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清墨书香-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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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是女学，闹事的也是女孩子！

　　　　想了想，老爷子就吩咐备轿，他要去见见陈筱石，顺便见一见那个纨绔，把事儿给平了，接董婉出来。

　　　　监狱那边，不等老爷子来，陈筱石先去见董婉，吩咐人打开暗室的门，把她接出来，准备送去普通的牢房。

　　　　董婉却客客气气地先对陈筱石笑了笑，婉拒了他的‘好意’，直接就冲守在外面，孙家过来的长随道：“拿笔墨，我写两篇文章，替我拿出去读，那帮学生可不能出事。”

　　　　她自己的学生，别人不心疼，她还心疼。

　　　　陈筱石眼皮子抖了抖，终究还是当没看见，心里却一阵膈应——你说说，你有孙家当靠山，你早说啊，你早说的话，那帮衙役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抓你！

　　　　还有那个孙老，一大把年纪，居然还……不懂事，你让下人悄没声地递个帖子来，咱们悄没声地把事儿给抹了，岂不是对双方都好？

　　　　难道一女孩子进过大牢，还能是什么好名声？

　　　　别说，若不是赵兰她们几个女学生太着急，直接就把消息给捅到学校，事情闹大瞒不住，说不得孙老爷子真会选择先息气宁人，事后算账！

第39章（）　
孙家赶过来处理善后的长随，也不看陈筱石难看的脸色，径直命牢头儿送了笔墨纸砚过来。

　　　　牢头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听命行事。

　　　　长随便捧着文房四宝，送去给董婉，还亲自脱下袍服，给自家小姐做坐垫儿。

　　　　陈筱石都不由腹诽，他堂堂一顺天府府尹摆在这儿，牢头就敢装看不出他的脸色，对人家言听计从，真是……不过想想，如果他也是寿州孙家那样的大家族，本人还坐了堂倌，他家的下人只要得了自己的指示，也一定敢不把一顺天府尹当回事儿！

　　　　董婉这会儿可没心思管陈府尹高兴还是不高兴。

　　　　外面的学生越来越激动，除了要自杀的，还有硬闯大牢的。

　　　　如果都是女学的学生，一群弱质女流，也许还不会造成恐慌，问题是她在小说报上连载小说的同时，还在下面写监狱日记，转载的报刊有好几家，囊括大半个中国，事情已经闹得相当大。

　　　　董婉小说的主要读者都是什么人？别人先不说，京城那一群各个新式学堂的学生，肯定大部分都爱都，一部分权贵家的公子哥儿，也喜欢。

　　　　就爱新觉罗毓然这种不学无术，终日只喜欢赌博，抽大烟，嫖女人，连报纸都不看一眼的家伙，才弄不明白董卿这两个字的影响力。

　　　　她的读者群中，不缺满腔热血的青年才俊，也不缺被宠坏了，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做的家伙，这些人汇聚一处，冲击顺天府大牢，就是陈筱石也招架不住。

　　　　消息传进来，陈筱石汗如雨下，董婉只担心自家心爱的学生们过于激动，真把自己给弄伤了。

　　　　而且她们说的话，那种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董婉心里头不舒服。

　　　　这个世界本就黑暗，刚刚开始伸出触角，接触世界的女学生们，看到的是遍地荆棘，看到的是民不聊生……

　　　　董婉知道，她们即将面临的是更多的苦难。

　　　　但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完全失去希望，再看不到一丝半点儿的光明，未免太惨淡，她们还小，还有无限的未来，董婉的确要培养她们的能力，让她们看到真实，让她们亲眼看一看世界，但却是希望她们不只是看到黑暗，她们该有更广阔的眼界，该看到更光明，更温暖的东西。

　　　　董婉把纸张铺开，很认真地，用最正规的楷体写字——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也许经过人生激烈的搏斗后，我死得比那湖水还要平静。那请去墓地寻找我的碑文，上面仍刻着：热爱生命。

　　　　我下决心：用痛苦来做砝码，我有信心：以人生去做天秤。我要称出一个人生命的价值，要后代以我为榜样：热爱生命。

　　　　…………

　　　　我有着向黑暗势力挑战的个性，虽是历经挫败，我绝不轻从。我能顽强地活着，活到现在，就在于：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董婉把诗文写完，让长随捧出去读给学生听。

　　　　陈筱石扫了一眼，先是皱眉，里面直接就出现死亡之类的字眼，让他觉得很不妥。

　　　　随即目中就露出几分轻蔑——都什么东西！他显然根本不觉得董婉写得东西有什么意义，这么意味不明，真正的大儒看了都会嗤之以鼻。

　　　　这诗很朦胧，董婉笑了笑，但她想这种文字语言优美舒缓，最受年轻人欢迎，年轻人读了，也容易让激烈的心情平静下来，保持最理智的状态。

　　　　她要真再写几首慷慨激昂的诗篇文章，还不知道学生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反正现在她的手稿拿出去，自家学生肯定知道，自己没受什么严重的伤，要不然哪里还能有力气写东西？

　　　　让人朗诵一下诗篇，也缓一缓情绪，争取一点儿时间。

　　　　事情闹得如此大，董婉总要风风光光地离开大牢才是。

　　　　她果然还是比较了解年轻学子的思想，那个长随能让孙老爷子派来办此事，也识文断字，聪明机灵，舒缓的，感情充沛的文字从他口中吐出，一群激动的女学生，心情也一点点沉静。

　　　　稿纸她们手里传递，看到上面力透纸背，宛如铁画银钩一样的字，所有人的心都平静下来。

　　　　她们的先生好好的，一点儿都不因为入狱而颓丧难过！

　　　　外面学生们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监牢里陈筱石看了董婉半晌，叹气：“董小姐，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爱新觉罗毓然，认识吗？”

　　　　董婉又想了一下手稿，看看没有错别字，写出来的字笔意也连绵不绝，才放下心一转头，笑看了一眼这位府尹大人：“不认识！”

　　　　陈筱石：“……”

　　　　“好吧，就算你不认识，孙老大人也一定认识，看在孙大人的面子上，我给你做一回说客，你私底下给他赔个礼，道个歉，让他来销个案，咱们一起把这事儿给解决了，你看，行不行？”

　　　　董婉挥挥手，示意长随出去，一边笑道：“不用了，我相信官府，也不介意在监牢里多坐几日，相信府尹总能证明我清白无辜，至于那个什么爱新觉罗毓然，我要告他当街殴打烧伤百姓，意图调戏拘禁良家妇女！至于还有没有别的恶行，有待调查。”

　　　　陈筱石咬牙，“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他并不是一定要袒护毓然什么的，只是借着这个借口，让董婉退一步，别显得顺天府那么无能！

　　　　要人人如董婉一般，他这个府尹的威信何在？

　　　　他还想说什么，外面衙役就过来道：“大人，外面……”

　　　　“怎么？出人命了？”陈筱石心里一紧。

　　　　衙役苦笑：“人命到是没出，就是挺吓人的！”

　　　　根本不用他继续说，一阵声浪接着一阵声浪，传入大牢深处——“还我老师，还我先生！”

　　　　“先生无辜入狱，我们要一个说法！”

　　　　“天理何在，王法何存！”

　　　　外面有人领头，一大群人跟着齐声呼喊，估计声浪能传出几里地去，而且人们越聚集越多！

　　　　陈筱石气得直哆嗦：“刁民！”

　　　　他脸色阴沉下来，甚至动了强行驱散的心思，大不了让手下人注意一点儿，别伤了人命就是，不过，还是举棋不定，毕竟外面的那些人，并不是他口中普普通通的刁民。

　　　　陈筱石出去一看，所有学生现在反而变得冷静下来，都坐在地上，跟着领头的学生大声高呼，除此之外，却和衙役多少冲撞。

　　　　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行动，反而比刚才乱糟糟一团向前冲，显得更有气势，也更吓人！

　　　　局面僵持，这会儿都没毓然什么事儿了。

　　　　陈筱石直接去拜访孙老先生，但孙老先生也不好说话：“让我家阿婉赔礼道歉？你说反了吧，应该是你们顺天府为自己不明不白抓人赔礼道歉，毓然那小子也得严惩。”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话会从当了一辈子官，位高权重的孙老爷子口中说出，早听说孙老爷子护短，没想到护成这样。

　　　　陈筱石郁闷回去，一进衙门就被塞了一大堆帖子，大部分外面闹事的那些人的家长，要求他劝自家孩子回家。

　　　　开什么玩笑，他还想麻烦家长尽到责任，把自己只会闹事的混蛋孩子弄走！

　　　　刚坐下喝了口水，外面的衙役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毓少出门让人打破了头，现在大怒，正在衙门发火！”

　　　　原来今天毓然听到风声，又想起自己让人甩了一嘴巴的事儿，就打算去顺天府看看，结果大摇大摆地出门没多久，就让一群小屁孩儿拿石头子儿打破了脑袋，那群孩子跑得快，他手下人没抓到，这会儿冲到衙门里要让陈筱石给他做主。

　　　　“让我给他做主？谁给我做主？”

　　　　陈筱石一阵腻歪，但还不能不去，整了整衣冠，就去应付这位，好声好气地哄好他，总算把人哄走，还顺便让他忘了牢里那位。

　　　　此事越闹越大，轰动京城，到处都在议论纷纷，尤其是年轻的学生们，全都读董卿先生的文章，诗词，小说。

　　　　就是以前不读的，现在哪怕为了看热闹，为了有话题可说，也都读起来。

　　　　随着局面扩大，董卿先生原名董婉，是京师女学的教习，既能写出陆小凤传奇这样的小说，也能编写出《开眼看世界》这般巨着，还能写出慷慨激昂不输给男儿的诗，她一下子成了才女的代名词，人人以谈论董卿为时髦。

　　　　大幅度激增的影响力数值，让董卿哪怕在牢房里也高兴起来，她这会儿也不在暗室里呆着了，去牢房和那些被囚禁的女子们接触，询问她们坐监的原因，每一天都在连载的小说后面‘直播’下监狱的生活，描述这些女子。

　　　　小说报那边，宋编辑一开始担心的要命，打点完到大牢看了看她，结果看到董婉如今很随意就能要到笔墨纸砚，牢头儿和那些狱卒们，对她都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甚至——还有一点儿畏惧。

　　　　宋编辑觉得自己肯定看错了，尊敬也就罢，畏惧什么的，她这么可爱的女子，怎会让人畏惧？

　　　　（那些断手断脚，拉肚子，被咬断鼻梁的狱卒们表示：他们怀疑老天爷是董卿先生的亲爹！）

　　　　无论如何，宋编辑放下心。

　　　　那位陈府尹却焦头烂额，连陈家出去才买东西，人家都给他提个三五倍的价格，他还不敢随便报复，没办法，京城连商人都牛，谁知道上面的主子是哪个！

　　　　衙门口让堵得水泄不通，进出连轿子也坐不成，遍地是垃圾，要是这点儿让董婉知道，她说不得还会劝一劝学生们保持卫生，小心生病，可惜她不知道。

　　　　然后，连那位老佛爷也给惊动，递条子过来，陈筱石这下实在顶不住，叹了口气决定，哪怕不要这张脸皮，这事儿也要解决。

　　　　虽然惊动那位佛爷，让事情快速转折的，竟然是一张从外国传过来的报纸，而不全是这些学生和民众的力量，这点儿如果董婉知道，一准儿不开心。

第40章（）　
那是一张美国的报纸，通篇都是蝌蚪文，陈府尹根本看不懂，好在他虽然号称一不联络新学家，二不敷衍留学生，三不延纳假名士，对新学深恶痛绝，可他的幕僚还是能找到精通外人的人，给他翻译报纸上的文字。

　　　　上面涉及到董卿董先生的新闻，是美国着名物理学家，在一个128米高的无线电塔上广播《圣经》中有关主耶稣基督降生的故事。

　　　　“什么圣经，什么耶稣，都什么玩意儿？”

　　　　陈府尹一头雾水，根本看不懂里面说的那什么无线电，什么广播，究竟怎么回事，又有什么意义。

　　　　他只知道，里面那个所谓的，着名物理学家费森登，对小说家董卿先生，不乏溢美之词，甚至说无线电广播能够诞生，董卿居功甚伟。

　　　　显然，这张报纸不是很严肃的报纸，大部分是花边新闻，而和费森登的成就相比，他说的有关自己怎么从小说中得到灵感，讲述的那位大洋彼岸，黄皮肤的淑女的故事，更加离奇，也更加吸引人。

　　　　于是，报纸上就花费了大幅篇幅，描述董卿，还把她写的能让费森登灵感迸发，创造发明的小说翻译了过去，居然多多少少吸引了一票读者。

　　　　更讨厌的是，也不知道美国的记者为什么会对国内的事情那么清楚，上面还提到，这位小说家，如今正陷入牢狱之灾的麻烦中，只因为她见义勇为，打了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少爷一巴掌！

　　　　“费森登先生派遣助手前往清国，和董先生商量开办广播公司，以及合作事宜，能不能见到董先生，还不可知！”

　　　　报纸上最后稍稍提了一句这样的话。

　　　　多少有那么点儿不屑轻蔑，觉得大清朝果然不愧是野蛮地方的意思。

　　　　这事儿纯粹是意外，估计在美国也没掀起太大风浪，读者们仅仅是把它当成娱乐趣闻一样的东西。

　　　　本来也很不必当回事儿，问题是，那位老佛爷居然会读到这么一份报纸，还知道了董卿，于是，事情就有点儿不大好收拾。

　　　　现在那个老佛爷到虽然还不像后面几年那样怕洋人怕得厉害，但总归怕还是怕的，也有心学习，一下子知道国内有人，甚至还是个女人，居然上了西洋人的报纸，自然要关注一二。

　　　　上面稍微关注，对下面就是个大事儿。

　　　　陈筱石勉强忍不住一肚子不满，揣摩上意，知道上面的意思，还是要尽快平息事端，别找事，别多事，他也顾不得什么奉恩将军，顾不得什么颜面，运了运气，就打算去请董婉出来，好好送回家，然后就装没有这么回事儿！

　　　　他气哼哼地向外走，一出门就见随从猛地一缩脖子，把一张报纸往身后藏，陈筱石正一肚子火儿，这会儿看什么都不顺眼，就怒叱：“藏什么藏，什么东西？”

　　　　随从脸上胀红，不敢说话，陈筱石到起了疑，冷哼一声，过去就把报纸夺过来。

　　　　居然是点石斋画报。

　　　　一看上面最显眼的画，陈筱石就气得差点儿没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