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梁-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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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小苏也骑着马,看少爷的样子时悲时喜的,神情变了几变,顿时心中有几分忐忑。魏青崖已经策马扬鞭,喝声“回府”,瞬间扬尘而去。
他正要学着少爷的样子甩声鞭子,长长气势。斜刺里一匹马突然窜出,马上的人迅速掠过间差点把他撞翻在地。远远地一声歉意传来,“抱歉,是急信。”
灯节后第五日清晨,陈管事觉得自己的小东家要发霉了。
她把自己困在书房,在陈年账册里已经待了太久。
京城的信是昨日晚间到的,姜宝林只是说太后非常喜欢她元宵节进献的礼物,没有提那毒药半句。
没有提,便是没有能耐打听出什么吧。
陈管事想了想,她也没有提要付钱的事。他盯着那封信看了又看,只字片语里真的没有半句关于支付林氏酬金的事。
林钰收了那封信,只淡淡道:“吩咐下去,给姜宝林准备十套春衣。她位份低,宫里分不了多少布匹给她。正好轻盈这几天没有什么事做,把这件事派给她好了。”
竟然又要白送吗?也没见她帮上什么忙。陈管事皱了皱眉,只得勉强点头。
第二日来到林钰书房,就见到这里比昨日更乱了。厚厚的账册堆了一地,林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正盯着一张纸,半晌没有动一下。
该不会是睡着了吧?不能啊,芳桐还站在一旁呢。
陈管事掩上帘子,正要问询,忽听得林钰道:“陈叔,城南田喜庄的佃户们,最近有来闹事吗?”她抬起头,脸上有隐隐的倦意,“我看了许久,只发现这一处有些问题。”
城南田喜庄,她记得前世魏氏在城南也是有产业的。
陈管事疑惑地向前一步,从林钰手中取过那张纸。
那是一张地契。
林氏跟其他生意人一样,觉得土地保值,会在盈利的旺年买地置产。这一张地契,是五年前买的。那块地是农田,买了后原先的佃户仍种着地,每年交一次粮食抵作租金。
不过自前年开始,似乎地里的收成不太好。几个佃户来闹过几次,希望能减免租金。那时候林老爷出外送货了,陈管事见了见人,做主减少了些租金,便把那些人轰走了。
难道是蓄意报复吗?不过几户佃农而已,也太有能耐了。
“自三年前闹过一次,老爷重病的时候又来滋扰过,说是想要退租。我做主答应他们来年开春若麦子长得不好,就免去租金。这也是老爷之前交代过的。”说完又迟疑片刻,问道:“东家,解药的事有眉目吗?我昨日里见小苏师傅,看他背着人狠狠抓了几下胳膊。估计是开始觉得痒了。”
林钰神情一动,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
“既然陈叔你这么关心他,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找找解药。”
陈管事心内大喜。芳桐出去安排车马,不多时两辆马车已经出府,直奔城南而去。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走不多时,竟然又下起了雪。林钰戴上帽兜,围好披风,小靴子踩在田埂上。看着田喜庄的这一片田地,眉目微凝道:“我知道他们想要退租的原因了。”
地里长着麦子,却不是连绵的绿色生机勃勃。只见麦子颜色灰绿,又长势稀疏,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被好好料理过。
然而没有农户不爱庄稼的。这一片地长不好,也不怪农户。沿着田喜庄林氏这一片田地四周,都被人竖起了一丈多高的土墙。墙身厚实,墙顶插着枳刺防止人随意攀爬。有这些高墙遮挡阳光,难怪地里的庄家长不好。
“好好的田地,怎的就垒上墙了?”陈管事拉住一个歇脚的老汉问道。
老汉拿着一团树叶卷的烟草丝,看着田地里奄奄一息的麦子跺了跺脚,“还不是恁们城里人有钱,买了地要建别院。这里又没啥好风水,建什别院!”
说着呸了一声,恨恨地走了。
“这高高的墙,”陈管事抬头叹道,“不知道里面围着什么。”
林钰把怀里的暖炉往芳桐手里一塞,搓了搓手道:“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62章 入虎穴()
芳桐的手从后面扯住林钰的披帛,力道不大,却也令她挣脱不得。
“小姐。”她肃然道,“你的腿脚才好,怎么能爬得上去。”
“谁说我要爬了?”林钰一笑,目光看向一脸犹疑的陈管事,“陈叔,你会爬墙吗?”
说的是什么话。世道清明,他虽不是出生在书香门第,却也非走狗之辈。怎么就得学会爬墙了?
陈管事歉然一笑,“不会。”
林钰一双眼睛又瞄向后面的十几名护卫家丁,灿然道:“你们谁会爬墙?”
好像爬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护卫们一阵闪躲。
他们也是有家有口的,随家主卖命事小,被扭送进官府可就不得了了。
“你看,”林钰回头冲芳桐一摊手,“他们都说不会,那就只有我自己爬了。”
“你也不会啊小姐。”芳桐急道,一张脸转瞬间通红。
林钰冲着她顽皮一笑,又看向那一众护卫家丁。
“我到底请你们有什么用啊,”她神情讥诮。
护卫们面露羞惭。他们这一趟随着家主去洛阳,一路上虽也护卫尽力,然而小姐却在洛阳巷子里遇刺。回来后胡管家把他们好一阵数落。
林钰目光扫过他们,随即又道:“如今我要看一看这院子里藏着什么。你们既然爬不了墙,放火总会吧。”
放火倒是会的,只不过放火也犯王法啊。可是如果这个也不答应,恐怕小姐当下就会把他们辞掉吧。
不多时,一名护卫当前而出道:“小姐,我会放火。”
其他护卫均松了一口气。可是转瞬间便听林钰笑道:“那你教教他们。”
“也不用很大,”林钰双手相合,指关节在另一只手心敲了敲,缓缓道:“把人都引过去就好了。若有人追赶,你们就大喊:“魏书尧杀人啦!”
魏书尧杀人了?
护卫们满脸惊恐。
陈管事终于忍不住,走过来沉声问:“管魏家少爷什么事啊,这么叫不好吧。”
况且那日他们遇刺,魏书尧的弟弟也算是帮了忙的。要不是他及时阻止芳桐给林钰擦洗,估计林钰也已经中毒了。
林钰解下风帽和披风,看向陈管事的神情里满是真诚,“因为,我看他不顺眼啊。”
陈管事哦了一声,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这也太敷衍了。他心里叹了口气。
林钰说完便挥了挥手,一干护卫再不迟疑,跟着那个声称会放火的,朝围墙另一端而去。
林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高腰束裙,脚上的羊皮小靴。又抬眼看看越发阴沉的天气,和飘落得更加密集的雪花。叹息道:“可惜了这件裙子。”
“东家真的会爬墙?”陈管事忍不住问道,又摇了摇头道:“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做这个,索性我去爬吧!劳烦芳丫头扶一下。”
话没说完,却见林钰三两下走到墙角。接着手脚并用,不过五六次错脚攀升,手已扒到墙头。接着一只手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拔出墙头的枳刺,随手抛了下来。
陈管事目瞪口呆。
他记得林老爷虽然不怎么管小姐规矩,但是也没有教过她爬树掏鸟窝这一类的本事。
是什么时候学的?他心中惴惴。这东家隐藏得也太深了。唇红齿白的表象下,不会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少爷吧?
芳桐担心她跳下来后踩到这些枳刺,连忙小心捡起来。不多时,墙头已经清理干净,林钰胳膊扒住墙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世她返回魏府后,俨然成了不吉之物。不管魏青崖如何待她,旁的人都把她当做害得夫君短命的恶人。
没过多久,更是封了她随意进出的权力。看到她出去,门口的护卫便拼命拦着。
她也不想给魏青崖添堵,想回林府看望的时候便绕过假山,找一段矮墙,翻墙而出。
次数多了,那一段墙被打磨得锃亮。只是魏青崖时时有些怀疑,为什么她的衣服旧得比较快。新衣穿上不过几日,便磨花了纹饰。
没过几个月,她的行径便被丫头发现,回禀了魏青崖。魏青崖当时一笑,盛赞她身怀绝技。
所以,懂得翻墙,也是绝技哦。
“没有人啊。”林钰攀在这一世魏氏的墙头,回头道。
可能是因为雪大,庄子里的人都出门了吧。不过这里说是庄子,却也太奇怪了。
沿南边一排建着低矮的厢房,没有主次之别,规规矩矩排在一起。这不像寻常人家的别院,倒是像——库房?
可是这里四周都是庄稼地,交通又不方便,建个库房做什么呢?
林钰伏在墙头等待,不多时,远处隐隐有火光显现。接着库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有三五个人惊恐地喊叫着,冲门外而去。
“走水了!”便有人拎着水桶奔走呼喊,院子里忙乱一刻,这一片便没了人。林钰纵身一越,翻入了院子。
地面没有铺盖,也没有作为庭院打理,往年掉落土里的麦子发了些小芽,零零碎碎长在墙角处。也没有人管。
林钰矮身走到一处库房,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这似乎是一间一间的房子隔开了,可是进得里面,方能发现这里面没有什么格挡,十几间屋子是打通了的。人都去救火了,这里倒是很干净。出乎意料的是,库房里亦没有什么家什,连个木架都没有。林钰犹豫片刻,往前走了几步。
这才发现临近墙角,搁着几口大铁锅。
锅很大,很厚重,看样子是特意打造的。
林钰又走几步,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她蹲下来查看,看到地里埋着个木条。林钰伸手拔了拔,倒似埋得很深,一时间拔不出来。木条边矮矮的一小堆土,有黄泥也有白沙,凌乱地堆在一处。
这倒让她看出些特别之处了。
整个库房,从头至尾,每隔丈宽便有这么个小木条插在土里。如果这些木条是墓碑的话,倒像是一间排列整齐的坟墓了。
这些木条是什么意思呢。
林钰细看四周,目光落在一处。那里的木条被人抽了出来,土里留下深深的一个洞。
原本探入洞中的木条也被人丢在地上,原来这也不是简单的木条。木条下方连接着个小巧的铁铲子,宽约两寸,呈半圆形。
林钰拿起这把铲子看了看,铲子把地下的土带了上来。可是那土竟然细细的,略微发白。
她迅速抬头看向四周,每一处土堆旁似乎都有些这样的白沙。临近林氏那块地的白沙格外多一些。
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嘈杂的叹息声响起:“可算是扑灭了!”
“那伙儿人喊什么呢?谁是魏书尧?”
林钰手里抓了一把白沙,迅速朝门外跑去。
第63章 登门()
“你们这也叫‘会放火’?”
林钰站在一众护卫身旁,打量着这一堆灰头土脸,衣帽凌乱的护卫,忍不住笑了。
都怪她平日里实在太过奉公守法,林府家规又严,请的护卫均是良民,祖上三代,没有入过牢房。你看这一个个的,才放了个火就吓成这样。他日如果需要举刀杀敌,能不能拿起来兵刃啊,还不如直接投敌算了。
不过虽然没有什么做坏事的风范,今日倒是也算事成。林钰当下吩咐陈管事给这些护卫记下赏银。
陈管事哭笑不得,仍依令记下了。等大家回府四散,他忍不住上前问道:“东家有收获吗?”
“有啊,”林钰神色沉沉,一双手在广袖内攥紧。片刻后道,“有人家想买咱们那块地,又不想正经讨要。干脆使了个阴招,想着如若我死了,那地便顺理成章落在他手里。”
“是谁这么歹毒!我这就去报官!”陈管事面色发红,怒气沉沉。
“是坏人。”林钰神情认真。陈管事又要说什么,她安抚道:“晚间吧,晚间我登门去讨换解药。”
“东家不可!”陈管事急道,“还是去报官吧!有官府做主,还怕他不给吗?”
林钰看定他片刻,安抚道:“放心,只是小误会。没必要惊动官府。”
都刺杀下毒了,还是小误会呢?
陈管事一时讪讪,他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东家虽然也信任他,却有很多事都瞒着他。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没有苏方回知道的多呢。
起码那个小师傅一直是了然于胸的神色,似乎东家做什么,他都不觉得奇怪。
“你说东家为什么不报官呢?”
黄昏的时候,陈管事站在苏方回放置梭子的工架前,皱着眉头道。
苏方回额上的布带已经解下来,露出结了一片血痂的皮肤。他垂头凝神道:“你是说,东家翻墙而入?”
陈管事撇了撇嘴,这件事的重点根本不是翻墙好吧。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又捋须摇头。
东家如此行事,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不行,一定要吩咐那些护卫,可千万不能走漏消息。
“陈管事,”苏方回把手上的圆木放在案上,淡淡道:“你觉得如今大弘的官府,有公理而言吗?”
“当然,”陈管事肃然道:“执法公正,法纪严明。大弘开国百年,此时正是正气井然之时。”
苏方回嘴角勾了勾,没有回话。
他们身前的织架晃呀晃的,忽然咯吱声响,掉落一排木梭。
“快了吧?”魏书尧把手里的茶盏搁在案上,跪坐在地榻上,模样恭谨。
“还有两日。”一旁的魏夫人正把切碎的茶饼放入茶罗,抬手轻摇之间,细碎的茶末飘洒下来。举止从容,自成风雅。
“劳母亲费心。”魏书尧躬身把放置桔皮和薄荷的竹制小筐递过去,温和道。
“你也少喝些酒。”魏夫人神情温和,“空闲了多来我这里饮茶,你父亲这些年就饮茶多些,睡得便比先前好。”
魏书尧点头称是,又道:“父亲最近可是越发疼爱小弟了。连洛阳最赚钱的铺子,都给了他。”眉目间些微懊恼。