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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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珒的布告一出,元殊这头只是立时出了澄清,怒之夜城公浪之野心,污蔑当庭及贵妃。然而这点子无用之言,显然不足以取信百姓。
“宣明殿议政,你是没见,多少公卿都对李珒此举义愤填膺,指其信口雌黄,转而又向元殊请立中宫,可元殊”
元隽也没想到,即便是如今这种情况,元殊却还坚持着不立后。
“他这么一坚持,许多原本对李珒之言报以愤怒的大臣,这会儿却是不敢十分的确信宫里那位贵妃身份的真假了。”
裴薰一脸沉色,思忖许久后,道:“李珒既已举旗,想必不是平白说说的。”
她问:“夜城那边,如今有何动作?”
“尚未。”他道,“至于李应辰与李叔聆,对李珒此举,前者尚未表态,后者,已然声名同李珒断绝叔侄关系,誓死效忠当庭。”
裴薰颇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李叔聆竟然如此之快的便站了队,“逐日公未免也心急了。”
她想了想,忽然问道:“话说话来,之前北地大战,李氏元气大伤,李珒怎么敢在这时候谋反?夜城又地处等天城与小等天城之中,如今李叔聆已经表态了,他就不怕李应辰也支持当庭,如此都不必当庭出手,只他们俩一出兵将夜城包了饺子,那李珒岂不是”
元隽却是忽然一笑,道:“问这番话之前,你不如想一想,为何李应辰至今还未表态。”
第二十章 愚蠢之举()
李应辰为何不表态?
对此,裴薰的想法是,他要么是因为之前擢晋剑脊王位之事不满,要么是为太子妃不立后之事不满,再不然,索性就是对这两件事皆不满,打算趁此机会给元殊一个震慑。
可元隽却道:“还有一个原因。”
裴薰疑惑的看着他,他接着道:“之前北地大战将近尾声时,李珒因为眼看先传捷报已然无望,是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在战局上便有意放水,私下底更派了心腹北上接触两部。”
裴薰一惊:“你是说他这回得了这个契机举反旗,背后还有里通外国之嫌?”
元隽点点头:“李应辰之所以迟迟不表态,是因为如今他没办法确定,李珒搭上的究竟是敕柔还是突厥。”
“又或者,是三方合谋。”
裴薰明白了。
还是地理位置的缘故。夜城不仅位于等天城与小等天城中央,亦是位于突厥与敕柔两部交汇之界以南。这个距离看去,他搭上哪家都很合理。
而如若李珒搭上的是西面突厥,则该担心的是李叔聆,反之,如若夜城这一回是伙同敕柔行事,那这反旗一举,头一个有危险的,自然是等天城,李应辰。
不知不觉,她瘫坐在椅子上,心里只想着,千万千万,不是那最后一个可能——三家同谋。
“别担心,”元隽见她神色,连忙安慰道,“你看我还能笑出来,可知此事尚未到绝境。”
裴薰闻言朝他看去,微微一想,忽然奇怪起来:“北地的事,你知道的这样清楚?”
别的也就罢了,李珒既有里通外国之心,想必不会疏于防范至此,羽雁的细作,当真有这样厉害?
元隽一笑,道:“你忘了我曾同你说过,我当时派了人去李应辰身边,助他平乱吗?”
她愣了愣,经他提醒,方才记起这件事,“不过战事过去也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的那位挚友已经离开等天了?”
“李应辰与他颇为投缘,战事结束之后还再三留人。他呢,向来是个散漫性子,四方游历也是惯常的,便也一直留到如今。”元隽说着,露出些许伤感之态,“不过,眼下他倒是无法继续留下去了。”
等天城,李府。
“您要走?!”
李应辰正为庶兄李珒谋反之事焦头烂额,原想着来找燕殿也问个主意,却不想一进惊花楼,见到的却是他正在那里吩咐着下人收拾行装的场面。
燕殿也原想着稍后便要去同他辞行,如今李应辰既来了,倒也免了他一趟麻烦。
“前两日收到家中来信,信中说家父病重,恐十分不利,我得回去了。”
他这个理由,倒将李应辰须臾间酝酿出的一肚子挽留的话都给打回去了。
人伦孝道,他自是不能拦着人家回家侍奉父亲,可思及自己眼下的境遇李应辰脸上的难色不由越发深重起来。
燕殿也原是受元隽所请,前来等天助这位小公爷平乱,外加多多少少的给他一些指教。两人亦师亦友的相处了这些时日,如今他看待这小王爷,就如同看待自家弟弟一样,今见他如此,燕殿也心里亦是牵念不少。
“不必担心,”他心知李应辰此间为何事为难,便同他说道:“夜城公之事,你且静观其变,表面上不忙着反应,暗地里,倒是可以先给皇帝进一封奏疏。”
李应辰想了想,道:“您的意思是,利用家姐之事,同皇帝求援?”
燕殿也最欣赏的便是他这一点即通的心性,颔首笑道:“不错。李珒以此事为由谋反,皇帝澄清的圣旨也下得极快,显然当庭还是需要类阳帝姬来镇场子的。而普天之下,包括李珒在内,并无一人比你更有资格论断类阳帝姬的真假。”
其实,李应辰一早也想到这一点了,之所以犹豫至今,迟迟未有动作,则是因为他对自己那位一别多年的胞姐尚有诸多顾念。
燕殿也看他不加掩饰的为难神色,略一思索,便明了了他的顾忌:“你是担心夜城公所言为真?”
李应辰看着他,不置可否,却可否已置。
从大齐建国之后,他与姐姐李昀分隔两地,始终未再见过。就连当初去天都赴清明宴时,也因太子妃身体之故,姐弟两个并未见过。
如今看来,这种种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的身份的确很容易让人生疑。
“殿下!”
这时候,李应辰的贴身侍从急匆匆寻来这里,进内见了他,来不及行礼,便将天都八百里加急递过来的一封书信呈给了他。
信封上只字未写,李应辰一皱眉,“哪来的?”
侍从面色有些奇怪,顿了顿,道:“宫中贵妃。”
李应辰与燕殿也具是一怔。
而更让人愕然的还在后头。
燕殿也眼见李应辰的脸色在阅信的过程中一点点变化,越往后越是惊愕。
他有些担心的唤了李应辰一声,李应辰将信看完,整个人还陷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也不说话,直接将信递给了燕殿也。
事急从权,燕殿也当下也不扭捏,便将信看了。
贵妃信中的意思,归结起来只有两点。
其一,希望胞弟李璲能立即出面,为贵妃即是类阳帝姬之事佐证。
其二,则是她说,如若李璲愿意做这个证,支持当庭,贵妃愿以等天令相赠,成全其继任镇阳王位。
“她是假的。”
燕殿也方将最后一个字纳入眼中,李应辰的声音忽然响起,恍然,愤怒,颤抖,惊愕。
等等。
这四个字,饱含着极尽复杂的情感。
燕殿也皱眉:“你如此确定?”
李应辰的目光在这一刻却是前所未有的笃定与坚毅,“我姐姐,如若她手里有等天令,她一定不会拿来跟我做交易。”
对上他的目光,燕殿也心底微颤。
这少年当真不是俗物。
沉思片刻之后,他对李应辰道:“给皇帝进一封奏疏罢。”
他道:“只需将贵妃的这封书信找人照着笔迹腾挪一份递上去也就是了。”
李应辰对他这话费解多时,燕殿也又提点了一句:“等天令只有在李氏之人手中才是等天令,李氏之人只有握着等天令,才能做镇阳王。”
那东西,份量万千,但在元殊手里,分文不值。
说话间,他又抖了抖贵妃的信:“这贵妃的亲笔信,就是证据。你手里有它,就不用怕今上会将等天令另予李氏旁人。”
李应辰明白了。
于是,四日之后,圣安殿的御案上,便铺呈上了贵妃书信的誊抄本。
元殊看完之后,将手边的青瓷盏摔了个稀碎。
好不容易等来了李璲的奏疏,他带着十分的期待打开一看,原是奔着李璲对李珒之事的表态去的,却没想到,入目所见,竟是嬴稚背着自己给等天递过去的这样的一封信。
李应辰除了交代一句,此乃贵妃书信的誊抄本外,并无他言。其中威胁之意已经很是明显了。
剑脊王因贵妃的信,知晓等天令就在宫中,此间,元殊若不以等天令予之,则他只要将贵妃的这封信大肆传印散播于世,那就等同于是在说,这位贵妃,当真不是类阳帝姬。
否则,姐姐让弟弟出面承认自己的身份,说句话也就罢了,何至于还用得上利诱?更不必说,众所周知类阳帝姬与剑脊王姐弟情深,如若类阳帝姬有等天令,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给自己的亲弟弟呢?
而皇帝面上说着李氏子孙,先得等天令者,正位镇阳王,可私底下,这等天令却在宫中,可不正坐实了元氏诓骗天下之名?
元殊这会儿几乎要被嬴稚给气死了,她这么一做,李应辰即便早前无法断定类阳帝姬真假,如今想必也已有了答案。而自己,除了将等天令拱手奉上以外,一时之间并无他法。
至于奉上之后,只要他的皇位一日不到稳如泰山的地步,他便一日都要受等天威胁。
后患无穷。
“该死!”
一拳重重的砸在案上,元殊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只有无尽的糟心。
浮欢殿中,夜已深沉。
露岩自外而入,阖上殿门,朝正坐在妆台前卸妆的倪氤走去,恭敬见礼之后,便遣退左右。
“小姐,”她拿着宫婢手中接过的梳篦,一边为她梳理如瀑的青丝,一边回道:“皇上在贵妃那里发了大脾气,据说是为着北地的事。”
“北地的事?”倪氤精明的目光微微一动,对此事流露出十分的好奇。
北地什么事?
难道,是李璲表态支持他的庶兄?
又或是
剑脊王也终于开始怀疑这位贵妃娘娘的身份了?
倪氤这样想着,可露岩禀知于她的事,却比她自己的这些猜测都更美妙。
将贵妃殿中眼线刚刚递出来的消息统统与主子禀了,包括贵妃给北地去的那封信,也包括,等天令之事。随即,露岩便见自家主子的脸色,渐渐从诧然过渡到悦然。
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倪氤不由感叹道:“看来没坐上后位,对她而言,的确打击不小。”
否则,依照芳仪帝姬的性情,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做不出如此蠢笨之事。
露岩道:“说来也是,堂堂太子妃,一朝改元,却无端降为妾室,加之皇上冷落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几番努力皆无成效,爱之深恨之切,贵妃会有今日,也是情理之中。”
倪氤意味不明的摇头一笑,主仆俩正说着话,外头宫婢进来传话——陛下到了。
第二十一章 懿妃娘娘()
元殊进殿时,但见倪氤卸却晚妆,正在妆台前一边闲散梳发,一边同侍女说话取笑。
这样一幅景象,无端便抚平了他躁动的心绪,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股平和的惬意已然经由他的神色显现了出来。
他负手走上前去,启口道:“还是你悠闲,见了朕也不说行礼?”
倪氤似是这会儿才发现他来了,却也不急着动弹,对镜挑了挑狡黠的眉眼,奇道:“一时又没什么好让我不悠闲之事,我便悠闲又如何?”
说话间,露岩默默行了礼,且先行退下了。
对她的话,元殊置之一笑,也不追究她的无礼,回身径自在一旁坐了。
通过镜子,倪氤见他胳膊撑在小案上,不住的揉按着额角,眉峰处泄露出少见的烦愁。她梳发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忖度片刻,她颇带了些好奇的开口问道:“听说你在贵妃殿里发脾气了?”
闻言,元殊微阖的双眼倏然睁开。
他收起脸上的所有情绪,一副打量的神色朝倪氤看去,似笑非笑道:“你的消息倒很灵通。”
倪氤不以为意,轻笑一声道:“你不会是以为身为天子,在这九霄宫中还能有什么秘密罢?上到六宫粉黛,下到宫人仆婢,哪一个不是看着你的风吹草动行事,这一天天的,我倒嫌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晚呢!”
她这样坦然的将实话讲来,元殊倒也无法继续怀疑她目的不纯。
只是她同天子讲话时,这一言一词的语气,实在是很没有嫔妃的仪态了。
元殊重重出了一口气,“既知道朕今日动气,你这张嘴说起话来,是不是也该柔软一些?”
“原来陛下喜欢柔情似水的?”倪氤说着,不免遗憾的摇摇头:“这就麻烦了,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学了,就是学不会这顺情说好话一门,啧啧不然还请陛下移驾其他嫔妃处罢?否则”
她的话未尽,元殊直接道:“行了,你消停会儿罢!”
倪氤轻笑出声,倒是就此不再话下了。
待她那头晚妆初了,露岩正好奉了盅枸杞红枣炖雪蛤进来,她便亲自去接过,摆在小案上,给自己跟元殊各盛了一碗。
将碗盏递过去的时候,倪氤跃跃欲试的问道:“陛下因何事与贵妃生气呀?”
元殊一挑眉,“你很关心?”
“那是自然!”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似乎也不怕犯了他的逆鳞,说完,还有空往自己嘴里送了几勺汤饮,随即才继续道:“不说陛下,贵妃娘娘可是我亲表姐,表姐若犯了错,臣妾总得知道错在哪,如此方能为娘娘找补一二。”
她的神态,气韵,言辞,都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元殊一种恍然如梦之感。
就好像什么东西,追逐已久,却始终遥不可及,然而忽然之间,一件极为相似的仿冒品不期而至,你明明知道它是假的,但就是抑制不住妄图接近的心情。
“是了,类阳帝姬,她是你的表姐。”元殊说道。
倪氤见他神色有些缥缈,便没有接话,一味顾着自己碗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