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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长宁帝姬-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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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容掩在晦暗中的孟桑榆攥着酒樽的手慢慢收紧,指尖抓得泛白。她轻扯起嘴角,望向抿起唇面色冷冽的颜澈,眸光黯淡。明明她什么也没有说,却只能呐呐地坐在那儿,如坐针毡,甚是难堪。

    顾清漪的眼眸波澜不惊,对于颜曦的不吝赞赏也置若罔闻。

    她微微颔首。

    “殿下严重了。”

    苏洛央错愕地抬起眼,她没想到,那位仗义解围的宛若九天仙女般的女子,会是顾凛的女儿,那个惊才艳艳的西楚第一才女,顾清漪。

    顾凛戎马一生,却养了这样一个才华出众、锦口绣心的女儿。这般七窍玲珑的女子,却生在了金戈铁马的顾家,着实是暴殄天物。

    和这样的人交好,并没有什么害处。

    苏洛央垂眸,敛眉笑道。

    “劳烦顾小姐了。”

    “姑娘不必客气。”

    颜曦的目光徐徐落到席上正襟危坐的姚太后身上,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已有了思量。她往前走了几步,行了行礼,道,“皇祖母,孙儿愿以剑舞,博祖母一笑。”

    姚太后盯着她,仿佛透过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看到了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她们当真是母女,当真是,像极了。她可以轻易捏死一个不足挂齿的舞姬,也可以捏死一个,有名无实的公主。

    她笑了,昔日明媚如花的脸上一刀一刀刻上了岁月苍老的痕迹,眼角已渐渐添了褶皱。

    “哀家的柔嘉,当真是多才多艺,真真是同你的母亲,如出一辙。”

    颜曦愣在了原地。

    苏洛央也怔住了。

    她隐约觉得,姚太后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她知道,颜曦的母亲不过是一介舞姬,侥幸得了帝王宠。而今,姚太后却拿她那做舞姬的母亲与她相提,轻飘飘地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仿佛将她贬入了尘埃,再不见微光。

    她本该安安分分地享受宴席的。

    她本不该如此的。

    若不是替她出头,她又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僵硬地听着姚太后的冷嘲热讽。

    但颜曦还得将这慈孝的戏码走下去。

    她狼狈地低下了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攥紧了拳头。她动了动唇,低低道,“还望祖母准许。”

    姚太后阖了阖眼,掩去了眼底的厌烦。

    她摆摆手。

    “允。”

    “谢祖母。”

    苏洛央一直在望着颜曦,见她不对劲,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隔着轻薄的衣衫,她触到的是一片冰冷,使得她深深打了个寒颤。

    “阿颜。”

    她低声唤道。

    颜曦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

    顾清漪的侍从已将她的古琴给取来了,她抱着琴,出尘艳艳的脸对着她们,问道,“殿下,苏姑娘,你们想要什么曲子?”

    她望向苏洛央时,眼睛里没有分毫的轻视。

    苏洛央随意说了个名字,又道,“劳烦顾小姐了。”

    “不碍事。”

    她言罢,便抱着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轻轻摆弄着琴。

    苏洛央扫了一眼宴席上的人,他们或隔岸观火,或冷嘲热讽,各色各样的脸都有。但唯有颜澈,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僵直着身子,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模样。但她知道,他在为她而忧虑。

    她轻挑起嘴角。

    西楚的人儿啊,你们记住这一天吧,记住那个叫做苏洛央的女人吧。

    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于尘埃里向她仰视,于地狱里,卑躬屈膝,俯首称臣。

    很多年后那些达官贵人提起那日的宴席,仍是津津乐道。

    红色与青色纵横交错。

    白衣翩跹的出尘女子如踏在迷雾中款款而坐,轻抚着琴音,流淌过温柔的音符。红装似火的明媚女子拔剑出鞘,飒爽英姿,与那青衫潋滟的清雅女子的曼妙舞姿相和,衣袂飘飘,恍若置身仙境,藏在时光里的女子袅袅走来,眉眼如画,蚀骨入心。

    一人耍剑。

    一人弄舞。

    一人抚琴。

    相得益彰。

    那日的苏洛央不过是个卑贱如泥的舞姬。

    那日的颜柔嘉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帝姬。

    那日的顾清漪不过是个空有才名的贵女。

    那日的光景,稍纵即逝。

第47章 野心() 
苏洛央不见了。

    颜澈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伸手去触身畔的位置,却落了空。方才苏洛央悄悄离了席,他只当她去方便,也不甚在意。而今宴席将将要散去,她仍不见踪影。

    他握着酒樽轻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在唇舌间蔓延,扰得他心绪难安。

    如坐针毡。

    颜曦觑着他,凑过来,忧心忡忡道,“哥,洛央怎的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颜澈坐不住了,他拂了拂衣袖,站起身,将自己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罔顾四下牢牢盯着他的灼灼目光,便想着离席。

    颜曦吓坏了,她没想到颜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苏洛央之于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她急了,忙伸出手攥着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你现在是众矢之的,所有人都恨不得揪出你的错处来,还是谨言慎行些的好。”

    她性情虽直率单纯,却也不是什么也不懂。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握住他们兄妹俩的把柄呢,方才她冒冒失失地出头,已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更不用说那位怎么瞧都瞧她不顺眼的太后娘娘了。

    颜澈的眉头绞在一起,进退两难,就这样尴尬地半屈着身子,起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边的动静已陆陆续续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颜曦被那些肆无忌惮的眼神盯得脸色潮红,渐渐燃起薄怒。

    “再说了,哥,你目不视物,别到时候人没找回来,自己先出了事。”她一顿,“我也担心洛央被什么有心人给欺了去。这样吧,我出去寻她,你便安安分分地待到宴席结束,可千万不要逞强,得罪了上头那位。”

    两兄妹都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但颜曦毕竟是女子,心思细腻了些,而不像颜澈,完完全全被忧虑蒙住了心,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可以说,颜澈能凭自己攥在手中的微薄力量走出狭小的烨王府,同颜曦,也不无关系。

    颜澈听进心里去了。

    他面不改色地坐下,心脏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挣脱不得。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那双眼,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因为他是个瞎子。

    就因为他是个无权无势、有名无实的皇子。

    宴席散去。

    那些酒醉微醺的高官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亦真亦假地寒暄着,大多是虚情假意。那些人多是老狐狸了,知道谁也不得罪。那烨王殿下而今是如那墙头的蒲草,一折就断,但凭他节节攀升的势头,难保不会有一天,那双镶了多年的盲眼,就能重见光阴了呢。

    皇家的大起大落,又有谁能看得清?

    颜澈倏然有些厌烦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

    更何况他满心满眼都是那狼心狗肺的苏洛央。

    他敷衍地应了几句,心不在焉。

    那些老狐狸见他兴趣缺缺,也很快住了嘴,怏怏地散去了。而那些觊觎他的贵女们觑着他阴沉沉的脸色,想到他阴狠毒辣、杀人如麻的传言,只能望而却步。

    刹那间,席上空荡荡的。

    有些冷清。

    而颜澈,仍在等颜曦。

    “殿下。”

    温温婉婉的女声响起,声线里难掩柔和。

    是特意留下来等他的孟桑榆,适才她望见他漫不经心地应着那些喋喋不休的人,面色凛冽,如将将出鞘的宝剑,当真是诱人得很。她见人都散尽了,她拢了拢衣衫,规规矩矩地走上前,轻唤道。

    颜澈轻蹙起眉头,脸上隐隐有不耐。

    他的语气很冲。

    “你是谁?”

    孟桑榆面色一僵。

    她没想到颜澈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

    “我们见过的,殿下。”

    颜澈没吭声。

    他对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不会多留一分神出来予她。

    孟桑榆凝眉低声道,“桑榆特意来向殿下道歉,适才在宫外唐突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颜澈嘴角的笑有些冷。

    若是他到现在还不懂他的意图,他就枉为皇家人了。只是没想到,那些高瞻远瞩、妄图攀龙附凤的官家千金,哪个不是瞄准了深受帝宠、出类拔萃的皇子?便只有眼前这人,一股脑儿地盯准了他这有名无实、目不视物的瞎子。

    着实有趣。

    这人叫什么来着?

    若不是他要等颜曦将苏洛央那女人找回来,他何必在这对着眼前的虚伪的女人。

    “你想要什么?”

    颜澈抱着手,单刀直入。

    他不喜欢拐弯抹角,若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便罢了,像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都懒得浪费唇舌来同她周旋。

    孟桑榆一愣,像是被掀开了遮羞布,面上竟有些难堪。

    但她也就知道了,她并未找错人。

    她很快缓过神来,低低地笑了,“殿下果然是聪明人,既然如此,我便不拐弯抹角了。”

    “我想要居姚太后之位,凤仪九天,引千人景仰,供万人朝拜。”

    她将自己的野心,暴露得一览无遗。

    她和苏洛央同样是有野心的人,但颜澈听得这般刺骨的话,只觉得讽刺。

    他嘲讽地弯了弯唇,面无表情。

    “那正好,本王的父皇虽已逾不惑之年,但好歹老当益壮,后宫无主,说不定,他能满足你。你意下如何?”

    本是询问的语气,却是恶意满满。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孟桑榆面色煞白,难堪地扯起一抹笑。

    “殿下明知我说的是什么。”

    “巧了,本王不知。”

    她往前越了一步,语气咄咄逼人,“听闻殿下府中,缺位身份尊贵、举止端庄的正妃,不知殿下瞧着我,如何?”

    颜澈冷哼一声。

    “不堪入目。”

    他气得拂袖而去。

    孟桑榆在身后幽幽地道,“我听闻,三殿下有意与顾将军联姻,不日将向顾凛顾将军求娶他的爱女,从此他们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殿下当真,不想要那至尊高位?”

    她弯起眉眼,薄唇轻启,“我的父亲,是西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不知小女子配殿下,是否绰绰有余?”

    颜澈脚步一顿。

    嘴角微挑,似嘲似讽。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看来那颜洹,也不足为惧。”

    孟桑榆没想到他回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她晃了神,又听他嗤笑一声,道,“靠姻亲去谋取权力,当真是窝囊。联姻,那是无能之举。”

    他一字一顿,铿锵掷地。

    “我颜澈若想登上那至尊高位,便是争得头破血流,亦要凭借一己之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第48章 颜暖() 
那人已经死绝了。

    他断了气。

    血蜿蜒了一地。

    浓郁的血腥味在逼仄的空气里流动着,沾满了颓靡的气息,在废弃荒芜的宫殿里,悄悄绽放出暗黑的花朵。苏洛央站在凛冽的寒风中,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还有一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目光呆滞,俨然是被吓着了。

    面黄肌瘦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望着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刀上沾满了殷红的血。

    “你是谁?”

    “他死了。”

    苏洛央没有看她,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身量不足的女孩,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她脏兮兮的脸上褪去了血色,面容苍白,素简的宫裙凌乱不堪,赤着脚,倔强地咬住唇仰头望她,眼眸里是满满的防备。

    跪在地上的男孩眼前一亮,像是望见了救星般的爬到苏洛央脚下,颤抖着双唇,“求求求求你救我”

    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衣衫褴褛,晦暗的眸子闪过深深的恐惧。他喘着气,牢牢攥着苏洛央的裙裾,声音里隐隐有哭腔。他磕了好几个头,指着一言不发的女孩,恨声道。

    “她就是一个疯子杀人犯”

    “疯子——”

    “杀人犯——”

    她的身子颤了颤。

    苏洛央听见她小声地嗫嚅道。

    “我不是。”

    “我不是。”

    她一遍又一遍固执地重复,“我不是。”

    苏洛央轻轻拂开男孩的手,黑乎乎的手印在她的衣裙上。她却不甚在意,提起裙裾走近那女孩,察觉到她往后退一步的动作后,一顿,蹲在她面前,目光柔和。

    “可是他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蛊惑,柔荑却绕过她去碰那把匕首,“他死了,你亲手杀的。”

    “乖,把匕首给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许是苏洛央目光里的温柔迷惑了她,她的神色愣愣的,似有些疑虑,手略一松,匕首的把手便稳稳地落在苏洛央手里。

    “杀人是不对的。你看,你剥夺了他活着的权利。”

    苏洛央小心翼翼地放下匕首,将它踢到一旁,抓过她的手,却被那双手的粗粝给惊住了。她细细摩挲着那厚重的茧,不知怎的,心底微微泛酸。

    她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可是他该死!”

    小姑娘仰起头,眼底的胆怯早已不在,她咬牙切齿地道,“他该死,如果我不杀他,死的人就是我,我不想死。”

    “难道,我错了吗?”

    苏洛央心口一颤。

    眼前女孩的影子和很多年前的穆长宁渐渐重叠在一起,那时她第一次杀人,源源不断的恐惧攀上心头,但她退无可退。若她不杀那些人,死的便是她了。而她,还要好端端地活着,还要看着西楚覆灭,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她张了张唇,涩然道。

    “你没错。”

    她歪着头问,“你是谁?”

    “你又是谁?”

    出现在冷宫里的女孩,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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