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尖-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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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疼疼,”他越捂越不甘心,脱了绒线帽给她看:“你瞧是不是起鼓包了?”
青色的发茬平平整整,许秋来盯半天泛红都没找到一处,只是目光在触及那条刚长好、歪七八扭缝过针的纹路时,还是蛮横帮他揉两下,吹了吹风,一边安慰道:“我一般不动手,你要不说欠打的话,我能没忍住吗?”
学生们的寒假开始,警局特案组的追查却陷入了尴尬的僵局,调查主角被保取候审,他们想加快进度,还得等医生那边开出医嘱,人人都清楚这是无良资本家拖延时间的策略,但偏偏因为程序问题,谁都没有解决办法。
警局的气压低了好几天,看守齐进的女警带回来医院的录音,算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消息。
她刚毕业没几年,才调来经侦队,并不清楚混进病房的假医生是谁,当初拿回手机乍一听,只觉得应该是场牵涉甚广的陈年旧案,工作量又要增加了,没想到这段录音在会议上播放时,队长路南峥的脸色当场一变。
直到回忆结束,才有人小声跟她解释:“你这次真的拿到猛料了,他们录音里提到的光赫总经理,他的案子三年前是路队和张副一起侦办的,当时说谁把案子办好了谁晋升,你说说,隔了三年,两个人第一次合作,旧案就冒出来了。我觉得张副肯定想找路队茬,他当年被按下去,一直憋着股劲儿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后来呢?你说仔细点儿啊?”
“后来案子到法庭,本来庭审没判几年,可才判下来,那总经理就在监狱里突发急病死了,老婆没几天也在医院跳楼了,这事儿是真惨。路队这些年虽然不说,但是这案子其实一直跟刺儿一样插|在他胸口,现在看,路队当年怀疑的真没错,这事儿就是齐进这老狐狸动的手,我们都没怎么查呢,已经浮出来那么多东西,还不知道往下牵涉多少人,这个姓齐的还真是无毒不丈夫啊,媒体当年不是说他俩好兄弟来着……”
女警不大能想通,追问道:“既然都已经进监狱了,为什么非得害死他?他老婆为什么又跳楼了?”
“谁知道隐情呢,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当警察,做半仙得了。估摸多半就是那总经理手里还捏着什么对齐进不利的把柄吧,齐进不想被拖下水,于是痛下杀手了。至于他老婆……可能是殉情?新闻上说两个人感情好,也可能是病了,资产都抵债,不想拖累孩子。”
“他们还有孩子?多大了?”女警不忍惊呼,“那父母都不在了,他们这怎么活?”
男人搜肠刮肚想了好一会儿,“大的当年好像是念高中吧,小的就不知道了。世上不幸的人这么多,咱们干警察的不是天天见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啊。”
“话是这么说,但那时不应该好好查查死因的吗?父母相继不在了,这对两个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吧?”
“当时家属签了火化同意书,咱们反应过来时候只剩一堆灰了,什么证据也没有,查不了啊。路队当年想资助那俩孩子的,后来听说被总经理的特助领养,带回南方老家去了。”
会议室里,路南峥冷着脸,他一动不动盯着投影仪在墙上投出的光幕,反复播放医院带回来的录音,沉默得像座山。
张副拍拍他的肩膀,“南峥啊,这事儿你真的别太自责了,咱们是经侦队,不是刑警队,这个案子里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结局谁能想到呢,要怪只能怪敌人太狡猾。”
“如果,如果是我们办的案子出了问题呢?”路南峥回头凝视他,“我到现在忘不了他对我喊冤的样子,我办那么多年案,没有人比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更深刻,他的眼神不像撒谎。如果当年,我们能再放下速度,好好往下查查,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可证据是确凿的啊,我们没有错!”
“证据是可以伪造的,你看看现在躺在医院里的齐进,你觉得这事儿他干不出来吗?”
116、第116章()
许秋来的假期,从盯梢开始。
她一直以为那份记录簿复印件送到齐进手上; 不说慌乱; 他至少应该有所动作; 至少想办法找出寄件人解决这一隐患才是。谁料一直盯到他在医院动心脏支架手术前一天,这个人也还是老老实实; 不动如山,仿佛当真是单纯从监狱来医院看病的。
齐进心脏的毛病年轻时候听说就有了,手术由心内科主任亲自操刀。许秋来倒是希望手术台上出点意外,最好让老天在手术台上铲除这个人间毒瘤。但她也明白,一仅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心脏置入支架就是个微创小手术,不需要开刀,连麻醉都只打个皮麻而已。
可惜那狱医宋景没有雇主这样好的心理素质; 他自收到那信封后; 勉强又上了几天班; 接下来便焦虑地开始四处奔走; 一口气用掉整年的休假。
不能见齐进; 季光明那边也没出路,干脆每天去找施方石; 毕竟施大律师的事务所就在那儿; 跑得了人跑不了庙,他每天守在律所人员进出的地方,对方就算是为了自己,不计代价也要帮他想办法。
这宋景绝对不是个安分角色; 他当年能收齐进的钱,违背职业道德眼睛不眨结束一条无辜的生命,现在能反捏着这把柄去钳制所有参与者帮他脱身,达不到他的目的,以后自然也能做出更大胆的威胁。
但另许秋来奇怪的是,齐进明明有一百种方式让这种小人物安静闭嘴,停止上蹿下跳,却没有采取丝毫行动,任凭他在施方石的律所为所欲为。好像真的要在警方那儿扮演一个安分守己的病人,已经被即将到来的手术占去了全部的心神。
许秋来想来想去,仿佛也只能用齐进自顾不暇解释,宋景这个人的不可控制性实在太强,怕压得太狠把人逼急了引起弹压,目前也只好任由他蹦跶。
连续一个多星期,又要顾宋景,又得分神注意齐进,许秋来简直觉得自己操着警察的心,干着两班倒狗仔的活儿。
最惨的是她现在还不能用点非常规手段,陆离帮他卖出去的oa系统尾款刚打到卡里还没捂热,就变成经费如流水般哗啦啦淌走了,叫人心疼得滴血,这还是在陆离免费赞助她一个身手不错的女司机前提情况下。
直到第十天,许秋来守了一夜,看着宋景从施方石事务回来后,独自在夜场喝到下半夜,凌晨歪七八扭踏进家门。
调头回家路上,她终于感冒了。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就算来两个大男人估计也顶不住。
北方的冬天下起雪来绝不是开玩笑,即便车内开了暖气,两人一夜还是被冻得发抖,引擎盖上落着薄薄一层积雪,许秋来在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早点,又把倒来的保温暖瓶和保温贴分了一半给陪她整夜的女司机。
然后咬着包子开始给陆离打电话,他公司昨夜在进行系统升级,灯火通明忙碌到凌晨,这会儿也才刚刚到家,准备睡觉。
熬了一夜,没说上几句,许秋来抱着热水袋窝在羽绒服里,昏昏欲睡的眼皮快要掉下来。
陆离洗过澡,擦着头发,听着许秋来话里的呼吸变重,特想帮她减轻负担,“你现在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回去吃了药就躺着吧,今天先让小卷毛去老贺那儿吃饭,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接人去家里玩,让你安静睡一整天。”
谁料许秋来吓得一激灵醒来,睡意全无,她哪里敢劳烦贺教授:“可千万别,秋甜不挑食,三明治夹生菜、豆浆牛奶随便弄点什么都能养活,还是别打扰教授了,与其过去麻烦不如我给楼下王奶奶交点伙食费,让她和小胖一块儿吃,吃完正好写作业……”
陆离不高兴,“你干嘛总把两口子当洪水猛兽,贺教授很和蔼的。”
“我没有怀疑他是个和蔼的人,我是学生,对他有天生的教师光环威压,别的不说,你能想象跟当年法院派来给你上教育课那位,青少年心理辅导中心的教导主任家孙女谈恋爱的感觉吗?”
陆离脑海中立刻涌出那地中海主任的脸,隔空打了个寒颤。
许秋来得意,“看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换位思考,你就能理解我的心情。”
“你害怕,秋甜又不怕,秋甜跟老贺关系不是挺好吗?他们喜欢秋甜,肯定巴不得带孩子。你要是怕浪费她的假期,书房还有我小时候看的奥数全集……很多珍藏绝版习题册,给她解着玩儿打发时间,她肯定会喜欢的。”
陆离有点儿收藏癖,买支笔都要集齐所有颜色图案买全套。那题册他小时候好不容易买齐,摆上十几年忽然要让给别人写,心里还挺舍不得,但考虑那卷毛的臭孩子到底是秋来妹妹,只得故作大方。
“贺教授辅导围棋也很有一手,再不行就学学组装搭建和编程运行机器人,我七八岁最喜欢玩儿这个,小时候先从scratch图形化学起,以后进阶到代码编程对拓展逻辑思维很有帮助……”
许秋来:……
“恕我直言,陆神你又开始以己推人,你觉得有趣愉快的童年日常,估计秋甜半个小时都撑不下去就得哭着跑回来,她只是个普通孩子呢,请您让她过得快乐些。”
话是这么说,但陆离都邀请到这份上了也不能再推拒。
秋来到家,把妹妹喊起床,给她梳头发倒牛奶,考片吐司咬嘴里,替她把小书包收拾好背上,然后两姐妹就开始在小区长椅正襟危坐,等贺教授来接人。
“去了认真写作业,千万不能给人添麻烦知道吗?”
秋甜今天白色羽绒服里穿了针织背心,百褶裙和及膝袜,棕栗色的小卷毛难得被打理整齐,安安静静披在背上,这么一打扮,倒是有了点儿许秋来小时候的样子,像她们还没家道中落那会儿。
“我昨天已经在家里写了整天作业了,”秋甜仰头偷撇姐姐,小声嘀咕试探,“今天也不能玩会儿吗?”
“不写也行。”秋来点头,心说正好去体验一下陆离的童年习题套餐。
只是她瞧着秋甜沉甸甸的书包有点儿纳闷,“不想写作业干嘛还背这么多东西,不累吗?我帮你拿回家——”
秋甜立刻蹬着八字腿使劲儿把书包抢回来,往身后一藏,“不重,装了我的宝贝,我要带去的!”
秋甜的宝贝就是她床底下那堆破烂儿,小到幼儿园用过的卷笔刀,还有那些亮晶晶的玻璃珠子跟布熊……乱七八糟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秋来确实有点儿纳闷:“你跟贺教授关系这么好,连这些宝贝都要跟他分享吗?他凶巴巴的,你不怕吗?”
“才不是,老贺可有意思了,他每次都认真听我说话,你们大人就是喜欢随便给别人贴标签。”秋甜不高兴反驳。
这话乍一听还挺有哲理。
秋来捏捏她的粉嫩的脸颊,再叮嘱,“到了人家里要懂礼貌,别老贺老贺的叫知道吗,辈分都让你给叫乱了,你的熊啊就别拿出来给人看了,实在忍不住,等我下次给你洗洗晾干净再说。”
秋甜稍微有点儿心虚地别开眼。
其实书包里装的并不是她的宝贝,是几大本家庭相册。许多姐姐小时候的照片,上次她跟陆外婆夸吹牛,说秋来小时候长的比一部电影里那个小童星更好看,承诺了要把相册偷渡过去一起看的,从储物间翻了很久才找到。
毕恭毕敬把秋甜和教授一老一小送走,秋来喝掉几大杯热水,埋头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身上出过汗,感冒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总算少了一些。
齐进早上十点才进手术室,现在应该还在病房平躺静养,宋景宿醉回家,按他休假这段时间以来的作息规律及睡眠曲线,吃了饭赶过去,时间应该差不多。秋来翻身下床,放热水打算开始洗个澡,也就在她刚站在淋浴喷头底下,手机一震,来了条新短讯。
——宋景死了。
发件人是陆离,他刚从警队那边得到消息,立刻通报给秋来。
洗手间的窗子在灯光和热水的氤氲中蒙上一层迷雾,许秋来像是被雷击了,愣在原地,看不清自己的神情。
一切如同回到了原点,简直叫人万念俱灰。
就一会儿,她只松懈了一会儿,只盯漏这一次,一切便已经完全不一样,最重要的嫌犯死了。
根据初步调查,警方判断宋景死于自杀,没办法。
首先岸上有他脱下来的鞋,家中抽屉也有封他的亲笔遗书,推测他喝了一夜酒,酒精浓度严重超标,然后在醉生梦死中从护城河跳了下去。
消息来得如此突兀,亲朋几乎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行为。
外人眼中,宋景年轻有为,不愁吃喝,早早在地产涨价前把几套房产握在手中,成功成为地主阶级,直到他死后人们才发现,原来许多人在人前人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宋景从很久之前开始,每年在固定的时间飞一趟葡城赌|博,家中几套房早已都被悉数抵押,输光了还倒欠外债。
他的工作备忘录里,全是一些戒赌失败,想要剁手指明志,消极又丧气的话。
许秋来赶到现场护城河附近时,天已经快黑了,岸边有警方拉起的警戒线,人刚刚打捞起来,尸体浑身呈青色,还没浮肿。
看着那刽子手最后的模样,许秋来忽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唏嘘。
挣过一笔简单快捷大钱,这经历完全改变了宋景的人生。
他不再甘心拿小额固定辛苦的死工资,放手投机、固执地去追寻那些不属于他的机会,最终落得今天的下场。
这笔出卖灵魂的财产没有让他富起来,反而害他失去了性命。
当然,“自杀”这两个字,许秋来半个标点符号也没有相信。
她凌晨是亲眼盯着人进家门的,走路都踉跄的人,怎么可能又会忽然跑去护城河自杀?
她知道齐进胆大,可万万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真大到这个地步,居然一步到位把宋景灭口,叫他永远闭嘴!
许秋来身上发凉,忽然想到,这个决定看似冒险,实则却能一次性将证据毁灭,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