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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帝业谱-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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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不由嫌恶地皱眉,胡虾蟆却笑道:“这是一匹丝毫不逊色于汗血马的千里宝驹。”

    我嘴角抽搐,歪头看着那惨不忍睹的“宝驹”,它吃够了草料打个响鼻,高扬起颈项。

    馎饦从旁提醒道:“胡先生当心,马瘟可能会传染到人身上。”

    “怎么可能!”胡虾蟆哂笑摇头,显是胸藏丘壑,“之前东陵山里的马瘟,确是胡某手笔,大雪后自可控制得住。至于有人染疫而死,那却与我无关!”

    我想了下随即莞尔,兵卒得病不过是巧合而已,只因当时人心惶惶,故尔谣传马瘟传播到了人身上。

    胡虾蟆弯腰为那黄马添了把草料,又自取腰间酒壶仰首喝尽,叹息道:“东陵山原有百万马群,经此番波折损失近半,可惜了!”

    我也走到马厩旁,“这些马经过几年繁衍生息,何愁没有千万之数?只是我不懂经营马务,还请胡兄帮我!”

    太仆寺下虽设有六处御马厩,可也不过是特为供奉驾辇仪仗及皇族勋贵射猎之用,平素烟割雄马不养雌马,而军马的驯养方式与此截然不同。

    胡虾蟆不假思索摆手道:“石兄知我一向闲云野鹤,客舍似家家似寄,哪能长久耗在你这御马厩里?不如石兄派人来和我学马场经营之道,胡某必倾囊相授。”

    我脑中正自寻思御马厩和太仆寺里可有适当人选,馎饦突然自荐:“主君,可否让奴才来学?”

    我望向馎饦,想起每次伴我游猎,他都是爱马成癖。前几日马瘟传播,他尤其不放心天马厩里的汗血马——何况掌控战马经营便可在军事战备上制衡刑氏,等闲怎可安排外人?

    于是我痛快允准,馎饦对胡虾蟆郑重行礼:“日后还请胡先生不吝赐教!”

    胡大郎爽朗应诺。

    我就此吞下东陵山马群,青城门外人马厮斗,城中百姓谈之色变。内秘阁借机传言此系工匠勾结流民烧毁天马厩,以致千余宝马受惊飞奔东陵山

    如此一来匠户及流民事端,自然引起朝野关注。

    刑太尉要求严整匠户编制,悉数迁徙京洛一带流民发配西北苦寒之地。丞相和小管尚书则提议抚恤工匠及流民。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从朝会直闹到政事堂。我冷眼旁观,待探查朝中公卿的大致想法后,终于在仲冬时节,明旨废除匠籍,劝其归农。

    修缮工事由刑部狱中囚犯充役,以制钱结算日资。能工巧匠则记名造册,给以小吏待遇。

    然而流民远比匠户更为棘手,其中被地方豪绅强占田产的,自是愿意回乡。但多有游手好闲之辈逗留京洛,一味聚众闹事。我命金吾卫街使搜捕刁顽流民,远徙西北苦寒之地。

    一时之间街使往来呼喝闻者心惊,我料到被捉迁徙人中必有冤屈,却没想到由此生出一番是非,伤筋恸骨

第227章 声名() 
“怎么?杏昭仪还是不愿见朕么?”

    我站在孙媌寝殿外,既觉无奈又觉好笑。

    ——大理寺雷厉风行,五日内管裕均贪墨案便推鞠审结,程维谨表奏,依律管裕均拟斩刑弃市。

    我望着厚厚一摞卷宗的铁证如山,为官这些年,管尚书府当真是金银堆积如山!我想起那日朝会上管鎏评议其父的话,既羡官体风光,又恋金银满堂,方才酿成大祸。

    入仕与赚钱,便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想兼而有之,自作聪明迟早自害己身。可惜这个道理,管裕均只有到泉壤之下再去独自体会了。

    大理寺当廷奏议、刑部附议,管裕均数罪并罚当斩首弃市,新任户部尚书管鎏闻言痛哭流涕,我想了想,宣布顾念小管尚书颜面,管裕均以金屑酒赐死。

    随着此案了结,工部及将作监官吏被悉数放出。其中大多降品留用,只除了员外郎孙胥一人。

    东陵山抢马后三日,中书省传旨,原工部侍郎茅道成晋封工部尚书;原员外郎孙胥,提交管裕均罪证有功,擢为正四品工部侍郎。

    当日晚些时候,我移旨后宫,杏婕妤孙氏,内德充茂、温恭有礼,册封为正二品昭仪,为九嫔之首。

    我如此举措,便是有意彰显孙氏门庭。刑蕙祯假孕已是无疑,那么孙媌极有可能诞下皇长子,成为后宫里制衡皇后的一股力量。

    虽然我知道孙媌头脑简单,遇事只知率意而为,委实不适合这昭仪之位。但眼下已是说不得了。

    册封圣旨颁下后,孙媌只匆匆到紫宸宫外叩拜谢恩,却不肯见我,今日也是如此。

    孙媌贴身侍婢阿鉴款款行下礼去,伶俐回道:“圣上,杏昭仪称孕中姿容变丑,羞于面君,请圣上恕罪!”

    我听了只觉哭笑不得,孙媌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虽依旧姿仪秀美,可总不及以前的倾城之貌,她唯恐我记住了她孕中的模样,故尔就是不肯见我。

    “难道诞下皇子之前昭仪都要避而不见?”我略皱了皱眉,总觉孙媌过于孩子气了。

    侍婢阿鉴仰起头来,吐息如兰:“圣上该体谅我家娘娘才是!娘娘有喜时刚巧赶上孙侍郎入狱,日夜啼哭难免心情欠佳,圣上那时还为此训诫过娘娘呢!”

    我听她故意提说我与孙媌前段时日的争执,心下稍觉惊异,方低头留意仔细端详。

    一看之下顿觉不对!今日阿鉴身着艳紫翻领窄袖束腰的胡服,外罩翠色披帛——我记得孙媌也曾如此胡服夏装巧妙搭配,独有韵致。可穿在阿鉴身上,却显得不伦不类。

    她妆容也似经过用心打扮,眉眼间竟流露出几分妖娆。我点头,阿鉴倒也算得模样齐整,只是可惜

    阿鉴见我肯低头看她,自以为得逞,于是媚笑着近前两步,我却退后两步,笑容清冷。

    我负手言道:“昭仪既不肯见朕,朕就随她!尔等须尽心服侍昭仪,不得违逆!”

    阿鉴错愕,半晌方难掩失望,躬身涩声道:“是,奴婢遵谕。”

    我“嗯”了一声,转身欲行时又吩咐道:“待昭仪诞下皇子,朕和昭仪,少不得尔等随侍仆婢的好处!”

    阿鉴哪里知道,只要我身处绮云宫,眼前便会自觉浮现孙媌那绝世容颜,不惟阿鉴,这绮云宫任何一位嫔御,都会因之失色。所以孙媌实在是这绮云宫里的照妖镜!

    我率领一众侍从出了绮云宫,汤圆立即说道:“想是杏昭仪害喜之中心烦,疏于管教侍婢,才会有今日之事。”

    驼羹却不以为然:“昭仪就算没有身孕,这种事她又怎会察觉得出?主君,奴才以为不如把阿鉴调离绮云宫。”

    “不妥”,我略加思索便摇头道,“阿鉴是杏昭仪的陪嫁侍婢,无故调离,昭仪必定疑心。若是知道了今日之事,绮云宫都要被她掀翻!”

    鹿脯驼羹闻言,无奈失笑,却也认同我所描述这后果。

    我吩咐汤圆:“还是遣人暗中查探阿鉴,谅她一个小小侍婢,能生出多大的事端!”我当时确是这么想的。

    我在绮云门外,一时竟踌躇犯难。孙媌害喜,我想时时见她,她却不肯见我!皇后假孕,我见了只觉心烦。淑妃因小叔外放之故郁郁寡欢。南梁皇后秦氏病笃,华妃日日夜夜在佛前进香祷告

    我顿足叹息:“偌大后宫,朕竟无可去之所!可恨!”

    鹿脯坏笑道:“主君难道忘了?不是还有艳昭容吗?”

    “你收了昭容宫里多少贿赂?跑来朕跟前特为提说!收了银子记得上缴”,我想了想郭慕相貌,毕竟是刚从绮云宫出来,美丑相较、妍媸立现!

    于是我果断摇头:“眼下去见艳昭容么?朕宁愿跑去私会胡大郎!”

    我和胡虾蟆牵马经过东市平准局前聚堵的围观人群——今日管鎏将在这里烧毁户部库中的劣等绢帛,以免这些劣绢再度流通市场危害百姓。

    我听见人群里不时发出几声赞许,小管尚书这把火,算是替自己烧得了名望和人心!——为区别于管裕均,百姓皆称管鎏为小管尚书,亲切和钦敬之情可见一斑。

    我和胡大郎都无意凑这份热闹,牵马向市中行去,平日密集的东市因都去看管鎏烧绢,东市街巷难得清静。

    我转头打量胡大郎牵着的黄马,不敢置信:“这真是那匹皮毛斑秃的黄马?”

    这才几日时间?那匹惨不忍睹的黄马便华丽变身,虽还不慎雄壮,然而皮毛如缃色闪缎,经过修剪的马鬃如流苏,悬于马后颈处。

    “不是它,还能是哪个!”胡大郎宠溺地拂拭马首,那马也如他一般得意,打了个响鼻,神气活现。

    仲冬时候暖阳如春,我和他俱是轻裘肥马,负暄闲走市井。我虽有兄三人,可唯独与夏斯阙独处时才可这般惬意。

    胡大郎似与我心有灵犀,问道:“去岁春东陵山初会时,与石兄同游之人,是六哥夏斯阙吧?”

    “正是那厮!”提到夏斯阙,我不由笑了。

第228章 斫脍() 
不知何故,胡大郎笑容里稍显勉强,似是自悔失言。

    “六殿下贵为亲王,我这声‘六哥’,喊得全无道理!”

    我漫不经心道:“你与仇弟既是我的兄弟,那不也就是他夏斯阙的兄弟么?他若敢不认兄弟,看我揍他!”

    胡大郎半晌没有答复,我见他浅蓝眼瞳中光蕴流转,嘴角轻扯正要开口。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闪开!武侯铺奉旨捉拿刁顽流民,胆敢拦阻者,依抗旨欺君罪论处!”

    前方陡然响起喧嚣闹动,我听得“抗旨欺君”四字,下意识循声望去。

    只见东市武侯铺的巡兵个个凶神恶煞喊打喊杀,正在追赶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子,状如一群恶犬捕食肥兔。

    少年衣衫破旧,脚步踉跄急走忙奔,一路逃还忍不住一路回头看。

    东市里自南向北、自东往西各有两条大街纵横交错,将市场划做九宫格,另有若干人为开出的小巷。少年慌不择路,一头撞进对面的小巷里,脚下被店家摆放的胡床所绊,身子一歪便栽倒在地。

    他许是吓得脚软,站不起身,嘴里只一味辩解:“不,我不是流民,不是你们弄错了!”少年泪眼滂沱,哽咽道,“我不是流民,我是来长安城救我家阿兄的”

    我看得皱眉,此人稚气未脱,怎会是刁顽流民?眼看武侯铺巡丁就要迫近少年,我看一眼汤饼。汤饼正要过去搭救少年,却被胡虾蟆伸臂拦阻:“且慢过去!”

    话音未落就听得破空声“嗖嗖”响起,十数颗弹丸打出,巡丁人皆中弹,杀猪也似尖叫。

    我忙四近查找,只有小巷临街角的店铺里,一名男子正拨弄弹弓上的牛蹄筋,无疑弹丸是经他手发出的。

    店铺门前鱼形招幌“余家脍所”,乌漆横柜隔挡。男子就站在横柜后面,头戴抹额齐眉青巾帻,衣着整洁袖口翻白,横柜上方稀稀落落悬了几张水牌。我见招幌崭新、横柜漆色光亮,情知这是新开脍店。长安城东西两市商铺最重口碑,新店生意清冷也是难免。

    武侯铺官长被打中鼻梁,这时捂住鼻子,爆出一通怒骂。

    脍所店东不慌不忙又拈出一枚弹丸,搭在弹弓上,引弓瞄准武侯铺官长:“再敢开口,打碎你口条!”那人立时闭嘴。

    我看向胡大郎,示意他同我一起过去,然而我回头时惊见胡大郎失魂落魄、神思不属。

    “胡兄?”我不禁轻声唤他,“你这是怎么了?”

    胡虾蟆回神,惨然一笑:“无妨,只因看见弹弓弹丸,想起一段过往不提也罢!”

    我幼时贪玩,没少因飞弹惹祸,想来胡大郎也是如此,于是会心一笑,与他同行至脍所前。

    “朝廷命尔等捕捉刁顽流民,尔等就是这般敷衍差事的么!”我淡淡扫一眼武侯铺众兵卒,轻声问道。

    武侯铺官长打量我衣饰、谈吐,识相地不敢撒野。但其中一名兵卒却抬手指向我:“你”

    汤饼眼疾手快,出手狠利扭断那名兵卒手臂,兵卒痛得发不出声。汤圆与此同时缓声说道:“公子尊贵,岂是尔等可随意指点的!”

    “不敢动问尊驾?”武侯铺官长拱手问道。这些人惯于欺软怕硬,见汤圆汤饼如此嚣张,当下立即敛声屏气,不敢造次。

    我垂眸不语,汤圆代为言道:“唤鲁衡来回话!尔等速速退下!”

    区区武侯铺巡丁,自是不可能轻易请来京兆府尹鲁衡。那官长犹豫片刻,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引了手下兵丁灰溜溜跑了。

    胡大郎忙拎起倒地的少年,弯腰为其拍拂衣上沾染灰尘。我见少年衣衫破旧,胡大郎有用力过猛,突然想到似曾相识的情景,忙出声劝阻:“胡兄”

    但为时已晚,我听见布帛开裂的声音,那少年袍服的后摆直接裂开一道豁口。

    胡大郎拽拽裂口,回头无辜地望我,我颔首安慰道:“比上次强些!”上一次他为仇弟掸土时,愣生生扯下一缕布条。

    胡大郎爽朗大笑:“无妨,我便接了这小兄弟去回雪楼沐浴更衣”,他突然想到仇弟问道,“小兄弟,你没有国仇家恨要报吧?”

    谁知一问之下,少年涕泣不止:“我有”我直接翻了个白眼。

    胡大郎低吼一声:“作甚鸟嚎!你虽年少,好歹也是个小郎,竟像个小娘子一般哭哭啼啼!”

    少年闻言,立即手忙脚乱擦去眼泪,鼻中犹自抽抽噎噎。

    “适才多谢三位郎君慨然相救,若当真被兵丁抓去流徙苦寒之地,叶迢恐再无孝侍高堂之日!叶迢在此拜谢!”

    叶迢先是谢过我和胡大郎,转而面对余家脍所店东行下礼去,然而当他抬头看清楚店东相貌后,不由大吃一惊:“阿兄!”

    店东被叫愣住:“哪个是你阿兄?”

    叶迢觑眼仔细端详店东,良久才讷讷道:“是在下一时看错了”

    店东笑道:“你既唤我一声阿兄,我便请三位郎官食脍,如何?”

    叶迢只觉过意不去,我和胡大郎已然在店铺外矮几旁的胡床上坐了,店东笑道:“今日小店开张还不曾做得生意,三位郎官只管宽座,权作替我帮扶人气。”叶迢这才肯落座。

    胡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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