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啥?我差点没叫饼子噎住,急忙灌了口水顺一顺,追问吟风在何处见得。吟风说便是方才取食物的时候,他在打点行队,交代事宜。我撩开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吟风所描述的境况,便问那人究竟长成什么摸样。
吟风身为奴婢不好盯着主子长看,又隔着些距离,自然是看不太清晰。只说,远远看过去,似乎摸样还算俊俏。我挑挑眉,有些不屑,吟风这般暴力女子,大抵不太懂得欣赏男子,但凡不是个歪瓜裂枣,她都会客客气气地给个还不错的评价。再说,便是那容祈长得有几分人样,能漂亮过顾且行么,能漂亮过秦玮么,往差点儿的说,便是那秦子洛定也比不上的。
想到秦玮,我又来了几分精神,再想起秦子洛,我又联想到秦城画坊,自然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背后的公子。我近来因为倒霉,没什么游山玩水的兴致,而且要同容祈一起,便更觉得不自在,这行宫说什么我都不能去了。
我灌了几口冷水令自己清醒些,开始琢磨如何才能在路上将事情推辞了。自起身以来,我便被推来送去,实实在在连上茅房都没顾得上,方才又喝了许多水,就在车队快启行的时候,我——憋不住了。
女儿家不比男人,男人碰到这种事情,树林子里背过身去,裤腰带一解什么都利索了。而我堂堂公主礼仪典范,自然不能做野外放水这种不雅观的事情。这出行的事情我没有经验,问了吟风才知道,原来车马最后面另有辆无人的马车,里头摆着的正是方恭桶。
描红便陪着我去如厕。尽管我脸皮较厚,但也不愿意让众多人看见我进茅房的倩影,便是有些鬼鬼祟祟的模样,摸进那两马车,命描红站远一点候着,免得人家一看见她,便知道里头如厕的是哪一个了。
憋了半晌,舒畅啊……
我方舒畅完毕,便听得数声脚步围拢过来,坏了,这是要启程了。我只得吭吭咳嗽两声,示意里头有人,让他们且等我一等。
马车里头不比露天,何况是个放恭桶的马车,自然造得粗糙些,高度并不足以让我站直身体,裤子脱起来容易穿起来便有些麻烦。我鞠着身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忽听得一个男声,因为隔着马车,那声音便显得有些发闷,语调中不乏威严,却也算好听,而且似乎有些熟悉。
“谁在里面?”那人如是问。
守在一旁的侍卫招呼了声靖王爷,我顿时汗如雨下,窘迫非常。难道这就是我和容祈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若是旁人,我必也就大大方方地出去了,虽是觉得难为情,可人有三急嘛,可他偏偏是容祈,这个让我紧张了很久的人!
我是出也不是,等也不是。
面对容祈的问题,侍卫支支吾吾,大概是知道里头是我,又觉得我在做这种事情,他们当奴才的说出来不太合适。我瞧不见外头的状况,只是有种紧迫的感觉,听那马儿低低嘶鸣一声,车门外竟然映出个人影。他他他,莫不是想要亲自进来查看?
“王爷,是……”
好险好险!我没曾想到帮我解围的竟然是同我相克了十八年的顾且行,我只听到众人齐刷刷唤了声“太子”,而后传来顾且行的声音:“长公主方便,你们靠这么近做什么,回避!”
于是齐刷刷的脚步声,想是都去回避了。而后顾且行又同容祈道:“便要启程了,靖王爷也先去驾前候着吧。”
我可算是放下一颗心,顾且行这话说得极顺我的心意,什么叫候着,那是奴才干的事情,那容祈不过也就是我们顾家的奴才。太子爷言辞讥讽驸马爷,我一个做公主的,心中却异常爽快,亦不曾想过,那将是我要依附一生的男人。
我又在马车里磨蹭一会儿,才听描红在外头低低招呼,“公主,可方便好了?”
我便下了马车,再次错过了与容祈见面的时机,只看到顾且行骑在马背上冷冷扫眼过来,而后拽紧缰绳,折身朝前走去了。
回到自己的马车里,我便开始琢磨,其实我和顾且行之间,没什么苦大仇深又似海的怨念,他虽然小事上与我不对付,关键时刻却总还是帮着我的,有这么个兄长实乃我幸。抱着颗感恩的心,我觉得我以后见了他,得更客气点儿,千万忍住自小养出来的火气。
可容祈那个声音,怎么就那么奇怪呢,好像在哪里听过,又好像是听错了。
车马继续前行,旁的事情琢磨完了,我便开始琢磨正事,终是叫我想出了法子。我问描红,过去我咳疾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描红说不外是咳嗽不止,身有虚汗,严重时伴着发抖的症状。因我每次发病,都是一碗汤药下去,睡个昏天暗地,醒来记得肯定没有描红这些服侍我的清晰,我便叫描红给我学来看看。
描红面皮抽了抽,也只得酝酿酝酿情绪,模仿起来。同时,我和吟风用水打湿了帕子,在我的脖颈手腕额头上一通抹蹭,袖口和领子稍稍濡湿,做出发汗的假象。
描红实在不擅演戏,便是想模仿我的模样,咳出个惊天动地惨绝人寰,也抵不过那份柔弱自衿,扭扭捏捏地像是在上吊。我笑得前仰后合,果然叫一口口水呛住了,忘情地大咳特咳。
自然咳到后来,便也是装的,却也咳得满面通红。吟风急忙叫马车停下,吩咐人去前头禀报公主发病了。趁着这空档,我又灌了两口水,一边灌一边咳嗽,那水便呛进气管子里,不咳也得咳,要了命的咳。
欺君之罪我可担待不起,为了演这出戏我当是下了血本,咳得嗓子都快裂开了。父皇过来的时候,我便已经无法自持,咳得反胃,可肚子里也没什么可吐的东西。父皇是真叫我唬住了,顾且行便也带着太医跟过来。
太医在我脉上诊了又诊,定也诊不出我有什么毛病。我更加倍地咳,我就不信他好意思对父皇说我只是呛着了,况且宫里的太医大多知道本公主是个记仇的脾气,虽不会干杀人放火的大事,但恶作剧只当家常便饭。这太医便也识相,同父皇道:“公主不宜跋涉,想是受了颠簸引得旧疾发作,稍作休息服了药便也无碍了。”
“嗯,”父皇适才放心,又道:“还不快去取药!”
“回皇上,公主的药确然是带了,但此去行宫还有一日路程,怕是公主的身子受不了颠簸,若是中途再发作……”太医顿了顿,直言道:“还是回宫调养为宜。”
听了这话,我心里便畅快了,面上却咳得益发凶狠。父皇叹了口气,便同顾且行吩咐了几句,又安慰我要仔细着身子,回宫以后切莫生事,便就离开了。
父皇走后,我服了太医临时煎煮的汤药,可怜着那副小嗓子,便也不再折磨它。因在出城时便有所耽搁,行程有些紧张,父皇已带着车马离去,顾且行则只送到此刻,余下的任务就是将我安全送回宫去。
我咳得太猛,嗓子里同挠痒痒似的难受得很,顾且行打点了人马,启程前又好心过来看我一眼,没好气道:“没一天省心的!”
第10章 自在飞花轻似梦(一)()
不管怎么说,顾且行近日帮过我两回,他对我发牢骚,我便也不同他计较了。顾且行见我不说话,却也不知道领情,脸色又难看了些,冲描红和吟风道:“仔细看着公主,我这里可没有奶妈子,咳死了也没人管!”
我看他是巴不得我死,故意说这种话咒我,好在本公主大度,满不在乎地抬手打了个呵欠,抱着软枕歪进描红怀里。顾且行本就唇薄,此刻便抿成了一条直线,想是叫我这态度内伤了,嘭地一声摔上车门,下令道:“上路!”
我没想到顾且行这么小心眼儿,便是为了折磨我,这一路走得忽快忽慢,忽慢忽快,害得我将肚子里的汤汤水水吐了个干净。我吐得七荤八素,又不肯让顾且行笑话我矫情,便也忍着没说。
回到宫里天早已经黑透,我刚进娇华殿,太医便前后脚跟来了,大概是顾且行怕我当真吐死了,他同父皇没法交代,才特特去差了太医。诊过脉,服了药,我实在没什么胃口,稍作收拾便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是被饿醒的,天还没有亮透,因我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在身旁伺候,眼下描红等人还没有起床。房间里暗蒙蒙的,我极少半夜苏醒,便从未仔细看过此时的光景,只觉得仿似有股冷风旋进心底,莫名感觉恐怖。
窗外有小猫幽幽怨怨的叫声,我睡得昏昏沉沉,张张口想吩咐人进来,嗓子扯得生疼,却是哑了。我只得披衣下床,灌了口冷茶,推门去望浑浊的天空,无星无月,好不凄凉。
我对手底下的宫人向来宽厚,以至纵容的地步,门口值夜的小太监睡得挺香,想是我昨日咳得太凶狠,现下说不出话来,只得将他踹醒,比手划脚半晌,他才弄懂我的意思。描红和吟风打着呵欠伺候我吃东西,这一日便这么浑浑噩噩的开始了。
直到正午,精神头才好了些,我憋闷的厉害,便同描红商量着出宫。好在顾且行懒得管我,今日出宫倒是方便,亦没有化妆成小太监,驾着马车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了。
出了宫门直奔秦城画坊,我病怏怏的模样,那掌柜的差点没认出来。描红在旁帮我讲述来意,掌柜的才从内堂取了我留下的小扇,我展开看过,原本素白的扇面上,确实多了幅画像,可画的却不是我点名要的郁如意,堪堪是不才在下本公主。
那作画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便是我此刻着了身男装,画像上的人也同我有个七八分相似。我想我并未见过那位公子,也不相信天底下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怔了怔,才扯着喑哑的嗓子,问掌柜的他们家公子的名讳。
秦玮。
竟然是他,我心下又惊又喜。当日萍水相逢落难鸳鸯擦身而过,我本就遗憾天下太大,想要再见面委实不易,此番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有缘千里来相会。仿佛一身病魔去了个干净,我精神大好,同掌柜的一通比划,想要邀他家公子一见。
其实我本身不过是好奇那公子的模样,现在我已然知道了,可我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见他,这个事情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虑,更不用提我希望再见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令我失望的是,掌柜的说秦玮出城做生意去了,最快明日午时才能回来。
不过一天一夜罢了,我自然等得起,便同掌柜的打了招呼,明日再来拜会,务必请他家公子前来相见。
我没有在宫外逗留的心情,回宫后急忙命人将太医请过来,帮我好好看看嗓子,我可不希望明日见到秦玮时,是个哑巴。描红问我,秦玮是什么人,至于我如此紧张,我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在被绑架时,他曾帮过我一次,大小算个恩人,而他作画的手艺,又令我颇为感兴趣。
我突然生了个想法,若是他愿意的话,我大可以给他弄个宫廷画师的差事,如此才艺也不至于因做生意而荒废了。
我见到秦玮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未时,秋高气爽的好光景,他在亭下品茗,背对着我的是一袭蓝衣,他放眼碧湖远山长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大约是在等我。
描红和吟风止住脚步,我徐徐走近,他便转过身来,微笑着唤了声“阿栩姑娘”。我见过不少俊雅的青年,却从未有一人如他这般从容清逸,而那蓝影沉淀的地方,花容失色,碧波收敛,他让我这自以高贵的公主,相形见绌。
我懒得开口,一副破锣嗓子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献丑,便点了个头算是招呼,与他相对而坐。他为我斟茶,举止优雅,我便领情地将茶盏端起,却发现这是杯冷茶,莫不是我来的迟了,令他等得茶水都凉了?
我不好意思抱怨,便抿一口茶水进口中,却是我从未品尝过的滋味,一丝甘甜一丝苦涩,味道平平,不过滚进喉咙时,凉凉润润,倒是令我因剧烈咳嗽而不适的嗓子舒坦不少。他摇一柄小扇在手中,天气并不燥热,扶扇不过是为了所谓的风雅,他道:“昨日听余伯说你喉头不适,便备了这舒喉的凉茶,滋味如何?”
又漂亮又体贴的男子实在令人难以招架,好在本公主见多识广,才不至于被他秒杀。我干干一笑,扯开喑哑的嗓门,如实道:“这茶没什么滋味。”
他展颜而笑,将茶盏凑近唇边,目光却始终落在我面上,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明亮,令我有些不敢直视。我便将头偏转过来,望着方才他所见的景色,想此人倒真是懂得消遣,如此美景佳境,于皇城确然难得一见。
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我想若不是我嗓子不舒服,大概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我终是主动提起了扇子的事情,他便说只因未曾见过那位郁姑娘,便自作主张绘了我的模样。
“便也不是什么闺中的小姐,见她一面又有何难,我看你是没有诚意吧。”为了同他说话,扯得嗓子疼了点儿,我也认了!
秦玮依旧笑着,从容中又泛起些羞涩之意,他摇摇头道:“我没去过。”
“嗯?”我今日脑筋有些迟钝,他便解释一遍,一字一字轻描淡写,“那种地方,我没去过,所以……”
我不太喜欢“那种地方”这个说法,感觉有些诋毁之意,不过看在他长的这么好看,为人又如此正经的份上,我便不作计较。只是在我看来人间处处皆是风景,青楼更是不可错过的好风光,兴致一起,便同他道:“走走,我请你去喝花酒。”
秦玮也不推脱,带着吟风和描红,我们四人浩浩荡荡地朝醉影楼杀去。醉影楼的甄妈妈热情的接待了我,又抬眼在秦玮身上打量许久,圆扇捂着嘴巴窃窃而笑,在我耳旁道:“荆公子带来的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呢,不知是哪家园子的小倌,你帮妈妈问问,他可愿来我们醉影楼挂牌,妈妈我准不会亏待了他。”
甄妈妈说是同我私语,实际那声音响得整个堂子都听得到,我瞟了眼身旁的秦玮,见他本就白净的脸彻底不见了血色,只得干笑道:“宫里的人,妈妈你就别说笑了。”
“啊,”甄妈妈惊呼一声,“竟然是个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