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怀诡胎-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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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那么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老太太蹙了蹙眉，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我有些不适应。明明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干嘛穿一身修女的服饰？”
我指着老太太身上的衣服，笑容忍不住又大了一分。老太太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大高兴。
“咳，那个，她信基督，算是很早就被传教的信徒。”
“民国那个时候也有传教士？”
“一看你就不是好孩子，上学的时候肯定没好好学习历史课。传教士，唐朝的时候就有了。”
“好吧，是我孤陋寡闻，可是”我挺了挺了肚子：“可是我中国有漫天诸佛，耶稣也好，真主也罢，想要偷渡过来也不容易吧？会被打的！再说了，他们连自己国家的信徒都保护不了，怎么可能翻山越岭，横渡重洋的来理会他们？”
“所以，他们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莫君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信奉耶稣却被道教的镇鬼符给镇压着。”
“听起来好可怜的样子。”
我捂了捂嘴，眼角余光看到小鬼也往前走了一步，眸光寒的吓人。我将手悄悄探到莫君生身侧，捏了捏他的腰，提醒他注意。
莫君生给了我一个让我安心的表情，我默默松了口气。不等那口气沉到丹田里，就觉得脊背一凉。
莫君生脸色一沉，伸手朝着我的背后抓去。我紧跟着回头，只看到身后黑漆漆的一片，眯了眼，才看到莫君生脸色阴沉的扼制着那鬼孩子的脖子。
“当着我的面，还想害我的老婆孩子，我看你当鬼也是当够了。既然这么不乐意当鬼，我送你魂飞魄散如何？”
莫君生刚刚说完，老太太就跟着猛扑了过来，并且针对的还是我。我睁大了眼睛，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的想法。可最后，那些想法随着莫君生伸过来的另外一只手死死的定格住。
恩，莫君生的右手卡在小鬼的脖子上，死死扼制住他的咽喉，左手却在老太太扑过来的瞬间也卡在了她的喉咙上。我没有听到莫君生念咒语，却看到鬼孩子和老太太的脖子上分别冒出团团浓烟。
那烟奇臭无比，熏得我直犯晕。
“饶命！二少爷，求求你，饶过我们吧！”
随着黑烟越来越浓，烟雾中传出老太太求饶的声音：“二少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不是存心要害你的，我是没有办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听话，他就让我和孩子尸骨无存，永不超生。”
“他是谁？”
“大少爷！是夫人和大少爷！”
浓烟散去，我看到一个中年女子怀里搂着一个病弱的孩子跪在地上，与方才邪恶的模样区别甚大。如果说刚刚的老太太与鬼小孩儿，还让我有些戒备的话，现在的母子两个单从动作来看，就激起了我内心深处的一些保护欲望。她们看起来牲畜无害，甚至十分可怜。
“我问你，莫家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大少爷把我们都关了起来。”
“关在哪里？”
女鬼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那天原本好好的，大家还坐在一起吃饭。饭前，夫人还问我，什么时候带着宁儿回乡。老爷还说给我一些银两，等我回乡之后可以找保长，解除我跟那个混蛋的夫妻关系，让我们母子两个好好的过日子。
我心里清楚，二少爷你和老爷都是好人，反倒是我那个姐姐跟大少爷颇有些算计。可我没办法，我家中出息的就只有她一个，无论好坏，无论是否违心，我都只能死死的抱住她，听她的吩咐，活下去。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得了莫家的恩惠，却还处处的跟二少爷您作对。二少爷让我魂飞魄散，我无怨无悔，可我这个孩子已经够可怜了。求求二少爷，放过他好不好？”
“我刚刚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是，是我说偏了。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好好的，还有说有笑。饭后，丫头送了些甜汤过来，才吃了两口，就觉得脑袋晕晕的。恍恍惚惚中，我看到老爷和夫人都趴在了桌子上，我伸手去拉我的孩子，接着眼前一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我分辨不出那是哪里，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后来，就被人蒙着头，一路颠颠簸簸的送回了这里。”
“这里，是这间孤儿院吗？”
“是！这里原本不是什么孤儿院，是我家的老宅。我夫家在这里也算是大户人家，就是秉性不怎么好，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打人。不光打我，还打孩子。我这孩子天生体弱，根本就经不起他的拳打脚踢，我也曾哭着哀求他休了我，放我和孩子一条生路。他不肯，说宁可打死我，也不会让我好过。原因是我没用，生了一个病歪歪的孩子，断了他们家的香火。”
“你们被送回来的时候，你丈夫一家还在吗？”
“在的！”女鬼点了点头：“我记得很清楚，回到这里的时候是个下午。天，阴沉沉的，闪电时不时的就在天上拉出一道口子。我抱着孩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那丈夫和婆婆就站在门口，脸色比那天气还要阴沉。”
第143章 姨娘（下）（）
家暴，无论何时何地，对于何种心思的女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这场噩梦，不仅发生在你的睡梦之中，还发生在你清醒着的每时每刻。
在我28年的人生经历中，只遇到过一个被家暴的女人。她是我的前同事，一个漂亮的河北姑娘。因为初恋的失败，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嫁给了一个男人，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男人。
相亲时，我的这位前同事没有隐瞒自己的任何感情经历，并且很直白的问对方。能否接受自己的过往。若是能够接受，她愿意嫁给他，守着他过安静平凡的日子。若是不接受，大家都当时朋友见面吃了个饭，然后各自去再去寻找合眼缘的那个人。
那个男人坦诚，他不介意。他家庭条件不好，个人条件一般，工作能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够娶到前同事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对他来说，简直是老天爷丢下来的大馅饼。
同事见男人如此，也就没再说什么，由着男方看了日子，然后不算风光的将自己嫁了出去。男人虽老实木讷，但刚结婚那会儿对她还算体贴，但这样平静的日子只维持了不到两年。随着他们的女儿出生，前同事也开启了她人生中最为悲惨的生活。
男人家不富裕，却有破家烂院需要继承，因前同事生的是女儿，天天被婆婆咒骂。婆婆还怂恿着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拳打脚踢。
男人清醒时还会帮着前同事辩解几句，可越是像他这样老实的男人，心里头也就越搁不住事儿，顶不住压力。母亲的咒骂，妻子的委屈，让这个男人开始躲避，躲避的方式就是喝酒。村口小店里最劣质的白酒，两瓶下肚，就开始揪着前同事打。
打她的理由，不外乎两点。一个是肚子不争气，生了女儿，让他们家绝后。一个是曾经的感情经历，让他觉得自己是捡了双别人不要的破鞋。
酒喝得越多，拳头也就越硬，挥向前同事的拳头也就越狠。在家暴的威慑下，男人和男人的家庭越来越理直气壮，认为他们家不嫌弃我的这位前同事，还愿意将她娶进门，就是大恩大德，我这位前同事就该当牛做马，知恩图报，不能有一丝的怨言，不能有一丝的怨恨。
起初，为了自己年幼的女儿，我的这位前同事也拼命的忍着。被打的鼻青脸肿，都不吭声。可后来，她终于忍不住了，在丈夫的又一次拳打脚踢之后她夺门而出跑到了朋友家里，并且请朋友拍下了自己满身伤痕的样子，然后去有关部门做了伤情鉴定。
前同事知道自己仓促之中选择的这段婚姻是错误的。她与前男友分手之后，本能的将自己放到了一个被人抛弃的位置，就连她的家人，也认为她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姑娘，认为她能够找个男人嫁到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接二连三的家暴，让她意识到，她必需要中断自己的婚姻，给后半生重新找个希望。
她向丈夫提出了离婚，并且当地妇联寻求支持。离婚？丈夫不同意，甚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认错。妇联，原本最是应该保护像她这样弱性群体的妇女机构，却劝她忍一忍，说等孩子再大点，自然就好了。
随后的半年，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被殴打，报案，验伤，劝和，甚至到了最后当地的有关部门对于她的事情开始推诿不愿意受理。她想通过法院离婚，法院却以夫妻二人感情尚未完全破裂而将其驳回。
百般无奈之下，我的这位前同事，只能狠心舍下女儿，孤身一人悄悄逃到了洛城。租房，找工作，她像是一个坚韧的小草，一点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扎根下来。为了躲避丈夫家的寻找，她甚至连个真名字都不敢用。
从逃出那个家，到最终离婚，她耗费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幸运的是，她初恋谈的早，结婚也早，离婚的时候也不过二十七岁，完全还有时间重新开始。
前同事说，对于那段婚姻，她没有丝毫的留恋，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只有自己的女儿。打离婚官司的时候，她有向对方争取过女儿的抚养权，可丈夫家为了报复她，始终不肯让步。担心会被纠缠，她也不敢总回去看女儿，年幼的女儿成了她心底最痛的那道伤。
最后一次见到前同事，是在一年前。她再婚了，遇到了一个真正可以包容她的男人。至于现在的生活，从她脸上的笑容来看，应该也是幸福的。
这就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曾与家暴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个例。我见过太多的人，在看到家暴的视频之后，都会在评论里说一句：“既然忍不了，为什么不逃开？”
有些时候，不是不逃开，而是逃不开。我的前同事，也是少数遭遇家暴之后还能脱身的幸运者，可即便是这样的幸运者，也经历了三年恍若扒筋褪骨一般的疼痛。
出于对前同事遭遇的同情，连带着让我对女鬼也生出一丝怜悯。
“知道你的夫家对你不好，他们为什么还要送你回来？既然送你回来，你又为何不央求着他们帮你解脱。”
“我求过的，我真求过的，可是莫夫人与大少爷都是冷心冷情的人。我在莫家帮着他们说了不少昧良心的话，私下也做了不少缺德的事情。可他们居然说我不仅没有帮上忙，还给他们添了乱。
他们送我回家的时候，我那丈夫和婆婆当着莫家人倒是也没说什么，可进门之后就是一阵暴打，为了孩子，我也只能忍着，受着。当孩子小声叫着我妈妈，说他身上疼的时候，我真是杀死他们的心都有。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若非逼得活不下去，又怎么可能去做杀人那样的事情。”
我扫了一眼眼前的孤儿院，没有了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和稚嫩的声音，这里不仅显得空寂，还显得阴气森森。
“可你最后还是做了不是吗？”
“我记得很清楚，那几天一直都在打雷闪电，可光是打雷闪电就是不见雨滴落下来。我丈夫和婆婆都说我是丧门星，自从回来就惹得家宅不安。不仅如此，就连老天爷也都看不惯我们，打雷是想要劈死我们，闪电是想要烧死我们。他们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可我呢，又能说些什么？说的多了，还不是要挨打。
出事的那天晚上，因为白天受到了打骂，而且一整天我们母子两个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连口水都没有喝。到了晚上，孩子发烧高，嚷嚷着口渴，我就去厨房给孩子倒水喝。大半夜的，我没有想到居然会碰到我婆婆。
只是一口水，只是一口水啊。我那个婆婆居然都不让我拿。还说我那个孩子，本身就是个讨债鬼，死了更好。作为一个母亲，我实在没有办法容忍我的婆婆这样说我的儿子，况且我的孩子还病着。就为了那一口水，我跟我婆婆打了起来。争执之间，我病弱的儿子不知道是因为太渴了，还是听到了我们的争吵声，走了过来。
他只弱弱的喊了我一声娘，我婆婆就随手拿起东西朝着他砸过去。可怜我的儿子，就那么生生地被砸死了。我看到孩子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冲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我那恶婆婆还跑过来打我。说死好了，说把我们都打死了才好。我们死了，就不会连累他们家的运气，反正，她已经给她儿子说好了新的亲事。就等着我死了，好让人家姑娘进门。
我要离开这个家，他们不同意，哪怕他们也已经嫌弃我了，也不肯同意，非得逼死我们。我活不下去了，也活不成了，我只想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一起下地狱！”
女鬼的脸又开始变得恐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黑气，头发也开始飞快的生长，最后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黑色的网。
“姨娘，你冷静一下，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你和孩子都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万劫不复？好啊，万劫不复好啊。我和我的孩子原本已经万劫不复了，再拉你们一起，我觉得非常好，我觉得够本了。”
“我们不会万劫不复。”
莫君生说着，做了一个抓手的动作，伴随着呼啦啦的风声，门楣上的木屑开始一层一层的剥落，那些镇鬼符开始放射出刺目的光芒来。女鬼痛苦的惊叫了一声，用手捂住了眼睛。
“君生，不要！”
我急切的喊了一声，握住莫君生的手腕。
“她也是个可怜之人，暂时放过她吧。我目前只是个孕妇，还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但倘若这个时候谁要伤害我的孩子，我也会发疯，我也会发狂，我也会做出一些超出理智的事情。我能体谅她的心情。刚刚那些问话，对你我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但对于她来说，是硬生生的让她重新回忆了一下孩子的死亡过程，还有那些不忍回首的往事。她现在的怨恨，也是情有可原。”
“姨娘，我可以帮你。”
莫君生说着，将手放了下来，那些刺眼的光芒也随之暗了下去。
第144章 棺材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