑:“瞧瞧,我们这个菩萨转世的美人娘娘,树叶掉下来也怕砸了脑袋。”
“你这嘴,也不怕闯祸。”玲珑劝阻。
“院子里有积水,就走游廊,哪天游廊也走不得了,又去哪里?退一步,就会有退两步,最后可别退到宫外去了。”
玲珑心中一动,此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老天偏生也挺有幽默感。这天夜里凭空起了一个焦雷,正正地击中了墙外一棵老树。
老树倒了,上百年的枝干呼啦啦倒下,不偏不倚压向了游廊,游廊塌了。
竟然真的走不得了!
玲珑瞪大了眼睛,去找“乌鸦嘴”挽翠的踪迹,挽翠却耸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端着一盆水走开了。
“语薇,昨天夜里就让你请寿公公去营造局报讯了,怎么还没个回音?”绮罗急得顿足。
“寿公公说营造局只有两个值夜的,答应了天明之后过来。刚刚我和寿公公想去催催,可他们却去了华音殿,说华音殿门前台阶上的木板松动,把袁才人给摔着了,这会儿正冒雨重修台阶呢。”语薇气呼呼地回答。
“袁才人?她才进宫几天,论位份也不及美人娘娘,竟没个先来后到?”绮罗火气一上,说话也放肆起来。
“绮罗,莫说了。这宫里你还看不明白?”莫瑶一身宫装,站在檐下望着落雨的天空和积水的院子,一筹莫展,“只是时辰快到了,不能误了皇后那儿的晨省。”
莫瑶看向语薇的裙摆,她蹚水走了几趟,裙摆已是全湿,紧紧地粘于绣花鞋上,可以想见,内里的绣花鞋一定也是泥泞不堪。
“美人娘娘,蹚水事小,失敬事大,这般模样去皇后宫中,定为大不敬。”绮罗看出了莫瑶的心思,小声提醒。
只听宫门外一连串地喊声:“娘娘莫急,奴才来了。”
在营造局碰了一鼻子灰的寿全带着几个小太监,急匆匆地拍马赶到。
小太监一人提着两张矮凳子,蹚过水塘,在莫瑶跟前摆出一条小道来。
“寿公公真是机灵。”绮罗喜道。
在小太监的冒雨相扶下,莫瑶和绮罗打着伞,小心翼翼地在矮凳之间跨越,走得几步,小太监们再将落在身后的凳子挪到她们身前,如此反复,终于将二人毫发无损地渡出了积水潭。
“语薇姐姐,适才您说的华音殿袁才人,可是青州守备之女袁青?”玲珑瞅了空,向语薇打听。
语薇刚刚将湿掉的裙子和绣花鞋换下,从里屋走出来:“就是她。昨日皇上第一次去华音殿,想那袁才人过于急切,亲自出宫迎接,听在场的宫人们说,就听得脚下哗啦啦一声响,袁才人当即四脚朝天,半天爬不起来。皇上乐得哈哈大笑,袁才人的脸都气绿了。”
这描述画面感太强烈,玲珑立马想起袁青那张自视甚高的扑克脸,从台阶上摔下时该是何等扭曲?定是发髻也散了,衣裙也乱了,更别提四脚朝天的狼狈样子。
在皇上面前出这么大一个丑,袁青一定吐了一夜的血,扑克脸直接从迎接皇上时的喜悦红桃,翻成四脚朝天时的悲愤黑桃。
不行,太好笑了,饶是玲珑憋了半天,还是将笑意写在了脸上。
“你乐什么啊?”语薇随即便反应过来,“哈哈,我知道了,你们青州的,一路过来的吧。”
玲珑索性不憋,吃吃地笑道:“实在忍不住,大快人心啊。你想想,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也没个宫人去扶,袁才人的素日脾性……”
“在宫里,宫人唯一能期盼的就是碰上一个好的主子,不要苛待自己,留着这条命,顺顺利利地熬到出宫,便是最大的福份了。”
“咱美人娘娘脾气好。”寇玲珑不知是安慰语薇,还是自我安慰,又或者都不是。
第15章 牛刀小试()
语薇手里的活计停了一下,望了玲珑一眼:“玲珑,在福熙宫久了,你会明白很多事。遇上美人娘娘这样的主子,是福是祸,全看自己心态。”
“玲珑能不能问问语薇姐姐是何心态?”
“我能服侍美人娘娘真正是福份。当了这么多年行走宫人,看淡了宏图大志什么的,争来争去不过争个行侍宫人,难道就特别出息了。我只等着再过半年,可以像静荷那样平安出宫。”
“静荷姐姐嫁人了?”
“配了信王府一个侍卫,听说新近还生了孩子。虽说是普通人家生活,可我们宫人,有几个能像静荷这样过上安生日子。扶兰便没这个福份。”语薇想起了故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玲珑想起挽翠曾经说过这个名字,这是一位葬身在深宫之中的姑娘,自己不知她如何来去,只知这一刻,她不曾被人遗忘。
“姐姐也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