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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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岳所吹的《碧霄呤》虽如隐者,但难免有知音不遇之感,听到这曲《高山流水》,自然忆起伯牙子期二人的典故,不自觉心向往之,同奏起来。
南宫岳亦猛省,冷汗涔涔而下,立时变调,吹起一曲《阳关三叠》来,此曲因唐朝王摩诘《渭城》诗中一句“西出阳关无故人”而得名,虽是抒发知己离别时的忧伤,但音调高亢而不低沉。
只听长须人琴声越来越响,南宫岳笛声亦越拔越高,最后只听“铮、呜”两声,长须人瑶琴弦断,南宫岳横笛亦裂。
原来钟子期死后,俞伯牙断弦摔琴,再不复奏,长须人听到这曲《阳关》,大起知音再难相见之感,决然断弦,南宫岳运用内力,吹奏高亢之音,拔到最后,笛子已然经受不住,竟被吹裂。
二人看似平手,但长须人断弦在先,已是输了半筹。
这一番音律相斗,虽没有刀光剑影,亦不闻火药硝烟,但却听得人心头如压了千斤巨石,一丝一毫没有放松余地。等到最后两声,弦断笛裂时,众人几乎同时由肚子里吐出一口长气来,合成波的一声大响。这声气吐出,大家才觉得如同将要溺毙之人得出水面,大口呼吸起来。
顾风尘内力高深,方才已经运起逆天神功,与两种音律相抗,因此虽不至吐出开声,但心头对二人这一番对奏,也是极为佩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绝不会想到,简简单单的一琴一笛,也能如此对攻。
余音消失良久,众人才由激烈的音律相斗中缓过神来,相视骇然,紧接着同时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喝彩。
长须人恍如不闻,慢条斯理地由怀中取出一根琴弦换上,南宫岳也将吹裂的横笛收起。众人都是纳闷,南宫岳为何不趁长须人换弦时上前抢攻?如此必有胜算。
大家只是这样想,却谁也不敢开声来问。
长须人换好琴弦,双目一抬,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在南宫岳脸上一扫,问道:“你为何不趁我换弦时抢攻?”
他倒把众人的心里话问了出来,南宫岳淡然一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长须人道:“那却为何?”
南宫岳道:“阁下虽在换弦,但一手抚住商弦,拇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曲起,食指与小指前伸,分明是‘七劫指’中的‘三指弹天’,我若冒然进击,势必无成。因此倒不如示人以宽,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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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讲,身后群雄才恍然大悟。
长须人听了,冷然点头:“倒也不是迂腐之人。”南宫岳道:“阁下若还不让开,在下可要得罪了。”长须人道:“久闻洞庭湖南宫世家的大名,既然遇上了,更要领教一番。”说着他终于站了起来。
以前对付数人进攻时,长须人也从不站起,现在面对南宫岳,此人是江湖少一辈中顶尖的高手,长须人也不敢大意。
南宫岳一回手,从人递上一柄长剑,南宫岳倒执剑柄,剑尖向下,对着长须人一揖,行的是晚辈之礼,说道:“得罪了。”长须人将手中焦尾琴一横:“不必客气。”
二人一个执剑,一个横琴,看似都彬彬有礼,但话说完之后,一股冲天杀气便由二人之间升腾起来。
顾风尘也凝神静气,观看二人这一场好斗。
南宫岳料对方不敢先进招,于是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一晃,使出一招“薄暮冥冥”,长剑连划了五个圈子,向对方当头罩去。
他所使用的剑法,乃是家传的绝学,名叫“大观剑法”。出于范文正公的名篇《岳阳楼记》中的一句“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全套剑法分为阴阳两路,极为厉害,而且绝不外传,因此江湖上的人多不闻其名。
如今南宫岳一出手,便使出了家传绝学,足见对长须人的重视。
这一招薄暮冥冥,招如其名,可以连划多个圈子,如同一道天幕般将人罩住,使其难分虚实。使用之人若可以连划三个圈子,便算学成,最高境界则是连划七个圈子,南宫岳随手一招,便能划出五个圈子,足见在这套剑法上,他的造诣极为深厚。
长须人眼睛一亮,也觉出这一招的厉害,实不知避向哪里。对方剑圈分为五个,前后左右中,将自己四面八方全部罩住,无论向何方闪躲,都会被一个圈子套住。
这五个剑圈中,只有一个是实的,另外四个都是虚招,但谁又能在刹那间瞧得出来!
长须人看不出破绽,却也不能闪躲,只见他单手执住琴的顶端,以焦尾那一端直直推了出去。
夺的一声,漫天剑圈一下子失了踪影,那张焦尾琴正顶在剑尖上,居然破去了这一招。
南宫岳也暗地喝了声彩,他一招既出,后招便源源不断地使了出来:阴风怒号,日星隐曜,去国怀乡,樯倾楫摧……
他的剑招灵动异常,都是一招使出,未等使老,后招迭至,快得让人咋舌。而长须人则守拙御巧,一张琴忽东忽西,直上直下,始终以焦尾那一端迎向剑尖。
长须人的琴远比南宫岳的长剑宽大,虽不甚灵动,封挡的面积却很大,只需要轻轻一移,便可将南宫岳的剑招挡住。因此任南宫岳快剑如风,却始终递不进去。
南宫岳自然瞧得明白,长啸一声,骤然变招。
这一次他的长剑变得威猛异常,每一招都是横斩竖劈,竟将长剑当成了大刀来用,风声呼呼,绝不像是一柄长剑能发出的,这也足可见得他内力不凡。
长须人见南宫岳变了招数,剑上贯注了极深厚的内力,自己若再用琴去挡架,恐怕被他的剑将琴劈裂,因此也变了路数。
他的这张宽大木琴居然使出了长剑的招式,而且在长须人手中,宽一尺长三尺的琴,每一招都是灵动非常,好像他手里的不是琴,而是换成了长剑。
围观众人无不张口结舌,看得目瞪口呆。
开始长须人是以拙御巧,现在则是以巧破千斤,已显露出绝顶高手的风范。
二人斗得极是激烈,南宫岳使的是一套破山刀法,眼看堪堪使完,仍未能砍中对方的木琴,便将长剑一压,另换了一套钩法。
以长剑做钩使,自是难上加难。须以内力逼弯长剑,才可使得。南宫岳将一套“离别钩法”使将出来,仍是深得其中之妙处。
众人见他掌中的长剑变化多端,连喝彩也忘记了,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生怕错过了精妙的招式。
激斗之间,南宫岳突然一招“送君南浦”,长剑斜刺里穿出,剑尖弯如新月,巧妙地一钩,居然穿在木琴与琴弦之间,长须人想要抽出焦尾琴,却不料南宫岳的剑尖如钩尖,竟牢牢钩住了琴弦。
也不知这张焦尾琴的琴弦是何物制成,剑刃居然削不断,如果不是南宫岳以剑为钩,对方肯定已抽回了木琴。
如此一来,也不知是南宫岳制住了那张琴,还是那张琴制住了南宫岳的长剑,总之一时拆解不开。南宫岳并不抽回长剑,身形突然冲上,以单掌向长须人猛攻。
这样一来他大占便宜,长须人需要双手使琴,便腾不出手来应付他的掌法。
眼看南宫岳便可取胜,那长须人突然一声冷笑,居然放开了焦尾琴。此时云破日出,众人只觉眼前晶光夺目,长须人手中已多了一样兵器。
那是一把冰晶一般的短剑。长有一尺七寸,冰魄流光,晶华闪耀,不知是何种精钢打成。
这柄短剑,竟是从琴中抽出来的,原来它一直藏身于琴身之内。
南宫岳眼前一花,便知道不好,立时收手后跃,想要退出几步,但他的剑尚且钩在对方琴弦上,身形便不灵动,而长须人短剑亮出之时,招式已递出,一剑刺向南宫岳拍来的手掌。
这一剑如果刺中,南宫岳的左手多半要废了,就算不废,也势必重伤,对方若再趁机来攻,其结果不堪设想。
群雄也都齐齐惊呼,想要援手,但场中变化太快,大家又被长须人的短剑剑光所迷,再也不及相救。
眼看南宫岳便要被一剑钉穿手掌,只听铛的一声大响,一物飞射而来,正撞在长须人的短剑上,长须人没有想到会有人此时出手,而且飞射的力道又超乎寻常,短剑几乎脱手。他手上加劲,抓牢了短剑,但已经歪了方向,擦着南宫岳的手掌刺过,并没有伤到南宫岳分毫。
那物撞歪短剑之后,落于地上,是一块小小的石子。
南宫岳虽然贵为世家公子,可交手经验并不输于江湖老手,眼见对方短剑刺歪,争的便是这一刹那的功夫,他右手一撤力道,长剑剑尖弹直,又由钩变回了长剑。
剑锋是直的,因此琴弦便缠不住长剑,南宫岳这才抽出剑来。
长须人的应变也殊为迅速,一刺无功,用手将琴揽过,转了半个圈子,掌中的短剑已重新没入琴身当中,不见分毫,同时他转脸,向顾风尘这边看来。
那块石子自然是顾风尘暗地发出的。
他一直暗握石子,本来想助长须人的,但方才一见南宫岳危急,不及细想,将手中握的石子弹出一颗,他运上逆天神功,石子虽小,但力道却大得惊人,这才救下南宫岳。
顾风尘不愿看到南宫岳受伤,一方面是因为晴儿是南宫世家的人,与这位南宫岳多半是亲兄妹,二来他觉得南宫岳为人不错,做事也极为得体,多一些这样的人在,江湖才不会显得那般血腥和无情。
南宫岳自然知道有人援手,也向顾风尘这个方向看来。
顾风尘身边的人也左顾右盼,想看是哪一位好汉发的石子,顾风尘也随着他们乱看,同时手掌一握,手心的石子尽成石粉。
由于众人大都结伙而来,对于自已伙伴的武功都十分清楚,因此知道不是自己伙伴发的,顾风尘只一个人,又遮着脸,便显得十分惹眼和可疑。因此大家的目光都慢慢向他看来。
顾风尘心知要遭,唯今之计,赶紧脚底抹油才是。
他正要开溜,突然听到土窑里有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转向土窑,只见随着呻吟声,土窑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站到阳光之下。
此人脸色惨白,口角溢血,甚至已有血块凝结在花白的胡子上,他似乎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呻吟声,同时控制着身体,不使之倒下。
顾风尘一见此人,不由得猛吃一惊,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个受了重伤的人,正是以前曾有过数面之识的,红莲教的地王,秦唐关。
群雄一见秦唐关现身,有人便叫了出来:“是他,是秦老儿……”人们一边叫,一边向上涌来。
长须人当机立断,身子向后一飘,一手执琴,一手挟起秦唐关,飞身向土坡上跃起。那道土坡高有十数丈,他手中又挟了一人,万万跃不上去,这一跃只跳起一丈多高,然而就在身形下落之时,长须人手中的木琴挥出,在土坡上一戳,琴尾入土,他的身子便挂在半空,随后他足尖一点,又跃上一丈来高。如此数次反复,长须人已跃上土坡。如飞一般向西南方向跑下去。
群雄哪里肯放,纷纷绕过土坡,尾随而追。
这些人中,顾风尘跑在最前面,他不是要杀秦唐关,而是想救他。若真能救得他的性命,日后也好在泠菱面前提起,让她消除对自己的气恨。
因此他展开轻功,快似风火流星一般地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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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都去追,只有南宫岳不动分毫,仍旧稳稳地站在当地,面带微笑。仆人上前问道:“少主,您为何不追呢?”
南宫岳反问:“追上去干什么?”
那仆人道:“那人是红莲教的秦唐关,相传他身上带着逆天诀,这些人追他,想是为了那东西。如果您出手,定然可以得到。”
南宫岳淡然一笑:“就算逆天诀在秦唐关身上,有那弹琴的人在,谁又能得去!况且……逆天诀已经不在地王手中了。”
仆人一愣:“您怎么知道……”
南宫岳道:“这是你家二小姐探来的消息,假不了的。”
他飞身上马,喝道:“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大家快走。”几名仆人跟着他,飞奔而去。
却说长须人带了秦唐关,如飞一般跑了十数里路,已将身后群雄远远甩在后面,除了顾风尘越追越近,长须人估算一下对方的奔速,知道再有半盏茶的功夫,他便可以追及自己,四下一看,右边有一片密林,便拐了进去。
顾风尘看看身后无人再跟来,便叫道:“先生不要惊忙,在下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有话要问那位受伤的前辈。”
长须人充耳不闻,直奔进林内,才在一棵大树下将秦唐关稳稳放好,自己执琴以待。
顾风尘奔到切近,稳住身形,不急不喘,拱手道:“看来这位先生也是红莲教之人,不然不会如此回护秦前辈。”
长须人不答,反问:“你有什么话要问他?”
顾风尘道:“不知秦前辈如何受的伤?何人所伤?”
秦唐关此时被挟着跑了一路,免不了内伤又发作起来,只是他性子倔强,不肯未弱于人,压住要吐出的两口血,咬牙笑道:“老子一时不慎,被人偷袭了……”
说了这两句,又要吐血。这回压也压不住了。
顾风尘见他伤得如此之重,心头暗惊,心道此人位列三王,不用说内功是极高的,就算是诸葛闲云,好像也无如此功力呢。
秦唐关好容易忍住咳血,笑问道:“小子,听你的声音好熟,摘下面纱来我看。”
顾风尘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道:“秦前辈,是我,顾风尘。”
秦唐关一见是顾风尘,便微微一笑:“原来是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顾风尘走过去,秦唐关向他轻轻招手:“俯近一些,我站不起来了……”顾风尘向下一俯身,将耳朵向秦唐关凑去。
他本以为秦唐关想问他什么事,却不料他的脑袋刚一低下去,秦唐关猛地奋起一掌,向他脸门打来。
顾风尘万万没有想到秦唐关会向自己攻击,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眨眼对方的掌便到了。
秦唐关虽然重伤欲死,但这一掌是奋起全身之余力,却也非同小可,如果真的拍上,顾风尘这张脸势必五官尽毁,头骨碎裂而亡。
千钧一发一际,幸亏顾风尘修习逆天神功,自然而然地不经思索,身体便做出反应。他的脑袋如同被发石机抛出的石头一样,突如其来地向后一甩,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何会来这一招时,整个身子已经被脑袋带动,一齐倒飞出去。
后面尚有一棵小树,这下子再也避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