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思维-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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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让我想起了国际政治上的一个概念——地缘大锤。就是整个欧亚大陆的中心地带,中亚、西伯利亚、蒙古、中国北部这一片地方,在历史上经常会兴起一些草原民族。他们像风一样来去,比如匈奴、突厥、蒙古。他们像大锤一样,不断地捶打亚欧大陆的边缘。在亚欧大陆这个舞台上,这样的历史戏剧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剧情都差不多。
鼠疫其实也类似这样的地缘大锤。来自中亚和西伯利亚、蒙古这一代的旱獭,身上潜伏着这种鼠疫病毒,然后每隔几百年来上几个大锤。
以前,旱獭为什么没有作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了呢?后来有人研究,其实跟那时候旱獭的皮毛生意有关。突然之间,旱獭皮变得非常值钱,所以很多华工就去捕捉旱獭,要它的皮。
旱獭得病之后,窝里的其他小伙伴就会把它撵走。得了病的旱獭眼睛看不清楚,行动自然比较缓慢,有经验的猎人一看这样的旱獭碰都不敢碰。但是,那些华工只想着挣钱,胆大包天,看到这样的旱獭也把它捉回来,扒它的皮,甚至吃它的肉。所以,这一次鼠疫大爆发,其实源头就在那些华工的工棚当中,他们吃了这种生病旱獭的肉。
搞清楚了瘟疫是来自这样一种动物,而且传染的渠道也比较清楚了,是通过空气当中的飞沫传播,然后进入肺,感染到人体。所以,伍连德迅速就制订了一系列的防疫措施,比如他发明了一种加厚口罩,这种口罩后来就被命名为“伍连德口罩”。
最有效的方法当然就是隔离了。所有得病的人住到一起,跟其他人远远地隔离开。用这个办法,只用了半年时间,这次疫情就被扑灭了。所以,伍连德在1935年甚至被提名为诺贝尔医学奖的候选人,虽然后来没有当上,但这是当时华人距离诺贝尔奖最近的一次。
鼠疫的故事基本上就结束了。鼠疫为什么容易被人类扑灭呢?我们不要看它特别凶狠,得病半天就有可能会死亡。而且,它寄生在野外的啮齿目动物身上,是老鼠它们家的亲戚。这一家子可太厉害了,全世界40%的哺乳类动物都是它们家亲戚。所以,如果从理论上讲,人类不能把老鼠消灭的话,那么鼠疫病菌就会始终存在,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为什么最后它被人类消灭了呢?原因只有一个,鼠疫病菌有一个天然的缺陷——它的稳定性太强了。现在的鼠疫病菌和它的老祖宗长得一模一样,于是就变成了一个固定靶。以前,人类的技术水平没有达到,干不掉它;现在技术一发展,轻轻松松就能把它干掉,因为它始终不变。
自从20世纪上半叶,人类搞出了抗生素,什么庆大霉素、氯霉素都可以杀灭鼠疫细菌,鼠疫就再也不能危害人间了。
细菌和病毒有什么分别?
微生物界我们刚刚说到了细菌,还有一个更狠的恶魔,我们还没有讲到,它就是病毒。
细菌好歹是一个细胞,是个生命,可是病毒完全没有细胞结构,仅仅是一小片断的遗传物质,外面裹着一小坨蛋白质。在体积上,这两者之间完全没法比,虽然都小,但是细菌可是一个细胞级别的存在,而病毒只是分子级别。所以,用显微镜就可以看到细菌,但是只有用极高倍数的电子显微镜才看得到病毒。
同为微生物,它们的遗传和繁殖方式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细菌是通过分裂,而病毒是通过复制。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比如罗胖是一个细菌,那我繁殖的方式就是把我自己一分为二变成俩。如果我是一个病毒,我会在我的环境中找寻构成另外一个我的必需材料,然后按照我的遗传结构去复制一个新的罗胖。所以有的时候,细菌反而怕病毒,因为病毒可以钻到它里面,利用它的蛋白质复制无数个自己,最后把细菌整死。
它们之间还有一个区别,就是人类在打这一场物种战争的时候,用的手法不一样。我们经常说的一个词叫杀菌,我们可以用抗生素破坏细菌的细胞壁,把它杀死。我们对待鼠疫杆菌用的就是这套方法。
可是,这个方法用在病毒身上完全没用。“杀病毒”其实是个很外行的说法,因为人类是很难杀死病毒的。我们只能间接地去激活人体自身的免疫力,去干扰、抑制病毒的繁殖和复制。所以,精确的说法是“抗病毒”,而不是“杀病毒”。
所以,感冒之后,大把大把地吃抗生素是没用的,因为抗生素只能杀灭细菌,对病毒完全无效。其实,人类至今也没有一种针对感冒的特效药,现在最好的感冒药也不过是缓解我们的感冒症状,让我们在感冒期间活得相对舒服一点而已。
天花病毒到底厉害在哪里?
你不要以为病毒对我们造成的干扰,仅仅是感冒这种级别的疾病,天花也是一个和鼠疫同等量级别的人类杀手。当然,天花的致死率没有鼠疫那么高:腺鼠疫的致死率大概是70%,肺鼠疫是90%,还有一种败血型鼠疫的致死率是100%;天花病毒没有这么凶残,表面上看它只有30%的致死率。它到底厉害在哪儿呢?
第一,它不像鼠疫那样是一波一波的,中间还能让人类消停那么几百年,它一直都在大量地收割人命。
第二,天花的传染性要远远高于鼠疫。鼠疫毕竟是飞沫传播,即使是借助于空气,也必须有飞沫。可是,天花是分子级别的存在,它的重量更轻、个头更小,借助于呼吸之间的空气就可以传染出去,所以它的传染性更为烈性。
第三,得了天花之后,即使你九死一生逃过一劫,是那幸运的70%,脸上也会留下终身的疤痕,就是麻子。什么是麻子?它可不是青春痘,就是天花的后遗症,满脸的坑坑洼洼。
天花在整个人类文明当中,造就的恶果实在是太严重了,它几乎是现代化社会之前所有人一生中要过的一道大坎。比如,清代在皇位传承中就非常看重继承人是否得过天花。当时,顺治皇帝有俩儿子,一个叫玄烨,就是后来的康熙大帝,还有一个叫福全。其实,这两个孩子在顺治皇帝心目中的位置是差不多的,所以选择继承人的时候,他就有点拿捏不定,而且他跟太后之间的观点还不太一样。最后怎么办的呢?他就去请教高人。这个人是一个欧洲来的传教士,叫汤若望。
汤若望是耶稣会的传教士,他讲了一句话,就让顺治皇帝迅速地下定了决心。他说:“这两个皇子都不错,但是只有玄烨出过天花,这个坎他过去了。而那个福全还没出过天花,这孩子能不能长得大,谁也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就决定了大清江山到底归谁。由此可见,在现代化之前,全人类对天花的那种恐惧。
中国是1961年宣布天花灭绝的,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在全球范围内天花已经绝迹是在1980年,这可是人类和微生物之间的物种战争中唯一一场全胜的战役。
严格来讲,天花灭绝了没有?美国和俄罗斯的实验室里,还保留着最后的天花病毒,而且没准儿有些邪恶的国家会保留一部分天花病毒,在将来遇到什么大战的时候,拿出来当生化武器。其实,第一次海湾战争的时候,就有人说,没准儿萨达姆有这东西。当时,美国总统老布什说,如果他敢用这个,我就敢用核武器揍他。
我们暂且假设天花病毒已经彻底灭绝了,可是,不是说病毒很厉害吗?怎么就灭绝了呢?
天花有三个缺陷。
第一个缺陷是它只在人身上存在,所以在人群中找不到发病者,基本上就可以认为它灭绝了。这跟鼠疫不同,鼠疫在啮齿目动物身上存在,所以我们永远也不敢说这个病毒已经灭绝了。
第二个缺陷就是一旦得了天花,好了之后终身免疫。因为天花病毒和鼠疫杆菌有同一个缺陷,就是稳定性极强,一旦被人体的免疫系统防住,那就永远有效。
第三个缺陷就更有意思了,天花有一个猪一样的队友。虽然天花只在人身上存在,但是它有一个亲戚,叫牛天花。牛得了这种天花之后,只是身上起一些小的泡泡,没有致病性。而且,这种牛天花能够传染到人身上,人也能得,得了之后也是起一些小泡泡,没有性命之忧。
所以,有一个英国医生爱德华詹娜,就是利用这一点,在1798年发表了一篇文章,写了他两年前的一个发现:那些挤奶的女工,身上会得一些牛天花,一旦得了之后,跟人的天花是交叉免疫的。就是说,得了牛天花之后,一旦好了,人天花也不会得了。
人们就利用这个原理,在全世界范围内广泛接种牛痘(牛天花)。
后来,果然就在全世界范围内消灭了天花。可是,你千万不要以为,人类在和病毒这场物种的战争中就稳操胜券了,我们已经看得到胜利的曙光了吗?其实还远着呢。因为像天花病毒这样缺心眼的病毒是很少很少的:首先,它万年不变;其次,它有猪一般的队友。人类打胜这一仗,可以说是幸运到了极点。
其他病毒的变异性是非常强的,比如流感病毒。流行性感冒和我们平常得的伤风感冒可不是一回事,它是一种剧烈的传染病,而且也杀人无数。最著名的一次就是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后期。在历史上,这场大流感被称为“西班牙大流感”,其实这是让西班牙人背了一个大黑锅。当时,整个欧洲都被流感侵袭,但是因为是在战争期间,各国都怕军事信息泄露,所以施行新闻管制。只有西班牙是中立国,所以它的新闻在发表之前不需要通过审查,报纸上天天都充满了各种大流感流行、死人的消息。于是后来,大家都觉得这场流感只在西班牙特别严重,其实哪里是那么回事呢?
这场流感真正开始于美国,在堪萨斯州的一个军营里率先爆发,当场就死掉了38个人,然后迅速传到了欧洲。最后死了多少人?5000万人,比中世纪的黑死病还要厉害,因为当时全世界的人口不过18个亿。也就是说,仅仅这一次疫情,害死的人就比“一战”和“二战”害死的人的总和还要多。
更要命的一点是,流感病毒不断地在发生变异。我们知道的禽流感、猪流感这些病毒,虽然没有造成大范围的杀伤,但是为什么大家会很紧张?正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它下一次变异,会不会变成一个吃人的恶魔。
你可能听说过一个词——“流感疫苗”,好像打了就可以防治流感病毒。对,但是你防治的就是今年的,而且今年的流感病毒的变异也是科学家们猜出来或者说研究出来的,他们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性。就算科学家们猜对了,研究对了,但是能防治的也仅仅是今年的流感,我们拿明年的流感照样束手无策。
所以,在病毒这个奇妙的未知世界面前,人类还渺小得很。号称“世纪瘟疫”的艾滋病,它厉害就厉害在两方面:第一,它直接摧毁人的免疫系统;第二,它在不断地变异。所以在艾滋病面前,我们人类的进步还非常非常有限。
病毒启示录一:千万不要小看小物种的崛起
从前面讲的,你可以看到:一个病毒只要不变异,它再强悍,人类也能把它拿下;如果它不断地变异,人类还是束手无策。从微生物的这个特征当中,我们回过头来想我们面对今天的商业环境,可以得出什么样的启示呢?我们从这场战争当中可以得到什么样的启示,以帮助我们理解现在的商业环境?
我自己得到的启示大概是三点。
第一点,小物种的崛起表面上看会给大物种带来灾难,会带来大量的死亡,也就是瘟疫,但是结果不仅仅止于此。不仅仅是死了一些大物种就完了,它对大物种未来的生态环境造成了一种不可预测的质的影响。
这也正是上帝的跳蚤这本书写得最精彩的地方。它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科普著作,它等于是从疾病和瘟疫的角度重新书写和解释了一遍人类历史,其中很多结论非常之精准。
就拿黑死病来讲,虽然它消灭了当时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但是如果站在一个更大的视角上来看,它的影响实在是太多了。比如,缓解了欧洲人和自然资源之间的紧张关系,因为黑死病袭击过后,大量的财产、土地被留存了下来,欧洲的经济结构出现了非常深层的变化。再比如,欧洲排犹运动的高峰就出现在黑死病肆虐期间。根据现在我们能看到的材料,仅仅德国的两个城市,位于莱茵河左岸的美因茨当时杀掉了1。2万名犹太人,位于法德边境的斯特拉斯堡杀掉了1。6万名犹太人。因为欧洲人觉得犹太人总是跑来跑去做生意,疾病就是他们带来的。黑死病导致对犹太人的迫害,从而形成的民族独立,对今天的国际政治其实也有影响。
第27章 商业思维的升级(3)()
更重要的影响在于,黑死病给欧洲人的精神世界带来的变化。在沉沉黑暗的中世纪,时代的主旋律就是信仰上帝,相信上帝会给自己最终的救赎。可是,黑死病一来,上帝也救不了自己,遍地的尸体让人类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于是就带来了文艺复兴。
文艺复兴有一个标志性事件,就是意大利作家卜伽丘写作了十日谈。十日谈的写作背景就是黑死病,几个年轻人为了躲避黑死病跑到乡下,没事可干,就天天在一起讲故事,最后结集为十日谈。
所以,文艺复兴,包括后来欧洲的近代化运动,其实都始于黑死病。上帝的跳蚤有一个章节的题目叫一记差点让人类灭绝的猛药,作者认为黑死病是人类文明的一味药,没有这次巨大刺激,近代化就不会发生。
现在的商业生态也是这样,看见一些小的创业公司的崛起,刚开始我们觉得它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它崛起之后带来的商业后果我们其实根本无法预料。
就像有人说,滴滴打车崛起之后,受伤的并不是出租车公司,而是广播电台,因为出租车师傅时刻盯着打车软件,看下一单活儿在哪里,就不听交通广播了。
再比如微信的崛起,它到底伤害了谁?刚出来的时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