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胭脂店-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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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老夫人,二姨太不禁打了个寒颤。若真惊动了她,只怕人人都要落下不是,陆佳人也讨不着好。赶紧收了声,抹着眼泪道:“老爷,不是我想闹,是莫家不给三小姐活路走啊!佳人,赶紧跟你父亲说,莫家是怎么欺负你的!”
与二姨太相比,陆佳人就聪明多了。她把脸上的泪抹了,只安静地给父亲和嫡母磕了个头:“女儿不孝,不仅未能替父母分忧,还让二位操心。从此以后,你们就当没生养过我罢了!”
说完就要往外头冲,陆太太明知她是做戏,却不能不管,忙让金香把她拦了下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若是不相干的两姓旁人,你父亲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做父母的不奢望儿女能分忧解难,只望你们过得好罢了。若你出了什么事,叫我和你父亲情何以堪?”
“太太”陆佳人的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最叫明夷佩服的是不管怎么哭,她都能保持眼不肿鼻不塞,我见犹怜的状态,这也是种功力。
在陆太太的再三安抚下,陆佳人终于道出了原委。原来那个孙晓倩进门之后就时常闹着不舒服,别说晨昏定省,压根就避不见面。陆佳人略说两句,莫家桢还要说她善妒,于是她就开始给孙晓倩立规矩,吃饭布菜,洗漱端盆。
没想到姓孙的乃是个水做的美人,没折腾两下就晕了,昨天金贵去报信时,莫家正鸡飞狗跳地忙着请大夫。最关键的是,大夫来了之后,竟然诊出了孙晓倩已经有两月身孕。莫家只有一根独苗,莫太太朝思暮想的就是抱孙子。这一下差点把那窑姐捧上了天去,立即收拾了上房给她住,又添丫鬟又添婆子,简直当成祖宗那么侍奉。
陆佳人气不过,却被他母子俩好一通弹压,说她用心歹毒要绝莫家的后。莫家桢宁可在家陪着那贱人,也不肯跟她一起来见祖母。
事情说完了,饶是陆老爷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依然被气得够呛,新婚纳妾也就罢了,妾还怀上了孩子,简直视他们如无物阿!陆太太再三劝解,也没能让他的脸色好一些。
围观了全场的陆明夷却在想一件事,孙晓倩竟然怀孕了?这在前世也是从没发生过的,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呢?
罪魁祸首()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小夫妻之间闹别扭;而是涉及到了两家人。陆太太当机立断让金贵去莫家报信;说是老太太想念孙女;要把陆佳人留下小住。如果莫家还想挽回;自然会来交涉。若是他们执意把窑姐肚子里的那块肉当宝;那就依老爷的意思;让他们离婚。反正陆佳人还年轻;去乡下避两年风头,未必找不到个如意郎君,不必跟这一家子死耗。
家里的内务一向是陆太太做主;她既然做了决定,二姨太也只得委委屈屈地依从,陆佳人倒是很满意。只要陆家还肯管她;不信那对母子不低头。
家里的大戏一幕接一幕;你方唱罢我登场,着实精彩;可明夷却无心欣赏了。盛继唐一向是甩手掌柜;魏五倒是够灵活机变;可压根分不出胭脂和粉的区别;满庭芳若没有她镇场还真不行。
因还在正月里;礼盒的销量不错;每天陆陆续续都能卖上几十个。陆明夷看了一回库存,估摸着几天内就可以沽清:“这批大红色的新年礼盒不必再订货了,在门口挂个牌子;写上剩余的数量;售完即止。”
张领班虽答应着却有些不解:“经理,这款礼盒的价格不贵,送礼是极体面的,为什么不卖了呢?”
其他几个店员也围着点头,七嘴八舌地应是。
面对质疑,陆明夷只是微微一笑:“你们也是女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喜新厌旧?新年大家的妆都浓一些,这个礼盒里胭脂、口红的颜色都是我特意配的,再加大红包装又喜庆又实用。等再过两天开春了,你还卖这套,人家自然要看腻的。而且春天的妆要轻薄鲜艳才好,我已经选了好些新颜色的胭脂,到时候再加新包装,保准你们看了也想要。”
听经理这样说,店员们可炸开了锅,从未听说脂粉还能按着季节推出颜色款式的,一个个兴奋地跟小鸟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张领班也自愧不如:“经理实在是把女子的心思都给摸透了,又新鲜又别致,我们可是万万想不到的。”
“行了,大家都在一起做事,分什么你啊我的!”明夷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励道:“好好干,明年给你们多分花红。”
大家出来做事无非是养家糊口,说得再漂亮都没有真金白银实用。生活有个奔头,从售货员到梳头娘子不免都更加卖力了几分。
魏五站在店门口见她不动声色就收服了满店的雇员,也是满脸佩服。等明夷回头,准备调整橱窗时被他吓了一跳:“你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待想起正事,魏五脸色不由严肃起来:“早上去堂口巡了一遍,倒得了些新消息。现在得空,我们楼上说话。”
陆明夷托他查的事,件件要紧。很是干脆地放下手上的活就去了三楼。如今的办公室在盛公子的高标准严要求下可是大不一样了,印花漆皮墙纸,胡桃木桌椅,天鹅绒沙发,连垫子都是羽毛的。可以说是自用舒适,待客体面。
刚一落座,魏五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家三小姐是不是又出事了?弟兄们按吩咐盯着孙晓倩,昨晚莫家好一阵热闹。”
“发现什么没有?”一听这个话题,陆明夷立即打起了精神。孙晓倩进了莫家,那就是在猛虎的爪上缠了绳索。要做什么、联系什么人都不如以往在四马路方便,自然也更容易露出马脚来。
“确实发现了一些事,”魏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上头很潦草地记了一行地址。“那个大夫是孙晓倩贴身婢女去请的,仿佛是老相识了。从莫家出来以后他就去了这个地方,黄毛不识字,这是照着门牌描的。”
陆明夷接过来一看,上头写着吉祥街二十九号。真是奇怪,这个地址怎么会那么耳熟呢?明夷盯着那张纸,不由陷入了沉思。
“那位大夫进去没过一刻钟就出来了,出入都很当心,像是怕引人注目似的。”魏五继续说道:“那间宅子的主人我也查了,是”
“沪北商会会长,柳生斌。”陆明夷的目光阴沉,咬着牙道出了答案。
这倒着实吓了魏五一跳,忙问:“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认识这人,还是你们家与他有生意上的来往”
“我们两家素无来往,但我确实听说过他。”陆明夷冷笑了两声,天下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还记得上辈子的最后一天,她去替新婚的杨家大小姐梳头,那栋新宅子可不就是吉祥街二十九号么。当时奶娘还特意提过,这栋房子是小姐舅舅的产业,因外甥女出家才特意让出来的。
杨太太的娘家姓柳,她的哥哥正是名噪一时的沪北商会会长。而让他声名远播的,恰恰是因为主持兴业银行破产后的重组案。
柳生斌她在口中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他会是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吗?如果是,他与陆家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如果不是,那么银行资产被接收,她从杨家后回去后就死于非命,包括他和孙晓倩之间的联系,都只是巧合吗?
前世今生,一张张面孔走马灯一样走过,各种各样的事件混杂在了一起,叫明夷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你没事吧?”魏五看她脸色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吧!”明夷用食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好容易看见了一丝曙光,她该高兴才是。
魏五点了点头:“还有就是孙得胜那个债主,我们查下来是没有嫌疑的。倒是有个姓王的混混可疑,每回孙得胜去赌钱,他总要掺一脚。前些日子躲去了乡下,最近回来了,有人瞧见他去了孙干娘那里。”
好,很好,这一条藤都给连上了,陆明夷怒极反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我家是作了什么孽,竟招了这么个对头,处心积虑地要害我们。我这就去见见这位刘会长,问出个缘由来我死也甘心了!”
魏五不料她的反应这样大,生怕激动之下还真找上门去,赶紧劝道:“你别激动啊!眼下没凭没据的,你去找人家能说什么呢?他不承认也就罢了,怕的是再起了防备,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一句前功尽弃终于唤回了明夷的理智,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怨愤化作拳头狠狠捣在了柜门上。“你说得对”
以前他能屡屡得手,不外是躲在暗处,自己无从防范的缘故。现在他已经失去了阴影的保护,那些诡计还能不能得逞,大家就要各凭手段了。
明夷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魏五则是看着她手上的伤口直抽冷气,赶着去取碘酒和棉花:“你别动,别动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
“我没事,待会包一下就好。”发泄完了,明夷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四小姐,这点伤算什么,能比得过家破人亡吗?“你再帮我个忙!”
“你说”魏五嘴上应着,到底不放心,眼不错地盯着她,生怕一眼没看见又冒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明夷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端起早就冷了的茶呷了一口:“财政部杨次长来上海那天,有人曾在火车站发现过刺客的踪迹。你替我查一下,这件事跟柳生斌有没有关系,或者说跟他周围的人有没有关系?”
这年头敢提着脑袋干活的人虽多,但活儿做得漂亮的却只有那几个,其实好查。但人家反过来查你也容易,所以得想个法子不能惹人注目才行。魏五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行,这事交给我了!”
柳生斌浮出水面后,明夷就时常在思考一个问题。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能表明前世是他谋害了大哥,陷害银行破产,乃至害死了自己;但这中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总做不了假。
那么问题来了,不管做什么事都得有个动机。他这样做是因为图谋陆家的财产,还是要对陆家的人赶尽杀绝呢?
因为伤了手,陆太太坚决不许女儿再去店里,必要她安安心心在家里休养几天。不仅吩咐厨房每天变着法地煲花生鸡脚,红烧蹄膀,还不知道打哪里弄了瓶蛤蚧人参酒。
陆明夷才被逼着吃了两日就开始坚决反抗起来:“我不过是破了点皮,再休息几天就连疤都看不见了!”
“小姑娘家家,非要闹着出去上班。上就上吧,还弄一身伤,看侬以后怎么嫁得出去!”陆太太一根指头戳着女儿的额角,简直恨铁不成钢。
明夷犹自不服气,嘟囔着:“不出去上班怎么能遇着你们心目中的好女婿”
“那是你父亲说得高兴,我可还没发表意见呢!”
俩母女正在抬杠,细雨一头撞了进来,激动地嚷着:“小姐小姐,外头有位盛先生找你”
那一腔发现大新闻的热血在看见陆太太没好气的脸时,嘎然止沸。
事情闹大啦()
陆明夷倒没想太多;来就来了呗;当即就吩咐细雨:“请他在客厅稍等;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没料陆太太不愿意了:“好不容易让你躺一会;又不安分!”
她就是手蹭破了一层皮罢了;难不成还得卧床修养;明夷故意道:“既然妈不许我挪动;那细雨你把盛先生请过来罢!”
陆太太的眼睛立即瞪得比茶盅还大:“你要死了!未婚女儿的闺房哪里能让一个男人随便进,别说你们还没怎么,就算是未婚夫妻也过于随便了!要是让你奶奶知道了;非把你关祠堂罚跪不可。”
“您确定?”先不说陆家的祠堂远在北平,要是让老夫人知道她和盛继唐独处一室,只怕得乐得蹦起来罢!
女儿如此快地认识到了祖母对面目;实在把陆太太噎得够呛;干脆别过头对细雨说:“去回盛先生,就说小姐身体不舒服;请他改日再来。”
原本好生生的一对鸳鸯;就这样硬是被拆开了;细雨在心中大叹了一口气;蔫蔫地应了。那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不让她见情郎呢;明夷不由暗笑,抱着母亲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妈,你这是跟我生气;还是跟客人生气呀?”
“我气的是你父亲;”陆太太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没好气道:“一把扇子就叫人收买了,成天在我耳朵边上说好话,打量我糊涂呢!”
“妈最英明了,爸在外头威风八面,可在家里还不是要听您的!”明夷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您看这样行不行?盛公子来找我想必是有要事,您先帮我招待一下,我换身衣裳打扮一下再过去。”
陆太太之前最忧心的就是没亲眼见过这位九爷,如今既然有现成的机会如何不愿意,只是嘴上还是要犟两句:“是你非让我去的,要是得罪了人我可不管”
明夷一见松动,赶快再接再厉把她往门口推:“怎么会呢?您只管去,谁敢说我妈不是,我非锤扁了他不可!”
终于把母亲打发出门,明夷算是松了口气,一边打开柜子翻衣服边问道:“细雨,你看盛先生来时,神色态度如何?”
因为不必出门,所以随便挑件裙子即可。细雨帮着把新做几件旗袍一件件在床上铺开,随口答:“没什么呀,我看他一直笑嘻嘻的不过小姐,你可得小心着些,我上来时见好些人偷偷围在门口看盛先生呢!尤其是三小姐的翠翘,整个人都呆了。”
说得好像你第一次见时没呆似的,明夷正想到这里,就见细雨拎着件浅蓝色绣茉莉花的旗袍贼兮兮地靠了过来:“小姐,你跟那位盛先生是不是早就私定终身了,那回在闸北”
明夷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夺过衣服来小声威胁道:“闸什么北?我何时去过,还是你什么时候去了?”
“呜呜呜”细雨瞪着一双大眼睛,两只手拱在一起晃来晃去地求饶,明夷才放开手,她赶紧表明:“是我糊涂了,什么闸北,没有的事”
这还差不多,明夷又瞥了她一眼,抖了抖手中的旗袍:“就穿这件吧!”
“小姐好眼光,这件旗袍的颜色淡雅,和小姐你的气质最是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