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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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观主灵智道长正坐在他的云房中喝茶,陪他坐着的还有乌虚、成灵和另外两个高功道人。
上首的灵智道人,现在已经应该改称为灵智真人了。云游的八年期间,他勤修道法、道行精进,不仅如此,普济众生、广施恩德,功德的积累已经圆满。此次便是已过了仙界天劫方才回观,他要把身后之事处li妥当,才能化羽飞升。
几位道长自一进门便已知晓灵智的道行深浅,每个人都向灵智道贺,寒暄过后才各自落座。
“乌虚,贫道云游期间,长松观内可还正常?”灵智已是仙体,很多事即便不说他也早已洞若观火,只不过他很想听听乌虚是怎样说。
“师傅!”乌虚稽首回道:“观主云游期间,徒儿每日敦促全观上下勤加修炼,并无半分懈怠。”
灵智听他说完,点了点头。乌虚对道法痴迷,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即便他不说,灵智也知道他不会放松。只是,除去这一点,其他事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这几年观中可有什么事发生?”灵智听乌虚说完,没再继续问,而是转向监院的成灵。
成灵道人高声说道:“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只是三年前,观中收了一个出家修行的孩子。此子实乃修行奇才,三年间不仅吐纳聚气之法尽行掌握,经络加固也是神速,现已学得风行诀,修行的进度甚至远胜当年的乌虚师弟。”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乌虚。乌虚道人一直自诩为观中天分最高的,想当年修行速度比其他人快出不止三、五倍。而今这少年甚至远胜于他,这一直让乌虚道人心中不睦,所以对待那少年的态度始终非常冷淡。
虽然他是闯关入观,名为乌虚的徒弟,可事实上乌虚传他的东西极少,大多时还是靠成灵和两个高功道人从旁提点。好在那个孩子天生慧根、一点即通,所以乌虚的不闻不问并未妨碍他的修行速度。不过倒是因为这个,那少年跟这几位老道关系都很好,唯独跟自己的师傅乌虚道人相处不来。
“哦?”灵智真人听成灵这样说,心念一动,继续地追问道:“这孩子入观时多大?”
“入观当日,好象正是他十六岁生辰。”成灵那日传他气走经络之法,吴辰非依法运气,终将大半经脉修复。高兴之余曾对他说过,当日正是他的生辰。
灵智听罢,微微吸口凉气。闭目掐指,沉吟片刻,然后微微点头自语,“果然是他!”
成灵不解,顺口问道:“观主说是谁?”
“哦,无妨。”灵智真人淡淡一笑,“长松一门的心法只管传授于他,此子的命数坎坷,大成不在此一世。”
看着众人一脸疑惑,灵智也不再多做解说,看着乌虚继续问道:“我临行前曾嘱托交给那鹤灵的锦盒,你是如何处置?”
乌虚脸色一变,沉吟片刻轻声回道:“已被它取走。”
灵智听他这样一说,眉头微皱了皱。白鹤一事他早已知晓,可乌虚直到此时仍然不肯实言相告,这让灵智真人对他多少有些失望。不过那鹤灵命该有此劫数,灵智也不便明说。至于乌虚……
灵智真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点破,只是坐直了身子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先忙去吧,我也乏了。”众人闻言一齐起身,一一告辞。
最后一个离开的成灵道人,随手关上了门。见众人都离开,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灵智真人这才面露忧色。虽然自己已经可以上位归真,可长松观现在的情形却让他无法安心。乌虚道人偏激固执,虽然道行在长松观众道人中是最高的,可他的品性实在不适合当观主,但除了他,现在还能把长松观交给谁呢?
按下灵智真人在房内忧心忡忡不表,且说众人离开他的云房,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
乌虚听到灵智问起那个锦盒的事,心中暗暗发虚。自从锦盒被皎羽拿走,他便撤掉了笼罩在长松观上空的灵力屏护,因为他知道,没有灵智真人的长松观,那鹤灵也不会再来,况且她已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再lang费真力布置屏护纯属多余。至于锦盒中的秘密,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包括成灵师兄。
而今天师傅开口问起,看情形像是疑心了什么。灵智真人已是仙体,很多事自然瞒不过他,只是不知他为何并不说破。这倒让乌虚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对这一点,乌虚道人倒也并没有太过担心。今天他仔细观瞧过灵智真人的状况,明显感觉到他已经渡过天劫修成仙体,飞升只是迟早的事。一旦他老人家西去,长松观自然会交给他,到那时,他还需要顾忌谁呢?
更何况,那只鹤灵获得锦盒后如若依法修炼,自然可以省去他的很多麻烦,不用他动手,一切也就太平了。
第二十三章:鹤灵垂危()
第二天,灵智真人便已经开始在长松观内行走。观中道人多半是他熟识的,八年间收进来的出家人并不多。偶有遇到新来的,个个毕恭毕敬地对着灵智低头行礼,灵智仔细观察了一番,大多数道人的修行进步都比较慢,于是边走边轻轻摇头。
当他走到前面三清殿外的空场之内时,见一个青年道人正在清扫院子。一袭道袍干净整洁,从侧面看去应该很年轻。灵智淡淡扫了一眼,正欲入殿,却猛然发现这个人竟然隐隐透出紫气。
灵智立刻停住了脚步,伸手唤道:“你过来!”
听到有人呼唤,年轻道人抬头看了看,当他见到灵智真人,脸上浮现出了欣喜的微笑。放下手中的竹枝扫帚,向灵智跑过来。
行至面前,施礼说道:“玄青见过师祖!”
灵智打量着眼前这个道人,心中暗叹这孩子生得好啊。只见他五官端正、剑眉朗目、鼻直口方,很是俊逸。“你叫玄青?”
“是。”这个叫玄青的道士回话时声音洪亮、口齿清晰,虽然面对着长松观修为最高的观主,也丝毫没有唯唯诺诺的局促和紧张。
“入观几年了?”灵智笑了笑,继续问道。
“回师祖,已经三年!”
灵智一怔。三年的修行便能隐现紫气,难道他就是……?
“你入观时,可是刚刚十六?”
“师祖明察,玄青入观当日,正是十六生辰。”玄青笑着回答。
“好!好!好!”灵智连说三声好,大笑两声,转身大步走进了大殿,留下身后的玄青一头雾水。
这个玄青,正是三年前闯关入观的吴辰非。
三年来他苦修道法,道行精进,数月前便隐隐出现紫气征兆,成灵道人告诉他,他的第一道天劫在即了。
看着灵智真人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之中,玄青转身回去捡起扫帚,继续打扫院子。入观三年,每天白日做事、晚间修行,生活很有规律。一旦开始修炼,他才知道自己于修道之事是如此的痴迷,仿佛来到这个世界上便是为修行而生。
扫完院子,玄青来到后院。每日挑水是他的份内之事,也是他主动要求来的。因为长松观担水,都要出了山门到他闯关时的那个湖中去挑,每次路过那片树林,他眼前都会浮现出皎羽那天白衣如雪、窕然伫立的样子。他已经三年没见过皎羽了,不知她现在好不好。
走出山门,玄青和来来往往的香客擦身而过。长松观是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道观,香火极盛,不少人是一大清早就上山,此时已过食时,正是香客最多的时候。
进了树林,人就少了许多。玄青快步走了进去,来到湖边。刚刚将两个木桶的水装满,就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吹过来。他本能地迅速转身,只见身后一只硕大的黑鹰落了下来。
玄青虽然和虬喙的本体只有一面之缘,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虬喙一直是与皎羽一起修行的,现在为何会单独出现在自己面前?
黑鹰落地毫不停顿,向前急走几步,将口中衔着的一件东西放到玄青的手上。他把东西接到手上,低头一看立刻亡魂大冒。这是一只墨玉手镯,在玄青的手中微微发烫。与此同时,他怀中的指环也热了起来。
“皎羽……!皎羽怎么了?”见到手镯,玄青的心立刻猛地一沉。这是皎羽贴身携带的东西,不会轻易离身。现在虬喙把这东西给他送了过来,皎羽一定是出事了。
虬喙退后两步,煽动着翅膀飞离地面。玄青一见,知道它是想给他带路,于是放下水桶提起真气,身体腾空而起。虬喙一见,便不再停留,转头向松林方向飞去。
玄青风行诀初学,速度还比较慢。一百多里的距离,提气数次才到。途中虬喙多次飞回来寻他,待他行至快到樟子松林处时,虬喙方向一转,并未让他进入松林,而是带着他飞到半山上它和皎羽白天修炼的山洞之中。
山洞并不深,所以玄青刚刚在洞口站稳,就看见皎羽的本体卧在洞中,长长地脖颈反搭在背上,双目紧闭,毛色暗哑无光。
“皎羽!”玄青看到皎羽,立刻飞奔过去,在她身边俯了下来。
听到他的呼唤,皎羽的眼睛慢慢睁开。当她看见身边的吴辰非,眼中立刻出现了光芒。她努力抬起头,可细长的脖颈似乎都无法承受头部的重量一般,很快又把头俯在了地上。
她是修行的灵禽,怎会虚弱至此?吴辰非对此大惑不解,连忙问道:“皎羽,三年不见你怎会变成这样?”说完前前后后仔细打量着她,“是不是又受伤了?”
皎羽无力地摇了摇头,晶亮的眸子中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滴落。吴辰非一见,心中没来由地一酸。看她周身上下,并无伤口,就算受伤也一定是内伤。现在是白天,皎羽和虬喙都无法幻出人形,也就无法告诉他皎羽变成这样的原因。
不过尽管不知道皎羽出了什么事,吴辰非还是感觉到了她气息的虚弱。虽然他的修为还做不到外放灵力即可探知对方的地步,但对灵力高低的判断还是有的。皎羽的真力气息,已经弱到和观中那些修炼了十几年的道人差不多的地步,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吴辰非站起了身,对着虬喙说道:“你在这里看护她,我去弄些灵药来。”说完看了一眼皎羽,转身走出洞口。
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便是麒麟镇,自从三年前他被父亲赶出家门,就一直没有再来过这里。吴辰非此时并没丝毫犹豫,提起真气手掐风行诀,很快便来到了麒麟镇上。
镇子三年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吴辰非清楚地记得两家药铺的位置,很快找到了那家他第一次为皎羽开方的医馆。他身上没有银子,只有几个铜板,不知道能不能赊到点人参灵芝之类的药材。
伙计还是那几个,只不过吴辰非这两年样子变化很大,他们都没有认出他来。看见一个年轻的道人走进店里,一个伙计连忙上前招呼。“这位道长,您是开方还是抓药?”
吴辰非打了个稽首,朗声答道:“无量天尊,贫道今日需要几味药材,不过……可否有劳小哥先带我去见见你家东家?”
身上没钱,想要拿药,伙计一定是做不了主的,只能找那个郎中。
伙计倒也伶俐,一句也没有再多问,引着吴辰非进了后堂。还是那个精瘦的郎中,此刻正坐在他的太师椅上拨楞着一个算盘。见伙计引了个道士进来,连忙站起身来笑脸迎了上去,与吴辰非第一次来这里的态度完全是天壤之别。修行之人在俗世多少还算有点地位,更何况这个东家还与长松观一直有生yi往来。
“东家,这位道长想要见你。”伙计说完,便转身回去前面继续做事,吴辰非照例稽首行礼、高呼道号,那东家也连忙还礼。
“请问道长有何事找我?”郎中的语气中透着殷勤和客气,远不是吴辰非还是少年时的傲慢。
吴辰非也不绕弯子,“不瞒先生,贫道是长松观的道人,需要几味药材,只是……药资不足,特来向先生问一声,可否先行赊账?”
那郎中一听这个道士是来赊药的,脸上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我这是小本生yi,从来概不赊欠,道长见谅。就算是长松观来拿药,也从来是现货现钱,从无赊欠。”
郎中既不想赊账,又不愿得罪吴辰非。不管怎么说,他自称是长松观的道人,也要给他一个面子。但赊卖是断断不可的。
吴辰非进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当他拒绝,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商人自古惟利是图,薄情寡义是常有的。他仔细想了想,自己身上实在没有钱,皎羽的情形又必定是需要灵药续气,为今之计只能是找点什么可以抵押给药铺的东西,或许才有可能拿到灵药。可是,除了那几个铜板,身上值钱的东西就只有……
吴辰非下意识地伸手进怀里,皎羽的手镯和指环现在都静静地躺在那里。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就只有这两样,手镯是皎羽的魂玉,肯定不能押在这里。能离身的,只能是他那只墨玉指环了。
“先生,我用东西抵押在你这里,改天来付了药资再行取回,你看可否?”
郎中眯缝的眼睛这才放亮了一下,“道长怎么不早说啊。是何东西,让我瞧瞧。”
吴辰非从怀里取出指环,伸手递给郎中。指环入手,温润细致,就算郎中识不得这玉料的来历,也看得出这指环是玉中上品、价值连城。
“哎呀呀,这可是极品啊!”郎中拿着指环来回转动几次,见那玉的成色墨如黑漆,正是墨玉中最好的那种。说完他连忙招呼吴辰非往前面走,“道长需要的药材只管随便拿。”这一个指环可以买下这整个麒麟镇了,更别说他这小小药铺中的几位药材。
吴辰非听他这样一说才微微放心。在他心目中,这个指环代表的不是财富,而是信任和托付,其中更是寄托了他太多的情感。用它换药救得皎羽性命是不得已的事情,他一定还是要想办法取回来的。
跟着郎中来到柜上,吴辰非几乎拿走了店里所有的人参和灵芝。见他只取这两味药材,郎中倒也并不意外。修道之人,用这两种药提气帮助修行也是常见的事,只不过吴辰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