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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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昳哑了声,也是实在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倒觉得自己这几年来在他们两人之间,还真是做足了里外不是人的事。
之前云骜安排同元殊之间的往来,在选使节之时,身边一时用得上的人都思量了个遍,最后却横竖都觉得还是嬴昳的那个副手最为合适。
那是个在雾谷起家,爱财吝啬之名传之四海的人。
这样的人,一心期盼盛世,方能得来愈多的贪墨之机,故此这些年任用左右也是实在尽心。派他过去,便是给足了元殊见缝插针的机会,这一趟走下来,此人不辱使命的将事儿做成了,却不成想,这问题又出在了嬴昳这张摇摆不定的嘴上。
嬴昕听了这件事便赶着过来,眼下整个人都憔悴极了,既疲惫,又烦忧。
他跟嬴昳交代了两句,便让人先出去了。等就剩两人时,开口便问云骜,元秀此刻是不是就在这里。
事到如今,云骜倒也坦诚,“后头帐子里歇着呢,来之前受了点苦,怎么着,请过来给你见见?”
嬴昕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瞬息之间眼里的愁绪便又深了一重。
“你怎么想的?为何要故意瞒我?”
云骜抿了口茶,轻飘飘地跟他打太极,“我怎么就故意瞒你了。”
嬴昕差点给气乐了,他心道,这事儿你都张罗到嬴昳头上了,对着我还只字不漏,这都不叫瞒着我,那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算了。
“罢了,”轮嘴皮子,他是比不过云骜,这会儿索性也不找这个麻烦,毕竟他这样急着赶来,也不是为着跟他算这瞒是没瞒的一笔账,“元秀的事,就当你未曾刻意瞒我,那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解释?”
“解释?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云骜悠悠笑道:“这可是你的昀昀求我办的事,我若不给她办,你乐意?”
嬴昕一怔。
“是她让你办的?”
这语气态度用词,云骜一听就心头冒火。
他眼里的笑意立刻消失殆尽,冷眼瞟了嬴昕一眼,冷笑道:“是啊,类阳帝姬的吩咐我哪儿敢不听,说不定来日正位中宫,转眼就成了我主子呢!”
嬴昕是不知此事同李昀有关,是以云骜这一提,他才既疑惑又茫然,一时脱口而出,没成想又犯了眼前这位活祖宗的忌讳。
他心头无奈一叹,面上却反应极快,中气十足的反过来诘问道:“怎么着,你还想弃了我去给元齐称臣?”
云骜灵光的脑筋一转,随着他话音落地便将他这话里明着暗着的意思全领会了,当下气全消了。
就这,嬴昕还嫌不够似的又恶狠狠的加了一句:“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你别想撩开我!”
云骜背过身去,胡乱的挥挥手,一身白衣遮过一脸羞。
他自己心气儿顺了,这才肯好好说两句话,随之轻描淡写的将李昀托付的事告诉了嬴昕。
“羽雁的女眷还都在元子暄手里拘着,这位三公子却被直接送到了元殊身边,类阳估计是怕日后羽雁军临城下,元殊会拼个玉石俱焚。”
说着,他看了嬴昕一眼:“如今也正好断了你的疑心,不必担忧羽雁双子不是一条道上的了。”
因着羽雁王在东境境遇艰难,睿王这里的做法又十足像是同当庭靠拢的姿态,嬴昕不知内情,早先与他通信时还曾说过自己的担忧,就怕睿王以羽雁双子的名义来同自己做这桩买卖,到头来,他与他哥哥却早已面和心不和,那自己这边便要得不偿失了。
云骜如今说起,嬴昕想着也是,今日李昀要救元秀,那么就算她不肯同自己交实底儿,以致自己至今也不知她那短暂的羽雁王妃生涯究竟是不是止于挂名,从而也就不能确定她代表羽雁王同睿王一起与自己做这笔生意,究竟有几分可信——这种种,也都无妨了。
可是
“昀昀要救元秀,你确定,她是真的要救?”
云骜看了看他,没说话,起身去自己枕边取过一样东西。
原本,他不想这么早就将此事告诉嬴昕,也并非是要瞒着他的意思,他是想着,等来日交接紫泥王城时,再将这紫泥王印一道交还在他手上,方显郑重其事。
唉,都怪嬴昳。
“我确定,她是要救。”
云骜说着,在嬴昕面前站下,双手将一方锦盒交给了他。嬴昕目含疑惑的接过来,打开锦盒的一刻,整个人便惊住了。
云骜说:“若非是以救人为念,她那么机灵,会拿此物来换人吗?”
在嬴昕惊异不已的同时,不远处的睿王大帐中,李昀则是有些坐立不安。
“姐姐,你着什么急啊!”李玄不紧不慢的摹着字帖,一边还分着精神劝她:“左右元家三哥都已经都已经平安回来了,彼此相隔不到百里,你还怕见不着是怎么着!”
“错了。”她站下来回踱着的脚步,看了李玄一眼,“等他好端端站到我面前了,那才叫‘回来’。”
否则,一刻见不到人,他都不能对元隽安心。
李玄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停了笔,说道:“不过姐姐,我想‘好端端’是不大可能‘好端端’了吧?反正我要是元殊,送人过来之前,怎么也得收拾一顿煞煞性子才罢!”
李昀沉了沉眼皮觑向他。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候愿好从外头进来,附到她耳边说了句话。
跟着,李昀眼神便是一动。
“愿好姐姐,你跟姐姐说什么啦?”李玄托着腮帮子,跟朵花似的笑意盈盈的问。
愿好笑了笑,同李昀对视一眼,李昀想了想,也没瞒他:“你哥哥来了。”
李玄一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我哪位哥哥?”
李昀嗤笑了声,心道你哪来那么多哥,“自然是你心心念念,此来非见不可的那位。”
李玄霍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大概是元秀这件事被嬴昕知道了吧。”
不多时,李昀与裴绎漏夜相谈,说到嬴昕此来的原由,李昀对裴绎这个猜测也是认同的。
“你呢,也不必担心,”裴绎安慰她,“打从云骜接了此事开始,这些就都是他的烦恼了。对付嬴昕,他可比谁都有法子。”
“对了,”李昀这会儿想起来,一并问道:“早先我问你云骜那边送给元殊的质子是谁,你一直跟我说没定下来?”
裴绎点了下头,“唔,这个啊,听说是云骜族中的一个堂弟。起先原是要送嬴氏子弟的,但元殊那里不乐意,点名要云家的人,就连人都选好了,直指了一个难得受云骜看重提携的弟弟。说起来也是金刀帐的本事。”
说着,裴绎轻笑了一声,“元殊啊,这也算算计到头了,这是看着云王权势熏天功高盖主,要嬴氏的人哪够安他的心啊!”
这么听下来,李昀不免有些担忧:“日后不会株连到云氏那孩子吧?”
听到这个,裴绎却是神秘一笑。
“你且放心,没听过那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能让云骜看重的,会是个寻常主儿么?”
他这么一说,李昀愣了愣,随即果然安心不少。
嬴昕将紫泥王印捧在手里已经很久了。
到现在,他还如同踩在云端一般,极尽不实之感。
“紫泥王印”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用一种甚是复杂的语气说道:“竟然在她手里。”
这会儿他看着此物,忽然间明白了,倪远为何会转投李昀,抛弃自己。
没想到,父亲,竟然将此物留给了李昀。
“我之前一直有此疑虑,只是没想到,类阳能藏得这么深。”
云骜这样说,嬴昕不意外。他对他们嬴氏中事一知半解,想着天平帝穷途末路之际,身边所能托付的人并不多,交给李昀,也算合情理。
只是深知父亲脾性的嬴昕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谁也不知道,这颗紫泥王印,早在当年他阔别家国西去求援之前,其实已经到了他手里。
可临行之际,却又在最后关头被父亲要了回去。
过去不知此物何在,他还能宽慰自己,父亲当年只是割舍不下罢了。可如今此物从李昀手中重得,却让他真正明白了,父亲当初的予而后取,终究觉得初次的交付,所托非人。
至此,他丝毫不怀疑,如若李昀生为男儿,那么即便如今大雍依旧,嬴氏的皇位,也轮不到自己了。
第九十八章 雷霆之势(四)()
李昀将季之明刚给她送来的呈报反手扣在案上。
燕赏从外头进来,一眼望见她沉沉的面色,蹦蹦跳跳的脚步倏地缓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声音娇灵灵的问:“哟,姑娘不开心呀?”
李昀似笑非笑,斜睨了她一眼,反问:“哪见着姑娘不开心了?”
燕赏把弄着衣带扁扁嘴:“姑娘又不笑。”
李昀就说了:“姑娘在练喜怒不形于色。”
燕赏噗嗤笑了出来。
说话间,她已经凑到李昀跟前了,看了眼她面前桌案上的东西,笑盈盈的好奇道:“姑娘,是得了好信儿还是坏信儿呀?”
闻听此言,李昀却一时为难了起来。
奏报上说,阳乌王军令初传,部将中反水者三四,不动者二三,余者皆暴毙。
朝夕之翻覆,如今手握阳乌军事大权的,是秦仪。
倪远的秦仪。
这对她来说是好信儿还是坏信儿?
她垂眸看向案上那张纸,五指覆上,随之徐徐攥紧。
她道:“我有位好表哥,远在千里,八风不动的帮我解了中立地之危。”
“应该,是好信儿罢。”
燕赏看着她,眼角下耷,却想说,是带来隐忧重重的好信儿。
想了想,她问道:“姑娘是心系阳乌的父子情分,还是看这‘中立’二字不顺眼呀?”
李昀脸色一改,笑瞪了她一眼。
不管怎么说,阳乌的事情算是暂时安稳了,她将此事搁在一边,问燕赏:“你主子叫你来做什么的?”
燕赏‘唔’了一声,想起正事来,整个人正经了不少:“侯爷说,玉虚宗姬那边有信儿了。”
李昀一听,当即站了起来。
燕赏上去扶她,耐心缓言道:“请姑娘放心,宗姬眼下在朗月西南角夹石岛上,身边除侍卫外,还有一名唤葵星的姑娘,一切都平安。王上已经派人去接宗姬到朗月了!”
听到这些,李昀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元子暄派人去羽雁王府抓人的时候,恰巧逢上那两日是元蘅生母的冥寿。往年这一日,元蘅都要去城外寺中供奉母亲的长生牌位,而今年这个时候,时局波荡,扶夫人害怕出了府不安全,便强令元蘅将此事暂歇一年,只在府中佛堂供奉上香便好。
元蘅面上虽应了,背后却没那么容易死心,千求万求求了葵星答应偷偷带她去一趟,不想她这一走平安无事,出事的反倒是家门里头的姨娘与嫂嫂。
此事一出,羽雁王府内外已经不安全了,元蘅自然没有再回去,加上城中不少元子暄的眼线混迹于百姓中,入内无门,为求救,便只有外奔了。
这一奔,便上船渡了海。元隽的人在海边找到了葵星留下的线索,又求了朗月帮忙,费力至今,终于找到了这丫头的下落。
“总算是无恙”李昀不住点头,缓缓坐下,半晌想起什么,问燕赏:“对了,你刚说,元蘅同葵星在一处,皆平安?”
燕赏点头称是。
李昀便道:“好,去主帐里告诉‘殿下’一声,让他可以宽心了。”
燕赏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这里头的事,俏皮一笑,福身应了句:“奴婢明白了。”
不几日后,裴绎又一次为元秀的事跑了一趟云骜大帐,末了倒是带了个人回来,只不过带回来的并非元秀,而是,钟芙。
李昀见此,倒不甚意外。她料定请裴绎走这么一趟多半会无功而返,最后能带回来一个钟芙,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本来么,”裴绎坐在她面前抱怨道:“紫泥与望松要在元隽那边的事盖棺定论之后方能交易,这时候把元秀给你送回来,人家能乐意?”
李昀没管这些,只急着同他问:“你见过元秀了,他人怎么样?可还平安吗?”
说到这里,裴绎语塞了。
平安是不大可能平安的,全须全尾的就不错了,听云骜说起,他的人刚在九霄宫见到元秀时,都以为这是哪个就要问斩了的死囚呢。
“被动了大刑,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皮了。”
裴绎话音落地,李昀眉头紧锁。
他连连又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云骜料到这一层,随行使臣中派了医官,备足了药,元秀性命无碍,虽是受了场大苦,好在都是皮肉伤,他底子好,元气恢复的也快。”
他的话并没让李昀好受多少,不过她还是真心诚意的道谢:“阿绎,多谢你,下次再去,也帮我带句谢给云骜。”
裴绎叫她放心,只说自己已经都替她谢过了。
李昀同元秀,说来也并无多深的情分,可听到他伤重的话,她便会想,如若伤的是应辰,自己该有多难受。
如今想着元秀,元隽又会有多心疼。
同裴绎说完了话,李昀去看了钟芙。
乍见之下,她都有些惊呆了,一别数年,上一面时,这姑娘还是姿容秀美的模样,可如今却已是形如枯槁。
发生了什么?
她心头疑惑深深,钟芙受了燕赏的提点得知了她易容之下的真身,此刻正要拜见,李昀的话也脱口而出——
“阿芙,这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她来见钟芙之前,裴绎就告诉过她,钟芙如今身子不大好了,叫她见了别太吃惊。哪怕早有准备,在见到她时,她还是吃惊。
钟芙枯黄的脸上带着笑意——不似以往的拘谨,李昀能看出来,她眼下的笑意,比自己之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舒展,都要更像一副笑意。
她说:“您不必为我忧心,钟芙求仁得仁,心中很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