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烽烟录:时光为凭-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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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着便要转身离开。二哥一把拽住我的手臂,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听得见的声音说:“刚刚我的话说得不好听,但是话糙理不糙。现在这时候你要是能找到曹家这个大靠山,也就不用担心会被这场战争所殃及了。”
我用力地挣开他:“我不稀罕。我情愿和这个国家共存亡,我心甘情愿。”
“等等”,二哥在身后叫住我:“你难道忘了今天为了什么事来找我的么,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问到了消息就同你说。”
我依言在贵宾室里坐了下来。二哥出去了几分钟后,一个烫着油条辫的小姑娘给我送了一杯咖啡进来。透过落地玻璃望出去,银行果然比平日里要忙碌许多,来来往往的人几乎不曾断过。还有好些神情紧张地跑过来,把存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一并取走,看样子是要举家离开的。我想到二哥信誓旦旦的话,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二哥神情严肃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见到他的样子,心里已经涌上不好的预感:“怎么样?是七爷爷家出了什么事么?”
二哥摇摇头:“还是那句老话,我打听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不假思索:“在这个充满了悲剧的时代最稀缺的不就是好消息嘛?”
二哥的嘴角挑了挑,虽说是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但看着却甚是萧索无奈:“好消息是七爷爷家的几个孩子都没事,家里人怕长沙守不住,很早就把他们送到株洲乡下去了。”
右眼皮不由自主地重重一跳,我一开口,声音出奇地暗哑:“你只说孩子,那么七爷爷呢?七奶奶呢?还有叔叔伯伯们呢?”我一边问着,口中却是一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是泪流满面。
二哥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精致的袖扣,看上去一派气定神闲。但我却没有忽略掉他太阳穴处凸起的青筋还有微微耸动的肩膀:“七爷爷和七奶奶年纪大了,火烧起来了以后他们没有及时跑出来,就因为缺氧昏迷了。大伯父不听劝阻冲进去救他们,也没能出来。家里剩下的人没办法只好往湘潭的方向走,没想到被逃难的人流给冲散了,除了小姑姑被当兵的救了,其他人都杳无音信。”
我寂静无声地哭着,最后哽咽起来。二哥见我伤心终于不忍:“你放心,我还在让人打听消息,他们只要没死,很快就能找到的。”
我伤心至极,虽然这个七爷爷我并没有真正见过,但是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割裂不断的。认真想想,他也算是开战以来第一个死去的亲人。他死得那样窝囊,竟然和日本人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自己人的一把大火。
二哥沉默地等着我的情绪平复下来,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下。不过这件事爸爸和大哥都刻意瞒着妈,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瞒着她。”
我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忍下就要决堤的眼泪:“好,我不说。”
我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而后是一个晴空霹雳般的消息:“大哥前不久升了少校军衔,现在被派往方先觉的预十师做参谋。”
我脑子里一片混沌:“预十师?”
我没敢看二哥的表情,这个时候我还插科打诨,他肯定想要掐死我。当然我的本意并不是要插科打诨,所以二哥还是无奈地回答了我:“预十师隶属于薛岳将军的第九战区,如今担任着长沙的守卫工作。”
我大惊失色:“大哥每次打电话回家都说自己在后方一切安全,可我听说日本人已经兵临城下了。”
二哥摇摇头:“那是谣言,就因为这个,胆小怕事的人才一把火把长沙城烧了个干净。不过,也不能说长沙就是安全的,日本人确实已经离长沙咫尺之遥了。”
我惊惧之余便一把抓住了二哥的手臂:“那怎么办,大哥这时候被派去长沙不就是白白送死么?他不就是个参谋么,派到哪里不好,干嘛把他派到湖南去?”
二哥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皱起的浓眉让他呈现出一种英武肃杀的气质:“不去湖南,他也可以被派到任何一个残酷的战场上去,他是军人,天职就是服从,绝对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他的眼睛里烧着一团火,又像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色:“我们,所有的中国人都被卷进了这场战争里,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你想着要躲要逃,可是偌大的中国即使逃到了天涯海角,也逃不开日寇铁蹄的侵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能做的只有拼死一搏,还有可能为自己争取到生存下去的权利!”
第98章 我问的就是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我哆嗦着,如果说淞沪会战让我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但是租界的存在却生生地造出了一个乱世里的乌托邦,让战争与我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可如今千里之外的另一场战争却把这层温情脉脉的薄纱无情地撕裂了,战争狰狞的嘴脸完全暴露在我的面前。二哥说得不错,作为一个生于乱世的中国人,我们注定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无可奈何地失去爱情、家庭、健康、财富、幸福甚至所有。
我哑着嗓子:“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你放心,大哥的事我不会和妈妈说的。”
我回到家,如实地把七爷爷一家的情况都和母亲说了,只单单略去了大哥这一节不表。我本来怕母亲接受不了,没想到几个小时不见,她的态度比起早上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母亲说:“其实你离开的时候,我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七叔年纪那么大,就算跑也未必跑得了多少路。我听说这场大火死了几万人,这里头肯定是老人和孩子更多些。”
我伸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抚着:“好在家里其他人都没事,几个孩子在株洲也都上了学,七爷爷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母亲沉吟半天,突然问了我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我尚且找不到你父亲,启智又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还有他这么多天都不着家,真以为家里人都不知道么!”
我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可一反应过来,却是不由自主地替二哥开脱。我用的说辞自然是他用来说服我的那一套,末了还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妈,你是没有去,去了才知道如今租界也不是万无一失,许多人还是想尽了办法要离开呢!银行里天天都不得不面对各种突发情况,二哥自然也是应接不暇、焦头烂额了。”
母亲的眼神黯了黯,叹了口气:“这么说他也不容易,他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们也没有好好关心过他。过会我亲自去厨房煮两个他喜欢吃的菜,到时候你帮我去送给他。”
我压低了嗓子:“要去也是让卫二月去,二哥看到她肯定比看到我更高兴,保不好不药而愈了。”
母亲瞬间就理解了我的意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也是,这两个孩子感情那么好,也该筹划一下他俩的事了。我一直很喜欢二月这个孩子,人长得漂亮,个性又好。”
我有些纠结:“就怕爷爷接受不了她缺了一条腿,到时候她和二哥非但不能在一起,还要再受一次心理上的打击。”
母亲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之前我和你想的一样,所以一直也没有提。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外头兵荒马乱的,要找一个她这样的女孩子谈何容易。再加上现在启明在战场上,爸鞭长莫及,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启智的身上。就算他一百个不愿意,也希望自己的孙子可以早一些成家立业、开枝散叶。启智的脾气那么强,除了二月他绝对不会接受别的女孩子,所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爸妥协。现在么”她仿佛想到了高兴的事,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启智和二月自己是怎么想的。一来二月这样没名没分的在我们家住着也不好,二来启智的脾气保不好哪一天就和启明一样投笔从戎了。他们两个只要是情投意合,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也会说服爸让他们在一起的。”
我第一次从母亲的嘴里听到她对关于二月和二哥的态度,这层窗户纸一旦被捅破,前途竟然比想象更光明许多。我一激动,便兴奋起来:“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去叫让二月给个明确的答复,她私底下为二哥做了那么多事情,要说她对二哥没感情,打死我都不会相信的。”
没想到母亲却有些瞻前顾后,她一把拉住我:“你都那么大了,怎么做事还怎么毛毛躁躁的。这种事当然应该先去问你二哥,他那里没问题了,再让他自己去同二月说。找你这么干,万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让二月怎么接受得了!”
我努嘴:“二哥要是对二月没感情,我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不过最终我还是听了母亲的话,把自己的一腔热情和疑问都压抑下来,准备等合适的时机先问明白了二哥再说。大概是因为我和母亲聊得太认真,没有意识到这些话竟被别人听了去。其中一个是进来低调了不少的二伯母,另外一个是事件的当事人卫二月。当然,我们更不知道这番话竟然会引发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变故,最后差不多导致了的这个家分崩离析。
我见卫二月出门不甚方便,本来想要送她去银行。没想到她却反常地坚持,所以也就只好由着她一个人走了。她这一走便是一个下午,回来时到时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那是我已经很久不曾在她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我见她这样,便一把把她拖到了屋子里,满脸好奇地问她:“你倒说说二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竟然高兴成这副样子。”
卫二月不由得有些羞稔,嘴硬道:“我哪有,我知道你又要套我的话了,可我偏偏不上你的当。”
我翻出一面镜子塞在她的手上:“否认之前麻烦先照照镜子好么,你看看自己,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竟然还装腔作势不承认!”
卫二月被我无情地拆穿,脸上腾地一下便红了:“然然,你怎么也学的油嘴滑舌的,真是讨厌。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些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我点点头,一脸诚恳,语气无辜:“对啊,我就是为了给你和二哥制造机会啊。”我神秘兮兮地靠近她,为了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更真实可信,又庄重地咳了两声:“你快跟我说说,你和二哥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卫二月却好像十分失落:“二哥那么出色,我从小到大都是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偶像。这段时间在家里住着,又多亏了他处处帮忙,我我就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大哥一样。”
我有些泄气:“什么嘛,谁要做你的大哥啊,我问的是你究竟是不是喜欢他!”
第99章 你肯定觉得我要和曹遇安彻底决裂了,不过你猜错了()
卫二月大概是被我的话触及了心境,恍惚间竟然红了眼眶:“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我都成这样子了,想这些有的没的根本没意义。二哥那样出色的人,值得更好的女孩子配他。”
我见她说的认真,神色里全是淡淡的愁色,当即就不敢再把这个话题说下去。我手忙脚乱地找了块手帕塞在她的手里:“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对,没事和你提这些事,你快把眼泪擦擦,再哭就不好看了!”
我见她意味期期艾艾地哭着,便拿了手帕想替她擦眼泪,没想到门“嘭”地一声被人推开,我伸出去的手臂堪堪停在了半空中。
二哥抱着臂倚在门边瞧着我:“然然,你最近可是长进了不少,竟然都能把二月给弄哭了。”
他虽然出言讽刺了我,可我却像是见到了救星。我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解铃还须系铃人,二月之所以那么伤心可不是因为我。你去和她说说话吧,她听你的。”
我看到二哥朝卫二月走去,便乖乖地替他们掩上了门。二哥出现的时间不早不晚恰到好处,我略一沉思,最后归结为他们俩之间确实缘分不浅。
今年的天气冷得出奇,我让水清冲了个汤婆子,准备早点休息。却没想到二哥不清起来,他把门一关,居高临下地同我说:“然然,我要和你商量两件事情。”他那凝重的神情仿佛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我八卦之心大起:“好,你说吧。”一遍又伸手拍了拍床沿:“你坐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你倒是说说,和卫二月究竟谈了些什么?”
二哥却不动身,只是站在门边和我遥遥对峙。末了,才伸手把门关了起来:“今天妈和我谈了,说是只要我和二月两情相悦,她就做主让我们俩结婚。这事你知道么?”
我不假思索:“那是自然,我还”
二哥顺着我的话说下去:“你还特意去套二月的话,然后就成功地把她弄哭了。”
我低着头,心虚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唔,我真的不知道她竟然会自卑,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要早知道的话,我压根就不会和她提的。”
二哥冷冷一笑,他近来越发瘦了,原本饱满的脸颊如今却变得轮廓分明,连气质也变得冷峻起来:“你怎么能不知道,当初受伤的事给她造成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她虽然平时看着乐呵呵的,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可内心里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哦,不,是分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一个成熟淡然、坚毅勇敢,是经历了大风浪以后的沉静;另一个却是柔弱无助、退缩隐忍,是一种被世界遗弃的自卑。这两个灵魂时时在她的身体里碰撞,也就让她不断地在自信、自卑和坚强、柔弱里不断地转换。不过,最让我的欣慰的是,即使很多时候她连自己都帮不了,却还时时刻刻想着要去帮一帮别人。”
我侧过头瞧他:“原来这就是你喜欢她的理由。”
二哥用修长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昏黄的灯光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忽明忽暗,倒像是大剧院里激情的演奏家。他的声音低沉醇厚,比无线电里男播音员的声音更有磁性:“是,也不是。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她的神秘而产生了好奇,再然后听说了她的种种,于是每每看到她就觉得十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