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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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撑住茶几,一下没留神碰到了那城战模型,玻璃罩子一歪差点翻下去,被他及时接住。肖少华紧紧抓着模型,心脏砰砰直跳。
手指向下,无意摸到底部,那里微凹不平,像刻了什么。他蹲下去,如临大敌地将模型轻手摄脚侧翻躺茶几上,凑过去看。并非什么数字号码,映入眼帘的,只是两行行楷:
酋长,你是部落的酋长。
我愿做你永远的哨兵。
肖少华闭上了眼。有什么从他心里被抽了出去,空了。
……
窗外风雪肆虐,室内温暖如春。
客厅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钟表走动的声音。肖少华用双臂环紧自己,缩成一团,挤在沙发和茶几间的窄角里,仿佛很冷的样子。他一动不动,久久,忽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抽泣。
“好疼啊……”
牙关挤出几个字音,卡在嗓子眼里。说完这句后,他闭上了嘴,与他的开口一般毫无征兆。呼吸由轻到重,肖少华将拳头抵在左胸靠下的位置,近似压迫的力道按着那处,像想将什么用力按回去,但那如浪潮般的疼痛仍如蛛丝网一样,一点一点紧而不迫地张开、扩大,蔓延至他整个心脏。
他紧紧抿着唇,额上沁满了冷汗。
怎么会这么疼呢?肖少华百思不得其解地想。
不过是一场分手,不过是一次失恋,就像汪新宜说的那样,不过是会随着时间痊愈的一回小小感冒。其它人都能做到,怎么轮到他就不行了?
——早就应当放下了!
他对自己说,将头埋入双膝,右腕顶着心口,又忍着熬了一会儿,体味着胸腔内的疼痛堆叠而升,慢慢地,覆上了他整个头部,连耳畔都出现了幻听。
“……酋长?”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在他身侧叫唤。
好疼啊,赵明轩。肖少华在心底应道,没有回头。他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
随着灼痛感越燃越炙,他仰首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愈发用力,恨不得剖开自己胸口将心脏绞碎。
恍惚间,那个人朝他走来,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然而目光真挚,叫人无法拒绝。酸涩涌上眼角,肖少华不禁伸出了手。他望着那个人,认真而执拗地,低低地说:“真的好疼啊小二……”
声音出口,破灭了幻觉。随即手也落入一团温暖的虚无,真实的知觉由四面八方而来,涌回百骸,似数九寒天刹那冻结了五脏六腑。
肖少华脸色骤变,血色尽褪。他猛地站起,忍无可忍的“啊——”地大叫了一声,一把抱起茶几上的模型,三两步到玄关口“哐啷”一声拉开门冲了出去。
飞奔下楼跑出小区,他在雪地里一连跑了好几米才停下,一手护着模型一手扶着膝大口喘气。迎面扑来的冷风清醒了几分过烫的大脑,总算多少缓解了胸口的疼痛。
街道上的积雪有些厚了,每一脚都是一个小坑。初初还不觉得,停下后冷意很快顺着脚踝攀上,夺走了体表的热度。
肖少华在雪地里弯腰立了一会,被亮的发白的雪刺得双眼发涩。他眨眨眼,眼里滚出几滴泪,掉在雪上,洇成深色又淡去。
在做什么呢?他问自己。徒劳而已。
回去吧。心底有个声音道。他抬起头,去看天。漫天大雪下世界是幽蓝苍穹下白茫茫的一片,唯有尽头化为一点的塔尖跃入眼中。
理智做出判断前,身体已经违背了意志,向着塔的方向迈出了一步。冻僵的脚像踩在了刀锋上。
走出那一步后,他又走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深陷雪里的脚印在他身后跟了一串,逐渐连成一线。雪落在他头发上、脸上、肩膀上,一片片遮去了原有的颜色,将之染成斑白。
低温麻木了血肉,却令胸口那处疼得越发鲜明。
“赵明轩——”
肖少华没忍住喊了一声,呼吸卷着寒凉倒灌进口鼻,声音被风雪消弭。
“你在哪里……”
仅剩一点自语哽在喉间,打着颤,胀得耳膜嗡嗡作响。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大地如荒废了一般的静默。稀疏几点灯火缀在空中,隔着雾煞煞的风,透出些许微芒。
肖少华越走越慢,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落在身上的雪融成水,又凝结成了冰。浸入了血液,如霜刃刮骨。
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城战模型从他手中颠了出去,在雪地上滚了一圈,半边陷进了柔软的积雪,不再动弹。玻璃罩子里的模型小人仰望着天空,仿佛凝视洁白的雪花一片片落在了它们上方。
肖少华四肢贴地面趴着,全身麻痹了似的僵疼。他咬住下唇,伸长手,要去够那模型,分不清是融化的雪水或汗,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离指尖的咫尺之遥似虚影重重,触到的只有冰冷空气。手掌跌进雪里,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垂下,面颊也落入了雪里。
口中喘出的热气变成了白雾。
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他心想。
又勉力往前膝行挪了两步。
这一次,终于将那模型拢入了怀中。
他紧紧抱着城战模型,抱了一会,然后就如所有重获珍宝的人,第一时间便撑起上身低头检查那上是否有任何破损的地方,万幸没有。有机玻璃上干干净净,连一道裂痕也无,城楼、树木、每个种族的小人都牢牢地钉在它们原处,姿势神态与原来一般无二。肖少华将目光移到城楼上,战士和法师依旧背靠着背,彼此相偎信赖,像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他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个不可能再现的梦。接着目光凝住。他发现,从当前这个角度看去,城楼下的角色们将会因距离原因,变得有些失焦。仿佛要验证他的发现,几乎同时的,周围光线一点一点暗了下去,那城楼上两名小人身上就有荧光一点一点泛了起来。
于是视野中背景淡去,只剩下了城楼上那两个小人。
这一次,没有敌军,没有他人,只有他们。
——“酋长,你是部落的酋长。我愿做你永远的哨兵。”
不知为何的,底座下刻的那两行字再一次浮现眼前。
……原来如此。
肖少华恍然地就明白了。
“这是部落啊……”他喃喃道。
原来……这就是为他一人所建的“部落”啊。
原来,这就是只属于哨兵和酋长的部落啊。
“哈哈……”肖少华一下笑出了声。
瞳仁中,远远的塔尖也升起一点辉光。
那是守夜的哨兵开始执勤了。
泛白的光亮若夜晚的星星,镶嵌在天幕下。是肉眼可见,光年的距离。
遥远冰冷。
与此法师手中宝珠的暖色越发耀目,与塔尖投下的灯光相交辉映,照亮了两人所在的城楼一角。
剔透的玻璃笼罩下,所有建筑隐去,所有其它角色隐去,黑暗中只有那一对小人相依相偎,唯余彼此。
“哈哈哈哈……”
肖少华笑着抱住模型,缓缓倒了下去。他倒在了雪地上,口中的笑声并未止歇,从轻笑开始,变作大笑。
像遇到了什么好笑至极的事情般,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笑得眼角都溢出了泪花。
笑得弓起了脊背,将模型死死扣在了怀里。坚硬的边角硌肉里,可他并未在意,只是一味地笑,任由落雪将自己一点点掩埋。
而后笑声化作了呜咽。
而后蓦地放声大哭。
仿佛什么,轰然崩塌。
那人不会回来了。
那个为他建好部落的哨兵,不会回来了。
那个曾经,会在他难过伤心、虚弱病痛时,拥他入怀的人,已经被他亲手推了出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泪眼婆娑中,他仿佛再一次看到,那名哨兵来与他诀别的身影。
而他掏出了自己的心掷到地上,指着说:“喏,你拿去吧。这颗心我不要了。”
心脏破裂的瞬间,血流遍地。奇异的,胸口不疼了。
取而代之,那个原本放置心脏的地方,仿佛变作了一个空洞,冷风呼呼而过,很快,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随着泪水滑落,肖少华眼中的情绪一点点剥离,没入雪中,了无踪迹。
从来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他知道。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不在了。
第85章()
记者:于贝尔博士,可否询问您对这次sg国际合成生物学会议有何观感,以及收获吗?
于贝尔:噢,这次会议真是太棒了!许多学者在会议上对他们的成果进行了学术报告,这是一场生物科学的革|命,它将对我们往后进行相关研究带来莫大的影响与启发。我很高兴我能生在这个时代,与如此多的伟人共事。是的,我还遇到了肖。
记者:您是指那位……去年刚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肖博士吗?
于贝尔:是的,就是他。非常让人激动对吗?
记者:当然,太棒了。可否谈谈您对他的印象?
于贝尔:嗯……尽管我们对话不多,我仍可感到他的思想深邃、严谨敏锐,也很有洞察力……就是太冷了。
记者:你意思是指的冷,不是酷?
于贝尔:噢不不(大笑),他当然很酷。但也很冷。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只有当你站在他面前,与他说话……然后当他注视你,超过三分钟,你就会觉得,你的血管和血液开始结冰,然后你就会觉得,噢天呐,冬天降临了!
——摘录自《sg科学报第11934期报道——第40届sg国际合成生物学会议苏州专场》
纪小妍是今年开春刚到sg研究所实习的生化专业大四本科生,普通人。还有一年半就要毕业,因为她毕设课题是情绪/精神力信号传导与调控机制相关,涉及神经递质、转运蛋白等,就选了sss研究组,一是这组里刚好有个项目与她的研究方向对口,二是听闻sss易进难留,虽说去年一下损失了三名核心骨干,但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资金到位、人才充足,主事的又不犯浑,出成果是早晚的事,何况她仰慕的一位师姐对她说了,这组里有位姓肖的师兄带新人很严格,跟他手下做事能学到很多东西。这位师姐今年方考上邱景同院士的博,学术方面颇有建树,和那位肖师兄算有了同门之谊,而邱院士虽然今年从所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挑选学生却更苛刻了。
纪小妍初来两个月,很多工作堪堪上手,那位肖师兄为人冷淡,又忙于研究工作,除了学术相关,她并没找到什么机会与对方更好的搭上话。尤其是听说那位是出了名的做实验时不喜欢被人打扰,纪小妍曾亲眼见过一位与她同组的小女生在人加样时企图插个嘴,被肖师兄的一个冰冷眼刀差点飞死,小女生当场就哭了。纪小妍汗颜不已。很快与她一届的实习生们就给肖师兄取了个绰号:冰山大魔王。
现在过了一个月,这绰号不仅没平息,还有升级的趋势,小伙伴们私底下纷纷将肖师兄喊作:自带冷气机的男人、工作狂、冰山大魔头等等。当然当着面是不敢这么叫的,那不是找死么?近来有个几十年前的奇幻老片突然在论坛上火了一把,里面有句台词很出名:凛冬将至。基本上看过这片的宅粉,比如纪小妍自己,只要看到这句台词都觉得心脏要咯噔一跳。和她同级的小伙伴里也有这片的忠粉,干脆将这句台词发展成了一句暗号。只要那肖师兄一进实验室,马上有人喊:“凛冬来了!”于是迅速各就各位,无不安静如鸡,表现得比领导来巡视还乖。
凭心而论,纪小妍认为这之中大多属调侃夸张成分,实验室并不是轻松的地方,学术也需要严谨以待,不过肖师兄看起来是真有点冷漠孤僻,指导他们做实验又相较严厉认真。研究助理相当于副组长一职,对还没过实习期的学生们有绝对生杀大权,一群本科生见了他多少有点发怵,至少纪小妍来了sss研究组这么久,还没见这人笑过。
拿着加样枪加完样,纪小妍开始进行通电电泳。同组的韩萧师兄跑来兴致勃勃地问:“师妹师妹,今天你胶配了吗?”
纪小妍闻言勃然:“呸,你才交|配呢!”说完蓦地反应过来人说的是“胶配”,小脸登时涨个通红,晕死,又被这满不正经的韩师兄调|戏了。
“配了配了。”她忙道,让开些许让人上前能看到电泳槽,因为生物实验这块其实是许许多多小实验连成,哪个小步骤出差错都是麻烦,纪小妍不敢掉以轻心,等染料移到标准距离范围内后,才将电泳停止。
她做这些前前后后跑了差不多三十来分钟,一旁的韩萧已经在测量蛋白弄压缩胶,等到她开始染色dna带,又探头来看了一眼。
“不错。”
一个冰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纪小妍正蹲在凝胶成像系统前检查她酶切成果呢,回头一看差点吓尿。卧槽!凛冬啊!
只见肖少华一身常规实验室制服,戴着银框眼镜,目光在她的荧光条带上定了片刻,而后移开。
边上的韩萧含羞带涩地接了一句:“都是因为我们胶配的好。”
纪小妍动不敢动,内心响彻着一个声音:年轻人你胆子很大嘛!
待人跟韩萧又交代了几句,走后过了一会她才缓过来,等、等等,所以她这是被表扬了?!纪小妍揪住韩萧的衣袖这么问了一遍。韩萧笑道:“不然你以为呢,要再接再励哦,小师妹。”
纪小妍简直要宽面条泪,“可是他说的时候好凶哦,连笑都不笑,为什么这么冷?”
“唔……”韩萧一脸深沉地虚抚下巴说:“酋长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戴了眼镜之后就变了。所以我们现在都叫他,鬼畜眼镜。”
什么啊!纪小妍当即被雷倒。
韩萧见状笑得死去活来。于是纪小妍明白自己又被整了。
六月,精pf结构逆转催化剂等研制项目取得了重大突破,以肖少华为首的一干研究员在力主引入基因剪辑以及光遗传学最新成果后,用编码解析及基因定点修饰重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