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沙河-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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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远点,要不就坐在车耳朵上。”
秋智胆子也大了,说:“没事,人定胜畜生,连濑歹我都不怕,还怕家畜。”拿起鞭子,喊了一声“驾”,有心想坐上去,还是不敢,边走边赶着马,好在这马掌坏了,马一点一点地走着。秋智放心了,可问题是这车轱辘直啃自己的脚后跟,虽然不疼,也挺耽误事的。
他一路和人们打着招呼,人们看他很笨拙地赶着马车,也觉得滑稽。有人告诉他,要不坐到车上去,要不扶着车辕子走,就不会压脚后跟了。他试一下,扶着车辕子,果真灵验。他高兴地赶着马车往李三家走去。走进村子,耿志的二小子在拉着车卖豆腐呢,正好秦满囤到满井这挑水。秦满囤喊了一声:“晌午了。”耿二随即喊道:“干豆腐。”秋智奇怪,他卖的明明是大豆腐。耿二又说了一句:“龙王缺伴了。”秦满囤说:“我去做伴了,你可是大跟头。”来往行人都笑了。秋智一句也不懂,感觉他们笑的莫名其妙。
这段道秋智还是比较熟悉的,这里离满井最近,是满井的出水口。小时候经常在这玩水。
这李三也都熟悉,快四十岁了,虽然已经秋天了,他还在打着赤膊,拿着锤子在砸着马掌,灶里的煤火呼呼地烧着,旁边的鼓风机呜呜地叫着,一个年轻人在往石槽里加水,看样子是徒弟。这李三也挺苦的,前些年媳妇跳了满井。都说她当时是中邪了,那个时令都已经到了寒露,她竟然不顾自己五岁的儿子,一丝不挂地跳了下去。
据知情人说,那天两口子在地里用马车往回拉秸秆,媳妇觉得身上太脏了,吃完饭洗一下。那时候立维还没有这个浴池。吃过饭,李三喝点酒,告诉媳妇,把孩子哄睡觉了,她自己洗洗吧,他去立世的小卖店去打牌。玩到十点多回家,孩子还在睡着,媳妇的衣服也在,人却找不到了。亲戚朋友折腾了一夜,天亮后在满井找到了,一丝不挂地飘在水面上。这事也惊动了警方,最后鉴定自杀。大家觉得不可思议,只是越传越神了。
李三看见秋智进院了,大声说一句:“来了,稍等一会。”小锤子砸在那个通红的马掌上,看看平了,往水槽里一丢,水槽里伴着“滋”一声响,飘起一股青烟。李三古铜色的胸膛全是汗,不时用胳膊肘蹭一下。
过了十几分钟,停了下来,年轻人递过一个大茶缸,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水,说:“大智,这不是你老叔家的马吗?咋让你来钉掌啊?”
第121章 马也要穿鞋()
秋智笑着说:“三哥,你现在咋这么多废话了,管谁的马干啥,总之是你的活,有生意不做那不是傻蛋么!”
李三笑着说:“也是,不要忙,半个点完活,你先进屋坐会吧。”
秋智知道这都是客气话,说:“不坐了,过晌还等着遛场呢。”
李三也不废话了。徒弟把马牵到两个木桩前,给马套上肚带,又在桩子上解下一根大绳递给李三,李三猫下腰,把马的四个腿分别绑上,嘴里叨叨着,“别着急,这就给你换新鞋了。”这马好像明白,非常配合。秋智忍不住笑了,这马掌确实算是马的鞋子,这太形象了。
只见李三站起来,手里攥着余出来的绳头,徒弟也走过来,两人用力一扯,马一声嘶鸣,把腿朝上翘了起来。徒弟上前,把木桩上的皮扣子给这绳子扣上,这是为了固定,怕钉掌时马挣扎。徒弟拿过来工具,锤子、马钉、马掌,还有一把发着光的马刀。
李三过来,先把旧马掌卸下来,说:“这是十家子的活,这马掌薄的和纸似的,能撑得住这么大的马身子!看这马掌钉,还好好地就松了,耍手艺人能这么干吗?怪不得那时我老叔不收他做徒弟。”
他嘴里叨叨着,拿着大马刀,把马掌上的茧肉都削了下去,然后选铁掌,比着看合适了,放在上面,钉上马钉,长长的马钉一直钉末根为止。秋智就觉得头皮发麻,心想:“这马不疼吗?”一个一个的,二十多分钟,四个蹄子完事了。徒弟解开马,牵着它在院子里遛了几圈,马走路已经很自然了。
李三说:“好了,我也收工了,在这吃吧,兄弟。”
秋智笑着说:“别假惺惺地让了,家里有没有菜都不一定呢!我还是回去吃吧,多少钱?”
李三又笑了,说:“臭小子!不用你算,我和三哥算账,来时候他没嘱咐你吗?
秋智也没正面回答,说:“好了,走了啊!”牵着马走出院。
秋智看到这马受这一阵折腾,对马的畏惧感早已烟消云散了。他跳上车,赶着往回走。谁知来时候马掌坏了,马在有石子的路上不敢跑,这换了“新鞋”,马来劲了,秋智只喊一声,它就快跑起来。秋智不敢坐了,拿着鞭子不知所措,谁知这鞭杆子一下子戳在了马背上,马负痛,撒欢似的跑了起来。秋智慌了,马的指令也不是很熟,这一着急,“驾”“吁”地乱喊一通,几乎每个指令都喊了一遍,这马也听糊涂了,脱离了正道,出了村庄,拼命地往细沙河方向奔去。
秋智紧紧地把着车耳朵,怕自己掉下去,这样马狂跑了十几分钟。这时,春花和小宝正在春秋桥下面呢,两个人看得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宝就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打铧子,打铧子。”看秋智不懂,又喊:“拉车闸。”
秋智早就想到了,不知车闸在哪,大声说:“我找不到。”
小宝已经快到跟前了,说:“车辕上那个粗绳,使劲拽。”秋智看到了,用力一拽,谁知用力太大,刹了死闸,车一下子停了。马凌空嘶鸣一声,把车托了起来。秋智一下子醒过腔来,腾空一跃,跳下马车,车翻了。春花也跑了过来,脸吓得刷白,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宝问:“大智,你没事吧。”秋智惊魂未定,摇摇头。小宝看他挺正常,放心了,跑过去,先把马的肚带和夹板解开,马有了活动空间,这样就可以把车掀过来了。
春花说:“咱们三个不行啊。这也没人啊,我回家去叫吧。”
秋智说:“这车不大,咱们三个试试吧。”几个人手抓着车耳朵,一起喊了一声,“一二三”,居然把车正了过来。
耿小宝吃了一惊,说:“大智,你咋有这么大劲,刚才看你跳车,你这是高人啊!”
秋智也没回答,转移话题,“二姐,这晌午了,二婶咋办啊,你在这干啥呢?”
看春花脸红了,又看了一下耿小宝,笑了,说:“我咋这笨呢?是吧,二姐,二姐夫,我这马惊了,也惊了一对鸳鸯。”
俩人一愣,小宝说:“别乱叫,你这车咋跑这来了。”边说边把马又重新套上。
现在的细沙河已经不是几年前的细沙河了,光秃秃的两岸已经没有人来往了,要在以前,两个人哪敢到这里来幽会。
大智把经过简单地讲了一下,然后问春花:“二姐,你们两个正大光明地把事办了,双方父母没有权干涉。”其实他也知道这话多么苍白无力。看两人的样子,已经非常好了,想了想,说:“二姐,二姐夫,我有一招。”
耿小宝已经把马车处理好了,拿起鞭子把车转过来,熟练地跳上去,说:“有啥好法,参谋长,说出来听听。你们上车,坐到后面去。”两人上车。
秋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耿家这么没劲,那只有用事实说话了。”
看两个人都红了脸,知道是误会了,忙说:“有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谁敢棒打鸳鸯?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们自己去登记。”
耿小宝说:“那家里人不同意,登记也没用。”春花也附和着。
秋智知道他们的意思,那时人们都得依靠家里人。有了结婚证,不给你举行婚礼,还是成不了一家人,不能在一起生活。
秋智说:“没关系,登记了,就好办。迟早你们家会屈服的。今儿个你们回去后把户口本和身份证拿出来,明儿个到镇里去找我,我和你们一起去民政办。先斩后奏,由不得你大爷和你老叔了。”
春花眼睛放出光来,小宝也点头,说:“大智和小时候一样损。”
秋智假装恼了,“二姐夫,这可是小舅子在帮你,你还骂我。说正事,一人拿两张照片,一寸二寸都行,带点香烟、糖块。”
春花说:“大智,你也是光棍一条呢,连这都知道?”
秋智说:“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过肥猪走?”
几个人进了村子,春花悄悄地走开了。耿小宝赶车往秋智家走来。过了满井,秋智突然想起满囤和耿二的对话,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小宝。
第122章 再一次交火()
小宝哈哈大笑,说:“大智,学生兵啊,你已经脱离咱们这块土地了。我问你,秦满囤的绰号叫啥?”
秋智想了想,说:“叫甘佛爷,是叫甘和尚来?记不清了。”
小宝说:“叫甘佛爷,他小时候见天见地像个佛爷似地坐在炕上,家里人给他起的外号(绰号)。秦满囤先骂我二哥的,有句话叫豆腐匠是王八,一吆喝就晌午。他在骂我二哥是王八,我二哥也没客气,干豆佛,骂他外号呢?大智,这都是开玩笑的,见面都这样,显得关系好。”
秋智笑了,问道:“那后面的话呢?”
小宝说:“我二哥说他快掉到满井里跟龙王作伴去吧。秦满囤说他要死了就坑了我二哥,要发送他,是一个大跟头。”看秋智还不明白,补充到:“他说我二哥是他儿子,孝子才发送他。”
说完以后到了德明家,小宝把车交给秋昌走了。秋智边走边想这几句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脸都红了。留心处处皆学问,这就是乡土文化,含蓄的幽默,又不乏一种深邃,就这耿二,老实巴交的人,也这么幽默,太棒了,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下里巴人,和者上千,是也。
由于天黑的早,怕活干不完,吃完饭就去干活了。下午妇女就不用去了。到了场院,秋仁问秋智挂掌咋耽误那长时间,秋智知道吃饭时没敢问,怕妈妈担心,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大哥。下午也不用再礅了,秋荣又弄来一个牛车,车上面放着一个桶,去细沙河拉水。德明套上马,用碌碡压场院。秋昌、秋富往这里运草木灰。秋信几个半大孩子用铁筛子筛,把草木灰杂质扔掉。
德明压了一段时间,秋智把桶里水放出来,倒进水桶,大伙拎过去往场院上浇,把一大桶水浇完,秋昌秋富拿大铁锹撒灰。撒完灰后,德明赶着马又继续压。这是为了不粘碌碡,最主要是为了结实、干净。这样场院就不掉泥皮,收粮食时没有杂质。浇两遍水,撒两遍灰,压了几遍,像大青石板一样的大场院成形了。
第二天早晨,趁着湿润再压上几遍,就完事了,既不起皮,也不裂,只是不能用马了。秋智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历史上没有水泥,可他们的粮食储备库都像铁板一样,他曾经参观过,应该是这样做的。国人的智慧,不服不行。
耿小宝和春花把结婚证拿到手了。小宝回去和妈妈摊牌了。他妈妈本来也不反对,反而暗中支持他们交往。看到这个盖着大印的红本,有几分忐忑。去耿志家把这事告诉了,想商量一下,把婚事办了吧。耿志一听就火了,骂了兄弟媳妇几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管她,自己径直去找小宝。小宝看他来的不善,也有些害怕。
老耿志劈头就骂:“小宝,我问你,是不是老耿家的种?没囊没气的,你忘了你爹是咋死的了,认贼作父。”
小宝让他骂乐了,这词用的,谁认贼作父了?笑着说:“大爷,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老叔也和老何家结亲了,那不是你张罗的吗?”这一句话把耿志噎得半天没说话。小宝掏出一盒大前门,想让他抽着。
耿志说:“你少甜惑我,你给大爷说实话,谁给你出的这个损招,你知道吧,这叫绝户计,这除了何春生这王八蛋没别人。”
小宝说:“大爷你可别冤枉好人,何春生你们两个倒站在一溜上了,他更不同意。”
耿志说:“明白了,是秦老九这混蛋,星期天那天你大娘看着你给他赶马车来。”
小宝小心地说:“大爷,别乱猜了,事就这样了,你们做长辈的商量着办吧。”
耿志恨恨地说:“办,办你娘的丧,没骨气的东西。”拿起拐杖要打。小宝跳上炕,推开窗户跑了。
耿志追出来,看小宝没了踪影,直接去了秋智家。秋智家没人,上班的上班,下地的下地。
他站在门口骂了起来:“我亲兄弟死在你们手里,你们又想祸害他儿子。有我活着一天,你们趁早断了这念头。德望家的,你不用装聋作哑。”正好德明下地回来,看他甩着拐杖比比划划地骂着三七,骂完自己哥,又骂嫂子。德明在秋桂身上的气憋了一年多了,一下子爆发了。
老实人也破口大骂:“老耿志,你这杂种X的老不死,河、南水北的你去打听打听,有比你这老不死的更损的吗?你吃人饭不拉人屎,当了几年贫下中农代表,把你飘上天去了,啥坏事你都做绝了,今儿个还打上门来骂我们家。”老耿志可是一个没事找事的主,站在大街上骂两个小时,话都不会重样的。今天他骂了半天,没人接茬,正没意思呢,看这老实人骂得难听,他来了精神。
骂道:“秦老四,这些年我给你脸了,你有啥资格在我跟前叭叭。”环顾一下,聚了不少人,把拐杖在石台上礅了两下,拍着发亮的脑门,提高嗓门。“咱们今儿个就当着老邻居面,背背百家姓。你们祖宗秦举人是好人,大善人,咱们都知道,你们老秦家黄鼠狼生大眼贼(花栗鼠),一辈不如一辈。你那死鬼爹给胡子带过道,你大哥和人争风吃醋让人打死了,你二哥也没得好死。四清那年你们家到处藏大烟膏子,入大食堂你们家藏粮食。国家收洋炮那年,你秦老四把双筒洋炮埋了,现在还不交,我都知道在哪?今个没空,你信不信明儿个我带人去挖出来。你们家最缺德的老五秦秋义,靠造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