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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深宫误-第30章

小说: 深宫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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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可还记得几年前,碧芊的表妹曾在家中小住过几日?”

    碧芊乃是苏玹夫人的小字,她出身于世家,身份极其高贵,数年前唯一的表妹被选入尚宫局,入宫前曾在苏府待过一段时间,苏仕奇道:“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苏玹道:“碧芊的表妹如今已是尚宫局的二品女官,后宫的一动一静皆逃不过她的眼睛。听说近日宫中出了一起巫蛊之乱,突厥进贡来的容美人对阿瑗施了厌胜之术,被孙世伯的女儿抓了个正着,现下两方都不肯认,都在喊冤。已经被陛下禁足在景春殿中。”

    苏仕沉吟道:“巫蛊乃是我朝禁忌,不过后宫嫔妃用这种手段来争宠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这事情蹊跷得很,为何会是阿瑗。。。。。。”

    “父亲想必也起疑心了罢。”苏现打开书房门警觉地瞧了瞧四周,确定无人后方才关上门谨慎道:“前段时日阿瑗落水,明面上看是为了救十三殿下,可碧芊的表妹偷偷告诉她,在那之后十三殿下的保母便自缢身亡,儿子便不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苏仕踌躇了一番,还是叹了口气,低声道:“阿瑗落水一事为父早就清楚,只是一直不便对你们说。就在她落水的第二日,宫里的文太妃便派人悄悄给你母亲送来一封手书。”

    他打开案上的暗格,将手书递给两个儿子,上头只写了四个字:“三思而行”。

    文太妃便是从前的琅琊夫人,乃是由德王裴钰费尽苦心送到宫里的棋子。苏现十分聪慧,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德王殿下是借着阿瑗来告诉我们,他的根基连在大明宫内都可尚存,何况朝堂之中?”

    苏仕沉默不语,苏玹急道:“父亲可还记得当日先帝在时,德王殿下是如何许诺的?若我苏家助他成就大业,今后便以帝师之礼待父亲,我苏家满门代代世袭爵位,若是当初。。。。。。何至于落得眼下这般狼狈姿态!”

    德王的暗示,仕途的不顺,权利的美好。。。。。。种种念头交织在苏仕心中,倒教他无心去想一想,他最为疼爱的小女儿被人施了厌胜之术,此时可还安好。他不由自主地起身在书房中踱步而行,眉头紧锁。过了半晌,方才道:“现儿,替为父磨墨。”

    苏现心下了然,可在看到苏仕龙飞凤舞写下“德王殿下安”五个大字时,还是心中一喜,苏仕写了几行字,突然想起甚么,叮嘱道:“此事重大,你们将琛儿叫来一同商议。至于你们的母亲和珵儿玮儿,千万莫要说漏了嘴。”

    苏现神色一凛:“儿子省得。”

    苏瑗在端娘怀里好好地哭了一场,哭到最后都累得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接近卯时,寝殿外依稀传来裴铭的声音:“云萝姑姑,我母后怎么还不醒啊?”

    云萝轻声道:“太后今日有些累,请殿下再等一等,奴婢叫几个小黄门来陪您玩蹴鞠好么?。”

    “不行不行,蹴鞠动静太大,会吵着母后睡觉。”

    苏瑗向来是个心挺大的姑娘,加之方才好生哭了一哭,将心里那些难过的情绪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此时心中十分轻松,便朝外头喊了一声:“云萝?”

    裴铭的小短腿跑得飞快,赶在云萝之前便跑了进来,眨巴着眼睛问:“母后你睡够了么?你怎么这样爱睡觉?”

    她的脸红了红:“你一个小胖子,哪里晓得这睡觉的好处?睡得愈多便愈貌美,懂么?”

    裴铭认真地点点头,一面揉着自己的小胖脸一面认真地一一审视着早就进殿来等着给苏瑗梳洗的一众宫娥,伸出短粗的手指点了几个人,严肃道:“你们几个,从今日起要多睡觉。”

    云萝极力憋住笑,讲裴铭抱起:“十三殿下先随奴婢出去,太后要更衣了。”

    苏瑗猛然想起一桩事来,叮嘱道:“告诉司膳局,晚膳要一份酥黄独,裴。。。。。。陛下要过来用膳。”

    今日裴钊来得还算早,见了苏瑗微微皱皱眉头:“你的脸色怎么这样不好?”他心中一沉,本来是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此刻瞧见苏瑗的神色,不由得心慌意乱。

    苏瑗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这个时候自己若是真的有甚么大碍,那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坐实了巫蛊之害。便对裴钊笑笑,道:“我刚刚睡了美美的一觉,脸色怎么会不好?唔,最近宫娥们研究出了一个‘我见犹怜’妆,我教她们给我画了画,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

    裴钊见她又开始漫天乱扯,心中踏实了许多。

    用完膳后不久,长乐宫的小黄门进来禀告:“启禀陛下,太后。那个会说故事的阿月说她近日思索出了一个极好的故事,想要博陛下和太后一笑,现下她人已经等在外头了,是否要宣她进来?”

    端娘脸色微不可查地沉了沉,笑着提醒裴铭:“小殿下今日不是说,要表演飞丸给太后看么?”

    裴铭一拍脑袋:“对对对,你去告诉她,母后和皇兄下次再听故事,今日他们要看全大曌最好看的杂耍!”

    唔,阿铭跟她厮混许久,这股子闭着眼睛吹牛皮的功夫学得委实到位,苏瑗赞赏地喂裴铭吃了一块笑靥儿,摆出最为期待的模样:“阿铭,快给母后瞧瞧!”

    表演飞丸时本应用至少八枚鸡蛋大小的圆润石子在手中抛掷,随着表演者力道的方向和强度变幻出各种花样。今次裴铭用的是五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倒是比石子轻便许多,不过他人小腿短,又是第一次抛掷,委实有些吃力。

    这个小家伙,据说跟着那几个伶人学了许久才勉强能将珠子抛起来,虽说没甚么花样,动作又实在是。。。。。。“别具一格”,不过光有这份心意就已经很好。

    苏瑗向来是个十分捧场的人,更何况眼下这个场,还是裴铭声势浩大搭起来的,她自然要好生吹捧一番,便频频鼓掌道:

    “阿铭真棒!”

    “母后觉得你比那些伶人做得还要好!”

    。。。。。。

    裴铭听了更加兴奋,粗胖的手臂甩得飞快,苏瑗笑逐颜开地坐在一旁,裴钊安静地将盘子里的坚果一颗颗捏碎剥开,含笑看着她们二人。

    好容易表演完了,裴铭喘着粗气,有些不好意思:“阿铭方才不小心将珠子甩到了地上。。。。。。”

    苏瑗鼓励道:“唔,方才那个花样,倒教我想起一句诗,‘大珠小珠落玉盘’,阿铭,你的飞丸抛得颇有诗情画意,真是美不胜收!”

    裴铭听了十分欢喜,又问裴钊:“皇兄,阿铭抛得好不好?”

    裴钊愣了愣,看看气喘吁吁的裴铭,又看看不停给他使眼色的苏瑗,微微一笑,将满满一盘果仁儿递给去:“你抛得很好,这个算是奖励。”

    裴铭欢呼一声,捧着盘子跑去向端娘她们炫耀。苏瑗笑道:“你瞧,你平日里不怎么夸奖阿铭,稍微称赞一句,他就这么高兴。”

    裴钊淡淡道:“很久以前,我做了个小雪人想送给母妃,那时候似乎年纪比阿铭大一些,不过却不像他这么聪明,愚钝到竟然还想着母妃看见我,是不是会温言软语地同我说说话,再给我做件袍子。”

    苏瑗大致猜得到后面的事情,她怕裴钊伤心,便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果然,裴钊道:“我怕雪人化了,捧着它等了许久。母妃醒来后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生气我弄脏了她的毯子。”

    苏瑗心里十分难过,却笑着同他开玩笑:“唔,咱们不是一起堆过雪人么?你的雪人做得可真好,等明年下雪了你再给我做一个吧,我让端娘拿冰镇着它,每天都看着。”

    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十分清晰,那个声音在同裴钊说,没有关系的,他们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就够了。

    裴钊笑道:“那你准备用甚么来交换?”见她果真开始思索起来,不禁轻笑一声,温声道:“你不用想了,今日晚膳我吃到了酥黄独,这个就够了。”

    这个菜又不是她亲手做的,也忒没诚意了些。苏瑗正要让裴钊好生想一想有甚么想要的,却见童和手下的小黄门匆匆来报:“师傅派奴才来禀告陛下和太后,景春殿里的人,招了。”

肆拾() 
端娘闻言立时吩咐保母进来将裴铭带走。苏瑗心里一沉,登时便起身要往景春殿去,裴钊反而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拉住她道:“不要急。”转头对那小黄门淡淡道:“她们招甚么了?”

    那小黄门乃是童和手下最为器重的得力徒弟,经他一手调教,说起话来口齿十分伶俐:“启禀陛下太后,师傅命奴才们好生守在景春殿里,每隔一个时辰便将两位娘娘身边的宫人挨个拉出去打板子,其余人等通通要在一旁观看。就在方才,容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阿朵终于开口,说这巫蛊之物乃是吴婕妤吩咐她放进容美人妆奁之中,又故意引得孙婕妤前来搜寻。师傅听了不敢轻举妄动,将两位娘娘身边的宫人逐一审问,证实说当日吴婕妤踏入景春殿时,容美人身边果然只有阿朵陪伴,在搜寻之时亦是阿朵突然将妆奁抱在怀里不肯打开,这才引得吴婕妤注意。”

    这小黄门实在是口若悬河,苏瑗几乎被他绕晕过去,不过她还是明白了个大概,这桩事情原来是吴月华做的么?

    这简直是晴空里的惊雷,一个接一个地在苏瑗头顶炸开,她几乎目瞪口呆:“怎么会是吴婕妤?你们,你们可查清了么?”

    那小黄门恭声道:“启禀太后,师傅询问时奴才就在旁边,千真万确就是这样。不过事关重大,因此师傅派奴才前来禀告陛下和太后。”

    相比起孙妙仪和容美人,苏瑗其实和吴月华并不是很亲近,可即便如此她也非常喜欢这个姑娘,她那般温柔貌美,说起话来和和气气的,还会因为思念娘亲而哭泣。容美人得宠之时,连孙妙仪都忍不住出言讽刺,可她连半个难听的字眼儿都未曾说过。这样的姑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她心中一团混乱,不由自主地看向裴钊,裴钊对她微微一笑,吩咐小黄门道:“回去告诉童和,既然有人招了,那就把她所供之人叫道景春殿,剩下的事情仍旧由他自行处理。莫要拿这些琐事来打扰朕和太后,朕只要结果。”

    那小黄门得了口谕飞快地行了个礼,便急匆匆退下来。苏瑗心中慌乱,忍不住问裴钊:“真的不去看看么?”

    裴钊道:“有甚么可看的?外头风大,你大病初愈,莫要吹坏了身子。”

    这情形可是愈来愈蹊跷了,裴钊统共就这么三个妃嫔,这样一来,三个人都陷入了这桩事情里,简直教人匪夷所思。苏瑗不安地拧着帕子,小心地问裴钊:“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裴钊凝视她片刻,突然道:“你不要心软,那个元凶今日以厌胜之术害人,明日便会有千百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我虽然是皇帝,却也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倘若不狠狠整治一番,实在是难以心安。”

    苏瑗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欢喜,不过她很快便清醒过来了。这份欢喜来得如此见不得人,她究竟在高兴些甚么?

    她勉强定了定神,见裴钊神色冷峻,只得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对他笑道:“你若是担心我,那可就大不必啦。历来的宫斗话本子里,太后可都是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她们哄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我呢?”

    裴钊安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带着一簇一簇的小火苗,灼灼地燃烧着,苏瑗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酸了,便在这个时候,裴钊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定定地望着她:“你是不是在害怕?”

    苏瑗下意识地想摇头说“不是”,可不晓得为甚么,在裴钊面前她从来说不出谎,她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裴钊素日见她时,无一不是笑靥如花的模样,即便偶有不开心,也带着一团孩子气。而此时她眼中似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神色十分惶恐,连带他也跟着揪心起来:“你在害怕甚么,大可以告诉我。”

    苏瑗避开他的目光,慢慢低下头去。裴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许久,方才迟疑道:“你。。。。。。是在怕我?”

    她哪里是在害怕裴钊,她是在害怕这座大明宫,在害怕自己,害怕那个无药可救爱上裴钊的自己,可是这些话,她永远也不能对裴钊说。

    苏瑗感觉眼中一热,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她从前是个那样爱笑的姑娘,也不晓得从甚么时候起,眼睛里的泪水倒比欢喜还要多一些。

    裴钊见她这个模样,心中十分难过,低声道:“倘若你是在怕我,那我。。。。。。”

    “不是的。”苏瑗飞快道:“我不是在怕你,你是皇帝,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本来应该是我来主持大局,可我实在太没用,只能靠你,我晓得你做的都是对的,我只不过是。。。。。。”

    那些不安与惶恐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在心头上缓慢地割着,那一种痛楚真是教人痛不欲生。她看着裴钊,终于落下泪来:“我害怕这座大明宫。”

    这座繁华森严的皇城这样可怕,吴月华,孙妙仪,容美人,还有从前的琅琊夫人。。。。。。多少明媚鲜妍的生命便在这里生生耗尽了一辈子。

    她想起初见之时,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里,她第一眼就觉得跟孙妙仪亲近;那一日在玲珑亭的时候,吴月华因为思念母亲而嘤嘤哭泣,就像是刚进宫时那个小小的自己;还有那一日,她和容美人一起踢毽子。。。。。。这些感同身受的情绪与共同拥有的欢喜是那样的真切,她不信那是假的。

    苏瑗抽泣着抬头看向裴钊,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他:“裴钊,你让我抱一抱好么?我只要一小会儿就好。”

    裴钊不喜欢她,这个要求他大约是会拒绝的。苏瑗委实害怕从裴钊口中听到那个“不”字,因此不等他开口便近乎耍赖一般将头埋在他肩上,双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从前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他等了太久太久,终究还是等到了,即便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意,而是她在惶恐之中下意识寻求的庇护,他还是觉得十分满足。

    裴钊恍惚觉得这似乎又是一个美梦,他很怕自己一动就醒了过来,心里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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