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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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儿的眼睛里泛着光，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们将她关进了闺房，想着过几日她就能安生了。怎想她的确是不哭不闹了，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了去，饭食也不吃了，说你没得吃，她也不想吃。”

　　　　听此，男孩儿感到自己的喉咙酸酸的，张开唇却也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卿卿哪里饿过肚子受过这种苦，第二日便热病不散，连着病了好些天才好起来，迷迷糊糊地时候还唤着让我们来接你”

　　　　言已至此，林氏自己却是再也忍不下去，声音颤抖着扑到了唐父的怀里，细声抽泣了起来。唐父伸手抚摸着其妻的后背，神色颇为无奈，这几日着实也是令他面色苍老了不少。

　　　　“你便是同我们一道回府吧，也是别辜负了这丫头的一片心意。这几日的热病下来，大夫她嗓子还肿着呢说不出话来。”唐父望着男孩儿的眼里也不见责怪，反倒是稍显慈爱。

　　　　男孩儿瞪大了双眼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过于超乎他的认知，这令他不知如何是好。

　　　　但当他抬眼去看唐卿卿的时候

　　　　只见她白净的小脸略显灰暗，没了平日的灵气，嘴唇也是干白一片。

　　　　但是当他看她的时候，唐卿卿却是一愣，旋而扬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极为灿烂的微笑，几乎晃花了他的眼。

　　　　男孩儿常常会回忆起当时的这个场景。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脑子里似是有一根弦突然绷断了去。

　　　　他的眼里似乎除了她以外什么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自此，男孩儿便是留在了唐府。

　　　　当人问及之时，男孩儿从来不提及他自己的姓名。大家想着，许是他给忘了，或者他就未曾有过姓名。

　　　　男孩儿进了唐府，便算作是跟了唐卿卿，这起名一事便算是交付给了她。而她一个丁点儿大的孩子，又能其出什么样的名儿呢？

　　　　唐卿卿思前想后了许多日，绞尽脑汁总算是想出了用节气命名这么一个主意。

　　　　“末伏，末伏”一开始，他着实是不明白唐卿卿一天到晚兴奋地不行跟在他屁股后面是在喊个什么劲儿，直到有一日跟在她身后的奶娘笑着告诉他唐卿卿是在唤他的名字。

　　　　于是男孩儿便知晓了，他现在的名字是末伏。

　　　　其实，起先的时候唐家人都觉着这个从外而来的小乞儿不可能融入到唐家里来。

　　　　他始终只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且唐小姐应只是图一时新鲜，就算她再怎么喜欢这个小男孩儿，总有一天也会失了兴致的。

　　　　富贵人家的孩子通常如此。

　　　　但末伏的言行举止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同外面的那些小乞儿似乎又有些不同。他极快地习惯了在唐府的生活，并融入其中。

　　　　他们颇为中意这个聪慧的小男孩儿，他对人情世故的领悟能力极高，且办事得力，远甚于同龄人。平日里将唐卿卿托付与他，也着实是令人放心得打紧。

　　　　世人常说命运总是公平，就好比末伏。

　　　　上苍未曾给予他一个完满的开端，却是让他遇到了唐卿卿，来到了唐家。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五官渐渐长开。年轻的姑娘们常常会瞟一眼他的脸庞，随即羞涩地垂下，却又忍不住在他走过时想要在抬眸瞧上一眼。

　　　　林氏后来常常说着这样的玩笑话，老天爷定是觉得自己对末伏过于狠心了些，才会给他这面巧夺天工的容颜。

　　　　除此之外，他也饱读圣贤之书。

　　　　对于末伏的聪慧，唐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便是在末伏熟悉了唐府的生活后，时常传唤他至书房之中，悉心教导，对于唐家祖宗留下的读物也从来是毫不避讳，慷慨解囊。

　　　　下仆们也逐渐接受了唐府中有这么一位“外姓”的公子哥。

　　　　“卿儿，这是女儿节的赠礼。”每逢这等佳节，或是末伏提唐家出门办事之后，他总是不会忘了给唐卿卿带上一份薄礼。

　　　　许是发绳、胭脂、铜镜那般的小物什，又或许是手链、玉佩、璎珞这样的饰品，无论何时何地，从不间断。

　　　　今年也不例外，唐卿卿颇为喜悦地打开了木盒，只见里面躺着一颗鹅蛋般大小却剔透的夜明珠。

　　　　“谢谢你！末伏。”唐卿卿喜笑颜开，捧着那夜明珠瞧了又瞧，又似是还不满足，硬说要塞到被褥里等到入夜了再去偷偷地瞧。

　　　　末伏笑了，伸手抚了抚唐卿卿的头。

　　　　那时，府上的丫头们常常私底下议论，末伏他比唐卿卿长上几岁，虽颇为年轻，但其优异同其玉树临风都早已闻名于城内外。

　　　　但任凭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小姐示好，他都从不曾侧目。

　　　　他只心系着一人。

　　　　全府上下，也只有他会唤唐小姐一声“卿儿”。

　　　　甚至连这一切林氏和唐父都未曾有过任何的过问，下仆们便更是早早地就将他当做了唐卿卿未来的夫婿。

第24章　024、回忆（）　
但唐卿卿年纪还小，对男女情爱之事还一窍不通。就此，此事也是从未曾提起过。

　　　　那时的唐家正值如日中天，其父在朝廷做官，更是赢得了“文有唐家武有相”的盛名。虽说唐家同相家向来不和，但终究也是无伤大雅。

　　　　而唐家更是在经商方面同商家有所合作，唐家长子，便就是唐卿卿的兄长唐琢更是同商家嫡子商倾泽自小便交好。

　　　　但饶是这般盛景已持续了一二十年有余，却还是终有一劫。

　　　　林氏的身体每况愈下，面色苍白，脚下步伐轻浮，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消瘦。

　　　　那段时日，府内上下的所有人都可以见得着一名又一名的大夫背着药箱接二连三的往府里赶。但饶是如此，其症状也未曾有丝毫的缓解。

　　　　而除了林氏外，唐卿卿也是大病了一场，无非只是气息不稳，比起林氏而言症状着实是轻了许多。

　　　　直到有一日，一位神神叨叨的瞎子不请自来，站在府门前了好几日不曾离去，唐父本不是多信牛鬼蛇神之人，但病急乱投医，而这名瞎子似是对此确实有所建树。

　　　　不日，这瞎子先是给林氏算了一卦，又同唐父在书房商议了几个时辰，竟是完全地博取了唐父的信任。而那时，末伏也在。

　　　　第二日，那瞎子又硬是要给唐卿卿算上一卦，倒也是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讯息，只不过是“啧啧”两声，说此女命中无官星，将来怕是寻不到好郎君。且其命中必有一劫，就算是渡了此劫，怕也只能落得个鳏寡孤独的下场。

　　　　这可让唐父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但当时唐卿卿年纪还小，哪里懂得这些偏门的知识。便也只不过是记得些许内容，不能窥探其中的真意。

　　　　不以时日，这名瞎子便是就此离去了。但林氏依旧身在闺房之中，甚至比起以往，不外出走动的次数更甚。

　　　　直到很久之后，他们才知晓，那个瞎子是颇为有名的神算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为了其妻的病，唐父甚至多日向圣上告病，在府内照顾林氏，无暇顾及其他。

　　　　说也奇怪，随着林氏的身子不好，唐卿卿的身体也始终不适，但其兄长唐琢和其弟唐钰却是无碍。

　　　　对此，知晓此事的下人也只得感叹一声“母女连心”了。

　　　　唐父顾不上那么多，便是假以时日会来探望唐卿卿，而唐卿卿的吃穿用行，则是全权托付给了末伏。

　　　　“末伏你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那时，她知晓得自己没法像往日那般活蹦乱跳了，整日都浑身无力的，瘫倒着一动也不能动。

　　　　“胡说。”末伏正端着药，停下用汤勺搅弄手，轻轻地往她额上一敲。等到药至唇边吹凉了，这才一口一口地喂给她。

　　　　他的声音很小，低低的，听着唐卿卿心里痒痒，说不清他是在说实话还是在安慰她：“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或许，他是在自我安慰。

　　　　唐卿卿的心里滑过这么一个念头，也不曾说出。只是那中药接连下肚，味道着实是难闻得打紧。她埋怨地盯着末伏，看着她五官都扭到了一块儿的小脸，让他颇有些哭笑不得。

　　　　似是早有准备，末伏不知是从何处变出了一块方糖来，推到唐卿卿的口中。一瞬，方糖的甜腻就化了开来，满腔的暖意。

　　　　“末伏，你会一直留在唐府吗？”眼看着他喂完了药，收拾着腕就要离开。唐卿卿伸出小手捏紧了被褥，挡住了小嘴，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嘴也麻酥酥的。

　　　　但是他好似是没有听清，依然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没有回复。

　　　　这一下子，唐卿卿可是急了。她掀开被，弹坐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就一把捏住了末伏的衣角，问道：“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本是已经转身打算离去的末伏，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震住，僵在了原地。

　　　　唐卿卿头昏得厉害，倒也实在是分不清他到底是愣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手臂都开始发麻了，才听到他似是轻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来。

　　　　“别想那么多。”他揉了揉她蓬蓬的发，又重新将她的被掖好了，这才再重新端起碗打算离去。

　　　　“好好休息。”

　　　　在快要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没有回头，仅仅是随风飘进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让唐卿卿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终究还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唐卿卿说不上来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有许些委屈，又似是空空荡荡的。总觉着是末伏离开的时候，顺带着从自己身上把什么东西也给带走了去。

　　　　屋外的月光浅浅，钻过了木雕的窗棂，铺洒在她的身上，有些微凉。

　　　　其实，方才她还很想继续问他其他的事情。

　　　　旁人总是说着说着，道他会是她将来的夫婿。

　　　　她便去私下偷偷摸摸地问了奶娘，什么是夫婿？对此，奶娘只是捂着嘴笑个不停，令她觉得好生尴尬。

　　　　“夫婿呀，就是将来，会同卿卿度过一生的人呢。”将唐卿卿抱在怀里，奶娘的话还是令她有那么许些不好理解。

　　　　“那么，夫婿又有什么好特别的啊。”唐卿卿努努嘴，很是不解：“那娘亲，父亲，奶娘，兄长和弟弟还有末伏，大家不都是夫婿了吗？”

　　　　奶娘听着她的胡话，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才得以平静：“我的个小姐哟，若是照你这么说，那夫婿便真的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不满于方才奶娘对自己的笑话，唐卿卿有些懊恼地嘀咕了一句“就是”。

　　　　“夫婿，就像是你娘亲和父亲一样。对于你娘亲而言，你的父亲就是她的夫婿。”奶娘细心地解释着，“将来，我们的卿卿也会遇到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他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听着奶娘一句句说着，唐卿卿也认认真真地听。

　　　　“末伏，将来，你会娶我吗？”

　　　　没事，今日没有机会问出口，明天，后日，总是还有很多机会去问的。

　　　　她还不懂情爱，但她希望末伏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第25章　025、林氏之死（）　
第二日，大雨。

　　　　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阳光丝毫不见。

　　　　空气里透着潮湿的气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屋檐和地面，杂乱无章。

　　　　今日一早，唐卿卿便开始发热，浑身滚烫的厉害。她唤了很多声，没有丫头进来。到了饭食时，末伏也未曾像往常般端着药来。

　　　　静。

　　　　本就只有一人，眼下却是显得尤为突出。

　　　　“奶娘？末伏？”唐卿卿轻咳两声，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脚下着实是不稳得厉害，但心里的那抹不安实在是太过强烈，却又不知道从何而来。

　　　　唐卿卿推开房门，屋外狂风骤雨，分明是大好节气，风卷在脸上却恍若刮刀子般疼。

　　　　“爹——娘——有没有谁在——”唐卿卿连伞都没有取，只是一味地唤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大哥唐琢约莫半年前就已外出闯荡，现在应当还未归来。而小弟唐钰自小体弱多病，怕是都还卧病在床比她的身子骨都弱上一些。

　　　　今日这天气着实是诡异得很。

　　　　雨滴拍打在身上，湿漉又沉重。往日里颇好行走的大道也显得始终踏不到尽头，唐卿卿脚下踉跄，却还是跌跌撞撞地在往书房走。

　　　　唐父若是闲暇，定会同末伏二人在书房就各类文章点评细阅。虽说当下不比往日，但先从书房找起，定是没错的。

　　　　踏入大厅，唐卿卿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将大门推开，书房已经近在眼前，然她却是看到眼下的景象浑身一颤就跌落在了地上。

　　　　“奶奶娘？”唐卿卿睁大了瞳仁，声音颤着，几乎是爬着在挪动着身子。

　　　　但是奶娘一点儿反应也无。

　　　　不仅仅是奶娘一人，往日那些叫得上名儿叫不上名儿的下仆们也都大片倒在此处，紧闭着眼帘脸贴着冰冷的地面。

　　　　屋外雷鸣忽响，光猛地打在昏暗的厅内，唐卿卿尖叫着捂住了眼，不敢再看。

　　　　“不，不行，爹娘和末伏还没找着”突然想了起来，唐卿卿微颤着握紧了葱指，小脸上惨白一片。用尽全身的气力爬了起来，唐卿卿都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是怎样来到书房门前的。

　　　　雨是那样的大，但却依然是挡不住书房内闪着点亮光。

　　　　“爹！”唐卿卿心下一喜，见书房内有光，一抹希望便是燃了起来，纤细的手臂伸出，用尽全力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但呼唤还未能来得及喊出口，炙热的火舌便像是猛毒的巨蟒般朝她袭来。

　　　　唐卿卿心下一颤，完全还辨别不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地被烫得连连后退。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此时的她方才看清，整个书房都仿佛裹在了火中，那亮光分明是熊熊的烈火。

　　　　“爹——”这始终弥漫在唐卿卿心头的不安彻底的明晰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活像个疯子，只顾得上张牙舞爪地就往屋内冲去。

　　　　那火烧着了她的衣裙，她也浑然不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