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烽烟录:时光为凭-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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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得几乎立刻就要虚脱了，于是小声告诉他：“今天手术这么顺利并不是仰仗我的医术，全是因为你的努力。现在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履行你的诺言，将我的家人彻底从危机中解救出来了？”
曹无险则是送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唔，果然还是太年轻，一点心事都藏不住。虽然你不相信我的为人，我却是会信守诺言的。你还是快点把这身血衣换掉吧，回家看一看就晓得我此言不虚了。”
我不疑有他，略作梳洗以后便在曹无险手下的护送之下回了家。当汽车拐进那条熟悉的小路时，我已经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静谧。夜如此浓重，更衬得我步履沉重。
我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钥匙，门还是那扇门，匙孔也还是匙孔，可因为紧张却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门了。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到曹歪着头，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我：“怎么，不敢进去？要不要我帮你？”
我一咬牙，摇了摇头，手上一加力，门就应声而开了。门里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更没有一个人回应。唯有餐厅里一盏孤灯亮着昏暗的光，一张纸被压在玻璃杯下：“囡囡，我们先走了，曹先生说安顿好我们就会带你来和我们会和的，你千万不要担心，万事以照顾好自己的安全为要。”
我看到最后的落款“妈妈”，突然悲从中来，眼角抑制不住地抽搐，眼眶瞬间便红了。可一思及二哥的处境，又从悲伤转为了悲愤。我不知二哥是不是知晓这些变化，是不是终止了和日本人之间的不公平交易。但日本人的狡诈毒辣又是举世皆知的，他们又岂会白白放走了到手的肥羊？！从我被曹带走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几个钟头，我想，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二哥，然后再从长计议。
曹无险见我一脸焦灼，倒也不随便插话，只用一种玩味的目光审视着我。末了才说：“你可别用这种小狗似的可怜兮兮的眼神瞧我，我可不会随便动恻隐之心。”
可嘴上这么说，他的表情却泄露了他的关心：“唔，不过你要是答应我继续提供帮助，我还是会替你打探你二哥的行踪的。你要知道，这偌大的上海滩，我的信息网可算是数一数二。我的靠山想必你也知道，就算日本人如何厉害，量他们也不敢真的和美国人撕破脸。”他侧头看到我一脸忧心忡忡，便补充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就算我不出手，以你哥哥的手段和才智，想要逃出生天也是绰绰有余。至于说他的行踪，怕是天没亮就能知道了。
既然得到了曹无险的承诺，我提着的心也就落了一半。却没曾想外头突然一阵喧闹，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竟然径直停在了家门前。
我听见为首的人用严厉的日语说着什么，铁质的大门便被枪柄砸出了“砰砰”的响声。有人用不甚熟练的中文高喊道：“里面的人出来。”他们敲了许久，我和曹无险却面面相觑，始终不曾出声。声音的主人想必十分恼怒，声音也陡然提高：“再不开门，我可要冲进来了。”
我心中一紧，便不由得手足无措起来。倒是幸亏曹无险久经沙场、镇定自若。他一手对我做出噤声的手势，一面将我往楼上拖。我意识到他想要暂时藏身，便用力拉着他往祖父的书房走：“书房大、家具又多，用来躲藏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我见曹无险兀自愁眉紧锁又补充道：“放心，母亲的字条在我身上不会被他们找到的。”我听见楼下大门被撞开的声音，又听到起码十多个日本人冲上来的动静，心中不由得默念“这下是真的完了。”
第135章 再回头家早已陷入火海之中（）
我心中惊恐，不由得步步倒退，一不小心撞到祖父的书架，便顺手撑了一把。奇迹便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几乎贯穿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期从未有过改变的大书架突然应声而动，透过书架间的空隙望进去，里头黑黝黝的似乎有些深不见底。
曹无险不及思考大手一挥：“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机关。不管如何先进去，说不定真能逃出生天。哎，对了，你知不知道怎么那这玩意儿关上啊？”
我一脸懵懂，整个人还沉浸在震惊里转不过弯儿来：“啊？应该是自动的吧，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嘛。”
曹无险气急了反倒没那么凶神恶煞了，他伸手便将我拽了进去。我心里一紧，却突然灵光乍现。我挣脱他的钳制，用力转动墙上那盏铜制的灯座。奇迹就这么发生了，千钧一发之际打开的书架缓缓合拢。我听到书房门被人用力地撞开，透过书架的缝隙还可以看到日本特务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如同悍匪一般逡巡，将书房的一切翻了个底朝天。随着搜索其他区域的日本特务一一回复，为首的日本人脸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曹无险突然小声道：“不好，这些日本人怕是要恼羞成怒。找不到人便想着把一切都破坏掉，说不定会一把火烧了这里。我们快点走，我可不想陪你死在这里。”
他话说的不怎么好听，可是却很有道理。我想起那个充斥着鲜血与火焰的可怕的梦境，心中便涌上了不详的预感，如今对他的话更是深信不疑：“要是真如你说的那样，我们该怎么办。这间密室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到底能通向哪里”我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紧急关头还想那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才是道理。”
我被曹无险拽着浑浑噩噩地朝前走，他特意开了打火机替我照明，楼梯蜿蜒向下，竟不知道尽头通往何方。日本人所带来的强大的压迫感让我们两个人都处在一种空前的恐惧之中，虽然处在密道之中，然而四面八方的各种音响却不住地挤入耳膜，在心理上造成巨大的压力。
曹无险试图想要缓解我内心的恐惧，他嘴角一扬，笑言道：“哦哟，怪不得说是洋房里的大小姐呢，这点事就把你吓的。你要真觉得害怕就抓紧我，我运气好，保证能带你出去。不过说起来，这幢房子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没想到竟藏着条隐蔽的暗道，不晓得当初的主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一刻不停地喋喋不休地说着，虽然吵得我脑仁都疼了，但心理上巨大的压力倒是消减了一大半。
推开走道的尽头的那扇门，映入我和曹无险眼帘的场景惊得我俩面面相觑。那是一间古典英式布置的书房，高大的书架上赫然防着许多皮面的书籍，墙边的壁炉燃着优质的炭火，熊熊的烈火为室内带来温暖，却不见烟熏火燎的痕迹。装着威士忌的酒瓶和酒杯静静地放着，主人似乎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
我手足无措地站着，眼见着日本人的小队坐车离开，而家已经染成了一片火海。很快，租界的消防车和消防员赶到了。水柱注入到火中却是杯水车薪，反倒是烟雾更加厉害，连对面的场景都有点看不清楚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大惊之下背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不曾回头，那个声音却循迹而至：“没想到多年前我准备逃命用的这条密道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对面的情势我看在眼里，也知道二位必然是身负重任的。不过看这情况，日本人找不到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就在附近埋伏着，就等着请君入瓮呢！”我回过头去，见屋子的主人是一位五十开外的老绅士，他穿着贴身剪裁的呢制西装，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如今，他正笑着拨弄着手上的威士忌酒杯：“郭某这里很少有年轻人出入呢，所以你们要是想多留些时候，我倒是很愿意留你们的。隔壁的客房一直都备着，你们随时可以去休息。”
我兀自还在犹豫不决，没想到曹无险却态度一变、满脸堆笑：“您说得对，正好我们俩都没什么急事。您不嫌弃，我们就在这里叨扰了。不过，这条密道毕竟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倒是很乐意听一听这条密道的故事呢。”
那郭老先生似乎对他的反应完全不意外，他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不要心急，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今天时间不早了，你们不如先洗漱休息。明天一早，我会带你们参观这座宅子，再来解开你们的疑惑。”
我和曹无险面面相觑，竟弄不清这位郭老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们也不便于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对着干，更知道他必然不会与日本人蝇营狗苟，因而也就心甘情愿的照着他的意思休息去了。
这一夜竟一夜无梦，睡得还挺稳当。醒来时便见到了曹无险，他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二哥的去向已经有了消息，这会儿是十分安全无虞的。这一顿早饭，虽不是我人生中吃过的最豪华丰盛的，但却是最讲究的一顿。穿着妥帖的老管家一丝不苟地监督着佣人的服务，甚至烫好了当天的报纸交到郭老先生的手里。在此之前，我也不过在和好莱坞电影里才看到过这样考究的场景。
郭老先生则严格地尊崇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虽然我和曹无险已经如坐针毡，可他依旧用演奏家一般的姿态不紧不慢地用完了早餐。他用餐巾优雅地抹了抹嘴角，才说道：“我知道你们俩早已急不可耐，可你们非但不催我，还硬着头皮看我吃完饭，也足见你们的定力之强。既然你们有足够的耐心，我便给你们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就像一个说书人一般慢慢铺陈了一个极长的故事，我和曹无险惊讶地托住自己的下巴才能接受亲耳听到的故事。于我来说，这样的故事自然是闻所未闻。但连见多识广的曹无险都如此震惊，足以见得郭老先生经历的离奇诡异了。
第136章 失踪的卫二月（）
郭老先生平静地说着自己的经历，就仿佛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传说。而落在我的耳朵里，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几乎称得上是一出中国版的基督山伯爵。
年轻时候的郭老先生父亲早逝，被同父异母的哥哥鲸吞了所有的遗产还赶出了家门。他的母亲不堪凌辱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他迫于生计跟着美国人的船队踏上神秘的美国大陆，和无数的中国劳工一起用生命和血汗去修筑了从洛杉矶到新奥尔良的铁路。他起初时住在洛杉矶unionstation的中国贫民窟里，后来勤学了英语，又机缘巧合遇上了命里的贵人，就摇身一变俨然成了洛杉矶华人中的领袖，就连那些举家迁往洛杉矶的官商家眷都要向郭老先生拜码头，才能确保自己与家人的安全无虞。
郭老先生在美国待到了退休的年龄，便生出了“落叶归根”的想法，他带着自己一辈子的积蓄回到中国，却不曾想遇上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入侵战争。他便在有外国人保护的上海租界暂时栖身，却不曾想在这里遇上了亲手制造了自己一生孤苦的大哥。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即使几十年未曾谋面，郭老先生一眼见到他便一眼认出了他。但那个人却早已经不记得他，甚至也不记得自己曾亲手制造了一场惨剧。
郭老先生心中不忿，他见到仇人儿孙绕膝、活得分外滋润，便决定用自己所能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到了这里我便已经猜出了事情的走向，这家人便是我们租借的这栋房子的主人，郭老先生将住所安在他家对面，还特意修建了一条密道，就是为了更好地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
但生活毕竟不是，郭老先生用一种勘破世事的口吻说道：“毕竟他们的身上都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举目无亲，也不好就这样断了郭家的血脉。所以我就想了个计谋让我大哥进了班房，至于其他人，本来也没有伤害过我，我自然也不能伤害他们。”
曹无险听郭老先生讲完，竟兀自愣着有点儿出神，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有没有想起自己的过往，想到与自己血脉相通的曹遇安来。最后，他颇为感慨地说道：“年轻的时候总是计较自己为家人付出了多少，家人为自己做了多少。可到头来还是发现，要是没了家所有一切的奋斗也就成了无根的浮萍了。”
郭老先生的神情也从警惕变得越来越放松，最后脸上浮现一丝赞许的微笑：“年轻人，你能有这份心思，就足以证明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真心想要同你结交，你如今身处险境，我必然会竭尽所能送你们离开这里。”
曹无险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这次却是难得自寻麻烦，他开诚布公地对郭老先生道：“郭老，您有所不知，这次我得罪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而是日本特高科。一般来说得罪他们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死了的还能找到尸体，失踪的九成九也是死了，却连个尸体都寻不到了。”
郭老先生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就连阎王都不晓得打过多少次照面了，要说我怕的人，还就真没有。你们且在这里随便逛逛，等我安排妥当，你们就能离开了。”
他本来有意要结束这场对话，但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这里有一封信应该是给朱小姐的。我的人在路上看到一个孩子紧张兮兮地送信，后头还被人跟着，就索性截了这封信，二位可千万要原谅我的鲁莽。”
他虽然轻描淡写的，但我却知道是他又救了我一命。我踌躇了几秒，郑重其事地说道：“郭老，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不忘，只要您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然不会推辞。”
再接下去的事情的进展顺利到令人惊讶。第二日郭老先生便约了租界总长到家里吃饭，一番觥筹交错之后，我和曹无险便得了个天大的人情，坐着总长的车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等出了日本人的监视范围，有换了曹无险手下派来的人力车一路疾驶到了福开森路上的一户石库门。
我的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不晓得是刚才一路的提心吊胆还是“近乡情怯”的担忧，情绪竟有些失控起来。曹无险伸手搂住我，轻拍我的后背，轻声安慰道：“你的家人都在里面呢，还不快进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我被他推得跌跌撞撞地往里走，家里人果然聚集在厅堂里。可我在他们的脸上并没有看到想象中那种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