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姬-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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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辈子的债,怕是还不清了,也不奢求什么来生,黄泉路上,他会有余生,来还她的一片真心。
他到底还爱着他。
她是他这一生逃不过的魔障。
“没有,哥,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袖,眼眸里一片猩红。
“阿宁,快走——”
与当初皇姐的那声重叠在一起。他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手堪堪停留在半空中,她想,他最后,大概是想摸一摸她的脸的吧,就像孩时那样。然而最后,他都没有碰到她。
他还没来得及,便已远去。
“……哥。”
她掩住脸,失声痛哭。
脚步声逼近,越来越近,在冷清的宫殿里回荡。穆漓笙抱着穆言笙僵冷的尸首,没有抬头。
她猜出了那人是谁,可她就是不想抬头。
冰冷而白皙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了头,眼睛里一片死寂。那人的眼眸深处也是冷冰冰的,像他的手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目光阴冷,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上。
他终于开口,声音仿佛是被撕裂开来的,“好久不见。”
“……穆长宁。”
穆漓笙眼底的光,亮了,又暗了。
窗外冷风簌簌,拂起她的墨发。
她的心像是被浸在冰天雪地里,怎么浮也浮不起来了。
……
她枯坐在寂静无声的宫殿里,神色怔然地想,她与那人,究竟谁是谁的魔障。大概他们也分不清了吧。
沉寂了好久的长安,终是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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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孤寂()
他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的少女一袭嫁衣,笑得天真无邪,眼眸里却是刻骨的怨毒,宛如万箭穿心,一寸一寸地将他凌迟。她附在他的耳旁,轻声道。
“你不该爱上我的,颜澈。”
……
颜澈从梦魇中惊醒,睁眼怔怔地望着黑暗的天花板,怔忪半晌,披衣而起,翻身下了榻。
他盯着案台上堆起来的奏折,倦怠地揉了揉眉心,恍然想起他嫌麻烦便把搁置在御书房里的奏折给搬到寝宫里了。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奏折都是关于改年号和处置前朝长公主穆漓笙的。
穆言笙在位时改年号为永宁,国号仍承旧制齐。而他登基半月,第一件事就是将国号改回楚。至于年号,他私以为“永宁”二字甚好,便把那些奏折给一一驳回。
然而这些都是细微的小事,更多的是昔日一直跟随他的旧臣联袂上奏请求处置前朝长公主穆漓笙。
穆漓笙。
……苏洛央。
那个人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他念着她的名字,心中涌动着的恨意便增了一分。他那须臾二十多年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却落得个肝肠寸断的下场。
他想起他已有半个月没见过她了。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这三年来是怎样度过的。而那都是拜她所赐。
颜澈记得他第一次去找北燕君主的那个冬天,他站在雪地里足足有四个时辰。北燕居于北隅,冰天雪地的北荒之地,他那次被冻了四个时辰,回来后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当夜就发起了高烧,险些丧命。是颜珩背着他一步一步地去寻医,他这条贱命才侥幸被拾回来。
三年的光阴,他从鬼门关走了几遭,想必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可那人呢?
她在僻静一隅的边陲小镇和别的男子成亲,在别的男子怀里辗转承欢,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好似人世间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他每每想起那个月明星稀、万家灯火的夜晚,那人红着脸蹲在江边放一盏花灯,眼睛里的欢愉怎么掩也掩不住,想起那句温柔而缱绻的话,心底就像要万蚁咬噬,痛得发不出声来。
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穆漓笙。
他慢慢猩红了眼。
掌灯的宫女在他的默许下退了下去,空荡荡的寝宫里只余一盏花烛,影影绰绰的映出他狰狞的脸。
“陛下。”
袅袅婷婷的少女从黑暗的阴影中走出来,端着一盒点心,在他晦暗不明的神色里走近,柔声道,“臣女瞧着陛下久未进食,想来想去就给您做了一些点心,您尝尝吧。”
眼前的少女目光柔和,眼睛里泛着璀璨的光。她特意着了一身青色的襦裙,衬得脸灿若桃花,纤腰不盈一握,眉目温婉生动。
颜澈认出来,那是东齐程远程将军的妹妹,程娉婷。
程远那厮当初在西楚城坡时让他栽了好大的跟头,他对他是恨之入骨。若不是程娉婷在此次战役中功不可没,他也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她。颜澈想起狱中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程远,心道他的这个妹妹可比他识时务多了。只不过程远一生铮铮铁骨,竟出了这么一个通敌叛国的妹妹。
他的目光落在她着的一袭青衫上,神色冷凝。
他扯起一抹轻嘲似的笑,眉眼渐渐泛起狠戾。
“滚出去。”
程娉婷面色一白。
她知道颜澈性情乖张狠戾,这次敢与他交易,也无异于与虎谋皮,却没想过颜澈会这样翻脸无情。她好歹也予他莫大的帮助,他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陛下。”
程娉婷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道,“臣女斗胆,来向陛下邀功。”
颜澈脸色阴晴不定,一声不吭。
她像是受到了鼓舞般,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昔日与臣女说,若这次臣女能助陛下一臂之力,把哥哥的兵符偷出来,事成之后,陛下就会许臣女三个条件。”
颜澈扯起嘴角,却也没有冷眼相对。
“朕是这样说过。”
“谢陛下。”
程娉婷攥着衣襟,遮住了跳动不止的心,面容沉静,道,“臣女斗胆,望陛下放过我哥哥。”
颜澈忍不住冷笑,“你若能将他劝降,朕自会将他收入麾下。从此他便是我西楚的大将军,无人再敢欺。”
程娉婷眉尖一蹙。
他知道她这位哥哥的秉性,他自幼与穆言笙一起长大,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又生得忠贞不二的性情。若让他背叛穆言笙,他宁愿自裁而死。可如果他知道是她偷了兵符,让西楚大军长驱直入,他必定会恨透了她。
可只有活着,才会有一线生机。
是以她点点头,应道,“臣女定会劝服哥哥。”
她一顿,又道,“至于这条件二,臣女想向陛下求一个位置。”
“说。”
“臣女想成为陛下枕边之人,为皇家开枝散叶。”
颜澈目光泛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低眉顺眼的程娉婷,却不知这样柔顺的面容下有着怎样的勃勃野心,当真是打得一个好算盘。他看得程娉婷冷汗涔涔,轻嗤道,“程将军真真是有一个好妹妹。”
程娉婷心口一跳,勉强挤出一抹笑。
“陛下谬赞了。”
他抿起唇,遥遥望着跳动的烛火,眼眸深邃不知道想些什么。她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把视线收回,薄唇微启。
“允。”
程娉婷欣喜若狂,道,“谢陛下。”
“还不快滚。”
“……是。”
她的目的达成,便也不再纠缠于颜澈恶劣的态度了,心下一松,福了福身就要退下,却听见颜澈道。
“日后不许再着青衫。”
她僵硬地扭过头,讷讷地应了声,“是。”
她今日特意穿了这个颜色的衣衫,她以为颜澈是不会注意到的,没想到他目光如炬,一眼堪破她的小心思。
栖梧殿里的那人,最喜青衫。
她分明是知道的,却仍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顺从他。
程娉婷阖上门时最后望了一眼孤零零地站在案台边上的人,他一身黄袍,明明是杀戮果断、掌控他人生死的帝王,却孤寂如斯。
他决定得了任何人的生死。
除了那人。
那人是他逃不了的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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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蘅妩()
又是一夜风雪。
穆漓笙睁眼望着漫天红色的帷幔,皱了皱眉。颜澈不知什么时候命人给她的栖梧殿全都换上了绯红色的帷幔,血一般的颜色让她看着总觉得不大舒心。
她披衣而起,拢紧了狐裘,走到窗棂边推开了阖得死紧的窗户,簌簌的风雪便钻了进来,盛满了原本很暖和的寝殿。她昨夜听着风雪声,在榻上辗转反侧,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竟不知一夜风雪过后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她被颜澈关在栖梧殿里已有半月。
颜澈恨她入骨,她以为,他该将她关进大牢里,默许身边人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才对,就像当初她对他一样。
可是他没有。
他把她关在了她最熟悉的栖梧殿,除却笔直地站在宫殿门口的两名守卫和定时送饭过来的宫女,他对她不闻不问,好似忘了她这个人似的。
疑惑的同时倒也舒了一口气,她倒真的希望他忘了她。
这半个月来她虽足不出户,但宫女们的闲言碎语倒是时不时地落入她的耳中,她想不知道都难。
颜澈改国号为楚,年号依旧为永宁。他登基半月,铁血手腕相较于当年的穆言笙有过之无不及,当年叛变的朝臣一个一个地锒铛入狱,他又提拔了一直不离不弃的几个重臣,期间就有顾承昀。
那个当初仰人鼻息的将军庶子,已经官拜丞相,位居高位,从此再也无人敢欺辱他。她想,这亦是阿颜想看到的。她先前提拔顾承昀,也是为了今天。
而颜澈比起穆言笙,至少在子息繁衍上,是个实打实的好帝王。穆漓笙听闻,颜澈在前几日纳了程娉婷为娉妃,成了这后宫的第一人。她听了那传言只觉得心下一松,悬在心间的那颗大石总算落了地,至少短时间内颜澈不会想起要找她的麻烦,毕竟温香软玉在怀。
程娉婷呵。
穆漓笙勾了勾唇,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她大概能猜到了,东齐再倾覆除却皇兄低估了颜澈外,那程娉婷功不可没。以一个前程不明的将军胞妹换来一个荣宠无双的帝妃,这个交易,的确是值得。
只是不知道程远一生张扬跋扈,知晓他被他这个捧在手心里宠的亲妹妹在背地里给阴了一把,会不会大义灭亲。
穆漓笙静静地望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皇宫,眼睛里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个世界上她最后一个亲人,也从世间消失了。那些她在意的、在意她的,接二连三地薨逝,只余她茕茕一人,孤寂行走于人间。
那一日后,她仿佛一夜苍老。
她只剩下苏南卿了。
如今她只望苏南卿永远待在那个不理尘世的永安镇,永远也不要回到长安来。颜澈恨透了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来,只会送死。
“吱。”
宫殿的门开了。
穆漓笙背脊一僵,竟不敢回头。
她抿起唇,捏紧了拳头。窗外冷风冽冽,拂起她的墨发,刮得她的脸生疼,然而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仍一动不动地站在窗棂边。
直到身后的人开口。
“殿下。”
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怯懦。
语气透着说不出的熟稔。
穆漓笙一震,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望见面前站在宫殿门口盈盈笑着的少女,她搓着手,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往前走,却生生停住了。
她眼眶微红,唤道。
“蘅妩。”
是一身宫装的林蘅妩。
穆漓笙鼻尖泛酸,走上前握住了她那双布满了厚重的老茧的手,喉咙发涩,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遣我来伺候你。”
她自出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林蘅妩了,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了,没想到颜澈登基后遣散了昔日栖梧殿的宫人,独独留下了一个林蘅妩。她不知道颜澈在打什么算盘,但见到林蘅妩,她确实是欢喜的。
但林蘅妩提及颜澈,她忍不住轻嗤道,“我如今不是什么殿下了,不过一个阶下囚。来伺候我这么一个被监禁的前朝公主,难为你了。”
林蘅妩听她这样说,也红了眼。
“你别瞎说。”
无论她是王府卑贱如泥的舞姬苏洛央,还是皇宫贵如流霞的帝姬穆长宁,或是今日栖梧殿沦为阶下囚的亡国公主,在她心目中,她都只是与她亲如姐妹的苏洛央。
穆漓笙笑了笑,“我没胡说,我这样的安生日子,怕是过得不长久了。待颜澈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人来时,他不会放过你的。”
林蘅妩不知怎么的,想起那个唤她来养生殿的颜澈。
她跪在他面前,望着已成为一国之君的颜澈,心里没由来的发怵。她的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便听见负手而立的那人缓缓道,“日后你就在栖梧殿吧。”
她看不清他那时的神情,只是周身萦绕着的森森孤寂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蘅妩起了想为他辩驳的心思,但她素来嘴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木讷地道,“陛下不会的。”
她就是笃定,颜澈不会对她怎样。
穆漓笙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敛眉低笑,眉目冷清。她又抬起头望着林蘅妩,轻声道,“蘅妩,你走吧。”
她眼睛涩然。
“我如今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你。”
林蘅妩一怔,旋即抓住了她的手,目光哀戚,“你别赶我走,阿宁。我谁都不认得,哪儿也不去。你说过的,你就是我的家人。”
她的那声阿宁,像是唤醒了什么记忆,生生把她钉在原地。
她看着一意孤行的林蘅妩半晌,想着她孤身一人,虽然不知前路怎样,但多一个人相携走过,也未尝不可。
她终归还是妥协了。
“……好。”
穆漓笙偏头望着喜上眉梢的林蘅妩,眼眸里流淌过坚毅的光,笃定道,“我虽然护不住自己,但我会尽力护住你。谁敢欺辱你,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