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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麻雀-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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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男朝他无奈地嘟嘴,“又来了。”

    “走吧,小男。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受难,自己却无能为力。”陈深说话的时候,声音中有一丝叹息。看着陈深认真的样子,李小男的目光终于变得温柔起来。她也认真地看着陈深,“这些年我像一棵草一样自己长大,连我父母的样子都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还记得的是我姐姐的样子,她曾经像娘一样照顾我好多年。”

    陈深忽然皱了下眉头,“你还有姐姐?”

    “不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小男的眼中泛起了泪光。陈深也不再问,他只是越发心疼地看着李小男。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被男人保护的感觉,谢谢你陈深。”李小男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恢复如常。

    “我没为你做过什么。”陈深摇了摇头。

    李小男却认真地看着他,“你想保护我周全,怕我有危险,我很开心。但我就是一棵草,从我来上海那天起,我的根就扎在这儿了,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陈深看着李小男的样子,终于有些无奈,“李小男,你为什么就这么固执?”

    “陈深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有时候你能改写,有时候却办不到。这是命。”李小男说着心疼地看了他一眼,“碧城病了,这时候你更应该坚强。”

    听到碧城这个名字,陈深脸色沉了一下,“你去看过她?”

    李小男点头,“我想你应该特别想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她的话一时间让陈深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他还是认真地对李小男说:“你说得对。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对她和你来有说有多危险?”

    “我知道啦,下次我一定先向你汇报,行了吧?谁让你成天拿后背对着我,话也不说一句,人家有机会跟你说话吗?”李小男说着竟然有些委屈。

    “她还好吗?”陈深试图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

    李小男却摇了摇头,“不太好。她想知道唐山海的情况。陈深你跟我说实话,唐山海还有救吗?”

    陈深没有回答。他的眼神黯然了,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默默地背过身去。李小男看着陈深无限落寞的背影定格在夕阳西下的画面中,忽然觉得这背影无限苍凉。

    陈深是在李小男离开医院以后决定马上出院的。虽然医生建议他多休养几天,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不是让你再好好休养几天吗?怎么这么着急出院?肋骨断了可得费些日子养。”毕忠良看着他额角还未愈的伤痕,忍不住责怪了一下他。

    陈深只是笑笑,“脊梁骨还没断,我还能站得住。”

    “昨晚上苏三省的嘉奖庆功会已经开过了,看看。”毕忠良说着从茶几上拿起一张报纸扔给陈深。陈深瞥了一眼那份中华日报,只见新闻标题写着重庆卧底被我方起获,有功之臣苏三省获东亚和平荣誉勋章。文章还配发了苏三省意气风发的黑白照片。

    看着苏三省得意的样子,陈深笑了。他抬头对毕忠良说:“你信不信?这一定是苏三省的人生巅峰。”

    毕忠良也有些感慨:“他在军统干了十年,想得到自己要的地位,却没得到;在76号干了不过几个月,就都得到了。”

    “巅峰之后就是下坡,我就等看他摔得有多惨。这是规律。”陈深说着收起了报纸。

    毕忠良终于冷笑一声,“这张报纸一传到重庆,他就成了戴老板的眼中钉、肉中刺。军统若不杀他,何以血耻?”

    陈深抬头看着毕忠良微笑,“要是我没猜错,这记者是你找的?”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聪明。”毕忠良忍不住也对他笑了笑。

    “在76号,你说谁不聪明?”

    “那倒是。苏三省自夸说他看人一定准,唐山海铁定是‘熟地黄’,他还真是看准了。你知不知道他下一句还说了什么?”毕忠良说完看着陈深。

    陈深故意提高了语调,“听起来跟我有点关系?”

    “他还说你铁定是‘熟地黄’的帮凶。”毕忠良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死死地看着陈深。

第182章() 
陈深却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得去给我那快上刑场的兄弟剃个头?不然太不仗义。”

    “去吧,明天行刑。”毕忠良审视地看着陈深好一会儿,但陈深的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一直到陈深起身缓慢而沉着地向外走去,毕忠良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背影。

    那是一道异常深沉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在离开毕忠良办公室以后径直去了行动处的牢房。陈深不是空手去的,他还提着半瓶红酒和一个杯子,腋下还夹着一套干净的西服。陈深看到唐山海正背对自己,站在牢房仅有的一扇小窗下,光影投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身材看上去挺拔而修长,像一棵松树。唐山海转过身来的时候,陈深看到他虽然胡子拉碴,腹部还绑着绷带,但精神十足。

    “我知道你会来的。”唐山海冲陈深笑了一下,说话的同时看到了陈深手上的红酒。

    陈深把红酒瓶和杯子以及一套干净的西装放在床上。然后他的手上多了一把理发剪,他把剪子旋转了一下,眯着眼对唐山海笑,“请问先生需要理发吗?”

    唐山海也笑得眼睛微微眯起。

    坐在牢房中间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唐山海围着围单,陈深帮他理发。陈深理得很认真,还给唐山海刮了胡子。

    “谢谢你给我送酒来。”唐山海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酒也不是我买的,在你办公室随便拎了一瓶。陈深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

    唐山海目视前方淡淡地问:“行刑的日子定了?“

    “明天。“陈深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出那两个字。

    唐山海的眼睛忽然就红了,眼角有水沁出来。但他很快从围单下伸出手,用手指头拈掉了。

    “沙眼,老毛病了。”唐山海一边揉眼一边说。陈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

    “她还好吗?”唐山海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但他的声音还是透出无比的挂念。

    陈深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淡淡地看着他答:“她问过和你一样的话。”

    听到陈深的话,唐山海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微笑。他说:“这些天我特别想她,我觉得我来上海最大的收获,就是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

    陈深默默剪发,没有说话。

    唐山海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把我和她认识以来的每个细节,都回想了一遍,刚刚想完你就来了。挺好,我觉得我这辈子圆满了。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陈深点了点头,“明白。”

    说完那句话,两人忽然都沉默了。也许他们都在想同一个人,也许他们都在感慨同一件事。

    “谢谢你。你其实原本可以选择活下来的。”陈深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

    唐山海轻笑了一下,“其实不是我作的选择,是碧城。我只是和她做了同样的选择。”

    陈深怔了一下,“后悔吗?”

    唐山海依旧轻笑,他答非所问地说:“终于有机会听你对我说一声谢谢,我觉得自己总算不欠你了。”

    听到他的话,陈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内心难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陈深此时已经剪好了头发,他替唐山海取下围布,并十分细心地为唐山海掸去了围单上的碎发,然后拉着唐山海站起来。

    “你赢了。替我好好照顾她。”唐山海认真地说,“告诉她,有一句话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爱她。”

    看着眼前的唐山海,陈深忽然就湿了眼眶,他有很多话想对唐山海说。但最终他一言不发地收拾好东西,转过身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陈深的脚步很快,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被唐山海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可惜躲过了别人,终是躲不过自己。走廊里,陈深皮靴的脚步声在走廊上踩出空洞又悠长的回音,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满脸都是泪。

    唐山海就坐在牢房的床上,听着陈深的脚步声一点点地远去,然后面带微笑,拔开了那半瓶红酒的瓶塞子,为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他晃动酒杯,望着红色的液体在酒杯中旋转,面带微笑。笑得大义凛然,笑得让人心疼。

    这个世界永远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当唐山海准备大义凛然就义时,苏三省却因功受赏,不仅得到了一所较大的新房子,还有一沓钞票。

    他带着他的姐姐苏翠兰来到新家,就把那沓钞票交给了苏翠兰。苏翠兰高兴之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小男。

    “这钱刚好留着给你娶媳妇。”苏翠兰高兴地对苏三省说,“对了,李小姐收下镯子了?”

    “收是收了。”提到这个,苏三省有些尴尬。

    “她那边还没订婚吧?”苏翠兰打断他追问。

    苏三省摇头。苏翠兰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那就有戏。明天我买点好菜,你叫她来咱新家吃饭。咱家门槛高了,更该早点把媳妇抬进门来镇宅,这才兴旺。”

    听着苏翠兰的鼓舞,苏三省也憧憬般地笑了。所以他当晚就提着几包中药,敲响了李小男的家门。苏三省之所以很着急,一来是因为姐姐的话,二来是阿威回来向他报告,他把李小姐在明星电影公司跟丢了,这让他有些不放心。

    听到敲门声时,李小男正坐在沙发上织围巾。打开门,看到来人是苏三省,她拢了拢外套,把前襟遮得更严实些。

    “苏所长啊,这么晚来,有事啊?”李小男不太高兴地看着他。

    苏三省提起手中的中药向她微笑地说:“给你开了些调理胃病的中药。我一定会帮你把病看好,再也不让你遭罪了。”

    李小男站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谢谢你,苏所长。不过还是不用了。”

    “哦,药不能乱吃是吧?那改天我带你亲自去请名医诊脉,再对症下药吧。”

    苏三省有些失望地看着她。

    但李小男还是不领情地对他说:“真的不用了。”

    这下苏三省有些尴尬起来,“那个,我姐让我跟你说一声,我家乔迁新居,明天晚上能否请李小姐赏光过去吃饭?”苏三省支吾着说。

    “想请我吃饭哪?”李小男犹豫地看着他,“我能提个条件吗?”

    “你说。”苏三省来了兴趣。

    李小男直视着他说:“别再给我送东西,还有,别让人再跟着我。”

    苏三省脸上刚刚的兴趣又变成了尴尬。他讪笑了一下,“东西都不值钱的。我让人跟着你,那是为了保护你。”

    “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不去了。”李小男说着示意关门。

    “答应,我答应。”苏三省忙不迭地点头。

    李小男这才勉强同意。看到李小男点头同意,苏三省立马高兴起来。确定第二天晚上六点到电影公司门口接李小男以后,苏三省就开心地离开了。虽然自始至终李小男都没有让他进门,但是能约李小男到家里吃饭,就足够让他高兴很久。

    和苏三省高兴的样子相反的是贝勒路福煦村68号的徐碧城。她独自呆坐镜前,眼睛因为哭过而有些红肿。她一边用唐山海送她的那把梳子梳头,一边怔怔地出神。窗外雨点敲打着铁皮棚子,发出单调的嘀嗒声,和她的心事一样。

    陈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徐碧城这副让他心疼的样子。看到陈深,徐碧城急忙站了起来,她手中紧握着那把梳子,万分期待地看着陈深。她一直在等待着唐山海的消息。

    可是陈深看着徐碧城期待的目光,却不知如何将真相告诉她。

    相对半晌,陈深最终也只是支吾地说:“要不要剪个头发?”

    雨声嘀嗒,陈深手中的剪刀也在喀嚓喀嚓地单调地响着。

第183章() 
披着围布的徐碧城坐在屋子当中,她的碎发慢慢地落了一地,她的左手上正拿着那份中华日报。看着徐碧城微微颤抖着看报纸,陈深有些难过,但是他却只是将话题转移到徐碧城的头发上。

    “有多久没给你剪头发了?”陈深认真地为徐碧城理发。

    徐碧城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报纸说:“本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了。”说完,陈深才发现她面前的报纸上掉下了一滴眼泪。他知道,要面对的,他们终究逃不过。

    所以陈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声地说:“明天我会送山海一程。”

    听到这句话,徐碧城手中的报纸忽然就落到了地上。她一直强忍的眼泪终是没有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她放在围布下的右手,把那把梳子抓得更紧了,以至于在手掌上留下深深的齿印。

    陈深收起剪刀。他感觉到了徐碧城深深的悲痛,他从背后抱住了徐碧城。他想对她说很多话来安慰她,可是最终吐出口的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徐碧城没有说话,她泪如雨下。陈深把脸埋在徐碧城的头发里,艰难地说:“他要我告诉你,他有一句话没来得及对你说,他爱你。”

    徐碧城哽咽不止,“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是我没有答应他。”

    “他说他认识了你,这辈子已经圆满。我在想,要是你答应了他,他会不会走得更安心一些?”陈深说着,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而徐碧城在他的抚摸下,早已痛哭失声。陈深只有把徐碧城搂得更紧一些。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徐碧城的哭声在这个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陈深并没有时间在徐碧城那里逗留。虽然他想多陪陪她,但是时间一步一步逼近,他还要去履行自己的诺言——去送唐山海一程。

    唐山海被处决的那天,天气有点冷。毕忠良和陈深都穿了皮大衣。他们站在宋公园的小树林里,望着不远处被特务押着的唐山海。戴着墨镜的他们面容平静,看不出表情。

    唐山海戴着镣铐,头发一丝不乱,衣服干净有型,依然像平日一样风度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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