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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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深看着徐碧城迷茫的脸，笑着竖起一根大拇指，“挺不错的，我都快当真了。叫辆黄包车送你回家吧？”

　　　　徐碧城摇摇头，打量着繁华的霓虹街道，轻声说：“不用，我想走走。”

　　　　而唐山海此时也正驾车载着柳美娜从他们的身边开过，柳美娜坐在副驾驶座上。也许是因为生气，也许是因为感觉到有点热，柳美娜脱下外套放在腿上。唐山海敏锐地听到一声轻微的钥匙响，瞟了一眼那件外套，语带歉意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柳美娜直视前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哪来的委屈？我就是活该。我就是惦记人家丈夫了，我就是喜欢你了，我就是藏不住了。我活该。”

　　　　唐山海被柳美娜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住了，一时之间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良久以后，唐山海对柳美娜说：“我不值得你这样”

　　　　柳美娜负气一般直视着前方，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索性摊开来说：“值不值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我就是从第一次见你就看上你了，老天爷真不是个东西，好不容易让我碰见个中意的男人，却不是我的。他还死心塌地爱着他的老婆。可就算这样，我心里还是想着他。唐山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要被你耽误了？”

　　　　唐山海一直沉默着，脑中闪过无数应对的方法。两人一路相对无言，及至将车驶进公寓楼前停下。柳美娜欲推门下车之时，唐山海拉住了她的手。

　　　　他对柳美娜说：“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女人，像你这样对我。”

第103章（）　
柳美娜震惊无比地回视，眼神闪过淡淡的落寞，“可你还是不会喜欢我。”

　　　　唐山海的眼睛瞟向的却是柳美娜的外套方向，心里一直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拿到钥匙。他对柳美娜说：“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好。”

　　　　柳美娜的心早已乱得七零八落，一脸痴情地望着唐山海，“我也常想，你肯定不是最好的，天底下有的是比你好的男人，总得有几万万吧。可奇怪呀，我不想那几万万人，我唯独想你。要是我比徐碧城早遇见你，你会不会喜欢我？”

　　　　唐山海看着柳美娜愣了一下，犹豫着，不知该怎样回答。

　　　　此时的柳美娜显然是十分敏感的，一抹伤心浮上她的脸颊。她惨然地对唐山海笑笑说：“行，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了。”言罢挣脱开唐山海的手，扭转身子就欲下车。

　　　　这时的唐山海明白，再不出击恐怕就再无机会。他忽然一把揽过柳美娜，扳过她的身子，抱紧了她，轻声耳语：“美娜，你很好。”

　　　　柳美娜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些难以置信。她手离开了腿上的外套，轻轻推开唐山海，看着他的脸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唐山海摇了摇头，对着柳美娜的唇吻了下去。

　　　　柳美娜震惊无比，然而瞬间便闭上双目，享受了唐山海的热吻。她全然不知道，紧抱住她的唐山海正趁她不备，将另一只手探向了她的外套。他眯着眼，一边吻她，一边轻轻地翻动外套，尽量避免钥匙滚动发出声音。而沉醉在热吻中的柳美娜开始热烈地回吻唐山海，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钥匙已经被唐山海盗走了。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雨点打湿了车窗玻璃。七零八落的雨滴，模糊了车内唐山海和柳美娜的面容，徒留下一对模糊而破碎的剪影。

　　　　此时徐碧城和陈深已经在大街上并肩走了一会儿了。细雨绵绵，两个人都没有打伞，夜晚哪里看得见什么天色，但是徐碧城就是觉得，今天晚上的天特别静怡。

　　　　陈深走在她的旁边，想着聊些什么。他想到今日的心情，不觉一笑说：“其实柳美娜这脾气我还是挺喜欢的，她只明抢，不暗偷。”

　　　　徐碧城白了陈深一眼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见一个爱一个。”陈深笑看着她说：“那你还放心让唐山海去追她”？徐碧城摇头，“钥匙不在包里，那只能是在柳美娜身上。”

　　　　陈深点头，神色也变得沉重了。柳美娜在档案室这么久，很少出差错，毕忠良就是看重她的细心，她虽然嘴巴不牢又爱八卦，但工作还是很负责的。

　　　　徐碧城沉吟：“这钥匙要在身上，可不好拿，除非”

　　　　“除非什么？”陈深也笑。

　　　　徐碧城脸红了，说：“没什么，唐山海会想办法的。”她向前快走了两步，哪知路面太滑，脚上的高跟鞋不慎踩到路面上的一个小坑，脚踝一崴，险些跌倒。陈深及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两人的面颊近在咫尺。双目相对，徐碧城的心一下子跳得厉害。陈深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没事吧？”陈深这一嗓子让徐碧城猛然清醒，赶紧站稳身子，小声回道：“没事。”两人继续前行，竟是再也无话，而暧昧的气息却在这漫长的黑夜里悄然滋长。

　　　　这时末班电车驶来。陈深对徐碧城说：“还是坐电车走吧。”徐碧城点点头说：“好啊。”声音十分轻柔。陈深一笑，率先跑上了电车，然后向车下的徐碧城伸出了手。徐碧城毫不犹豫地把手交给陈深，也上了电车。两人就那样牵着手，走向车厢深处。

　　　　望着两只交握的手掌，徐碧城多希望他永远不再放开，至少她是如此怀念这片刻的温存。但是陈深在带徐碧城挤过车厢中段的人群后，便十分自然地放开了她。徐碧城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如同自己骤然上升又骤然降落的心，莫名地有些失落。

　　　　陈深其实也察觉了刚才徐碧城的小欢喜，这种相处的喜悦让他既快乐，又提防。徐碧城对他而言，就像是一朵绽开在黑夜中的昙花，很美，甚至承载了太多美好的回忆。只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存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就算心里留着这一份念想，依旧只能当昙花一现。

　　　　这个时候的徐碧城也有些出神。她随陈深来到电车最末端，两人并肩而立，望着两旁渐渐后退的街景，仿佛时间可以倒流一样，一时间竟然有些两人又变成了昔日恋人时的错觉。那个时候的两个人，穿着最简单的衣着，拥有着最单纯的心，两两对视时，眼里也没有任何防备。可是时间真的可以倒流吗？

　　　　就在徐碧城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内的唐山海和柳美娜已经分开。两人的面颊近在咫尺，柳美娜的整张脸都是通红的。她手上仍牢牢地抓住唐山海的衣襟，娇羞地说：“你会不会后悔？”

　　　　唐山海一手将柳美娜的钥匙悄悄放进口袋，另一只手摸摸她的脸，很尴尬。但是戏既然已经开场了，就得继续唱下去。他说：“你把我的心弄乱了。”柳美娜一声娇笑，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了，满足至极。她对唐山海说：“你要是不喜欢我，我永远不会强求。可你要是也喜欢我，我也绝不会手软的，我非把你抢到手不可。”

　　　　唐山海点点头，握了一下她的手说：“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柳美娜十分听话地点头，唐山海一直坐在车内目送着柳美娜，眼见她下车后走入公寓楼，还回头对他挥手微笑，唐山海也温柔一笑。及至柳美娜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中，唐山海就迅速拿出那串钥匙，并从口袋里拿出印模。

　　　　唐山海低头观察着钥匙，串上一共有五枚钥匙，却不知哪枚才是档案室的。由于时间紧迫，简单的判断过后，他选择了一枚钥匙迅速压入印模。而此时的柳美娜一边上楼，一边摸外套口袋，也发现钥匙不见了。她有些焦急地重新摸了一遍所有口袋，确定没有，立刻返身下楼。

　　　　唐山海刚将钥匙从印模中拿出，柳美娜就已经从楼道出来了。她看到唐山海的汽车还在楼下，唐山海则低头坐在车内，不知忙着什么。柳美娜赶紧快步走到唐山海窗前，敲响了他的窗玻璃。

　　　　车内的唐山海似乎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到站在窗外柳美娜的时候，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地摇下了玻璃。柳美娜问：“有没有看到我的钥匙？”目光扫过唐山海的手，发现他手上拿着一支烟，正准备点燃。

　　　　唐山海早在她到来之前就及时收拾好了一切。他镇定自若地看向柳美娜，“钥匙？我找找。”

　　　　柳美娜说：“嗯，不知道是不是掉车里了？我明明放在上衣口袋里的。”

　　　　唐山海故意趴到座位底下寻找起来，其实钥匙被他藏在了袖口里。他假装摸索的同时，细心地抹去了钥匙上留下的印泥。唐山海从车内直起身来，从窗口递上钥匙说：“还真在这儿。”

　　　　柳美娜欢喜地接过，抿唇说了一句，“谢了。”

　　　　唐山海点头，“上去吧。”语带温柔。

　　　　柳美娜也点点头，眼中满是柔情，恋恋不舍地对唐山海说：“嗯，明天见。”

　　　　一顿晚饭，不同的人能吃出不同的滋味。唐山海的这一顿显然不是好滋味。在家随便扒了两口饭，跑出来寻李小男的苏三省则品出了另一种滋味。他本来是要跟李小男再解释一下白天的事情的，来到了楼下，望着窗内透出的灯光，一时又有些发怔，甚至可以说是沉醉。好像单是这么看着，他就能看出那姑娘泼辣张扬的眉眼。

　　　　正在他鼓足勇气准备敲门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苏三省凝神辨听，觉得有几分像陈深，不由警觉地闪身到树后。果不其然，来者正是陈深和徐碧城。两人并肩走在路上，道路两旁是刚长出新叶的银杏树。这样的场景，让陈深有瞬间的晃神。

　　　　多年以前也是在这样一片银杏树林里，他送走了徐碧城，亦或者是徐碧城离开了他。那一日的银杏树很美，落叶铺了一地，雪花一般随风渐落，陈深眼见着徐碧城手提箱子缓步向他走来。

　　　　她对他说：“老师，你能不能等我回来？”

　　　　他当时的眼里闪过无数的情绪，有纠结，有无奈，却最终无法拒绝地紧紧搂住他腰上的那双手。他小心翼翼地回握，那应该是他此生心底最眷恋、柔软的时刻。然而这些，如今想起来，却全部带了莫名的讽刺和难以言诉的忧伤。

　　　　陈深停下脚步，对徐碧城说：“那天你问我，为什么要来上海。”

　　　　徐碧城亦停下脚步看着陈深，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第104章（）　
陈深说：“我到上海的第一天，还没有见李默群和影佐，走过这条街道的时候是秋天。对我来说，天下之大，既然已经无处可去，那么我愿意为这一天一地的银杏留下来。”

　　　　徐碧城看着陈深，眼波流动，内心酸楚又喜悦。苏三省躲在树后偷偷地听着，显然感受到了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陈深靠近徐碧城，神情带着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哀伤。他说：“唐山海是个不错的男人，看到你有好归宿，我也真心为你高兴。”徐碧城几乎立刻就想脱口而出告诉他，自己和唐山海并不是真夫妻。她这么想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张口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和唐山海并没有”

　　　　苏三省竖起了耳朵。

　　　　正在这时李小男家的公寓门开了。李小男出现在门口，惊喜道：“陈深！你来啦？”李小男一路小跑着，跑到徐碧城和陈深面前说：“碧城，是不是你帮我把陈深拉来的？”

　　　　徐碧城说了一半的话就此咽了下去，略微尴尬地说：“是啊，扁头说了，让陈队长今晚一定要来看你的。”

　　　　李小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笑眯眯地看着陈深嗔道：“还是碧城说话管用。这么晚了，我本来以为你真的不来了呢。”

　　　　徐碧城突然觉得有些疲累，点头微笑一下，留下一句“那你们聊，我先进去了”，疾步进了家门。

　　　　李小男的心思全部都在陈深的身上，当然没看出徐碧城离开时略显苍白的脸色。

　　　　她拉起陈深的手仔细端详，说：“快让我看看，你伤在哪？”

　　　　陈深手上还包着纱布，皱着眉头说：“扁头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又添油加醋地跟你说什么了？”李小男拉着陈深的手臂就往屋里走，嘴上说着：“进屋吧，我们进屋再说。”

　　　　陈深坚定地站在原地，显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李小男一拉没拉动，忍不住回头看他。陈深迎着她的视线，神色淡淡地说：“我只是受唐队长之托，送唐太太回来。”

　　　　李小男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委屈又难过地看着陈深说：“你就不能骗我一下吗？”

　　　　陈深沉默地看着李小男，该说的话，上次他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不再打扰她的生活。他对李小男说：“时候不早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李小男眼中含泪，倔强得不让眼泪流出。她说：“陈深，你就骗我一下呗，说你不放心我，所以真的是来看我的。行吗？”

　　　　她甚至有些哀求的语气，听得陈深心里也是一涩。他说：“傻呀你？”

　　　　李小男咬唇，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陈深说：“我会记仇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陈深拍了拍李小男的肩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也没办法安慰。他只说：“我也觉得你应该这么干，你应该找一个对你很好的男人，把你宠到天上去，然后你也要对他很好，用你们的幸福来打击我，让我后悔现在错过了你。我等着。”说罢咧嘴一笑，转身离去了。

　　　　李小男眼巴巴地看着陈深的背影，整颗心都剧烈抽痛成了一团，跺脚骂道：“混蛋！陈深，你这个混蛋！”

　　　　陈深没有回头，径自离去。而李小男一直站在门前，目送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

　　　　苏三省一直站在暗处没有动，望着李小男一脸痴怨的神色，他今天晚上自然不会傻到再去触她的霉头了。只是这样的李小男，让他看得有些心疼。

　　　　晚些时候唐山海也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打开家门，发现屋子里一片黑暗。他没有开灯，脱下外套后走上楼去。徐碧城的卧室门已经关了，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唐山海在门外呆站了一会，听不到卧室里有任何动静，有些懊恼地敲响了徐碧城的房门。

　　　　徐碧城本来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骤然听到敲门声，猛地一下惊醒，听到唐山海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