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鬼话-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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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爸爸再也没有爸爸了。”再哭了一会儿，陈家老大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然后，他才被他儿子扶着，踉踉跄跄的往楼上去了。我看到，他几乎是全身都倚靠在了儿子身上的，双脚虚软得都不能完全站起来。

　　　　“唉～”等陈家老大和他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好多人都跟着叹了口气。

　　　　对父用情至此，再大的过错都是情有可原了。

　　　　爷爷走过去对陈家的子孙耳语了几句，陈家子孙就都忙开了。

　　　　不一会儿，陈家子孙就端着一些东西进来了。是一把小刀，一对精瓷小碗，和一个装着清水的搪瓷盆子，盆子上还搭着块儿白帕子。看到这些东西爷爷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吩咐女眷，让女眷们带着我们小孩子出去。

　　　　我很好奇爷爷想做什么，就想要留下来。结果被爷爷瞪了一眼，我也就乖乖跟着女眷们走了。

　　　　我们前脚刚走，堂屋里的人就把门给关上了。

　　　　外面的天色亮了一些了，雾也淡了许多，至少现在能看到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了。

　　　　我就在地坝旁的槐树边揪着槐树叶子玩儿，一边揪一边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也没揪多久，我还没把手边的叶子揪干净，那扇大门就开了。

　　　　“哗啦～”一声开门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赶快扭过头去。只见从屋里奔出两个男人来，男人手里各捂着一个东西，在往我这边奔来。我被这个情况吓了一跳，槐树叶子也顾不得揪了，慌忙闪开到了一边。

　　　　那两个男人正是陈家老二和陈家老三。

　　　　陈家老二和陈家老三的手都红乎乎的，像是在红色的颜料里浸过了一般。但是又不太像，因为颜料的颜色没有这么粘稠和鲜艳。

　　　　“啪哒～”

　　　　“啪哒～”一前一后两声脆响，陈家老二和陈家老三都弯腰将一个东西扣在了槐树荫下。

　　　　我很好奇他们扣的是什么，就偏着脑袋去瞅，但是陈家老二老三两个大汉并在一起的身影都快把那丛小槐树给遮了，更别说是那扣在地上的东西了。

　　　　无奈，我就只能乖乖跟着那些大人进去了。

　　　　陈家公公应该已经被放入棺材了，有几个年轻人正拿着工具在订棺。空气中夹杂着些许血腥味儿，不算浓厚也不太难闻。

　　　　“来来来，你们小娃儿扛花圈！”我刚在屋里打量了一会儿，就有大人过来招呼我们。接着，一个大花圈就被塞到了我手里。

　　　　“走走，你们细娃子走前面，扛起花圈跑快点。”其中一个大人招呼道。

　　　　“走咯！”一个稍微大些的小孩扛着花圈走在了前面，后面的小孩马上跟上，我也扛起了有我两个高的大花圈跟着走了。

　　　　路过槐树丛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那底部的东西，是两个沾了红颜色的精瓷小碗。

　　　　“叶子，走了。”我正准备再看两眼，就被后面上来的陈启吆喝了。

　　　　“好。”我应一声，扛着花圈继续走着。

　　　　说实在的，这大花圈我们扛着还是有些费力的。路上有几个小朋友没扶住，让花圈掉地上沾了泥。

　　　　“嘻嘻哈哈～”路上不时能听到小朋友们的嬉闹声，好像是在追逐嬉戏。

　　　　大家都还太小，一时不太明白人死了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有些人经此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

　　　　就算以后的日子偶然会向父母问起，心底也是没有多大感觉的了。

第173章　“不圆坟（上）”（）　
兴许是为了避开我们这群小孩，花圈刚扛到大人就安排我们从另一条路回去了。

　　　　说来有些巧，三天前就是计划让陈家公公今天下葬的，没想到陈家公公会醒过来来，醒过来后却又在计划下葬的日子死去了。说起来，这三天除了陈家公公没有在灵堂接受祭奠，我们没有吃上流水席以外，好像什么都没变化，一切照旧。

　　　　回去的路上天灰蒙蒙的，不知道是雾没有散开还是今天本就是个阴天。路过家门的时候，我就与陈启说了一声，我不去柏树嘴那边了。

　　　　“噜噜噜～”

　　　　“婆婆。”我进屋的时候奶奶正在喂猪，闻到食物的香气，贪食的小猪崽们叫得正欢。

　　　　“耶～肋门（这么）快就回来了？”听见我的声音，奶奶诧异的回头。

　　　　“嗯，刚刚喊我们细娃扛花圈去坟山边，回来路过屋门口，我就回来了。”我正趴在猪圈边上看吃得欢畅的小猪，听见奶奶问话就回了句。

　　　　“这样啊！你吃早饭没有？”将潲桶放回厨房，奶奶又回来将我从猪圈围拦上抱了下来。

　　　　“没有。”我摇头。

　　　　“去洗个手，我们吃早饭了。”见我摇头，奶奶招呼我去洗手吃饭。

　　　　“要得。”我答应了一声，去厨房洗我那揪树叶揪得绿油油的手。

　　　　“叶子，你爷爷哪时候回来？”吃着早饭，奶奶问了我道。

　　　　“不晓得。”我嚼着米饭，含糊不清道。

　　　　“吃慢点！”奶奶招呼我。

　　　　“嗯嗯！”我点着头，继续往嘴里送着饭。

　　　　不知道为什么，和道士一起做早课这几天，我总觉得饿，连带着我的胃口都大了不少。好像我就跟着道士一起打打坐扎扎马步啥的，也没练其他的呀，怎么会这么饿呢？！摇了摇头，我再往嘴里送了口米饭。

　　　　“叶子，我们一起去坟上看看。”吃完早饭，我正百无聊赖的蹲地坝看蚂蚁搬虫子，屋里收拾好碗筷的奶奶边出来边解着自己身上的围裙道。

　　　　“好啊！”我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拍着手掌欢快道。

　　　　“走！”奶奶将解下来的青布围裙往磨盘上一搭，过来牵了我的手道。

　　　　“叶子，你们早上去的时候陈家公公死了吗？”走在路上，奶奶突然问了我道。

　　　　“死啦！寿衣都换好了。”想了想，我很是笃定的说道。

　　　　“是吗？那入棺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听了我的回答，奶奶继续问道。

　　　　“入棺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啊！”见奶奶问，我想了想说道。

　　　　“具体呢？”换了个手牵我，奶奶又问道。

　　　　“具体啊！具体就是”于是，一路上我就给奶奶讲了陈家老大想再用“黑猫借命”去救陈家公公的事情。当然，陈老大那段煽情场面我也没忘了讲。

　　　　“唉～当真是可怜啊！”听完我的讲叙，奶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是啊！他哭得好伤心，我看着都想哭。”说着说着，我感觉眼眶一热，泪水又有要流出来的冲动。

　　　　“也难怪，陈家老大肯定是舍不得的。”又叹了口气，奶奶停下来说道。

　　　　“为什么？”我疑惑了。

　　　　“因为那陈家老大不是”我从奶奶口中了解到。原来陈家老大并不是陈家公公亲生的，而是陈家公公外出的时候捡回来的。陈家老大从小就被陈家公公当亲生的带，还按年龄大小给他排了老大。老大成家后，陈家公公又怕他受气，还硬拖着不让分家。

　　　　“难怪陈家老大那么舍不得陈家公公。”听完奶奶的话我感叹道。

　　　　“是啊！说得好可怜哟！再也没有爸爸了。”奶奶也跟着感叹起来。

　　　　“哪门又跨了？！快下去把土挖出来。”突然，一个很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到了？！”抬头间，我才发现我们已经到了陈家公公要下葬的地方了。

　　　　“叔叔。”抬头看到道士立在一边，我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

　　　　“嗯。”道士点头轻应了一声。

　　　　“老烦人，哪门（怎么）回事？哪门还没下棺呢？”此时奶奶也走到了爷爷的旁边，看了看停放在一边的棺材，又看了看不住往外抛土的墓坑问道。

　　　　“唉，晓不得哪门哩！”摇了摇头，爷爷无奈的说道。

　　　　“到底哪门回事嘛？”见爷爷这样说，奶奶更好奇了，忍不住追问道。

　　　　“那边是黄娟（陈家公公的妻子）的坟山，这边是陈家公公里坟山。”指了指那边长了些草的旧坟，再指了指旧坟旁边新挖的坟坑，爷爷说道。

　　　　“我晓得！”奶奶点头。

　　　　“我们准备给黄娟和陈家公公圆坟。”爷爷道。

　　　　“他们是夫妻，正应该圆坟啥！”奶奶理所当然道。

　　　　“是啊！”爷爷点头。

　　　　“但是，现在圆不哇！”看了看正在往外面抛土的坟坑，爷爷无奈道。

　　　　“哪门圆不了？坟坑挖好就可以圆了啥！”看着已经挖好大半的坟坑奶奶说道。

　　　　“哪有肋么（这么）简单！”爷爷摇了摇头。

　　　　“哪门不简单？”这下不止是奶奶，连我也跟着疑惑了。

　　　　“这坟坑是早就挖好哩！开头想把棺材下葬，哪晓得还没抬过去，那坟山的土就垮到坟坑里了。刚刚清好一次了，正准备往里下棺，那土又垮了。”摇了摇头，爷爷给我们解释道。

　　　　“哦！”我点头。这么奇怪？！

　　　　“两次了？”奶奶看着正在清土的坟坑惊讶道。

　　　　“是啊！都耽搁大半天了。”叹了口气，爷爷点头道。

　　　　“你说，是不是黄娟和陈家公公生前关系不好，死了不愿意和他圆坟啊？”突然，奶奶压低声音在爷爷耳边小声问道。

　　　　看了看长了草的旧坟，再看了看还在往外抛土的新坟坑，爷爷没有说话。

　　　　可是，爷爷的这个样子在我看来，也就是爷爷也这样认为。

　　　　这让我有点好奇，到底他们夫妻是有多大的矛盾啊？死了也不愿意圆坟？！

　　　　“挖好了！”等了一会儿，坟坑里不再往外抛土。

　　　　“哐铛～”两把铲子被扔了出来，紧接着，两个大汉也从坟坑里翻了出来。

第174章　“不圆坟（下）”（）　
听到这个声音，在周围闲聊的抬棺匠们又聚拢了来。

　　　　一时间，大家都紧盯着抬棺匠的动作。

　　　　“一、二、三，起！”四个抬棺匠各抬了棺材一边，喊着统一的号子将棺材抬了起来。

　　　　“一二三。”抬棺匠们统一着号子，将棺材往坟坑处抬。

　　　　“轰隆～”刚把棺材抬上斜坡，抬棺匠们还没有把棺材抬到坟坑边，坟坑就轰隆一声被塌下来的土掩盖掉了。

　　　　“这”不止是爷爷他们，连我和奶奶，也都愣住了。这也太邪乎了吧？！

　　　　“妈，求求你了，你就让爸和你圆坟吧！”突然，陈家老二“扑通”一声跪在了那座旧坟前，声嘶力竭的喊道。

　　　　“妈，求求你了！”陈家其他子孙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喊道。

　　　　见这阵势我还真有点被骇到了，话说，他们这么喊她妈妈会听得到吗？！

　　　　“妈，求求你了！”又喊了几声，再磕了几个响头，陈家子孙才爬了起来。

　　　　咬了咬牙，陈家子孙又拿着铲子跳进了坟坑。

　　　　话说，那土被抛得挺远的，为什么还会再垮进去呢？难道是黄娟真的不愿意圆坟？！

　　　　这次抛土的速度很快，快得我都感觉这两个陈家子孙是上了发条的节奏。

　　　　很快，那些塌下去的土又被抛出来大半。

　　　　我凑拢去看了两眼，只见在土坑里的两个人把铲子都挥成虚影了。渐渐的，墓坑也有了原来的样子。

　　　　“好了。”随着最后一铲土抛出，两个陈家子孙马上从墓坑里翻了出来。

　　　　不等人发话，四个抬棺匠就极有默契的抬起了棺材。

　　　　很快，棺材就被抬到了坟坑边。

　　　　众人面上一喜，难道，这次有机会？！遂来了人套绳子，准备下棺。

　　　　刚套好绳子，四个抬棺匠就抬着棺材走到了坟坑的两边。

　　　　“轰隆～”还没来的及放绳子，那些在旁边的土就又塌了下来。

　　　　“唉～”叹了口气，四个抬棺匠又抬着棺材退了出来。

　　　　“长密司，这该怎么办？”陈家老二走过来，问了爷爷道。

　　　　“老二，你也看到了，你妈是铁了心不圆坟啊！”爷爷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周围一圈说道。

　　　　“嗯，我知道。”陈家老二点了点头。

　　　　“那你是想圆坟还是想下葬？”见陈家老二点头，爷爷又抛了问题问他。

　　　　“圆坟可能吗？”陈家老二问道。

　　　　“不太可能！”爷爷摇头。

　　　　“那今天能下葬吗？”陈家老二问道。

　　　　“能，如果现在选地方的话，天黑之前能下葬。”想了想，爷爷点了点头。

　　　　“可是，时间这么赶，在哪里选地方啊？”陈家老二有点急了。

　　　　“不急，我们有道长呢！”见陈家老二着急，爷爷忙安慰道。

　　　　“可以吗？”陈家老二看着道士犹豫道。

　　　　“可以。”道士点头。

　　　　“那麻烦道长了。”陈家老二对道士鞠了个躬道。

　　　　“不麻烦。”道士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了面八卦。

　　　　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拿着八卦右手握成剑指，边走边算。

　　　　“梁子那边可以。”算了一会儿，道士指着梁子那边道。

　　　　“那我们先过去挖坟坑，你们后面慢慢来。”交代了两句，陈家老二带着几个劳动力跟着道士先过去了。

　　　　“好好。”几个抬棺匠点了点头。因为四个人抬得有些累了，就又在中间的位置加了棍子，添了两个人进去。

　　　　看了看在后面慢悠悠走的抬棺匠，再看了看先走的道士和几个劳动力，我还是选择抬腿去撵道士。

　　　　“叔叔。”三两步赶上道士，我牵着道士的手喊了一声。

　　　　看了我一眼，道士没有答应，只是牵着我继续走。

　　　　没一会儿，我们一行人就到了梁子边。

　　　　“就这里吧！”在四周看了看，道士指着两座坟山中间的空地说道。

　　　　“这里？”众人讶然了。

　　　　“嗯！”道士点头。

　　　　“动工吧！”见道士点头，陈家老二招呼众人过来挖坑。

　　　　道士选的地方很不错，那土很容易挖，众人没挖多久就挖出一个小坑了。

　　　　“叔叔，为什么那黄娟不愿意和陈家公公圆坟啊？”见没我和道士啥事儿，在一边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把心底的疑惑问了道士。

　　　　“这个你知道啊！”见我问了，道士回道。

　　　　“我知道？”我疑惑了，我就是不知道才问您老人家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