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谱-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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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蕙祯几番试图挣脱我的手臂,都无济于事。她费力说道:“与皇上无关!”
“你一日未退位,便一日还是朕的皇后,如何与朕无关!”
“短剑是臣妾阿兄刑崖所赠,臣妾用以防身!”刑蕙祯失态的叫道。
我冷笑一声:“未央宫城戒卫森严,谁人可伤皇后?”
“是啊,除了皇上,没人能伤得了臣妾!”刑蕙祯惨笑两声,失控道,“请皇上放心!短剑只是臣妾防身之物,臣妾至死也不会用它来伤害皇上!”
“朕当然放心,因为你准备用短剑自尽!”
从太皇太后处得知刑蕙祯上表请求退位,我心下直觉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又无迹可寻。
然而就在前一刻,刑蕙祯放下一切的释然语气,让我明白她已萌生死念!
正如她所言,瓶坠簪折,从此决绝。她想以我手中这把短剑,自尽在深宫一隅。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今日没有察觉,任她死在这影纹阁,那么不出两个月,刑氏必会让我为她陪葬!
我冷眼看向怀中女子,之前一番激烈挣扎,让她钗环坠落,一头墨缎长发散在她肩上、铺于我胸前。
我蓦然放开她,刑蕙祯失去禁锢,如同离笼鸟雀一般,眨眼间就退到墙角的烛台旁。
她转身看我,诧异于我周身散发的冷寒气息。
我拔下剑鞘,指肚在利刃上摩挲:“虽说不是削铁如泥,可若是用来割断喉管,却是绰绰有余!”
我收剑入鞘,轻轻一拨,让剑身在我指尖旋转:“朕以为,皇后入宫这两个月,终于进益了,谁知道更笨了。”
听着我出言讥诮,刑蕙祯气得脸色通红。
“一死了之一死、了之!死了之后再不用烦恼诸般愁苦之事,你以为世人不明么?若人人都似皇后这般愚顽,那整座宫城,将变成一座空城。”
我将短剑收入袖袋里,向她走近几步:“若朕没猜错的话,太皇太后发下懿旨废后之日,就是皇后自尽之时!”
刑蕙祯用力摇头:“是又怎样?与皇上无关!出去!”
被我一语道破,她已失去冷静,急于将我逐出影纹阁。
她的手在身旁摸了摸,摸到烛台便高高举起:“皇上若再不出去,休怪臣妾无情!”
“朕早就警告过你,你的生死只属于朕!”我哂笑一声,步步逼迫,“你想在这间寝殿自尽,死后还要披盖上百子绣被,枕在大婚时的锦枕之上。皇后当真是痴情啊,就算是死、都想将梦魂永远留在大婚那一晚,可笑”
“住口!”
她嘶声喝止我的同时,我就见一团红色跳动的东西,直直向我扑来。
距离太近,以至于我根本就来不及闪躲。
被砸中的那一刻,我心里气得销魂——尔母婢也,你还真砸啊!
手腕粗细的蜡烛砸得我眼前发花,烛火在撞上我额头时便极熄灭,然而滚烫的蜡油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我觉得我的眉毛、眼眶如要着火一般的痛。
我疼得捂住眼睛,连连抽气。
“皇上!”刑蕙祯惊呼,语气中充满痛楚,仿佛被烫伤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只觉一阵风扑面而来,而后我掩住伤处的手被她颤抖的手覆住,她试图拨开我的手:“快让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有没有伤到眼睛?”
我气怒交加之下,用力挥开她的手,猛然转身就要离去。
“表哥!”
这一声源自骨血亲情的呼唤,让我倏然止步,心思逐渐恢复晴明。
我今晚来到这凤仪宫,意欲何为!
刑蕙祯对我的一腔怨怒,随着这一砸,已化解泰半。我若此时愤然离去,那就是前功尽弃。岂不是白被烫伤了?
想到此,我慢慢转过身去。
“还能听你唤朕一声表哥,朕很是欢喜。”
我试着单臂环绕住她,没有被她推开:“别哭了,朕眼睛没事。烫伤狰狞,朕是怕吓坏你。”
刑蕙祯抬手擦去眼泪:“祖父和长兄每次征战凯旋而归,皆是一身可怖伤疤,我早已见惯,怎会害怕?皇上快把手放下,让我看看!”
我先是对她舒展一个轻快的笑容,缓缓放下覆在伤处的左手。
刑蕙祯仔细端详,眼中泪痕点点闪烁,手指虚点在我额头,不敢触实。
“不行,必须即刻传召侍御医!”说完,她急如星火就要去唤人。
“不可传召御医!”我唯恐横生枝节,眼疾手快拉住她,“深夜传召,势必惊动内侍省掖庭局,内侍省监职责之故,必会追究朕因何受伤。就算朕一力隐瞒,可事情发生在凤仪宫,外人难免会因此妄议皇后。”
如今六局二十四司的执掌女官内史尽数在朱雀宫淑妃处,皇后就算想传御医也没那么容易!我之所以断然拒绝,只是不愿让她想起往昔裂痕。
刑蕙祯低眉垂眸:“臣妾不怕!皇上的伤要紧。”
我双手捧起她脸颊,迫她抬头看我,良久,我吻上她犹自咬紧的双唇
第105章 病愈()
悠长的一吻过后,刑蕙祯明眸如正午阳光下的水晶。
我说道:“明晨皇后就上笺表,禀奏太皇太后,皇后病体渐愈。”
刑蕙祯忧心忡忡:“可是臣妾待罪之身”
我轻轻摇头,阻止她再说下去:“皇后只是养病!”
“好。”她勉强笑了笑,可依旧满怀心事,为上一次无辜为太皇太后顶罪而心有余悸。
我知她因何有心,却不道破,只是看向她的眼睛,徐展笑颜,低头又是一记长吻。
五更初鼓,宫门次第开启,候在凤仪门外的汤圆等人被唤进影纹阁,服侍我更换朝服。
骤然见我额头烫伤,御前近侍个个面有怒色,我摆了摆手:“朕昨晚不慎碰翻了烛台,幸未伤及眼睛。”
汤圆冷目看一眼我身后的刑蕙祯,躬身道:“奴才即刻唤山药山楂前来替主君诊治!”
“不必传召了,伤得并不严重”,我转头对刑蕙祯宽慰一笑,似是对她而言,“皇后有良药,已经替朕诊治过了。”
刑蕙祯面色转红,低垂螓首。
冠冕上垂下的冕旒,刚好可以遮住我前额上的伤痕。我对着铜镜,整一整冠带袍服,移步到皇后面前,执起她的手:“昨日之日已去如流水,自今日起,朕与皇后重新开始。”
刑蕙祯将我送至凤仪门内,看着我登上步辇。
寒冬时节的清晨,依旧是夜色无边。宫人分列两队,手持琉璃宫灯,在雪地上缓慢而行。这是延和二十一年冬的十一月十六,冬至将至。
早朝之后,我照例前往慈寿宫请安,当时太皇太后已接到凤仪宫递上的皇后笺表。
我请安后站起身,侍立于殿中。
太皇太后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老妇适才接到皇后奏表,皇后称深荷皇恩、病体渐愈,过几日就可亲至老妇座前,行礼问安了。”
“臣昨日奉太皇太后懿旨,去探视皇后时,皇后气色甚好。”
太皇太后点点头,将笺表随意扔在案几上,目光犀利:“皇帝脸上怎会有伤?”
虽有冕旒遮挡,可距离太近,太皇太后又一向明察秋毫,恐怕我入殿时她就已经看见我额上的烫伤了。
我忙说道:“无妨,是臣自己不小心,伤到的。”我刻意将“自己”两个字,说得极重。
“是么?”太皇太后闲闲地问过一句,抬眸看我良久,“那就快回去召御医来看,天子颜面岂可小觑?——老妇当亲往凤仪宫,看看皇后的病,是否真的有好转。”
我躬身领命,低头道:“臣启太皇太后,皇后因病静养月余,难免脾气焦躁,若有触忤太皇太后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我迎着太皇太后含义莫测的眼神,缓缓躬身行礼。
步出慈寿门,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
步辇在甬道上碌碌而行,我抬头望天,两道朱红宫墙之间那一条雪后晴空碧蓝澄澈,像极了我此时的心情。
紫宸宫上下已得了消息,我才跨进北阁,就被霜橙摁在席上,山药山楂聚拢而上,个个面沉似水,好像我做了错事一般。
霜橙为我卸去冕冠,眉头紧皱:“主君就不会闪躲么?”
我试着抚上痛处:“朕是故意挨她这一下,这叫苦肉计!”
事实上是太近了躲不开。
山药取出药匣,沾取其中的黑色油膏给我敷上。
“五日即可平复,只是主君不可饮酒食腥。”
我一边让山楂取镜子来照,一边抗议道:“为何不能饮酒?朕宁可迟些时日再好!”
山楂将铜镜递到我手里,极轻快地说道:“饮酒伤处会留疤,请主君留意。”
我瞥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竟然被逗笑了。黑乎乎的一团,如墨似泥,糊在额头并左眼四周。
我笑着抛开铜镜,突然想起一事,问山药道:“朕记得姜容华受伤时,你们都是用洁净丝绵为她包裹患处。怎么换了朕受伤,就舍不得丝绵了?”
山药嘴角抽动,只当听不见。
山楂捡起地上的铜镜:“主君是被烛火烫伤,若以丝绵裹住伤处,皮肉都会溃烂。”
可是眼看就要到冬至日了,我不可能不出宫去会康仇和胡大郎。
我正色道:“难道朕就要顶着这一脸黑泥外出见人?”就算平日在内廷行走,头带冕冠也是不合仪礼。
山药想了想说道:“烫伤不可见风,如今天寒地冻,主君若是外出,最好用巾帻虚覆前额,再着貂蝉冠御寒。”
山楂将铜镜放回我手边,我执起铜镜,若有所思地望着镜子:“巾帻覆额,再配上厚重的貂蝉冠,就算近身相见,也看不清容貌”
我将铜镜拍在案几上:“甚好!”
当晚,太皇太后诏谕六宫——皇后病体大愈,复六宫妃嫔向皇后请安之礼。
翌日侵晨,朱雀宫淑妃率先前往凤仪宫,率静充媛、郭婕妤入鸾凰殿,其余嫔御立于殿外,同向皇后行跪叩大礼。
礼毕,皇后即亲率妃嫔至紫宸宫宣室殿,叩谢帝恩。
我携皇后之手,同登天子玉辇,前往慈寿、长乐二宫,行礼如仪。
当日我便以青色巾帻覆额,头戴貂蝉冠,行走于内廷。
我和皇后双双跪在太皇太后座前,叩首行礼。
“皇后身体已无恙,老妇看了甚是欣慰。日后还望皇后爱护己身,善加珍重,勿再病了!”言讫,似不经意看向我,“皇帝也是如此!”
我欠身道:“臣谨记太皇太后告诫!”
太皇太后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皇帝言重了,这算不得告诫,只是老妇的关怀。”
淑妃越众而出:“臣妾启太皇太后、皇上、皇后:皇后抱恙,臣妾暂理六宫。如今幸喜皇后病愈,臣妾恭请归政于皇后。”
太皇太后看皇后一眼,皇后笑道:“本宫大病初愈,还需调养身子。六宫诸事,还请淑妃继续统理,本宫在此谢过淑妃。”
皇后悠悠行下半礼,淑妃忙跪下,双手交叠于小腹。
“皇后为六宫之主,臣妾不敢僭越。再者说”李华予淡雅展颜,“臣妾已有近两月的身孕,请太皇太后允准臣妾,卸统理六宫之责,静养身孕。”
我张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往常和夏斯阙玩投壶,也没有这么准的时候!
第106章 疑孕()
淑妃报说有孕,我已没有了听说周慧害喜时的惊喜莫名,反而一脸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后脸色瞬间苍白如雪,她看了看淑妃,又回头看一眼安坐的太皇太后,垂首一语不发。
“淑妃有喜,这是好事啊!老妇要给皇帝还有皇后,道喜了!”——后宫任何女人育有子嗣,皇后都是嫡母。
太皇太后雍容慈和的笑容,似乎感染了皇后。
刑蕙祯含笑上前扶起华予:“淑妃既有身孕,快别跪着了!六宫诸事,自是不可再劳烦淑妃,本宫也只好勉为其难。淑妃要善加调养身子,着免去每日至凤仪宫的请安礼。”
淑妃略福一福:“皇后厚爱,臣妾感怀于心。只是如今还不到两个月的身孕,上下尊卑之礼为重,臣妾不敢懈怠了请安礼。况且御医也奏说宜勤走动,到时孩子才好降生。”
淑妃柔柔一笑,如春风拂面。
“来人,给淑妃安置座席,就放在皇后下首。”太皇太后怡然吩咐道。
我和皇后代淑妃谢恩后落座,余者嫔御尽皆退到廊下侍立。
太皇太后看着淑妃,不疾不徐说道:“老妇记得,前些时日淑妃伤损筋骨,御医开出的药方里有不少红花、牛膝一类的活血药草,老妇担心会伤及淑妃的龙胎。事关皇胤、不可小觑!慈寿宫一向有随侍御医,不若传召了来,给淑妃再看看脉象?”
太皇太后言辞中,毫不掩饰她在怀疑淑妃假孕!
我转头看向华予,眼中同样疑云密布——以有孕为由,推卸统御六宫的职责,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一旦被查明假孕欺君,淑妃将万劫不复,陇西李氏一族也将因此而蒙羞。
淑妃笑容明媚而自信:“回太后娘娘,臣妾也曾为此担忧,是以三日前御医请脉时禀告臣妾已害喜,臣妾唯恐伤损龙胎,嘱其暂勿禀告两宫太后和皇上知晓。这两日臣妾遍召尚药局千金科御医同来请脉,得知无恙今日才敢禀奏太后娘娘若不放心,还请烦劳慈寿宫御医,再为臣妾诊视一番。”
太皇太后虽笑容不变,可笑纹如同雕刻在脸上一般生硬:“你这傻孩子!确认是否有孕,只需两名以上御医请脉就够了。若是这点微末医术都没有,他们如何敢来供奉宫廷御医!”
“如此,倒是臣妾过于小心,惹太后娘娘见笑了!”淑妃欠身笑道。
太皇太后一脸慈祥:“你初次有孕,小心总比疏忽大意要好!”
此言过后,太皇太后便不再提说传召御医来为淑妃请脉的话。
我低头略想了想,揖手道:“臣启太皇太后,如今皇后身子康健,兼之淑妃又有了身孕,臣以为这是太皇太后福泽护佑所致。来年的二月初十,恰逢皇祖母花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